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云之南》第九章 有沒有想我 (1)

“三哥早。”

“老大早。”

又是新的一天。隨著程立踏進辦公室,招呼聲此起彼伏。

“程隊早上好。”禮貌、平靜的聲音響起。

程立的目落在沈尋的側臉上。

跟他打這聲招呼的時候,都沒有抬頭看他一眼,視線仍盯著電腦屏幕。的聲音里沒有任何緒,不是綿綿的“程隊”,也不是那天在他下時,聲聲的“三哥”。

即使此刻,他的視線明顯停留在上,也仿佛完全沒有知,就像兩人之間隔了一堵無形的墻壁。

黑眸微沉,他走向里間自己的辦公桌。

隔著五六米,他仍可以看到玲瓏的側影,細的手指在鍵盤上翻飛,有時停頓在半空。

腦中又浮現昨天臨去時那一眼,目那麼幽怨。

忍不住眉心一,他收回視線,站起開窗點煙,邊邊看外邊。

今夜會不會下雨?會有幾人初次踏上吸毒路?明天是不是天晴?邊防檢查站又會有幾人落網?太底下無新事。人生就是這樣日復一日,總有問題要解,也總有問題出現。這眼前小人,不該擾他太多心緒。可方才思考的那一霎,他竟然想住那小小貝齒,深吻住那紅

心頭一陣煩躁,輕不可聞的咒罵聲,從他口中不自地逸出。

你有沒有覺得,今天辦公室氣好低?張子寧正襟危坐,在電腦的微信頁面上敲出一行字。

王小看向他,默然點點頭,也對著屏幕敲字:程隊不就是去了趟隴海縣嘛,怎麼像從北極回來的?覺和尋姐鬧不愉快了,昨天下午我到尋姐,好像眼睛紅紅的。

張子寧郁悶地回復:別提了,最倒霉的是我,被撒了一可可,洗澡都像巧克力浴,黏糊糊的。你說,他倆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怎麼前天還那麼甜,轉眼就變天?

王小回了一個貓咪搖頭的表,表示不知道。

唉,中的男啊。

“劉局好。”

兩人正聊著,就聽江北了一聲。只見劉征明快步走進來,一邊朝他們點點頭,一邊朝程立那邊走去。

“劉局有事?”程立摁滅了煙,抬眼看向他。

“來跟你說聲,今天林局召開的會議主要針對我們毒工作,小范圍人員參與,有重要線索宣布。”

程立點點頭:“我有些預,也準備了一些資料。”

“還有,省廳毒局、新聞辦這個月正在做‘無毒青春’青毒宣傳活,接下來一周要在我市各院校做預防教育,包括去下面的鄉鎮,”劉征明看了看沈尋,“我想讓小沈也跟著他們。”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沈尋轉過頭來,正好撞上程立的目。心中一移開視線,向一旁的劉征明。

注意到的反應,程立眸微閃。

他轉看向劉征明,語氣淡淡的:“隨劉局你安排,我沒意見。”

“那就辛苦你了小沈,你回去收拾下,我派人把你送到省廳同事住的賓館,你先去和他們會合。”劉征明走到沈尋邊,拍了拍肩膀。

沈尋點點頭。

待劉征明離開,先保存文檔,然后關電腦,整理充電線,再把一切東西裝包。

“尋姐,聽劉局的意思,你要離開一周啊,”王小看著忙碌,“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張子寧湊熱鬧。

江北格比他們斂一點:“尋姐,鄉下條件差,你注意安全。”

“謝謝,”沈尋笑了笑,拎起書包,“我也會想你們的。”

說的“你們”里,也不知都包括了誰。

言罷,朝他們幾個揮揮手,快步走向門外,沒有再回頭。

江北朝里面了一眼,只見程立面冷沉,低頭看著手中的資料,但目卻不見移

窗外有風,吹起了手中紙頁。程立平,卻沒能下心里驟起的波瀾。

很好。

他終于可以清凈了。

接下來一周,再也不會有人有事沒事在他眼前晃,嘰嘰喳喳,說一些有的沒的的廢話。再也不會有人,半夜給他發幾句無聊的話,麻得要死。再也不會有人總是老遠瞄他,那眼神幾乎要把他生吞腹。

他該覺得高興、輕松。

可是,為什麼他卻覺得口有種的悶痛?

