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薔薇航班》第1章 你從遠方來

手機響起的時候,舒以安正在翻譯一篇長長的法文合同,滿目的專業名詞看的頭疼,緩了一會兒才苦著臉接起手邊的電話。

“喂,哪位?”

電話那邊響起一道極其低沉賦有磁的男聲:“我明天回北京。”

舒以安一時被這道聲音弄得腦子有點短路,過了好半天才反映過來電話那邊的人是誰。慢慢地“哦”了一聲。

“不打算來接我嗎?”那端的男人有點驚詫地問

舒以安挲著手裏的筆,傻傻地點了點頭:“好啊,那我去接你。”

“什麽時候?”男人反問

“那你幾點的飛機?”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放棄了再跟糾結這個問題:“明天我直接回部裏,你不用來。”

褚穆對舒以安的反應十分無語,見遲遲沒說話,索撂下一句“就這樣”然後幹脆果斷地掛了電話。

柏林四月初的天氣。

maerkisches旁的中國駐德國大使館的二層小樓裏,褚穆看著窗外來來往往的行人,手機在手中轉了一圈又一圈。

整整半年了,倒還真是一點沒變。

“副司?機票給您訂好了,明天上午九點的航班。”助理小陳站在門口輕輕地敲了敲門。

窗邊站著的人並未轉,隻低低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小陳在褚穆後悄悄打量著這位年輕的副司長,大氣不敢出一下。那可是名聲赫赫的褚穆,現任駐徳外。是外史上數幾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三十歲的年紀就能坐到這樣的位置,任是誰,都是不敢小覷怠慢的。

看著上司越發沉默的背影,小陳也實在想不通,明明半年沒回去,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怎麽不見這位有一點高興?

其實褚穆也不明白,自己半年沒有回去怎麽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卻是那個樣子,舒以安,怎麽就能那麽淡定?這位打小兒養尊優的爺心裏忽然冒出一種不被重視的鬱悶

此時正在會議室裏旁聽的舒以安忽然沒由來的打了一個冷。其實從接到電話到現在,都不太願意相信那個遠在大洋彼岸偶爾會在電視上看見的人就要回家了。

的丈夫,要回家了。

第二天早早起床去超市采購,苦著小臉站在大排高高的貨架前不知該選什麽。舒以安同學緩慢的子常常導致自己過著每天不吃正餐隻靠方便麵零食的生活,而且在褚穆走了之後更加嚴重,家裏的新鮮蔬菜和冰箱裏該有的東西幾乎都被殘害的差不多了,所以舒以安想,要趕在他回來之前把破壞現場全部還原。以免有著極其變態生活習慣的某人一進家門就把自己扔出去。

當舒以安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超市出來的時候,那邊從柏林飛往首都機場的航班也已經帶著巨大的轟鳴聲降落了。

整整十三個小時的飛行讓褚穆有些吃不消,他疲倦地眉心,在空姐甜的提醒下與後的一大票人下了機。

航站樓外,早已有車等在那裏。

“您這一路累壞了吧?快上車。”

褚穆溫和的對來人笑了笑,清俊的臉上早已不見了剛才的疲憊:“還好。”

“那就,一會兒讓小吳把您送到部裏述職,晚上我們說好給您接風洗塵,今年咱這兒來了不後輩,都嚷嚷著要見您,這個麵子您可是一定要給啊。”

褚穆看了眼微微暗沉的天推辭道:“今天就算了吧,大家跟著我飛了這麽長時間也都累了,改天,改天我請您。”

“誒,您這說的是哪裏話。”王主任擺了擺手,“您好不容易回來一回我們難得這個機會,就這麽定了,小吳你一定記住時間啊。”

