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云之南》第十五章 在地獄 (1)

到這幢房子已經一天一夜,沈尋被鎖在房間里,除了用餐、沐浴和如廁,其余時間一只手都被銬在床架上。其間和的就是兩個人,一個是位年紀五十多歲的婦人,華人長相,專門給送餐。另一個是位材高大、皮偏黑的男人,主要做的事就是給解手銬、戴手銬。兩人都不跟流,只是態度還算客氣。

這一夜沈尋睡得并不好,天沒亮就醒了。被銬著的手臂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有些發麻。盯著天花板上繁復的花紋,居然也是一朵朵罌粟的模樣。腦中像走馬燈一樣,上演這段時間的畫面。從到云南之后的一切,都像在做夢一樣,從未會過那麼深刻的甜,也不曾到那麼難過的挫敗。說不害怕是假的,心里清楚,也許下一刻就會死在這個地方,或者被染上毒癮,那樣的話比死了還慘。也計算過無數次,照目前的形,獨自逃跑的可能為零。

有人發覺失蹤了嗎?如果有,會是誰先發現?是小舅還是鄭書春?至于沈晉生……揚起角自嘲一笑。15歲那年,被那個變態抓住,關了整整兩天兩夜,到最后被救出,他都沒有出現在面前。是從新聞里看到他當時有公務在。父親這個詞,對來說是個奢侈品。

房間里并沒有鐘表,沈尋無法獲知確切時間。大概又過了一小時,門被從外面打開,那個男人來給解手銬,婦人也端了早餐進來。

“雖然我不知道我能在這里活多久,但如果你們不介意,不如告訴我你們的名字。”暫時解放的手腕,看著他們開口。

男人的目臉上停留了兩秒,靜靜出聲:“廖生。”

婦人并沒有回答,放下早餐就走了出去。

曼姨。”沈尋洗臉的時候,廖生突然開口,“兒子在中國販毒時被抓住,判了死刑。”

沈尋的作停滯了一下。

這頓早餐,完全失去了胃口,幾乎都沒怎麼

曼姨把餐盤端回廚房時,在樓梯遇到了程立。他掃了一眼餐盤,神漠然地下樓。

葉雪起得稍晚了一些,到樓下客廳的時候,看到程立正倚在沙發上看電視,瞅了眼屏幕,是一部緬甸的家庭故事連續劇。

“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這種題材了?”倒了杯水,坐到他旁。

“練練緬甸語。”程立答。

“真打算留下?”葉雪問。

“除非魏叔愿意放你自由。”他側臉看向,“我打算問問他,要什麼條件。”

葉雪遲疑了一下:“可能很小。”

“因為他是你爸?”程立聲音淡淡的。

葉雪握杯子的手一,眼神震驚:“你……你怎麼會知道?”

“你扎起頭發的時候,后腦發際線和他的一樣。”程立接過手中的杯子,放在茶幾上,“還有你的手,指甲、關節和他的也是一模一樣。”

“基因果然強大,對不對?”他微微一笑,看下意識地挲手指,“別人看不出來,我怎麼會看不出來?”

葉雪看著他,不自在地繃直了,臉有點蒼白。

“還不打算跟我說實話嗎?”程立緩緩追問。

“你猜得沒錯。”葉雪深吸一口氣,迎向他那雙銳利的黑眸,“起初我也不知道。”

“我只想確認這點,至于其他的,我不會勉強你,那是你的私。”程立收回目,看向電視屏幕。

“我跟你說過,我跟我媽不親。不,應該說,不親近我。從小我由我外婆帶大,別的小孩牽著父親的手喊爸爸時,我連看都不敢看。”電視機略顯嘈雜的聲音背景里,葉雪的聲音慢慢響起,“但是我羨慕他們有一雙堅實的臂膀,可以把他們高高舉起,或者摟在懷里,替他們擋風遮雨。我媽更多時候就是把自己關起來畫畫兒,而且從來不允許我踏足的畫室。有一次我闖進去,看到大片大片黑的罌粟,里面藏著一張惡魔的臉。”

