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云之南》第四章 被刺痛 (1)

清晨,天微熹。

一個高大拔的影,一步步穿過薄霧,走濃蔭蔽天的森林。這片沉寂之地,仿佛另一個世界。

肅穆的祭壇,悄然俯視這名不速之客。

寨神,以及所有沉睡在此的亡靈們,我無意打擾你們的安寧,冒昧闖,只求能讓一個生于這片土地的麗靈魂得到安息。如果有什麼災與罪,請降于我一人之

湖水之畔,男人頷首,長佇立,雙手合十。漸亮的天之下,如鏡的湖面倒映出他的影,孤寂,肅殺。然后,他向森林深走去,腳步堅定。

祭壇之后,有一條小徑,因為昨天下過雨,路面仍是泥濘。兩旁是不知何年何月種下的芭蕉與甘蔗。走了大約二十分鐘,程立蹲下來,輕輕揭開一片樹葉——四分之一大小的鞋印。

一路而來,那人都將足跡清理得很干凈。但再完理,也會留下痕跡。

他站起,仔細查看四周的植開了一片芭蕉葉,朝右前方走去。

作很慢,輕輕推開一路上的枝葉,幾乎沒有聲音,直到快接近另一片高大樹林時,才突然止步。

在離他雙腳十厘米之,一兩頭綁在芭蕉樹上的線懸著,一端掛著一只鈴鐺。如果不仔細看,幾乎無法發覺線的存在。

程立抬腳線,冰冷的黑眸向倚在樹下的男人。

幾乎同時,對方睜開眼,迅速站起,右手已經握住一柄明亮的匕首。

“程隊,久違了,你比我想象中快。”那人開口,聲音沉,他嚴重毀容,右臉有一道很深很長的疤痕,自耳邊到角,顯得他面目可怖。

“我認識你嗎?”程立冷冷出聲。

“程隊何等份,當然不會記得我們這些小人。”那人笑聲嘶啞,“三年前那場火拼,那些死去的鬼魂,有沒有到你的夢里來找過你?那里面,年紀最小的人才17歲。”

“白風是你什麼人?”程立盯著他,沉靜出聲,腦子里迅速閃過當年那些毒販的臉。其中一個白風的男孩,雖然還沒年,但已經犯案累累。

“我弟弟。”那人從牙出這幾個字。

“你是白林,”程立準確地出了他的名字,語氣仿佛結著冰,“他罪有應得,而你,躲得過當年,躲不過現在。”

“收起你那副正氣凜然的樣子,你以為你和我們有什麼不同?”白林著他,眼里滿是恨意,“你的雙手,也沾滿了鮮,永遠都洗不掉。當年,我看著我弟弟被你們的手雷炸死,他的眼珠,飛到我面前的地上,那樣看著我,一直看著我……”

“我從來沒想過能洗掉我手上的。”程立面無表,抬手將槍口對準了白林,“是你殺了馮貴平?為什麼?”

“他看見了不該看的,說了不該說的,自然該死。”

“你是說,他告訴了我關于白狐的消息?”

“程隊,不要套我話,不要妄想從我這里知道一一毫你想找的答案,”白林怪氣地笑著,“哦,我差點忘了,你也失去了你的人。怎麼樣,你心里是什麼滋味?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害死的人在哪里?”

程立握了槍,冰沉的黑眸里瞬間起了風暴。

“你是不是覺得無能為力,就像當初那樣?”白林的笑聲越發放肆,在寂靜的森林里,令人骨悚然,“來啊,殺了我,好平息你心里的憤怒與不平。”

程立站在那里,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足足有半分鐘。隨后,他有了作。在白林驚疑的目里,他緩緩垂下握槍的手臂。

“我不會殺你,”他語氣平靜,“我會帶你回局里。”

下一秒,他看見白林眼里閃過一詭異的,他心里一沉,疾步上前,但已經來不及。白林的頸間瞬間噴出了柱——他親手割斷了自己的脖子,沉重的隨即緩緩癱在地上。

“你永遠……不會解。”咽氣的那刻,他死死地盯著程立,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從出了這句話。