王主任的年紀足足比褚穆大了一旬還多,褚穆做小輩的總不好拂了他的麵子,最後還是不得已承了下來。

部裏來了三臺車,跟著褚穆回來的隨行人員乘一輛,來接機的人乘一輛,每次回京都跟著褚穆的司機小吳載著他獨乘一輛。

的奧迪a4平穩行駛在橋上,褚穆坐在後排打開一直關著的手機查看著未接訊息,江北辰,紀珩東,戰騁和幾個玩得好的圈子裏的人紛紛致以短信代表京城人民歡迎他回國,就是連他平常不著人影的妹妹都發了個抱抱的表,卻唯獨沒有的。

“老大,你今兒晚上這頓飯八是鴻門宴啊。”司機小吳著一口地道的京腔說著。

褚穆垂著眼一條條的看著回複,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恩?怎麽說?”

因為小吳打褚穆進了部裏就一直跟著他,人機靈會看眼懂分寸,十分稱心。所以褚穆走了之後也沒有讓他再接別的領導,一直在後勤掛著職,隻等褚穆回來的時候專職負責他,兩人關係不錯,說起話來也沒什麽避諱。

“聽說部裏給你調了個翻譯,原本是負責禮賓那一塊兒的,現在打算跟著你回德國。今天晚上這局就是因為這個設的。”

“給我?”褚穆微微蹙眉問道。

“對,人家去了之後直接任駐德翻譯組組長,是正八經兒的空降兵。”

“是誰你知道嗎?"褚穆心裏有疑慮,皺眉問道。

“聽說,我聽說啊是王主任的侄,還是你當年外學院的校友呢!什麽陶……”小吳一拍大,“對!陶雲嘉。"

陶雲嘉。

褚穆原本按到信息界麵回複的手指忽的一頓,隨即鎖了屏幕就不再吭聲。難怪今天晚上都這個時候了王主任還堅持請他赴宴,原來是為了

被褚穆按掉的屏幕上,一條信息孤獨地躺在信箱裏——

我查了今天柏林飛北京的航班啦,你什麽時候回家???

發件人:以安

褚洲同帶著眼鏡翻了翻麵前的述職報告,沒過幾眼就擱置在一旁的文件架上。雖然這位年逾五十的外主管看起來十分嚴謹且風度翩翩,但是麵對著桌前的人,還是染上了一溫暖的和藹之氣。

“怎麽?這次回來是想長留還是就呆幾天啊?你媽可是跟我念叨好幾回了。”

褚穆一隻手袋裏坐在沙發上開始擺弄著矮幾上的地球儀。修長的手指輕輕過中國與歐洲之間的那道距離,姿態好不閑適。“我倒是想留在家裏,就怕您老人家不準。要不回頭我就遞申請到時候您可得給我批了啊。”

對於自家這個侄子褚洲同還是十分喜的。年紀輕輕就能有這樣的外才華和績,任是誰都是要高看一眼的,何況是褚家的兒子。他忍不住笑罵:“混小子,你是知道這個當口我不可能放你回來,故意將我的軍。”

褚穆擺手,漫不經心的。“我可不敢,這報告您也看了,要是沒什麽事兒我就先走了?”

“哎!”褚洲同摘下眼鏡住褚穆,不忘了囑咐一句。“你跟以安也不能總兩地分居,不是個過日子的樣兒,要不盡早把人帶到那邊去吧。”

褚穆修長的背影有一瞬間的停頓,隨即拉開了門把手出了行政大樓。

到達東海樓的時候,王主任領著一眾後輩已經等在包廂了。褚穆瞧這一屋子的人,不有些頭疼。

宴席分了兩桌,一桌是新人,一桌是駐辦的幾位同事。在新人桌上有位姑娘十分打眼,年紀不大,二十幾歲的樣子。十分古典的鵝蛋臉上一雙杏仁兒眼漂亮的不得了,微微向上挑的眼眉又給這張溫婉的臉上帶了些意。姑娘腰板兒得直,打坐下就這麽端著,頭發被鬆鬆地盤在腦後,讓人憑白無故的又覺出那麽傲勁兒。