關了燈的會議室里,只有投影儀青白淡淡地籠罩著參會的人,讓氣氛顯得越發凝重。

“三年前,我們市局聯合邊防武警端掉了境外毒梟‘白狐’在境所有的據點,相信大家對這個標記都不陌生,”站在會議桌前的林聿指了指屏幕上四塊印著狐尾標記、包裹著明膠帶的方形,表嚴肅,“現在據多方消息——白狐重現,印著狐尾的四號海因在我市和鄰縣都有出現,并且,已經流通到廣東、香港。”

“過去兩年多來,本地截獲的毒品基本以散貨為主,這種帶專屬標記的,是規模較大的販毒集團才會使用的方式,從這幾個被查到的況來看,他們好像主要用車藏毒和徒步運送,”劉征明看向程立,“你再和林局說下馮貴平上的線索。”

程立頷首,黑眸冷沉:“我們在頓客棧附近的山里抓住馮貴平時,他上帶著3千克四號海因,并沒有狐尾標記,但是,在我的問下他,他的老大過陣子要去緬甸見白狐。所以,我們當時沒有扣他的貨,將他放走了,也是想跟出他的上線,但他迅速就被滅了口。不過白林的出現也說明,白狐確實又出現了。據我們的調查,馮貴平在境外做一些地板、茶葉和藥材干貨的買賣,在本市最常去的地方有金銘木材廠、思云茶葉公司、紅心干貨廠,我已經派人流盯著這三個地方,其他他去過的地方也在逐一排查。另外,我們在馮貴平的里發現大半盒城南翡翠酒吧的火柴,而在翡翠酒吧,我們上次搜到了量毒品,至于翡翠酒吧是散貨點,還是和馮貴平的上線有關系,我們還在調查。”

“好,”林聿點點頭,雙手撐在桌上,俯看著他,“程立,這次針對白狐的行,由你來負責,局里會全力配合,我也會爭取更多的外部支持。”

“程立,你等一下。”等會議開完,大家起紛紛離開時,林聿又住了他。

程立走了回去,看到這位年輕的局長給他遞了一支煙,示意他坐下。

他接過來,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點了煙了一口。

一時間青煙裊裊,兩人都沒有說話。

半晌,林聿才看著他,角微勾:“時隔三年,有沒有信心畫一個句號?”

“我一直等的就是這個,”程立淡淡一笑,眉眼間是疲倦,是辛酸,是堅定,“不是什麼信心的問題,而是我這輩子必須要做的事。”

“這麼多年,白狐的份一直謎,眼下我們遇到的況,可能比三年前還要復雜得多。越是在這個時候,心態越重要。雖然有舊怨,我也希你能不為過去所擾,當一件新的案件去對待。因為,你上背負的,不只是過去,而是現在和未來。”

迎著林聿意味深長的目,程立一怔,隨即點了點頭:“我明白。”

林聿拍拍他的肩,突然想起了什麼,朝他一笑:“對了,聽說你把我家老爺子給沈尋的可可給弄撒了?”

他家老爺子?

程立眉心微蹙,覺到了一不對勁。

“我解釋下,我爸,就是沈尋姥爺,”林聿笑瞇瞇地說著,看見眼前男人臉一變,“我,是沈尋親小舅。本來想保,不過我想那丫頭那麼喜歡你,告訴你應該無所謂。”

程立驀然看著他,整個人都僵住。

——你吃醋了?因為聽見我說林局最好了?

他想起那天笑盈盈著他,一副調皮又期待的表那時大概就準備跟他坦白的吧?可是他是怎麼對的?