當天上午,沈尋跟著張子寧回到景清市里,先去醫院檢查了下傷口和狀況,確認一切正常,又一起回到局里。

“程隊回來了嗎?”快下車的時候,沈尋狀似無意地問。

“他沒跟你說嗎?”張子寧有點驚訝地看著,心想,你們的關系應該更近呀。

“他跟我說什麼?”沈尋一頭霧水。

張子寧立即腦補——程立格向來冷沉,估計談也不會像別人那麼麻黏膩,不想讓沈尋知道太多也是不想讓擔心,于是笑了笑:“哦,他還沒回來呢。”

沈尋點點頭,下了車。

這一天沈尋幾乎窩在自己宿舍,整理之前的采訪備忘和稿子。只是有時會忍不住點開微信,刷朋友圈,掃一下工作群,但最后手指總會落在那個名字上,Morpheus。明明知道,和他的對話就是那些,明明知道他并沒有發新的信息過來,可還是不由自主,一看再看。想要和他說點什麼,問他在哪里,一切可好,每次打上兩三個字,卻又覺得怎麼都不合適,還是刪掉。

王小記掛手臂有傷,中午給買了飯菜送上來,晚上又到宿舍陪一起吃飯。

沈尋邊吃飯,便覺得小姑娘的目直勾勾地落在自己的臉上,邊忍不住笑了:“我臉上開花啦,你一直這麼看著我?”

“就是覺得你好看的。”小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心里嘆,從外形來說,尋姐和程隊確實是絕配啊,一個,一個高大俊酷。想到這里,腦海里浮起張子寧說的那句“老大和尋姐親過了”,不自地聯想出一幅畫面,頓時臉更紅了。

見沈尋狐疑地瞅著一急,冒出一句:“尋姐,你不怕程隊嗎?”

“為什麼怕他?”沈尋挑眉,“他人好的呀。”

“嗯,他人是好的,就是不大笑,氣場太強,”小點點頭,“我們都覺得他是個好老大,但還是有點怕他。”

沈尋瞅著小姑娘紅著臉吞吞吐吐的樣子,直接就冒出一句:“怎麼了,你喜歡他呀?”

“我……”王小被飯嗆到,咳嗽了好幾下,放下筷子連連擺手,臉更是紅得像番茄,“我不喜歡他,不是,我喜歡他,但不是男間那種喜歡,尋姐,你可千萬別誤會……”

“好啦,我知道了,”沈尋被逗樂了,拍拍的背,給遞上水,“瞧你急的。”

“局里是有不同事喜歡他,”王小喝了一口水補充道,“不過我不算,程隊這型的,不是誰都能消得起,之前追過他的,也全都陣亡了。”

沈尋一笑:“他臉上就差寫一句‘謝絕追求’了。”

王小點點頭,看著的目里帶著崇敬,把到邊的話咽到了肚子里——不管怎樣,你不僅沒陣亡,還親到了老大呀。

“尋姐,你在這邊采訪任務完了,就會走吧。”意識到了這個重要況。

“嗯,畢竟我工作單位在北京啊。”沈尋回答。

“哦。”王小有點黯然。兩地分居,好像不大好。

沈尋以為是舍不得自己,于是腦袋:“我爭取盡量多回來。”

連連點頭:“必須哦。”

吃過晚飯,小就收拾好離開了。到了八點多,沈尋決定出去散散步,剛到樓下沒走出多遠,就看到江北拎著個超市塑料袋迎面走來。

“你回來了?”打招呼。

江北應了一聲:“剛去了趟超市,程隊讓我給他捎條煙,我送過去。”

“他回來了?”

“嗯,他下午回來的,跟劉局匯報后就一直一個人練槍。”

沈尋點點頭,和江北錯時卻又住了他,用手指了指樓上:“我給他送過去吧。”

江北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把塑料袋遞給了:“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沈尋笑瞇瞇地和他告別,拎著袋子就上了樓。

江北的背影,有點糾結要不要提醒程隊心很差,但一猶豫,已經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遠了,他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到了程立宿舍的門口,沈尋順了順劉海,就敲了門。

敲了三下,沒靜。又敲了三下。

“沒鎖,進來吧。”低沉的聲音自里面傳來。

推門而,卻一下愣在門口,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程立背對站著,赤著上,只穿了條拳擊短,正拿著一條頭發。有水珠自他的后頸落,一路到寬闊堅實的背部、沒有一的后腰,隨著他抬手的作,手臂與肩膀的更是拉出完的線條。

空氣中有洗發水和沐浴的清香,大概是他剛洗完澡。

暈,這畫面也太香艷了。走還是留?沈尋腦子里頓時一片空白。

大概是察覺了異常的安靜,程立轉過來,四目相對間,他眉心一蹙,聲音有點冷:“怎麼是你?”