聽到這里,程立微微蹙眉。

“我不知道那個惡魔是誰,但我覺得,我媽拿到癌癥診斷書的那一刻,一定如釋重負。別人眼里避之不及的絕癥,對而言反而是解。病膏肓、神志不清時,都不愿意見我。從驚恐的眼神里,我甚至懷疑,我到底有多麼面目可憎,才會讓像見了鬼一樣。我想來想去,也就一種可能,我長得像心里的惡魔。”葉雪角揚起一個自嘲的笑,“我外婆年輕的時候在西南聯大讀書,大概是看得多、經歷得多,比那個年紀的老人都要通跟我說:‘人各有運,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要讓他人影響你,即便是你的母親。’”

講到這里就停住了,他們彼此清楚,再講下去,就是和魏叔怎麼相認的了。

察覺到了的掙扎,程立并未催促,徑自起從茶幾上拿了煙,走到窗邊點燃。

煙還沒放到邊,卻被葉雪奪了去,深吸了一口,夾著煙的手指微微抖。

“怎麼了?”程立問,眸深沉。

葉雪的眼眶忽然就紅了,扭頭向窗外,程立卻的臉,與他對視。

再也忍不住,埋首在他口,眼淚流了出來。他淡淡開口:“說吧。”

那場炸里,程立計算錯誤時機,讓被毒販拖住。但并沒有被炸死,只是多骨折。被殘余的毒販團隊帶走后,一個吳昆的頭目占有了,用盡各種方式折磨

終于能站起來的那天,殺了吳昆。用的是藏的水果刀,整整六十多刀,一直到力氣耗盡。當被吳昆手下拖到走廊里的時候,上還沾著吳昆的,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痕。

在走廊的盡頭,拖的人停下了,像是被誰攔住了路。然后,看到了魏啟峰。他俯看著:“這麼厲害,殺了可惜啊,不如留下來幫忙。丫頭,你是想死,還是幫我做事?”

這個男人問的時候,清俊斯文的臉上還掛著一笑容,卻有著一雙冷般的眼睛,被他盯住的時候,就像被毒蛇咬住,或被催眠了一樣,點了點頭。而心里也只有一個念頭,要活下來。

痊愈出院的時候,魏啟峰來看。他指了指手上的一皮繩:“哪來的?”

“我外婆給的,我媽留下來的。”答。

“你媽不在了?”他問。

“是外公外婆把我養大的。我父母都是畫家,一起寫生的時候到泥石流,沒能躲過。”繼續答。

“你媽媽是畫家沒錯,你怎麼會跟姓?”他又問。

“我外婆說,我爸爸也姓葉。”忽然有點忐忑。

他笑了笑:“是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葉雪覺得他的笑容摻著冷意和嘲諷。

魏啟峰盯著,就著清晨的仔細地打量著。許久,他才輕輕吐出一句:“可真像你啊,葉白。”

“你怎麼會知道我媽的名字?”有些驚慌。

“你媽是個愚蠢的人,當初千方百計地想要從我邊逃走,”他冷冷一笑,“到頭來,老天還不是把你送回來了。”

斷斷續續地講完這段,葉雪已經滿臉是淚,也抑制不住地抖。

程立嘆了一口氣,把攬進懷里。過去的三年里,他雖然不相信就這麼死了,但也想象過無數次可能經的遭遇,但從來沒有想過會面臨這樣的況。

“三哥,你告訴我。”葉雪退開,雙手抵在他口,“我這一雙手,殺過人、販過毒,怎麼可能再回去?更別說,我的父親是個大毒梟。”

“我現在所做的事,和我過的教育完全相悖,我曾經反抗過,但他說,我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自己吸毒,要麼替他做事。因為,即便我是他兒,他也不能完全信任我。”

“除非,你和他是一樣的立場。”程立角輕扯,“只有你選擇和他走一樣的路,他才會信你,難怪你會得到重用,也難怪其他人會誤會你和他有曖昧。對了,那個岳雷是吳昆的手下?”