——我犯得著嗎,你跟誰撒歡就跟誰撒去。

眼前又浮現那天站在樓道上仰他的樣子,表那麼委屈無奈。但他始終沒有對下態度,直到今天他也沒有主開口和說過一個字。

今早離開走到樓下時,可有回頭一眼他的窗?沒有看到他,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失?算下時間,可能已經不在市里。這一刻,他竟有點想起飛奔,去追回

可是,他不能。前塵沾,現事謎,他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去做。

只是在輕輕從后擁住他,輕聲說一句“喜歡”時,他就知道,他已踏一個難以逃的陷阱。

出了會議室,程立邊走邊撥通了一個電話:“威子。”

“三哥?”那邊慵懶的聲音帶著點不確定。

“是我。”他淡聲回應。

“您終于想起我了啊。怎麼,回北京了?”

“回個屁,忙著呢,”他著天邊一片浮云,眉心,“你那貿易公司倒閉沒?”

“哪能啊,哥們兒打架打不過你,做生意那是一把好手。”威子在那頭抗議。

“你給我辦點事。”

“您吩咐。”

“給我搞一箱可可,瑞士的牌子,名字和包裝樣式我一會兒微信發你。”程立語氣利落。

“什麼?可可?你確定不是可卡因?”威子懷疑自己聽錯。

“嗯。”

“哥,我是搞服裝貿易的,不是做境食品的……”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一周之給我送到,”他頓了頓,“五天之吧。”

“不是,哥,你要那玩意兒干什麼啊?”威子好奇極了,“你是膩了,打算搞副業開甜品店?”

“哄人。”程立扔出簡短一句,不理會那頭震驚的呼喊,果斷掛了電話。

威子握著方向盤,瞪著中控臺屏幕上的斷線提示,懷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問題了。

他沒聽錯吧?哄人?誰哄人是買一箱可可啊?他程家又不是沒錢,什麼房子、車子、珠寶、包包不能拿去哄啊……三哥這是喜歡的什麼奇葩人?等等,難道是用于床笫之歡?不愧是三哥……

于是這天中午開始,程立在北京的朋友圈就開始了激烈的關于可可的哲學討論。

“哪位小朋友來告訴我一下,這張圖片里彩的糖是什麼?”教室里,一位穿著警服的年輕孩舉起一張海報,在座位間穿梭。

一只只小手都舉了起來,努力想得到關注。

“好,這位同學,你來回答。”

被點名的男孩站起來:“報告警察阿姨,這不是糖,是搖頭丸。”

“非常正確,大家為他鼓掌。”

掌聲里,坐在最后一排的沈尋有些驚訝地看向一旁較年長的警:“莉姐,我真的沒想到,這邊的小學生對毒品都這麼了解。”

“環境造人,我們省確實特殊一些,很多孩子很小就對毒品有印象,甚至親過,”省公安廳新聞辦的張莉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看右邊第三排靠窗的男生,趴在桌上看起來有些向的那個,班主任說,他父親吸毒死了,母親也在戒毒所,他是爺爺帶大的。”

“對于不同年齡階段的青年,我們毒教育的方式也不一樣。對于小學生,我們的目標主要是教他們遠離毒品,或者說躲開毒品,所以要讓他們了解一些基本的知識,比如毒品的名稱和外觀特征、毒品對人的危害,等等。盡量讓這些意識能一再在他們心里得到強化,隨著年齡增長,他們在面對毒品時也會更有主防備的心理。”

這時,宣講的警打了一個幽默的比方,學生們哄堂大笑。沈尋舉起手機,拍下他們笑得前俯后仰的樣子。

跟著這次毒宣傳活的工作隊已經兩天,從大學、中學到小學,聽到了不令人扼腕的學生吸毒的案例,也見到了不家庭破碎的青年。

此刻,著那一張張稚的、燦爛的笑卻覺得心頭有點沉重。

“老大,吃飯吧。”江北拉開車門坐了進來,將手里的飯盒遞給后座的程立。

“我的呢?我點的紅燒套餐在哪兒?”張子寧翻著袋子。

“底下!”江北奚落,“瞧你那德行,跟死鬼投胎似的。”

“我可是在這里盯了一晚上啊,力嚴重消耗,需要好好補一下。”張子寧打開飯盒就開始狼吞虎咽。

“老大不也是陪你盯了一宿嘛,”江北上鄙視,手里還是遞給他一罐紅牛,“小心嗆著。”

“要不說人家是老大呢。”張子寧端著飯盒,回頭朝程立諂一笑,見后者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忍不住問:“程隊,你沒胃口啊?”