“我替江北給你送煙,”沈尋訥訥開口,“sorry啊,不知道你在洗澡。”

“關上門,過來,”程立,黑眸幽暗,“我有話和你說。”

沈尋反手帶上門,聽到門鎖扣上的聲音,心頭突然一

深吸了一口氣,轉走近他,將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程立拿了搭在椅子上的T恤套上,走到靠墻的立柜前面,拿起上面一個裝著飲料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掂著杯子,倚在書桌前看著,目如炬。

“你想跟我說什麼?”沈尋忍不住清了下嗓子。

“你覺得呢?”他的聲音涼涼的,卻又帶著點慵懶的,“你這麼殷勤給我送煙,難道只是為了學雷鋒嗎?”

“就是……想來看看你。”沈尋抬頭看著他,誠實地回答。

離得近了,能格外覺到他的高大,好像整個人都可以藏到他的影里,小說得沒錯,他這個人,給人的很強,從外在到格都是。

可是,上散發的這種氣息,霸道、強勢、危險。

他無聲地笑了,微揚的角勾起邪氣的弧度。

沈尋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見他時,他也是這個樣子。

“你看到了,”他放下杯子,傾看著,“是不是可以離開了?”

他的呼吸那麼灼熱,帶著明顯的酒意,沈尋這才意識到,那個玻璃杯里裝的是威士忌,他今晚喝了多

抬眼看著他,這才看清,那雙深沉的黑眸里,跳躍著不知名的火焰。

心里有一個聲音,提醒應該逃走,可是,卻像是被催眠一樣,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幾乎在同一時間,他滾燙的舌侵襲了腔,帶著近乎欺凌的態勢攻城略地。在他的撥之下,仿佛雨后的花朵,潤、麗,抖著,緩緩綻放。

的意識一片模糊。只聽見一堆東西跌落的聲音,腰間被一雙大掌扣住,舉起,整個人被放在書桌上,又被龐大火熱的下,陷更深的迷

一聲從口中不自地逸出,驀然睜眼,臉頰紅似火,捉住他雙臂,試圖找回自己的理智。

“怎麼,還要再考慮下?”淡淡的聲音帶著一些嘲諷,在頭頂響起,“不是說,親了我之后,下一步就是上我嗎?”

抬眼,卻瞬間怔住,此刻凝視的那雙黑眸里滿是怒火和寒意。

“你怎麼知道的?”有點狼狽地撐起,卻發現自己衫凌,而他,整齊利落地退開了

“托你的福,整個局里都知道了,”他冷冷地看著,“你朋友的那條信息,被張子寧看到了。”

了一天的火。先是早上白林在他面前自盡的事,回到局里,沒多久就知道了大家在傳的八卦。而臨到晚上,這個人居然還來找他麻煩。

“所以,你剛才是故意的?”不知是因為驟離他的溫,還是因為他的話,沈尋覺得渾發冷。

“怎麼,如了你的愿,讓你回京跟你朋友報喜不好嗎?”他諷笑,“你要的不就是這個嗎?想睡,說一聲就是。”

“你渾蛋。”沈尋瞪著他,臉發白。

“我渾蛋?”程立點了一煙,隔著煙霧,“難道我猜錯了,你還打算一輩子待著這兒,非我不嫁?不能吧,沈尋,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從12歲起就在國外生活,都算香蕉人了,這麼單純保守不是你的風格吧?”