“嗯。他們并不知道我和魏啟峰的關系。”葉雪自嘲一笑,“他這樣的人,注定孑然一,何必沾親帶故,多一個親人,就是多一個弱點。畢竟,除了警方之外,他還有其他對手和敵人。緬甸雖然不大,但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地盤。即使是我,也不過是一顆用來制衡底下勢力的棋子罷了。相信我,他不會讓我走的。”

“那麼,我也留下。”程立淡淡地開口。

葉雪抬頭看向他,目

“如果我要留下,也會面臨和你一樣的選擇吧?”程立看著,“或者,我的選擇更糟。”

“沈尋,就是他對你的測試之一。”葉雪盯著他,“他說讓你,不會給你太多時間。如果等到他手……我知道他的手段。”

“去年有個警方的臥底被他抓住了,你知道他做了什麼嗎?”吸了口煙,徐徐吐出,仿佛在緩解心,“他把那個警察懷孕的老婆抓了過來,讓十幾個人,那警察邊哭邊磕頭求饒,滿臉淚,簡直不人樣……最后,夫妻倆的尸被拖到山上,喂了狼狗。”

程立沒說話,只是低頭點了煙,看向窗外。

“三哥,不管你有多喜歡會遇到的最壞的結果是什麼,你心里清楚。我也幫不了你什麼。從你選擇來到這里就和我一樣,都已經在地獄里了。”看著煙霧里那張堅毅的側,葉雪凄楚一笑,輕聲開口。

程立看向,眸。他手從口袋里掏出那套著三戒圈的項鏈,遞到眼前:“三年前你挑中的,但我沒來得及給你的禮。”

葉雪接過項鏈,攤在手心,一時間仿佛捧著什麼易碎的東西,一也不敢

“沈尋第一次看到這條項鏈時,問起過你。”程立語氣輕淡,“我說你犧牲了,找兇手這件事,已經困擾了我三年。你知道說了什麼嗎?”

“什麼?”葉雪問。

對我說,那麼,就別留到第四年。”程立垂眸,狠狠吸了一口煙,“是個意外,本不該和我們有集。”

這個意外,就像他的人生里出現的一個bug。如果不去解決,他也不知道會面臨什麼。而有的bug有能力讓系統完全崩潰。

葉雪靜靜地看著他:“我明白。”

這一天晚飯,沈尋仍是沒怎麼吃東西。等到曼姨和廖生離開后不到十幾分鐘,門再次被推開,卻是程立。

他穿著灰的T恤和牛仔,就像那天去翡翠酒吧執行任務的行頭。記憶瞬間回籠,沈尋不爭氣地想起在狹小的工間,彼此呼吸融,上他的……一時間,心如麻,卻也心痛如絞。

“你絕食?”他居高臨下,語氣不善。

“我不是絕食,只是沒胃口。”坦誠相待,卻瞅見他的目分明存疑。

“放心,我不會自殺。我會好好活著,活得長命百歲,萬一程隊哪天失足罹難,看在相識一場,我一定會到你墳前燒紙,用金冥鈔,誠意滿滿。”紅貝齒,字字歹毒。

他一時噎住,盯著半晌,氣極反笑:“很好。”

“讓我猜猜,程隊已經不滿足于小魚小蝦?小舅從前跟我說過,查案這種事也會上癮,越危險越興。怎麼?孤毒窟,是不是比吸還嗨?”仰頭看著他,壁燈的輝下水眸清亮,“抓幾個毒販,截獲一些毒品算什麼?遏制源頭才最要,對吧?比如說,毒資的通道、洗錢的網絡?看那位魏叔來頭不小,莫非早就是FATF鎖定的人?”

程立盯著,黑眸深沉如墨。

然后,他緩緩蹲下,凝視瑩白如玉的小臉:“自以為是的人最討厭。”

“想讓我閉?”沈尋不躲不避,迎上他的目,“那、親、我、啊。”

揚起角,居然笑了,笑得那麼得意,那麼

程立表僵住,隨即咬了咬牙關。

這一霎,彼此靠得這樣近,差一點就要額頭相抵,差一點就要呼吸纏,但他口噴薄而出的卻是無法排解的暴躁,對于未來難以掌控的恐懼。清澈的目無畏的模樣,讓他簡直想要殺了。不,在取命之前,更想要好好教訓,看這一副小傲骨,如何在他下彎折屈辱的模樣,任他撞碎的挑釁、的逞能、的不知進退。

沈尋全然不知他那一霎心思輾轉,只見他冷冷地站起,一張臉如覆著冰霜:“你發夠神經沒有?”

