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野》第44章
林初拉著他的手帶他往家走。他沒有抗拒,也沒有順從,能清晰覺到他從后方投來的目。
老人們窸窸窣窣傳來各種靜。
“差點砸到我……”
“你看看天化日之下……”
“這些年輕人,真的是……”
林初只希他們趕快閉,別再刺激到他了。
他剛剛那個眼神……
沒見過他那個樣子,底的冷與狠。
沒有什麼可以留的,沒有什麼怕的,想做什麼都做得出來。
可是他還很年輕。
——“如果你遭遇我遭遇的事,你會怎麼樣?”
“那些人早被我弄死了。”
回憶閃現,林初閉眼,心在抖。
他就走在后,就握著他的手。這麼真實。真實的溫度,是活生生的人。都是人。
屋已陷黑暗,林初將燈調到最亮,拉著他的手進屋。
“我幫你理下傷吧。”
他胳膊上的傷破了。
想把他拉到沙發那,他卻不了。
林初慢慢轉回頭。他正在看,沒有表,神毫無波瀾卻晦難懂。
林初視線下移,“先理下傷口吧。”
他還是沒說話。
一陣沉默。
林初不再說話,靜靜等他。
“冰淇淋化了。”
好一會,他忽然開口。
林初一怔,手上的忽然明顯。冰淇淋的確化了,從部分區域流下一道在手背上。
快速掉,以防滴到地上。
他從手里拿過冰淇淋,咬了一口,邊吃邊往里走。表已恢復平常的樣子,冷冷淡淡,卻不再有戾氣。
林初看他坐到沙發上,檢查一遍地板,確定沒有滴到地上又去洗手間洗干凈手。
……
林初幫陳執理好傷口,他正好吃完冰淇淋。
“不是很甜。”他淡淡說。
“嗯。”
的確不是很甜,但不喜歡甜食,所以對來說剛剛好。對他來說也應該是剛剛好的。
“想煙。”他窩到沙發角落,聲音還是很淡,“但是完了。”
林初坐在沙發邊,聽到這沉默了片刻,“那要喝酒嗎?”
“但是,等我回家了你就不要一個人再喝了。”
陳執偏頭,黑眸如墨,“要陪我喝?”
搖搖頭,“你自己喝。我看著。如果我陪你喝,可能越喝越多。”
他低笑了聲,抬手捋了把頭發,手背擋住臉。
“行。”片刻后他說,坐了起來。
他從啤酒箱里撿出來三罐酒,林初看到拿掉一瓶,“你下午喝過三瓶了。”
陳執看將酒放回去,似笑非笑,“管我?”
放好酒直起,輕問:“可以麼?”
他隨手拉開一罐啤酒,盯著仰頭灌完,扁投進垃圾桶里,不甚在意說:“可以啊。”
語罷,弓著腰從箱子里拿出剛剛放回去的那一罐。一手一個跳出窗戶。
林初抿住。
院子里風很大,有夏天的味道。一陣風過,滿院的葉子與花搖曳,抖出飄的香味。
林初屈著坐在陳執邊,下墊著膝蓋眺遠方。
城市的霓虹將遠方的天照藏青,布著朦朧的一層白,還不如他的眼睛黑。
院子外偶爾走過幾個行人,想到下午那個生。他隔著欄桿跟那個生說話。
視線移到那扇鐵門,遲疑問:“那個門打不開嗎?”
陳執手著拉環遲遲沒有,聽到的聲音手一用力,拉環開了。
清脆的一聲。
看過去。他側臉對著,目落在那扇鐵門,路燈分來的把他照的冷清又恍惚。
“會斷。”他吐出兩個字,喝了口酒。
會斷?
