☆、第十四章

賀敏之靜靜想了半天，道：「沒什麼要捎給他的。」

十數天後，傅臨意在臨襄王府說到方開謝這段，檀輕塵笑道：「皇兄為了賀敏之，竟不惜逆太子的意，可見對他寵信至深。」

手指輕敲桌面，若有所思：「這倒是好得很……」

傅臨意嘆道：「原來敏之竟喜歡男人，真是令天下兒家寒心。」

檀輕塵卻笑道：「真巧。」

傅臨意大驚失：「巧什麼？難不你也喜歡男人？」

檀輕塵風神都雅，眼神裡卻著掠奪攫取的狂熱，淡淡道：「我說不上喜歡男人，只是喜歡他。」

「」的一聲卻是傅臨意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

數月後，傅臨意回到靖，風塵僕僕直奔大理寺，一臉賊態兮兮的笑，把一串粒粒圓潤瑪瑙也似的南國紅豆塞到賀敏之手裡，在他耳邊低聲道：「老十四託我送給你的！」

說完撒就要跑。

賀敏之看清手中，笑了笑，令寺卒捉住了傅臨意，將一把紅豆盡數摔在他臉上，即刻攆出了大理寺。

不日坊間便有風傳：十一王爺紅豆示，大理寺丞鐵面無。

傅臨意氣得跳腳之餘，不提防文帝獲悉此事，專門讓徐延私下過府訓斥一番，曰為親王，舉止不端，竟猥擾朝廷重臣，足一個月。

又讓徐延賞了賀敏之一百兩銀子，曰剛正不阿，不事權貴，保全了朝廷的臉面面云云，當賞。

紅豆一案，檀輕塵傳了，達了意，賀敏之得了錢，謝了賞，傅臨意丟了臉，挨了一頓好罵。正所謂各得其所，三不相關。

得失之間，檀賀二人都十分淡定自若，只傅臨意，在府中扎小人不說，還暗暗在肚子裡咬牙切齒，發誓再不招惹這兩隻狐貍，並且捂著腦袋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吃虧的總是他十一王爺？

轉眼又是九月初五，夜中一人一騎迅速奔上納福街，馬蹄聲宛如遊子歸家的心跳，清晰可聞。

聶十三跳下馬背，形利落敏捷，推窗進屋，卻發現賀敏之不在床上，略一思襯，走到廚房。

尚未進門鼻端就聞到馥郁的濃香，一顆心登時沉靜寧和，笑著進去，見賀敏之正坐在桌前凝著自己。

兩人整整一年未見，聶十三死死盯著賀敏之，挪不開目。

良久，賀敏之道：「聶俠果然不凡。」

聶十三隨口應道：「怎麼不凡？」

「你只顧看著我便能看飽肚子嗎？」

聶十三笑了：「只能看得更。」

聶十三早已褪盡了孩時代的秀，五廓猶如刀刻一般，氣質益發冷峻朗，但一笑之下，卻又說不出的野魅，如下皮華麗的雪豹，既危險又人。

賀敏之聽他這話說得曖昧，臉一沉，轉下麵條。

桌上卻已放了一個砂鍋，打開蓋子，香菇栗子燉尚熱氣騰騰，正是聶十三吃的。

一會兒賀敏之炒好一個青菜豆腐，端上魚湯麵，笑道：「你又長一歲啦，我還是祝你一生平安就好。」

聶十三大口吃著麵，道：「你也是。有我護著你，你定會平安喜樂。」頓了頓：「你破南疆大案累著了？怎麼瘦了這許多？」

賀敏之微笑不語，待他吃完，方道：「你現在名氣響得很，有時候傅臨意請我去茶坊，都聽到有江湖人士說起你。」

聶十三奇道：「都說什麼？」

賀敏之笑道：「說你一劍挑了中原七大劍派，金江兩大幫，又說你遠赴西州，打得什麼魔師心服口服，三上武當山，終於擊敗了青雲道長，還說聶十三已經是寧國第一劍客，恐怕連白鹿山的鹿鳴野、林的方丈都不是對手云云……」