他的語氣,刻薄到了極點。

眼里一熱,沈尋咬忍住,跳下書桌就往外走。

程立一把捉住了,卻正好的手臂傷,沈尋忍不住出聲,疼得弓起了腰,眼淚也得到了借口,瞬間冒了出來。

程立立刻收回手,黑眸里閃過一懊惱。

一滴淚珠落在了地面,暈開,第二、第三滴接連落下。

程立瞪著地上那星點淚跡,突然有點煩躁。他說不出那心頭突然泛起的疼是因為什麼。明明覺很輕微,卻又那麼難以忍

他看見沈尋站起,被淚水浸紅的水眸直直著他。

“程立,你不是生我的氣,你只是因為查案無果,又一次失,所以遷怒于我,”的嗓音低啞,“你敢說,你剛才對我沒覺嗎?”

程立瞪著,沉著臉沒有回答。

“一個沒有勇氣開始新的人生的人,又有什麼能力去承擔過去?”的目里,有委屈、有倔強、有挑釁。

他被瞬間刺痛。

“你多慮了,沈尋,”他聲音冷酷,“我的人生,和你有什麼關系?”

“小呢?”一大早,程立走進辦公室,掃了一眼,淡聲問。

“被劉局過去了。”江北答。

程立點點頭,又看了眼王小旁邊那個工位,桌上筆記本電腦是鎖屏狀態。

“尋姐也一起過去了,”張子寧一邊打量著他的神,一邊補充,“劉局說等你來了讓你也去找下他。”

“嗯。”程立輕應了一聲,出了門。

“你昨天下午去哪兒了?”劉征明一看見他,就皺眉發問,“一跟我匯報完就不見人影了。”

“練槍去了,”程立在他對面坐下,掂著桌上的鎮紙玩,“你找我有事?”

“新局長上任,你也不知道個面。”

“不早就知道人家會來嗎?”程立淡聲道,“遲早也會見,再說,誰當局長,和我有什麼關系?”

“他可是本市至今為止最年輕的局長,”劉征明有些慨,“確實不簡單。”

“怎麼,嫉妒了?”程立一笑。

“我都快退休的歲數了,我嫉妒什麼啊,”劉征明瞪眼,“這兒能來年輕有為的干部,是好事。你以后應該多跟他保持通,我相信你們在工作上一定有很多共同語言。”

程立挑眉,沒說話。

“你隊里的王小,一早跟林局去戒毒所問了,林局聽說有記者在,也特地點了小沈的名。”劉征明一邊補充,一邊給他倒了杯茶。

“積極,會搞宣傳。”程立角輕揚,拿起了杯子。

“聽說,你和小沈有況?”劉征明突然問。

“你就不怕我噴出來,”程立咽下茶水,眉目間有些無奈,“一言難盡,但我們真的沒什麼。”

“沒什麼怎麼還可能親上?”作為雷厲風行的老警察,劉征明說話風格很直接。

“領導,你確定要在工作時間和我八卦?”程立頭疼地眉心。

“我是很嚴肅地關心同事的工作狀態。”

“行了吧你,”程立輕嗤,黑眸瞅著他,“我和才認識幾天啊,那小丫頭就是一時腦子發昏,離開這兒就好了。”

“那可未必,我當初跟你老嫂子也是一見鐘呢,我看姑娘不錯,凡事也認真的,”劉征明遞給他一支煙,“既然對你有心,你就嘗試下,不要年紀輕輕活得跟和尚似的。”

“誰說我活得跟和尚似的了?我不良嗜好多著呢,”程立點了火,語氣微沉,“來這里,只是偶然。”

“你在這里,也不是必然。”

程立吸了口煙,抬起眼:“劉局,你這是在搖軍心嗎?”