給褚穆接風,理應是他坐到上座的。幾個從外學院分來的男孩兒帶著崇敬和羨慕打量著這個最年輕的司長級人,大氣不敢出一下。外世家的長子,果然不一樣。從人家上的西裝到手腕上的表,哪一樣都是這些剛出了象牙塔的頭小子學不來的。

王主任朝這邊看了一眼,心下多了幾分盤算,端起酒杯張羅開場。

褚穆見慣了這樣的場麵,再懶得應付也得裝裝樣子。手拿過麵前的杯,恭謙起。“王主任您說笑了,這杯理應是我敬您的。”燈下褚穆仰頭喝酒的姿態十分驚豔,修長的姿筆,就連著杯的手指都是幹淨有力的,微微出一截的襯衫袖口上妥地扣著兩顆深藍的寶石袖扣,無一不在彰顯著這個男人的致格調。

王主任估著時機打算繼續開口,說出今天的主題:“今天我還有個事得拜托您,我侄原來是翻譯室的德語翻譯,但是丫頭一直想找個機會出國鍛煉鍛煉。您說我一個做叔叔的總得滿足孩子的要求吧。要不幹脆您不嫌棄,就讓跟著您回德國?到時候還得勞煩您好好照顧才是啊。”

褚穆斂深沉的眼睛十分平靜,臉上掛著謙遜的笑,不疾不徐開口:“您客氣了。能當我翻譯組組長的也不是簡單之輩,哪裏需要我照顧,回頭辦好手續讓跟著我回去就是了。”

褚穆的話很明顯,有點道行的都能聽出來。其言之意就是你王主任既然有本事不跟我打招呼就把人調過來,自然就不需要我的照顧。先斬後奏,在權貴場上是大忌諱。

王主任的臉果然一瞬間有些尷尬,隻得朝著那邊招招手緩解場麵。

“雲嘉!來跟褚副司長打個招呼。”

那端坐著的子聞言施施然起,姿態萬千的朝著褚穆走來,目流轉間,分明帶了些自信和得意:“褚穆,好久不見。”

褚穆對上人微微上挑的眼,神淡然:“陶小姐,好久不見。”

王主任有些吃驚地看著倆人,疑問道:“你們……認識?”

褚穆很快的從陶雲嘉那裏轉回目,沒有毫的波,就連聲音都是平穩低沉的。

“以前外學院的同學。”

王主任不死心,仍然帶著些期待的牽過一旁的人。半開玩笑半試探的開口道:“同學好啊!我這個侄可是傾慕您很久了。”

褚穆聞言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好看的臉上帶著止不住的涼薄之意:“那恐怕是要辜負陶小姐了。好可惜,我已經結婚了。”

一句話,像玩笑似的拉開自己和麵前人之間的距離,卻又有著淡淡的嘲諷意味。

立在褚穆旁的陶雲嘉聽到這句話,原本有些雀躍的臉龐,倏地暗了下去。

褚穆回家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司機把車拐進小區,遠遠地就能看見湖苑別墅裏出來的燈。褚穆低頭看了一眼腕表,想了想還是從兜裏出串鑰匙。

窸窸窣窣的打開門,偌大的客廳裏隻點了幾盞壁燈,溫暖的調看起來特別和,連帶著讓一晚上都於疲憊狀態的褚穆眉間都染上了放鬆。進屋不經意的往沙發上瞟了一眼,褚穆頓時停在了原地。

舒以安蜷在沙發裏睡了一團,一的居家服讓看起來特別的纖細。小巧的鼻翼輕輕呼吸著好像睡著了,白皙掌大的小臉兒上被耳邊的幾縷碎發遮住了些許。可能是有些冷了,無意識的肩膀睡得的並不安穩。

褚穆沒想到這麽晚了還在等著自己,心裏忽然漫上緒。他輕輕地的下外套走過去,沉默著看了一會兒,終是沒能忍住的俯下吻了吻的額頭。

舒以安睡得的很輕,有些迷糊地的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臉,有些惺忪:。“唔,你回來啦……”

褚穆垂眼看著慵懶的模樣,把人打橫抱了起來往樓上走去。

“怎麽不上樓去睡?”