“我很清醒。”沈尋仰著他,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從頭到尾,我都很清醒。我生日那天,我也沒有醉。那晚我對你說的話,每一個字都是清醒著說的。我裝醉是怕你會拒絕。”

“那又怎麼樣?我永遠都不可能像喜歡葉雪那樣喜歡你。”程立看著,神漠然,“我只希能夠重獲自由。”

“哪怕因此讓我失去自由?”沈尋問。

程立看著:“對于你,我不會不管,只要你配合。”

“配合什麼?配合你娶別的人嗎?”沈尋嘲諷地笑,“那你不如現在殺了我好了。”

程立眸一沉,表已有忍的意味。

“真是好笑,誰是第三者還不清楚嗎?”門口傳來一道聲音,葉雪披著的蕾睡袍,邊噙著一冷笑,著他們。

程立還未開口,卻聽到沈尋出聲:“是好笑,男人要是真對人有,管穿的是維還是La perla,一條棉白短,他都覺得是。”

抬著小巧的下,笑意盈盈:“你知不知道,程隊最喜歡我穿他的襯衫?哦,對了,有一回他還捧著我的腳趾夾住煙,瞇著眼緩緩地吸,誰想到一張冰塊臉下,居然那麼放浪?”

眼見葉雪變了臉卻火上澆油:“不信,問他呀?”

朝站在一旁的男人努努

“住口!”葉雪上前,一記耳向沈尋的臉,的臉頰頓時烙上清晰的指印。

“激怒我有什麼好?”葉雪咬牙切齒,“別以為我不敢你。”

沈尋角的,驕傲的笑容映那雙深潭般的黑眸里。下一秒,眸一瞇,忽然起,用沒被銬著的手狠狠回了葉雪一個掌。

大概是沒有意識到會反擊,連過訓練的葉雪都沒來得及反應,一時間氣得臉發青,正要往前,卻被程立拉住了手臂,攬到懷里。

“你先回去。”他語氣溫和,安的怒氣。

葉雪瞪了沈尋一眼,轉離開。

“我看到了什麼?邦妮和克萊德?現實版鴛鴦大盜,真讓人呢。”沈尋挑眉看著程立。

他冷冷看著:“你以為你是誰?在這里撒野?”

“跟你說過,放聰明點配合,學不乖?”程立下顎,“你可能沒弄清楚,你在這兒是個什麼角。”

下一秒,他把拎起來,推到床上,背對著他。

“你做什麼?”注意到他解皮帶的作,沈尋驚恐地掙扎。

“做什麼?”他冷笑,“讓你認清楚自己的份。”

沈尋到腰間一涼,赤在空氣里。下一秒,是拉鏈聲,他的灼熱了上來。頓時如同被釘住的蝴蝶,不停地抖。

“程立,我會恨你。”不相信他會對自己做出這樣殘忍的事,卻也無法逃他的鉗制,放棄掙扎,從牙出這一句。

“尋寶……”幾不可聞的嘆息,在耳畔微微揚起。

一僵,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乖……為我忍忍。”他的耳朵,一字一句。

時空挪移,仿佛回到初次,他也是這樣安,無奈又溫。淚意瞬間沖上眼眶,但咬住,拼命忍住。

這一場幾近暴的折磨,仿佛幾個世紀般漫長。看不到后那雙黑眸里盛著的復雜緒,還有門外悄然窺視的目

沈尋再睜開眼,月涼薄。以為不會有眼淚,臉上卻有枯干的痕跡,火辣辣地疼。

從前的種種都記得嗎?

記得。記得他輕吻腕間刺青,那樣憐惜舊日傷疤。如今,他賜予痛,為了另外一個人,毫不留

“既然是這樣,當初為什麼要招惹我?”仍是不甘心,忍不住問,語氣僵

程立倚在窗邊事后煙,面目在迷霧里模糊不清,只聽他聲音淡淡:“沈小姐大概記不夠好,我可有說過一句我你?”