“什麼軍心,我就說你自己那顆心。”

“沒戲,”程立角輕扯,“我跟就不是一路人。”

至于心,他也沒有了。

很好。戒毒所的走廊里,穿著同服的未年吸毒人員或站或立,有的在聊天笑鬧,有的在下棋看書,有的只是靜靜地曬著太

“好看嗎?”沈尋看著靠墻的一個孩子,指了指手中的書,是《飄》。

孩抬頭,黑白分明的眼眸看著,點點頭。

“所有隨風而逝的都是屬于昨天的,所有歷經風雨留下來的才是面向未來的。不管怎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沈尋微笑,“我也很喜歡這本書,許多年前,看了好幾遍,有些句子都背得很了。”

孩仍是沉默地看著言又止。

“你幾歲了,什麼名字?”覺到流的,沈尋又問。

“14歲,羅心雨。”孩輕聲說。

“名字很,”沈尋凝視卻又俏的臉龐,“跟你人一樣。”

“謝謝。”羅心雨的臉上浮起一合上了書,放在自己邊。

沈尋看清了的手背,頓時一怔。那雙白的手上,全是斑斑點點的傷痕。

注意到了的目,羅心雨下意識地把雙手藏到了側,沉默了一下,又緩緩出聲:“是我爸用煙頭燙的,他我給他買毒品。”

沈尋心口一:“然后你自己也吸了?”

“我不肯,他我吸的,”孩咬,低頭掩飾眼里的淚,“當初我媽不了他吸毒,跑了,留下我跟他。”

“你吸了多久了?”沈尋問。

“一年,三個月前我爸死了,我被一個警察叔叔帶到了這里。”羅心雨了一下眼淚,抬起頭,“姐姐,你也是警察嗎?”

“我不是,我是記者。”沈尋答。

“那你一定寫文章寫得很好,”羅心雨的眼神中流出崇拜,“我也很喜歡寫作文。”

“很棒啊,繼續堅持。”沈尋笑。

“我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羅心雨問。

“你說。”

“我想要媽媽回來看我,”羅心雨把傷痕累累的雙手出來,“姐姐,如果你拍下我的照片,把我寫在報道上,我媽媽看到了,會回來找我嗎?”

沈尋中哽咽,鼻間泛起酸意。

“尋姐,林局他們要走啦。”王小在走廊那頭喊了一聲。

沈尋應了一聲,朝羅心雨揚了揚手機:“我會完你的心愿。”

手機里,有剛才給羅心雨拍的照片。

“再見,”孩的頭發,“加油。”

走出去很遠,回頭,看見羅心雨還站在走廊那邊停住腳步,又揮了揮手。

剛坐進局里的商務車里,沈尋就聽到了微信提示音。點開一看,卻是來自坐在旁的王小的。

“可惜了,你剛才沒看到林局和戒毒所領導聊天時那談笑風生的樣子,簡直迷死人。”

沈尋瞅了一眼前座的男人,也就是這條微信的男主角局長林聿,角忍不住揚起,在一堆花癡的表下面回復了一句:“原來你喜歡這型,但是他對你而言是大叔了吧。”

“我就是純欣賞,沒想到新來的局長這麼帥,尤其他那雙眼睛,簡直會放電,一笑起來,更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小地補充。

“你們這些孩子就是天真,容易被外表所,”沈尋抬頭,看了一眼男人清俊斯文的側,無聲地嘆了口氣,回復道,“以他的年紀,坐到本市公安局局長的位置上,絕對是笑面虎一只。”

回到局里,林聿先下了車,但沒有先行離開,而是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們下了車。

“王小同志,辛苦你了啊。”他微笑,聲音溫和。

“不辛苦,分事,”小的臉一紅,在微信上那花癡勁兒全都換了此刻的手足無措,“林局再見,我先回辦公室了。”

沈尋瞅著一溜煙兒小跑而去的背影,忍不住樂了,也跟著往辦公樓走。

“丫頭,你的本子不要了?”林聿的聲音在后緩緩揚起。

沈尋轉過頭,看見他正從座位上拿起一個記錄本。

“哦,謝謝林局。”接過來,笑了笑,又要走。

“還跟我裝不呢,”低沉慵懶的聲音再度揚起,“連聲小舅也不,在外面混野了吧你?”

沈尋止住腳步,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林聿,干笑一聲:“必須裝,不然影響不好。”

“什麼影響?”林聿睨著,“我是給沈大記者你丟人了還是怎麼的?”

“哪能啊,是我給您丟人了,”沈尋皺著小臉,“哎,你說鄭書春是不是坑我呢,是你老同學,早就聽到風聲你可能會調來吧?所以就趁機把我發配到這里?”