“嗯。”程立淡淡應了一聲。

張子寧意味深長地朝江北眨了眨眼。

“哎,我胡子都冒出來老長了,還有這發型,我去,”張子寧對著后視鏡打量了下自己,嘆了口氣,“幸虧尋姐不在,要不又得數落我了。”

話音剛落,他就從鏡子里撞上了一雙深沉的黑眸。程立掃了他一眼,又向窗外。

馬路斜對面的大門上方,鑲著“金銘木材廠”五個銅字。

走了兩天,他們也在這里守了兩天。隊里其他的同事,則分別盯著思云茶葉公司和紅心干貨廠。

“我發微信給尋姐,問問怎麼樣了。”張子寧掏出手機,低著頭,在程立的視線死角里,出一個得意的笑容。哈哈,人和人之間能夠順暢地通是一件多麼好的事兒啊。氣死老大,覺好爽。

“嗯,好的,還問候我呢,”張子寧一邊飯,一邊舉起手機,“啊,發的這個表好可。”

他手機屏幕上,一個可孩子笑嘻嘻地看著他們,頭頂還冒著三個字“你好嗎”。

江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這小子真是作死的節奏,沒覺后面那位的眼神都要變刀子了嗎?

“去扔垃圾。”一個飯盒從后面丟了過來,砸在張子寧剛要下筷的幾塊紅燒上。

“老大,我還沒吃完。”張子寧郁悶地回過頭,弱弱抗議。

吃點,年紀輕輕,都有肚子了。”程立看著他,黑漆漆的眼睛不帶一溫度。

“哪有?”張子寧低頭瞅著自己的腹部,一臉委屈。

“趕的,讓你去就去。”江北催促他,角輕揚——真是個蠢貨,和老大搶人。

程立靠在椅子上,拿起手機。

這兩天,他的手機好像變得格外安靜。

點開微信,手指又落在尋寶那個名字上。對話頁面上,小孩踮著腳尖吻高個子男生,一遍又一遍。那個孩子和張子寧收到的那個表里一樣。他按住那個表,點下“查看專輯”,許多表冒了出來,畫面都是這個小孩和男生,有說“謝謝”的,有說“我生氣了”的,還有說“我想你”的。

他聊微信從來不用表,因為稚。明明文字就能表達清楚的事,干嗎要搞這麼多麻的東西?

可是手指卻像不聽使喚一樣點了下載。

下載完這組表,他翻著翻著,莫名有點氣悶。他這是干什麼?智商也被那個人拉低了嗎?退出聊天頁面,他點開朋友圈,隨意刷著,卻突然間凝眸。

就在兩分鐘前,沈尋發了張照片。

照片虛化了所有人的臉,是在一個課堂上,看得出來一群孩子在歡快地笑著。

寫了這樣的一段配圖的文字:

當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無不曾以好奇的雙眼張一切,無不曾心懷憧憬想象好未來,期待在最臟的泥土里開出花朵,在最黑的夜里看到明。只是后來,是什麼讓一些人放棄了最初麗的夢想,喪失了對生活的信心、對人的堅守?

程立盯著屏幕上的這段文字,薄抿,低垂的雙眸深沉如海。

只有他自己知道,口突然起了涌,仿佛有什麼在輕輕抖,要破繭而出。

長指過那小孩的頭像,他忽然希,那側著的臉可以轉過頭來,看一看他。又想變手上那個蘋果,離那麼近,可以親吻人的紅

他可以清晰地覺到緒低落。大概是這兩天的所見所聞,讓頗有。畢竟,是那麼敏的一個人。

此刻,也在微信上,卻沒有和他說話。看來這一次,是真的在生他的氣。

罷了,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從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輸一點自尊算什麼?重新打開和的對話,正要打字,卻聽見江北在喊:“老大快看!”