林初歪歪頭,沒有回應。
好一會,跳下石桌,來到鐵門前。不高不低的金鐵門,有些發黑,像話故事里的門,鐵門上方纏著藤蔓枝條,一朵朵淡紫燦爛著。
如果要打開,會將那些枝條扯斷。
林初眸微閃,踮腳湊到一朵花前,小心翼翼嗅了嗅。
香味輕,彎起角,落下腳跟,在鐵門前安靜地又站了一會。
陳執喝了一口就沒再,胳膊抵著膝蓋,手拎著易拉罐,沉默地看的背影。
風在院子里盤旋,他仰起頭,風掠過下和脖子,一碎發扎進眼里,他閉上眼。
聽到的腳步聲,甩了甩頭發,睜眼喝了口酒。
林初坐回去,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個姿勢。
“剛剛你那樣,讓我有些害怕。”
開口,聲音得仿佛在說:我想吃糖。
陳執喝酒的作一頓。
“但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林初放下,垂在桌邊輕輕晃了晃。
“剛轉學過來的時候,很茫然的,只知道學習。后來被校園暴力了,好像活過來了,因為疼。找老師了,但老師說沒有證據,老師不想鬧大,同學們跟我都不,不幫我,也不敢幫……”
“但是被扯頭發,被打得很慘的時候,聽到們說我可憐,說我好丟臉,說我沒用,說如果是們一定跟李思巧拼個你死我亡,一定會打回去。”
“然后我就試著打回去了……打不過……”
林初轉頭,陳執側臉繃著沒看,輕問:“你一開始打架就很厲害嗎?”
陳執瞇眸,偏頭看向的目像把刀。那灰暗如霧霾的覺又上來了。
林初淡淡收眼,繼續說:“打不過我就找爸爸,但是他太忙沒有力,覺得我們小孩是小打小鬧,我也不想麻煩他。找姑姑更沒用了。餛飩店在這里搬不了家轉不了學,找警察也沒用,對我傷害算不上暴力,自殺的話也做不了牢。”
“太便宜了……你想過殺人嗎?”
林初抬起眼著遠方,聲音清晰地融風里,“我想過。打不過,無路可走,又那麼可惡,死最適合了……”
“但是我想到了爸爸,如果我真的殺了人,爸爸一定不會活下去。”
“我又想到了媽媽。離世前讓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可我發現活下去就好難,更別說好好地活下去了。但是我不想讓失,因為一點也不想離開人世,可生病了,而我什麼病都沒有,所以我想我要堅強,強大的心可以包容一切,甚至傷的自己,活著多好啊……但是有點難……”
“但是陳執……這里真的很,這個世界好像很彩……你剛剛把冰淇淋砸過去的時候,有個地燈關了。”
林初翹起角,聲音里帶著幾分笑意。
“覺你那個時候要殺人了……你好像也不怕殺人,你沒有留的嗎?”
“然后我就在想,如果我所有的親人都死了,我被校園暴力會怎麼樣,你當時毫不猶豫地說他們早被你弄死了,我發現我還是不會像你那麼果斷。”
林初疑地湊到陳執面前,“所以你是比我勇敢嗎?這種東西是天生的嗎?”
陳執眸子微滯,對上的眼睛。睫抬著,眼睛純粹得只有疑。
林初:“我覺得你不錯的,如果活下去的話。”
陳執薄一牽,忽地低笑一聲,沙啞糙,他笑得低下頭,肩一一,黃發也在。
林初靜靜看他笑。
他笑完,近,“喂心靈湯呢?”
林初沒。
他冷冷挑了挑,把手里的酒遞給,“禮尚往來。”
林初轉回去,“嗯……突然意識到喂了個心靈湯,不知道為什麼會做這種事。”
“但是因為是你,這些話就說出來了。”
他仍舉著酒,一瞬不瞬地看。
石桌外的院子變了鱷魚池,通往那扇鐵門的只有幾塊石頭,踩一腳就碎了。只有一個人能過去。
但是和他坐在這里。
突然就想救一個人過去。
卻忘了后果。
就像做決定的一刻忘了那個人以外的一切。
就像忘了到底說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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