林聿輕哼了一聲:“我又不需要你們給我做宣傳。我告訴你,你的報道里敢有一個字提到我,我找你算賬。”

“那你今天上我干什麼呀?人家還以為你新上任特能炒作呢。”

“我管別人說什麼呢。好久不見,我特別想念我外甥,不行嗎?”林聿看著,笑得格外溫和氣,他抬手沖著鼻尖指了指,“聽說你要在這兒至待一個月吧,在我的地盤,你給我乖乖的,要是瞎搗,小心我治你。”

這老狐貍。沈尋無語,撇著抬頭著他。

“沒用,”林聿搖頭,“別擺出那副可憐兮兮的表,騙你姥爺行,我就算了,我還不知道你什麼鬼靈德行。”

“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沈尋知道,這個小舅,絕對的天使面孔魔鬼心腸。

“程隊,那是新來的林局和尋姐吧。”張子寧一邊著樹下兩個人,一邊和程立往前走,“他們好像聊得愉快的。”

遠遠去,男的清俊拔,俏纖細,兩人相對說笑著,氣氛好。

程立沒說話,戴著黑墨鏡的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

“咱們要去打個招呼嗎?”張子寧忍不住問。

“沒空。”程立冷冷道。

“小舅,我問你借輛車唄,”正要和林聿道別,沈尋又想起一件事,“我有個采訪對象,在附近的小鎮。”

“安全嗎?我派個人送你去?”

“不用,沒有什麼危險,而且我工作時一個人闖慣了,多個人陪著反而不自在。”沈尋擺擺手。

“行吧。”林聿點點頭,“你要用車的時候給我發微信。”

“謝謝。”得著了好,沈尋歡快地朝他笑了笑,著口袋往辦公樓走,卻在看到迎面而來的男人時,笑容僵在臉上。

的反應也直接落程立的眼里,墨鏡后的黑眸微沉。

只是數秒間,沈尋側過臉,避開和他的對視。

——我的人生,和你有什麼關系?

昨晚,他無的話語,分明還在耳邊回響。

說沒有傷的覺,那是騙人的。

從小到大,在異方面,從沒過這種苛待和漠視。可人就是賤啊,越是難得到,越是想要。

一言不發,和他肩而過。那一霎間,心中泛起一刺痛。

“尋姐?”張子寧打招呼的手停在半空,因為被忽略而一頭霧水,他轉頭看了看沈尋的背影,又看向程立似乎有些沉的側臉——這是什麼況?

對于張子寧的不解目,程立視而不見,繼續往前走。卻見新局長朝這邊一側首,微笑點頭:“程隊?”

林聿打量著對面的后生,他翻過人事檔案,即使對方戴著墨鏡,那氣勢仍和履歷照片上一樣桀驁不馴。嗯,高一米八五,是勇猛外形就足以震懾人,還是碩士雙學位,膽智力兼,所以戰功累累。

他心細如發,瞧見了剛才沈尋和程立肩時都沒有互打招呼。這沒道理,沈尋過來是做毒專題的報道,照說最悉的人應該就是這位大隊長,是什麼原因,讓他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外甥,跟只小刺猬一樣別扭?

“林局您好。”程立摘下墨鏡,同他握手,不卑不

“百聞不如一見。”林聿微笑,掌心相,堅是厚繭,腥風雨里磨出來的印記。

“彼此彼此。”程立聲音平靜,不高不低。

“同心協力,互相支持。”林聿凝視眼前這張冷峻的臉龐,落在那人額上,襯得那雙眼越發明亮鋒利——就像曾經的自己。說的是平淡無奇的客套話,寥寥數字,曾經,多兄弟手足,師長戰友,彼此間都說過這樣的話,到后來,都沒能一起走到最后。就比如,眼前這個男人,為自己尸骨無存的人立了一座冠冢,年年都去看

林聿收回手:“去忙吧,回頭見。”

程立頷首,與他告別。

“可知我曾為你灑過淚,今天仍悲痛。愿我可不記起以往的事,讓我心將癡放松……幾多癡心枉種,我心中多悲痛,從前事似萬重,多夢,已隨水和風中輕輕送……”

街頭的理發店里,傳來哀怨老歌,和著家長里短,八卦聲聲。

“聽說,中了十幾刀呢,死不瞑目。”