聶十三點頭：「前面都說對了，最後一句話倒不一定。」

賀敏之斜著眼上下打量他，冷笑道：「一年不見，你臉皮厚了不，知道恥二字怎麼寫嗎？你就不覺得害臊？」

聶十三聲音平靜：「不害臊。我說的是實話。」

「你當真一劍挑了中原七大劍派，金江兩大幫？」

「七大派的掌門都敗在我的劍下，終南劍派的劍法妙，掌門林元嘉算得上劍大師，滄浪劍派就差遠了。金江兩大幫一重刀法一重拳，都有可取之。」

「西州那個什麼魔師呢？」

「是雪峰魔師，據說是以前燕亦國慕容氏的國師，武功路數和賀伯很相近，詭異出奇，可惜年紀大了，韌不及我，他換了七種兵與我鬥了一天一夜，最後認輸了。」

賀敏之有些咬牙切齒：「那你什麼時候當上了寧國第一劍客？我怎麼不知道」

聶十三依然淡定：「一個月前，青雲道長敗在我劍下的時候。你不是江湖中人，自然不知。」

「那你師父和林寺的和尚都不是你的對手？」

「不一定，我還沒跟他們比過。」

賀敏之捂著額頭，怒道：「洗碗去！」

收拾完廚房，兩人回到屋裡，聶十三一雙漆黑的眸子盯著賀敏之，道：「我想洗澡……」

賀敏之生潔，幾乎每日沐浴，浴桶就收在床後，聽他說要洗澡，嘆氣道：「大半夜的，你自己去燒水，我給你找乾淨服換。」

不多時，聶十三已經懶洋洋的泡在熱水裡，黑髮散開，漉漉的垂下，點漆雙眸似了鞘的刀，沉靜中暗含鋒銳飛揚之。

賀敏之靠在床邊拿著一本書，卻時不時的瞄他幾眼，漫不經心的問道：「背上怎麼有道傷疤？還痛不痛？」

聶十三懶懶道：「破泰山劍派的七星劍陣時落下的。」突然轉站起，道：「肩膀也有，口也有。」

他此時形已長得甚高，浴桶邊緣只及骨，這一站，整個上半乃至小腹都盡賀敏之眼底。

只見聶十三材極漂亮，寬肩細腰，線條流暢，繃呈流線型，悍堅韌卻不突兀，燭下上的水珠都似乎帶著熾烈的生命力，再配上劍眉星目，堪稱完，只口肩上各有一道褐傷疤，略有些破壞了這份完，卻更增一種危險的吸引力。

賀敏之看得不錯眼珠，耳朵卻慢慢紅了，良久怒道：「誰讓你站起來了？著膀子很好看嗎？」

聶十三說話一向犀利簡潔，一擊致命：「你臉紅了。」

賀敏之伶牙俐齒，此刻卻一句話說不出來，生平第一次被聶十三噎住，大怒之下，將手裡一卷書重重砸向他。

聶十三出手，兩指夾住書，扔到窗前書桌上，乾，換上乾淨服，走到床邊坐下，凝視著賀敏之。

兩人挨得極近，鼻尖相隔不過寸許，呼吸可聞。

賀敏之垂下眼睫，避開他的眼神。

聶十三髮梢的水珠滴落在手臂上，竟帶來灼熱的覺，周被他清新剛的氣息籠罩，只覺得越來越熱，心裡怦怦跳，不上氣，忍不住手去推，道：「離我遠些。」

聶十三眼珠黝黑深沉：「我不想再離開你，咱們一輩子都在一起，好不好？」

聲音雖低，卻直心底，賀敏之咬著牙，冷冷道：「不好。」

聶十三嘆口氣，也不怒：「由不得你，聶十三已經長大了，我想要的，必定不會放手。」

說著抓住他的手在自己口：「我知道你心裡藏著很多事，我雖不問，卻也有幾分明白，有我陪在你邊不好嗎？當年你救我，讓我發誓陪你十二年，十二年怎麼夠？我早就打定主意，要一生一世。」

賀敏之靜靜聽著，目中忍不住流出嚮往之，手著聶十三的口，覺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掌心傳來的熱度幾乎要令自己落淚。