舒以安靠在褚穆懷裏,鼻間都是自己悉的氣息,不把頭往他上窩了窩:“在等你啊,發了信息給你你沒回,猜到你可能在工作,就沒敢打擾你。”

褚穆聞言把舒以安抱得更了一些,聲音平靜的囑咐道:“如果我很晚沒回來,不用等我。”

舒以安看著他的襯衫扣子,垂著頭有點失落:“知道了。”

進了臥室,褚穆把人安穩的擱在床上舒以安的頭發示意先睡。

“我去洗澡。”

舒以安看著背對著自己服的人,忽然起有些忐忑的住他,褚穆聞聲轉過來,一雙斂濃黑的眸子帶著疑:。“怎麽了?”

他襯衫隻了一半,敞開的襟裏窄的腰看得的舒以安有些不自在,半撐起子,似是鼓足了勇氣才仰頭衝那端的人喊了一句。

“生日快樂!”

下,舒以安的眼睛亮晶晶的,和的臉上和,眉間,都是溫暖的笑意。

此時此刻,樓下零點的鍾聲,剛好響起。

褚穆被這句話弄的有些怔愣,零點的鍾聲,五月七號。

他的間幾不可查的,過了好久才有些沙啞的開口:。“謝謝。”

褚穆看著窩在自己懷裏疲倦睡去的人兒,原本煩悶的心忽然好了起來。消瘦圓潤的肩膀背對著自己,他能清晰的看到凸起的蝴蝶骨。卻又想讓人去憐惜。

午夜時分,最易

在舒以安那一句生日快樂之後,褚穆幾乎是暴烈的把人帶到浴室去。隔著氤氳的水霧,舒以安難忍吃痛的模樣幾乎快要讓褚穆淪陷。這一場事,是舒以安嫁給褚穆一年以來最激烈的一次,地攬著他的脖子小聲的哼,褚穆對的求饒恍若未聞,細致的親吻像是對待一件珍寶。舒以安在半夢半醒間,看著褚穆咬脖頸認真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場婚姻,並沒有自己想的那麽艱難。

第二天舒以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幾近十一點了。強忍著一酸疼拿過一旁的服,打算下樓。褚穆聽到些許聲響不滿的翻了個,一把撈過舒以安,抵在的耳邊挲,聲音還有些剛剛睡醒的喑啞:“幹什麽去?”

舒以安小心的掰著褚大爺的手指打著商量:“媽昨天特意打過電話來要我們回去,我先給你做午飯,一會兒起來好不好?”

褚穆把頭埋到枕頭下麵翻滾了半天,才哼哼唧唧的放開了

同樣是熬了半宿的倆人,神狀態卻大不一樣。褚穆一清爽的坐到客廳的時候,舒以安正愁眉苦臉的在帽間尋思穿哪一件服能蓋住這一脖子的青紫。褚穆著兜兒斜斜地倚在門口,滿眼戲謔:“那件藍的應該行。”

舒以安拿著那條藍高領的無袖子,鼓著看著門口那個始作俑者:“出去嗎?”

褚穆挑著眉一臉茫然:“做都做過了,還怕看?”

“滾。”

過兩棵巨大的法國梧桐洋洋灑灑的落在院子裏,舒以安看著門口停著的那輛新車有些見怪不怪,對於他能時不時變出來各種各樣令人咋舌的東西早就習慣了。大概是察覺到舒以安的反應,褚穆把手裏的鑰匙遞過去:“訂了很長時間了,昨兒讓江三兒剛提出來,本來也要是給你的。”

舒以安看著那輛拉風的白小跑,拒絕著搖了搖頭:“我不開車你知道啊。”

褚穆倒也不氣,一下一下的把鑰匙拋在手裏玩兒:“隨你吧,我也用不著。就放家裏你什麽時候想用就拿。”