“就是這個人,”張子寧著不遠正走進金銘木材廠的一個男人,和手機上的照片比對,“前天他也去過紅心干貨廠。”

“鎖定他,查出他的底細。”程立盯著那男人的側臉,目如鷹般犀利。

這時有電話進來,他接起:“喂,沈隊。”

“別來無恙啊,程隊。”洪亮的聲音自電話那頭傳來。

“您有何指示?”程立角微揚。

“給你送消息,”沈振飛慨,“你小子命好啊,攤上個后臺的局長,把主導權都爭取到你那邊去了,我武警特勤大隊也只能給你做嫁。”

“哪能,軍警一家親。”程立淡聲道。

“跟我還裝,”沈振飛輕哼,“你說他林聿放著好好的軍三代不當,非得干警察,想證明啥?他離開他老爺子也沒問題?”

“他個人表現配得上他現在的位置。”程立答。

“瞧你那護主心切的樣子,行了,不跟你瞎扯了,你也是個放著舒服日子不過的奇葩,”沈振飛奚落完了,聲音變得嚴肅,“我的人在西邊靠邊境的一個寨子里發現了異常況,我們懷疑那里可能有一個接貨點。”

“是不是有什麼棘手的況?”程立敏地聽出了他聲音里的顧慮。

“那是一所學校,有三十多個孩子在那里上學。”

“好的,知道了,”黑眸一沉,程立語氣凝重,“你把你們掌握的信息都發過來,我們研究下。”

等到程立再想起給沈尋發微信時,已經是當天晚上了。

他瞅著標在輸框一閃一閃,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對不起?你好嗎?在做什麼?想著想著,忽然就有點生氣。這個死小孩,該不是已經把他忘了吧?不是說喜歡他嗎?不是就有事沒事招惹他嗎?不是他一不理就要死要活的樣子嗎?現在這麼安靜是什麼意思?是跑到什麼外太空了嗎?發個表吱一聲有那麼難嗎?

長夜漫漫,突然就想起那天下,浴袍落,玉雕般的玲瓏段,晶瑩剔

口干舌燥。他猛地坐起,把手機丟到一邊。

神經病,睡覺。

半夜,他又鬼使神差地撥了一個電話,對方傳來關機的提示音。

他一夜失眠。

“我怎麼覺得你們老大這幾天有點滄桑?”沈尋離開的第四天傍晚,局里一位同事和王小從辦公樓出來,盯著程立的側影,忍不住發問。

“還好吧。”王小看了看們討論的對象——線條冷峻的下顎冒出了些胡楂兒,更添了些獷。

“嗯,反而有點頹廢帥,”同事嘆,“有值就是好,怎麼折騰都行……哎,我現在熬個夜,幾片面都補不回來,老了老了。”

沈尋坐在車里,遠遠就看到了樹下的程立。他指間夾著一煙,裊裊青煙掠過他黑襯衫,還有那完。聽到汽車喇叭聲,他回頭看過來,視線相撞,他瞬間凝眸。

沈尋也沒能移開眼——高大的軀立在夕下,遠的紅霞給他漆黑的影鍍上了一層金邊,散發著溫。車經過,帶起了風,吹起他額前的發,而那雙好看的眉眼,是遠山,是大海,是寒夜里的星辰。

剎那間,仿佛時空移轉。

他是大漠里的天涯落拓客,立盡殘是古道上馬車中的人,扶窗,卻只見了他。

原來,這種覺,作思念。

車正好在程立旁停下,沈尋緩緩下車,卻心跳如鼓。他仍站在原地看著,神專注。

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低聲開口:“活提前一天結束了。”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

沈尋未再多言,拿起背包往宿舍樓走,只聽見后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跟著,沉穩、有力,每一下都像踩在心頭。