“從始至終,你招惹我。”八個字,是他對彼此相識一場的總結。

想起與他初次,他輕吻耳邊,嘆息:沈尋,你為何要惹我。

是的,從頭到尾,他提醒得清清楚楚,是識人不清。

“程立,你這個人渣。”講出這一句,心都枯竭。

他一步步走到邊,角微揚:“是你天真,沈尋。”

到絕地,積攢了最后一點力氣,狠狠了他一個耳

他被打偏了臉,卻,緩緩轉過頭來,沖一笑,仍是顛倒眾生的英俊眉眼。

“將來如果有機會再見,我一定當你是路邊垃圾。”垂落側的手無法抑制地抖,微笑,笑中帶淚,表,放的卻是狠話。

“等你活著離開這里再說。”他頓了兩秒,淡淡地笑,語氣不以為意。

那些心,那些纏綿,都已隨風去,不值一提。

若干年月后,誰會記得,在這云之南,遇見過他。

“你讓他們給我解開手銬,我要洗澡,”程立走到門口時,沈尋冷冷出聲,“我嫌臟。”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等廖生進去后,他站在樓梯口,握欄桿,指關節發白,低垂的黑眸里,泄了藏得深刻的痛楚。

——我你。以前沒有過誰,但是我你。

——我有什麼好?

——再不好,也是我的程立。我這輩子最的程立。

當初說這些話的場景,仿佛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那時候,的眼神那麼,帶著固執,帶著忐忑,帶著滿滿的溫。不像剛才,輕輕問他為什麼時,那樣的眸,是一顆隕落的星辰,劃過絕的暗夜,燃燒掉最后一點璀璨的

從此,長夜漫漫,他再也見不到這樣的麗。

葉雪說得沒錯,他們都已經在地獄。

在地獄,才

才會怕,那也熄滅。

“是嗎?他這麼做了?還算沒讓我失,”魏啟峰聽著手下人的匯報,點點頭,“讓曼姨繼續盯著。”

“際恒,你剛才都聽見了?”等手下離開,他轉頭看向一旁陪他喝茶的男人,“這能事的男人,對自己的應該收放自如。想要的時候就要,不想要的時候就利落干脆。什麼都不沾,那才不正常;沾了放不下呢,那又是弱者。”

“魏叔說的是,但對于程立,我還是持保留意見。”江際恒替他斟茶,語氣里帶著遲疑。

“我也不會這麼快相信他,還需要多他的底,”魏啟峰端起杯,喝了一口,“不過這小子呢,如果用得好,是個人才。”

江際恒點了下頭,眉心卻微蹙。

“對了,黃偉強那邊是不是約了我們談生意?”魏啟峰想起了什麼,“什麼數?”

江際恒舉起五手指:“但他們希手續費能降一個點。”

“一個點?”魏啟峰輕嗤了一聲,“他們要有本事,就去找別的渠道談。”

“可不是呢。”江際恒也輕輕一笑。

“這次就安排在阿雪那里吧,讓悉下,反正這些生意,早晚也要知道。”魏啟峰囑咐。

“好。”江際恒應聲。

“你是不是為了程立的事和鬧得不愉快?”魏啟峰瞅著他,“這丫頭脾氣犟得很,你要是對有心,要注意方式,別跟對著來。”

“順其自然吧,”江際恒垂眸,“這種事勉強不來。”

下慵懶的午后,馬達的轟鳴聲劃破了寧靜。墨綠的越野車上,跳下一個頭戴黑鴨舌帽、穿卡其子和白背心的年輕男人。

瞅見走廊上站著的人,他角輕揚,琥珀般的眸子里漾起笑意:“魏叔,幸會,我是祖安。”

一邊握手,一邊又遞上包裝致的木盒:“聽說您喜歡雪茄,托人從古弄了一些,希您的眼。”

魏啟峰打量著他,表愉悅:“不錯啊,早聽說黃總有個得力干將,沒想到這麼年輕。”

“魏叔過獎了,您揚名立萬的時候,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您我小安就好。”

魏啟峰點點頭,給他介紹旁人:“這是葉雪。”

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什麼,側首又叮囑:“阿雪,你把程立也過來吧。”

眼見程立落座,祖安的臉卻是凝重了一分:“魏叔,您邊的人我多打聽過一些,這一位我好像沒什麼印象?”