兩個人結婚一年,總共在一起的時間不超過兩個月。

第一次是在剛結婚的時候,跟著褚穆去歐洲度假,曆時半個月。接下來的幾次就是褚穆隔三差五回來述職或者參加外事活的時候,所以褚夫人對於這兩口子能一起回家還是特別興的,尤其是,今天是褚穆的生日。

褚家不同於別的家族枝繁葉茂。褚老爺子膝下隻有兩個兒子,一個是褚穆的父親,一個是他的二叔。褚夫人和褚穆的父親結婚之後,生下一子一,現在褚穆結婚家,褚穆的妹妹褚唯願又天瘋玩兒不常回來,所以就造了褚夫人沒事兒就碎碎念讓倆人生個孩子給帶,以免自己太孤獨。

倆人一進了家門,褚夫人就樂開了花。

舒以安恭恭敬敬地朝著褚家二老打招呼:“爸,媽。”

褚父一向不茍言笑的臉看到夫妻二人也稍有鬆,摘下看報紙的眼鏡和緩地問了一句:“回來了?”

褚夫人見著舒以安高興,忙拉過就上了樓。留下爺倆在外間說話。褚父慢慢地用砂壺過了一遍開水,緩緩問道:“這次待多久?”

褚穆端起矮幾上剛泡好的龍井,往後的沙發靠了靠:“一個星期吧,下周回去。”

褚父把報紙卷起來擱置在一旁,沉思了一會兒:“你在這個位置上也有兩年了,考沒考慮過調回來?我聽說這回也跟你回德國?”

褚穆聽見這話,忽然笑了起來。清俊的臉上又分明多了些嘲諷:“爸,您老人家這消息可是夠靈通啊。怎麽著,我婚都結了您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你……”褚父被他這話一時有些噎住了,“既然都結婚了那就好好過日子!別在想什麽不該想的!“

褚穆倒是也不著急,慢悠悠的喝幹了杯裏的茶才起反駁:“您當年把從我邊弄走,是沒想過還有再回來的這一天吧?”

褚父到底是見慣了場麵道行深的,不焦不躁的把茶葉的碎渣一點一點過濾出去。作沉穩老練。“我既然能讓走,就不怕再回來。咱們褚家的人,最看中的就是責任。我相信你。”

褚穆靜坐一旁,不發一言。

正當爺倆氣氛張的時候,一直在褚家幫忙的張阿姨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擱置好了筷子張羅著開飯。

到底是大戶貴族的人家,就連一頓飯都是用足了心思的。

褚夫人一邊給褚父倒酒一邊老調重彈:“兒子,打算什麽時候和以安要個孩子?”

褚穆慢條斯理給舒以安剝好螃蟹,拿過一旁的手,給出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看看再說吧,又不是著急就能辦的事兒。”

褚夫人大義深明的點點頭表示理解,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補了一句:“那是不能太急,這事兒啊得慢慢來,你趁回來這幾天,抓點。”

在座的除了褚穆鎮定自若,褚父,舒以安,還有常年幫忙打理家務的張阿姨皆是軀一震,舒以安的臉,此時快要紅蝦了。

褚穆也覺著這飯沒法再吃了,又坐了一會兒便擱下筷子作勢要走:“爸,媽。北辰老紀那邊還有個局,我先帶著以安回去了。”

褚父看著倆人離開的背影,意味深長地囑咐了一句:“你三十了,有些東西該承擔起來了。”

比如,承擔一個家庭。

北京的夜晚漂亮得如同盛時長安,舒以安坐在副駕駛上疑地看著褚穆把車駛彎道:“你不去紀珩東那裏了嗎?”