他這是要做什麼?是同路,還是故意跟著

咬著,假裝無視。

開了門進屋,反手正要關門的時候,一只大掌牢牢握住了門邊,接著,他高大的軀闖了進來,將到了墻邊。

門鎖扣住,發出輕微的聲響,的心跳一滯。

他的長指抬起了的下顎,他的眼里映著的人。暮已起,昏暗中的他似卸了平日冷的模樣,帶著一種曖昧的溫,短短一個眼神相會,就能摧毀的重重心防。

“沈尋。”他輕喚的名字。

“嗯?”眼睫輕,難猜他的心事。

“對不起。”他緩緩出聲。

一怔,未料他會直接道歉,但又覺得心酸,側過頭躲開他的:“對不起什麼?你沒什麼對不起我的。”

“是我要喜歡你。追人嘛,總歸要比被追辛苦一些。”垂著眼簾,語氣清冷。

這些天,也想開了。要學會控制自己的緒,在這份里,應該要更一些。

他凝視著,一時沒有說話。

“如果沒什麼事,我想先休息下。”放下手中的背包,開始下逐客令。

“有事。”他語氣認真。

一抬眼,卻迎上驟然欺近的英俊容,尚未出口的言語被他封中,滾燙的吻比之前要霸道、兇狠得多,掠奪著的氣息,迷的心神。

“尋寶,”他在際輕聲嘆息,“有沒有想我?”

竟換了對的稱呼。短短兩個字,仿佛,勾得心尖發

很想央求他,不要這麼吻,不要這麼喚。想好了不理他的,想好了要和他生氣的,不能服……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潰敗投降。

“沒有,”氣惱地往后躲,“一分一秒也沒有。”

“撒謊。”他盯著,似笑非笑,語氣慵懶,手上一用勁,整個人已經困在他懷里。真好啊,一低頭,一收手臂,他要的就都有了,玉溫香,真實的,不是夢,不是想象。

“尋寶剛才吃糖了?味道好甜。”他抵著額頭,聲音低啞,像循循善的老師,“來,讓我再嘗嘗。”

“你去死,狼。”怒,手要推他,卻被他一把捉住手腕,按在墻上。

“哦?”他似是困地蹙眉,昏暗中俊如魔鬼般魅,“不如讓我自己也了解下,我有多?”

未再遲疑,炙熱的舌,嘗盡口中每一滋味,游移的大掌,恣意欺凌每一寸似被侵蝕了心魂的娃娃,思緒也一片渙散,任他,任他驅使。

看到那小麥下迸發的,蘊藏著危險的力量,想躲,卻被他牢牢地鎖住腰。

“說,有沒有想我?”他繼續著剛才的問題,執意想要的答案。

“你呢,有沒有想我?”,卻還是想要同他較量。

“尋寶厲害,都知道反問了。”真是個天真的小家伙,不自量力。他出一個邪氣的笑容,黑眸瞇起,盯著,仿佛蓄勢攻擊的獵豹。

驟然瞪大眼——就在那一霎間,他闖。而他卻又居高臨下地睨著,停止了所有作,殘忍地欣賞折磨的樣子。那淺淺的痛,那……咬著,幾落淚。

“還記得我嗎?”他輕輕問,聲音沙啞、曖昧。

雙手捉住他的臂,小心翼翼地試探。

“不要考驗我的耐。”他吻著的耳,一字一句。

灼熱與充實。在他的懷里起舞,漸漸放肆。水的眸,似無助,似

他抱,將抵在墻上。

“噓,噓。”長指抵住,他輕笑著提醒,“隔音不好,小心被大家聽見哦。”

咬住,又又急,紅了一雙眼。

“求求你,救我……”貝齒咬著他的肩,的聲音里帶著哭腔。

救我。

竟然用的是救字。

他在心里忍不住嘆息,這個小東西,太會滿足男人的自豪,而自己卻不自知。

“怎麼救,嗯?”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我不知道。”脆弱地輕

“你知道的。”他俯首,吻住

真是死了這樣欺負

可終是不忍心,也忍不住。

彼此都在迷中尋求解,卻又陷更深更狂的迷

沈尋醒來時,夜已深沉。

清冷的月過窗灑在程立臉上,英廓在黑夜里了幾分凌厲,多了些和。

堅毅的下上,冒出了些胡楂兒,是他這些天忙碌的證明。

忍不住手,想去開他夢里仍然微蹙的眉心,手指剛到了溫熱的皮,他就微微一,睜開了眼。

“對不起,吵醒你了。”沈尋有些歉意。

“沒事,已經很好地睡了一覺,”程立看著,黑暗里,聲音低啞,“我好像很久沒有睡這麼好了。”