賀敏之，何德何能，竟得到了這樣一份深重繾綣的一生之約。

聶十三的一生將會何其漫長何其彩，哪怕只是遙想，也教人心馳神往；自己卻是世多險，命如晨，現在給了承諾，將來就謊言，又怎麼忍心讓他日後死別之苦？

抬眼凝視聶十三，目中已是清冷絕然的孤寂：「十三，那年的誓約就此作罷，我已居寺丞之位，不再需要你；從此你可以海闊天空，自由自在。」

「聶十三與賀敏之，再無瓜葛，各自乾淨。」

「你走吧，以後也不要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被聶十三重重住，手腕被扣在頭頂，彈不得。

聶十三寒星般清冷的眼睛裡似雪在燃燒：「以前是自己逃開，現在變了趕我走，十五，你的是冷的嗎？」

低下頭吻住他的，不由分說，不容抗拒，作是陌生的暴，更像是在噬咬。

賀敏之咬牙關，抵住他的舌。糾纏良久之下有些氣，張開牙齒咬破了聶十三的，鮮流出，聶十三卻毫不在乎，借機深。

賀敏之自不可能當真去咬斷他的舌頭，半是被迫半是，兩人已深吻在一起。

不知不覺間衫半褪，聶十三順著賀敏之的下，脖頸，一路吻過去，停在他前敏，玉般的上兩點緋紅逐漸立，聶十三含住一點以齒反覆挑逗，間的火熱在他大側輕蹭，一隻手卻靈巧的進他的下衫，握住已經抬頭的溫挲。

賀敏之的有些過於清瘦，骨架纖長，腰細而韌，平日氣質十分清逸乾淨，不想在聶十三下，竟出乎意料的敏，主抬起腰，在他覆著一層薄繭的掌中磨蹭。

聶十三眸更加深沉，指掌間作溫有力，很快褪盡兩人的衫，相，赤相擁，只覺得契合無比，快無比。

聶十三滿足的嘆一口氣，賀敏之卻低聲，一雙眼春水瀲灩，下扭，迎合著聶十三。

聶十三慾火如熾，年輕的已經如箭在弦，卻強自忍住，附到他耳邊，含住耳垂，沙啞著嗓子確認道：「你答應我了是不是？這一生之約。」

賀敏之的立時一僵，卻笑道：「哪來那麼多廢話……」手指到他早已的分，近他的耳朵，呼吸都帶著：「食也，為什麼還要苦苦抑？」

一瞬間，氣氛陡變，聶十三停下作，眼神有些冷有些靜：「你什麼意思？」

賀敏之不耐煩，勾住他的脖子，一雙長纏著他，輕著笑道：「我現在想要你……好不好？難道你不想要？等你走了，我就要娶方開謝了……」

像一把熾熱的劍猛然浸冰水，聶十三的慾然無存。

長而起，穿上服，推開門：「賀敏之，如你所願，我走。」

秋月正白，夜涼如水。

聶十三的影融月倏忽不見。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此絕然離去。

賀敏之手遮著眼睛，笑嘆道：「就算我不提，聶俠好歹也要把這兩年的飯錢留下再走啊！」

裹好被子躺下，靜靜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起，枕頭有些，遲疑著了口，發現心跳一如既往，一顆心好端端的還在。長吁一口氣，照例去了大理寺。

卿楊陸與他好，見他眼皮紅腫，不由得打趣道：「賀大人今日目含春，必有喜事。」

賀敏之笑道：「秋風正好，香蟹，晚上我請楊大人去滴翠樓吃一席螃蟹吧。」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

楊陸驚得幾乎握不住手中一卷冊子，張口結舌：「你……你開玩笑吧？」

與賀敏之共事年餘，莫說請客了，賀敏之幾乎從不在酒樓吃飯，偶爾下趟館子也都是傅臨意死拖活拽了去，好在他雖小氣，卻也不占人便宜，楊陸知他這一點，時間久了也就見怪不怪。

誰知今日竟主要請自己吃螃蟹，滴翠樓的梭河蟹是靖一絕，一隻足有三兩重，個個紅脂玉，價格也不菲，一頓下來，兩人至得花費三四兩銀子。

賀敏之微笑著施施然走過，楊陸兀自置夢中一般，搖搖晃晃的進了正殿，複審一樁薊州媳婦毒殺公婆的案子，次日就被監察史上摺子曰：大理寺卿審毒殺案，一反常態，神恍惚，似與人犯有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