褚穆一隻手擱在車窗上,神態自若:“江三兒哪是要給我慶祝,楚晗的事兒弄的他心煩想找個由頭喝酒罷了,不去。”

江北辰和楚晗這對兒互殺的故事舒以安多也了解一些,懵懂地點點頭便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

褚穆偏頭看一眼,略遲疑著開口:“媽今天說的話,你不用……太有力。”

舒以安知道他是指孩子的事兒,心裏忍不住有些酸。但還是安般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你放心。”

結婚一年,雖然褚穆從來不在這方麵控製自己,但是舒以安也明白,在兩人屈指可數的幾次裏他幾乎都是到了最後關頭退出來,或者早在之前就用了措施。他從不放任自己或者要求在事後吃藥,看起來好似把保護的很好。可是隻有舒以安自己知道,那是一個男人真正抗拒一個生命到來的表現,也是一個男人不願意接自己妻子的表現。

看著舒以安沉默下來的側臉,褚穆握著方向盤的手。車狹小的車廂裏忽然彌漫著一種快要讓人窒息的尷尬。

每一次,幾乎是每一次褚穆回來,兩人大抵都會經曆這樣一種循環。看起來以最親的姿態表達彼此之間長久的想念,第二天卻還是恢複那種好像剛剛結婚般的模式,疏遠且知分寸。

一路無言,回了家兩人幾乎都於各忙各的狀態。褚穆上樓接了一個電話就在書房裏沒再出來過。舒以安洗了澡換好服正打算休息,突然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剛接起來電話那頭的蘇楹就劈裏啪啦的說了起來。

“著火了著火了,大boss不知道的什麽風打算明天跟那個老外簽合同,你的翻譯本弄好了沒有啊?我這邊急等著出呢!!”

舒以安捂著臉在床上哀號一聲:“這麽快啊??他不是說要幾天之後嗎!”

“誰知道呢。”電話那頭的蘇楹也是悲戚之態,“肖老板的脾氣晴不定,不知道錯了哪筋,你可抓著點啊,弄好了給我。”

舒以安惆悵地想起書房桌上那厚厚的一疊原文合同,拖拖遝遝的踩著拖鞋出了屋子。萬惡的資本主義害死人啊!!看著書房閉的門,深吸一口氣敲了敲。

褚穆正立在窗前用德語打電話,醇厚低沉的聲音舒緩地說著這種尾舌繞音的語言十分好聽。見到舒以安探進來的小腦袋,挑了挑眉。

“我拿東西。”

褚穆順著指尖看過去,一份法文合同上著厚厚的一本詞典。很顯然是還沒完的工作。看著背對著自己的瘦弱影,褚穆忽然從後鉗住纖細韌的腰往自己懷裏帶去。舒以安拿著合同的手一抖,下意識的喊出聲:“喂!”

“噓。”褚穆微微低下頭示意安靜,電話那頭的人很明顯頓了一下。舒以安就這麽被他按在前不敢出聲,他的下頜輕輕抵在的肩上,耳邊全是他的聲音,偶爾呼出熱氣噴在的頸邊。讓一時彈不得。

大概有五分鍾褚穆才掛了電話,隻是放在舒以安腰間的手並未離開:“幹什麽?工作嗎?”

舒以安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的答:“臨時通知的,今晚要加急翻譯出來。”

褚穆拿過那本合同閑散地翻了兩頁,上麵麻麻的布滿了舒以安雋秀的標注字跡。皺眉道:“怎麽這麽麻煩,掃描一下就行了。”

舒以安也想掃描一下就了,團著一張小臉麵淒然的接過來,愁苦之顯而易見:“沒聽說過資本家吃人不吐骨頭嗎?”