“十幾刀啊,這麼慘,能瞑目嗎……唉,早就說過干他那行沒有好下場,你看吧。”

“可憐了阿娟,年紀輕輕就守了寡。”

“當初也勸過,那樣的男人不能嫁,就是不聽。阿紅,你記住哦,一定要好好讀書,聽話,不要學你娟姐那樣。”

“好在沒孩子,還是可以改嫁的。”

“難說,你看那個丟了魂的樣子……”

沈尋走過坐在街頭閑言碎語的三姑六婆,邁進小賣鋪:“一瓶礦泉水,謝謝。”

坐在里面的人低著頭,仿佛沒有聽見。等沈尋重復了一遍,才大夢初醒般地站起,手忙腳地從地上一個紙箱里拿出一瓶水,遞過來。

“一塊五,”低聲說,抬頭看見沈尋后表一怔,“是你?”

“方不方便,我們聊一聊?”沈尋開口,凝視憔悴的臉

“找你三塊五,”李娟語氣冷淡,“小姐,我的命運都已經被你說中,你還想聊什麼,預測我后半生嗎?不用了,外面那些人也已經替我算得很清楚了,我都聽得見。”

“對不起。”沈尋看著,語氣誠懇。

“不用說對不起,”李娟坐下來,面帶自嘲,“路是我自己選的,人是我自己挑的,事到如今,多一個人或一個人笑話我,我不在乎。”

“不在乎?”一道啞的嗓音了進來,“你再不在乎,你男人欠的錢還是要還的啊。”

一胖一瘦兩個男人進了門,在沈尋旁站定,臉上皮笑不笑,目著兇狠:“總共兩萬,你今天要是不給,我們就把這鋪子砸了。”

李娟猛地站起,臉發白:“家里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你們給我留下鋪子,我可以慢慢還。”

“你慢慢還?”胖子冷笑了一聲,“好啊,下個月還就三萬,你愿不愿意?你男人死了,不是還有娘家嗎?”

“不許你們去擾我娘家!”李娟像被咬到一樣,激地喊出聲。

“那就趕還錢——”

“我這里有兩千塊,”沈尋從包里翻出一沓錢,遞到胖子眼前,“你們先拿走,行不行?”

“不——”李娟的話還沒出口,胖子就一把將錢搶到手里,猥瑣的目打量了一下沈尋,又掃向李娟,“這不還有個金主嘛,行,今天就這樣,回頭我再來找你,下次可不會這麼容易就算了。”

待兩人走出視線,李娟仍然氣得渾發抖。頹然地坐下來,捂住臉,淚水順著指溢出。

沈尋沉默站在一旁,等緒平復。

對面店里的歌聲依然在飄:“風中風中心里冷風,吹失了夢,事未過去就已失蹤……過去的心火般灼熱,今天已變了冰凍……”

掏出打火機,點燃了一支煙,放到邊。

待沈尋煙盡,李娟也止住了淚水,拉開了屜,數出零零碎碎的一沓錢,遞了過來:“這里有九百塊,先還給你,你把手機號給我下,剩下的我湊足了再給你。”

“不如就當我花錢買故事,”沈尋輕輕推開,“放心,我會匿名。”

“這點爛故事也值兩千塊嗎?”李娟自嘲一笑,咬咬牙,大概權衡了一下,終是把錢收了回去,“你想知道什麼?”

“他沒留點錢給你嗎?”沈尋問。

“有的,之前家里還藏了七萬塊現金,只是他一走,已經連著來了幾撥要債的,都掏空了。”

“怎麼會欠下這麼多錢?”沈尋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買欠的?”

“買哪會容許你賒賬,”李娟搖頭,“貴平雖然會跑送貨,但他自己從來不,是他有兩個兄弟已經癮,借錢吸毒,他講義氣,自不量力地替他們擔保。”

“我只剩下這棟房產,但估計變賣了也不夠抵債。”循著李娟的視線,沈尋也打量了下這棟小二層樓,下面是小鋪子,上面就是他們夫妻倆的住,家簡單,收拾得還算整齊。

“你

    人正在閲讀<他在云之南>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