沈尋突然覺得心酸,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低頭埋在他懷里,靜靜聽他心跳,一下又一下,仿佛無邊的曠野里堅定的腳步聲。

“在想什麼?”他托起的臉,輕聲問。

“想你是不是很累。”

還有,這些年走了那麼遠那麼辛苦的路,是否孤單失

他似是怔了一下,一時沒說話,然后,低聲笑了,語氣里著刻意的曖昧:“我累不累,尋寶要不要再親自確認一下?”

沈尋臉上一燙:“你正經點。”

漸漸悉后,才發覺,這個人習慣戴面,多半冷酷示人,有時玩世不恭。

“嗯,正經著呢。”他語氣認真,大掌卻的腰線反復游移,流連忘返。

按住了他的手,在他挑眉那刻,輕聲喚他:“程立。”

“嗯?”

“我喜歡你,特別喜歡。”

他沉默,黑漆漆的眼睛凝視

卻好像并沒有期待他的回答,撐起開了臺燈,點燃一支煙,自己吸了一口,放在他里。他深深地吸煙,再吐出。淡淡煙霧綻放在和的燈里,如夢如幻。

“傻姑娘,一輩子很長,你會遇到很多人,話不要說太滿。”

“程隊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說實話,至現在我并不能確定,”他出手,輕輕描繪的眉眼,作溫,仿佛在稀世之寶,“在你的未來里,是否有我的存在?”

“我的未來有沒有你,是我說了算。”沈尋盯著他,有點負氣地回

見他不出聲,急了,手捧住他的臉:“說,是不是我說了算?”

程立瞅著眼前的小丫頭,急紅了一雙眼,白的臉頰氣鼓鼓的,像只奓的小狗,忍不住嘆了口氣:“好好好,你說了算,尋寶說什麼都是對的。”

沈尋這才滿意地松懈下來,乖乖地趴在他口,仰頭貪看他。

“三哥,你長得真好看。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有點癡迷地說。

他笑了,角彎起,一雙黑眸在夜里燦若星辰。

面都是表象,沈老師不能這麼淺薄。”他說。

“喜歡這件事沒必要故作深沉,就像了要吃飯一樣,是最自然的反應。”反駁。

“嗯,尋寶的反應……不錯。”他輕笑,低沉的聲音耐人尋味。

沈尋臉上頓時一熱:“流氓。”

他握住的手指,細細把玩。

“說說,我都哪兒流氓了。”他的聲音里,著愉悅的笑意。

“哪兒哪兒都流氓。”控訴。

“是,我承認。床單都可以給你做證,你看,皺這樣,一定被你抓疼了吧。”

沈尋的臉頓時炸紅,一揚手臂指向房門:“你滾,回你自己的房間!”

程立握住的手腕,輕松就把帶進懷里:“這樣不好吧,用完我就翻臉不認人了?”

長指輕輕臂上的傷口,他又出聲:“還疼不疼?”

“不疼了,還有點,”沈尋的注意力輕易就被老狐貍轉移,“你說這種傷會不會留疤啊?”

“會,”他答得利落,還不忘補一句,“肯定。”

沈尋頓時出一個郁悶的表:“要是留了,我就文個。”

“別文什麼了,”在這方面,程立好像傳統,“留疤就留疤吧。”

“你說文什麼好呢?”沈尋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突然間,眼睛一亮。

“就文Morpheus吧,代表你,”笑容,有點不好意思,“這個詞源自拉丁文呢,我跟你說,我們畢業的時候,要唱拉丁文的校歌,我們跟著唱,其實一句都聽不懂……”

忽然間,的聲音消失在他落下的吻里。

被吻得暈乎乎的,待他退開,才傻傻地喚他:“三哥。”

“嗯?”

“你為什麼吻我?”

“你太吵了。”他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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