褚穆長歎了一口氣,溫潤的眉眼卻分明帶了些笑意。滿臉都是一副你求我的姿態。是了,外學院修滿三門外語學位的褚副司長又怎麽會把這區區的幾頁紙放在眼裏。舒以安沉默著想了想,又想了想。還是倔強地偏過臉去。

“那行,我先去睡覺了,你忙吧。”褚大爺倒是也沒客氣,轉著手機悠哉悠哉的離開了書房。

舒以安想到公司裏肖克那副嚴肅涼薄的臉,懊惱地趴在桌上快要咬掉自己的舌頭。麵子值幾個錢啊!!睡眠才是最重要的!!人家一個小時能完的東西自己卻要一宿啊!!這是跟誰過不去呢……

其實褚穆也沒有馬上回到臥室去,而是站在二樓的臺上煙。臉上也沒了對著舒以安的溫和笑意。在他的手邊亮起的手機屏幕上,陶雲嘉雙手捧著蛋糕的樣子人,而那蛋糕上的字,卻又分明寫著——八周年紀念日快樂。

褚穆的生日也是他和陶雲嘉相識的紀念日。是他畢業典禮那一天,和正式往的日子。

舒以安到達公司的時候,已經是距離昨晚十二個小時之後的事了。手裏拿著翻譯好的合同幾乎是一路狂奔到大廈樓下的。蘇楹風風火火的接過合同踩著高蹺就往前廳跑。“怎麽這麽晚啊!幸好還有一個小時,要不肖老板又怒了。”

舒以安被拖著往電梯裏奔,辛酸的不得了。就這個還是在褚穆的幫助下才完的呢。昨晚不知道翻譯哪一個段落的時候忽然卡了殼,原本想趴在桌上休息一下再起來,誰知道這一休息,直接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再次醒來已經是在臥室的床上了。而床的那一側並沒有被人躺過的痕跡。

幾乎是驚恐的跑到書房去看那份合同,誰知原本被落了一大半的a4紙張竟然工工整整的寫滿了中文,甚至有的專業名詞都被用一隻特殊的筆標注了出來。而那蒼勁工整的字,不是褚穆,又是誰的?

二十三樓,肖克正在帶領著團隊進行簽字儀式的最後一項核實,看見匆匆跑來的兩人有些不悅的皺了皺眉:“你們文案部的辦事效率真是越來越慢了,看來我有必要增加一項業務培訓。”

蘇楹小心翼翼的賠著笑臉打著哈哈:“對不起對不起肖總,我們馬上就好,就好啊。”舒以安也跟著道歉,“您臨時通知,所以有些準備不足……對不起。”肖克轉過頭輕輕瞥了一眼舒以安有些氣籲籲的樣子,聲音無波的吩咐道,“下不為例,去吧。”

簽約的過程很順利,和法國那邊的合作方對於肖克的團隊十分滿意。於是一向嚴謹的大boss當下就決定,請大家吃飯。蘇楹盯著肖克這個鑽石王老五打進公司起就人人皆知,於是興致極高的就往酒店去。舒以安站在路口打算送別公司一行人。

“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肖克站在車旁揚聲道:“今天你是功臣,一起吧。”蘇楹也在一旁敲邊鼓,“是呀是呀,老板好不容易請客的,你別掃興啊!”

舒以安看見路邊一大票站著的人,有些尷尬的點點頭隻能著頭皮坐進了車裏。

飯局設在洲際酒店,趁著眾人下車等在大堂的功夫,舒以安悄悄站在外麵給褚穆打了個電話。

褚穆剛剛結束一場會議,正帶著一群人從會議室裏走出來。書把他的手機遞過來的時候他臉上淩厲嚴肅的神還沒散。語氣有些不太好的接起來:“喂?”

舒以安聽見他的聲音稍稍默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輕輕的說了一句:“謝謝你哦。”

褚穆聽見舒以安的聲音眉間的表才稍有鬆,緩和了語氣問道,“簽約還順利嗎?”

“順利的,今天晚上老板勞員工,我可能會回去的晚一點。”

褚穆加快了腳步出了大樓:“結束打給我,我去接你。

舒以安掛掉電話正轉往大堂裏走,忽然迎麵而來幾個人。其中正中央的那個人穿了一的寶藍套裝,致的妝容大方得。看著遠的舒以安,人信步走到麵前。臉上甚至帶著和善端莊的笑:“舒學妹,還記得我嗎?”