“嗯,他之前是警察。”魏啟峰淡聲開口,笑意未變。

“魏叔,您這就嚇到我了。”祖安猛然坐直了,目直勾勾地盯著程立。

“哎,不用張,”魏啟峰拍拍他的肩膀,“要我說,警察只是研究規則,罪犯才是制定規則的,換個角,不是更有趣?阿立,你說對不對?”

程立微微頷首:“魏叔給機會,是我的運氣。”

“不知道您之前在何高就?”祖安仍是不依不饒的樣子。

“景清市局。”程立答。

“您缺錢?”祖安看著他。

“不缺錢,從小就沒缺過,”程立抬眼,輕輕一笑,“缺刺激,行不行?”

“是嗎?”祖安撓了撓眉上的疤痕,從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東西,撕開倒了點末在桌上,再看向他,“我們廠里出了新產品,請您幫忙試試?”

“魏叔!”葉雪驟變,急促地輕喊出聲。

魏啟峰擺擺手,微笑著看向程立:“阿立,人家愿意把生意送上門給我們做,我們也得表示點誠意,對不對?”

葉雪的臉發白,正要上前,卻被程立按住手臂,聽到他語氣平靜地開口:“沒錯,我試試吧。”

角噙著一淡淡的笑,在眾人的目中,俯湊向那小撮白末。

“您是第一次吧,但姿勢還老練的啊。”等他坐了回去,祖安笑著開口。

“見了那麼多回,看也看會了,”程立一雙幽深的黑眸盯著他,仍是笑,語氣卻清冷,“我的誠意你看到了,那是不是這筆生意的價格就由我們說了算?”

祖安怔住,隨即鼓掌大笑:“好,好,魏叔,恭喜您,邊又多了個厲害角。”

魏啟峰了口雪茄,開雙手同時拍他們兩人的肩膀:“要我說,后生可畏,以后就看你們年輕人了。”

過了一會兒,祖安起說去洗手間。葉雪瞅見他離開的背影,再也按捺不住,看向魏啟峰:“您為什麼要讓三哥?”

魏啟峰看看,又看向程立:“是我讓的嗎?”

“雪兒,”程立的手背,平靜地安,“是我自己的選擇。我選擇了你。”

“選擇我,就要這麼做?”葉雪激地反駁,“我不想以后跟一個毒鬼在一起!”

“如果是那樣,我尊重你。”程立神淡然。

葉雪愣住,半晌才開口:“你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程立答。

葉雪瞪著他,隨即看向魏啟峰,語氣不是很好:“您還真敢用他?”

“用,怎麼不敢用。他知道怎麼查我們,當然知道怎麼讓我們不被查。”魏啟峰在煙霧里瞇著眼,夾著雪茄的手指點了點太,“做我們這行,靠的不是槍,是腦子。阿立,你說是不是?”

程立點頭,笑意卻未及眼底。

有多人游走在黑與白邊緣,有多真真假假的信息,有多人表面正義心卻已腐爛,有多人掙扎在地獄邊緣試圖給自己的心留下干凈的最后一角……這些,他怎麼會不清楚?

“倒是你,雪兒,你是對我沒信心,還是對你自己沒信心?”魏啟峰笑了笑,補充了一句。

葉雪臉一僵,沒有說話。

“小安,下午讓他們帶你轉轉,留下來吃晚飯。”見祖安回來,魏啟峰揚手招呼。

祖安爽快地答應。

彭寨制毒工廠。

蔥郁叢林掩蓋下的房子里,正在忙碌的工人中有男有,見到他們后面無表,繼續做著手上的事,仿佛已經在日復一日的工作中喪生了所有好奇和熱

祖安拈起桌上一塊包裝好的海因,打量了下:“大名鼎鼎的白狐四號,我們黃總可是非常羨慕你們家這貨呢。”

“黃總做冰也是有一手。”葉雪微笑。

“所以,白狐是?”祖安問。

“白狐不是一個人,”葉雪答,目卻落在程立臉上,“確切來說,誰管彭寨的工廠,誰就是白狐。本來三年前,魏叔不想再用這個標記,但我覺得,已經做出了名頭,就這麼放棄了可惜。”

“原來是這樣,”祖安挑眉,笑看著,“那我算是幸運,今天能有機會見識這里,和白狐本人。”

瞅見祖安和他們拉開了一段距離,程立淡淡出聲:“你讓白狐重現,只因為你剛才說的理由?”

“三年前和你們……和我們鋒的結果,讓魏叔有些臉面無,是我堅持重新啟用,剛才說的是理由之一,還有,我希你發現我,”葉雪停頓了下,又開口,“其實,我很矛盾,同時也不希你發現我。”

“如果希我發現你,為什麼又要做滅口的事?”程立問,語氣依舊平靜。

“這類小事,有時候并非出于我命令。下面人有自己的判斷空間和行為余地,我并不會過多干預。”葉雪答。

頓給沈尋的打火機,是你讓他裝的竊聽?”

“他的客棧,會出形形的人,但凡有可能會讓我們獲得一些消息和線索的,我們都會暗地里做些安排。沈尋的份是知名的記者,到云南不排除會做毒相關的報道,有可能會接一些信息。”

“他現在人呢?”

“和他人一起埋了。魏叔的命令。”葉雪沉默了下,抬眼看向他,語氣里不帶任何緒。

程立一時沒說話,只是深深凝視

那些人被滅口,確實都不是出自的命令,但他們在口中,只是“這類小事”。

“這個工廠應該輕易不讓外人進來,為什麼今天讓他來參觀?”程立看向不遠的祖安,又出聲。

“看我心。”葉雪緩緩答,輕扯角。

晚餐時分,岳雷也過來了,還有兩個程立沒見過的緬甸人,也是魏啟峰的人。他們各自都帶了兩三個手下,還有兩個打扮得妖艷嫵的本地姑娘。

席間岳雷先是繃著一張皮笑不笑的臉,魏啟峰調和了幾句,他才和葉雪了酒杯,面緩和下來。祖安卻像在自家地盤一樣如魚得水,一邊和大家其樂融融地推杯換盞,一邊摟著兩個姑娘,把們逗得笑連連。

不到半個小時,他就搖搖晃晃站起來,指指樓梯:“多了,頭暈,我去洗把冷水臉。”

說罷就自己跌跌撞撞地離了桌。

他這一去卻消失了快十分鐘。等到葉雪先覺得不對勁,打算讓人去看時,卻聽見一聲抑的驚

程立拿著筷子的手微微一滯。

魏啟峰將他的反應收眼底,隨即吩咐眾人:“去看看怎麼回事。”

聲音是從沈尋的房間傳出來的。

大家過去的時候,沈尋正衫不整地在床邊,目,只見祖安一記耳:“臭婊子,你不就是讓人玩的嗎?還敢咬我?”

這一掌下去,沈尋的臉頰當時就紅腫得嚇人,連角都滲出

瞧見大家在門口觀,祖安扭頭一笑:“魏叔,我剛才想進這房間休息下,見著了,我掂量著,被銬在這里,多半就是個玩,正好,長得還對我胃口,沒想到這賤人不識抬舉,還咬我。”

他舉起手臂,上面有一圈不淺的牙印,顯然咬的人下了狠勁。他瞅著牙印,似乎是越看越氣,彎腰狠狠住沈尋的臉頰,怒道:“老子不辦了你,就跟你姓!”

“這不是給你安排了姑娘嘛,誰讓你非得這個氣。”岳雷奚落。

“你別說,越跟我來勁,我就越不能放過,”祖安笑了,語氣卻是兇狠又邪惡,“看,還是我‘’。”

“這可有點麻煩。”魏啟峰眉心,似乎有點苦惱的樣子,“這人,我可是給阿立理的。阿立,你怎麼說?”

程立看向窩在角落、正紅著一雙眼瞪著他們的人,而的眼神從憤怒漸漸轉向恐懼和絕

“我還是聽魏叔的。”他沉默了下,緩緩出聲。

“既然這樣,那你就當給小安送個見面禮。”魏啟峰笑了,拍拍他的肩,抬頭向祖安:“小安,咱們先喝酒,完了你把帶走就,后面有的

    人正在閲讀<他在云之南>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