舒以安怔怔地看著麵前耀眼的人,覺腦中轟的一聲。過了好久才輕聲開口。

“陶學姐,好久不見。“

陶雲嘉施然一笑:“是很久沒見了呢。聽說你結婚了?”說著,不把目放到舒以安素白的手指上。一枚三環相扣的指環嚴的無名指,好不漂亮。

舒以安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站在陶雲嘉對麵接的注視,一雙幹淨徹的眼睛裏滿是平靜:“是,我結婚了。”

陶雲嘉聽言臉上的表有一瞬間的停滯,隨即又笑了起來:“那我真是應該恭喜你了。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能嫁到褚家的。”

褚家。

舒以安看著麵前這張明豔人的臉心中不有些欷歔。如果陶雲嘉當初能夠放下褚家這兩個字背後所代表的涵義,也許……

“那我應該說我很幸運了。”舒以安清淺的彎了彎,淡然得很。

陶雲嘉看著舒以安這麽平和的樣子也終於掛不住了,斂起之前的笑意打算直奔主題:“我馬上就要調到德國駐地任翻譯組組長了,以後和褚穆也算是同事了。放心,以後你不能常常在他邊我會幫你照顧的。”

說完之後,陶雲嘉一瞬不瞬的看著麵前的子,心裏竟然有種的快意。誰知,舒以安聽聞並且有任何的波瀾,還是之前那副清淺平和的樣子,隻是再開口時卻沒了之前的退讓。

“那該我恭喜學姐升遷才是,隻不過……他還是我自己照顧比較好。假借別人之手的事我還不大習慣。”

“學姐,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蘇楹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舒以安,小跑幾步迎了上去。漂亮的臉上帶著些戒備的盯了那邊一眼,轉頭問:“那人是誰啊?看著姐們可不善。”

舒以安看著挽著自己手臂的蘇楹,輕輕呼出口氣。小臉一下子垮下來:“一個朋友。”

哪個朋友能讓你這麽挫敗,蘇楹在心裏默默腹誹了一句,一邊又不安的回頭看了看陶雲嘉:“快走吧,要開始了。”

席上菜倒是十乘十的下了本的,海鮮生蔬滿滿的鋪了一桌子。舒以安有些興致缺缺,看著一桌子的東西卻再也沒了什麽心

和他一起去德國。

翻譯組組長。

這些自己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還是從陶雲嘉的裏得知,舒以安不得不承認自己在聽到之後還是很鬱悶的。

有關褚穆和陶雲嘉的六年,是舒以安心底最沉重苦的過去。曾親眼見證兩個人從深到陌路的過程,如今卻又見證了兩個人變為親的同事。隻不過前者是無關的看客,後者卻變為了主角的妻子。

一頓飯,沒吃多倒是被迫喝了不的酒。蘇楹率領公司未婚的男青年們一起攔著舒以安拿向果的手:“哎哎哎!來公司這麽久不管什麽場合你都不喝酒,今天這麽大的日子你好歹給兄弟姐妹們一個麵子,慶祝一下。”

這麽一勸,舒以安是怎麽躲多多都被灌了一些的,平時的舒以安很有分寸,知道什麽東西都要適可而止。所以當一大票人要再開一瓶的時候,就主告饒在角落休息去了。

肖克看著角落裏不知垂眸思考什麽的舒以安,隨手拿了一溫水走了過去:“今晚的菜不合你的胃口嗎?看你沒怎麽吃。”

舒以安看著旁的肖克禮貌地接過他遞過來的水,道謝:“謝謝肖總,是我自己沒什麽胃口,菜很好。”

肖克是舒以安所在的國貿易公司大中華地區的執行總裁,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做事卻十分有手腕,二十六歲進公司,不過幾年就到了現在這個高度,他的能力可想而知。舒以安當年的麵試就是肖克。所以,對這個年輕的老板,還是有些畏懼和崇敬的。

肖克好像察覺到舒以安對自己的態度,一雙劍眉不自覺的向上挑了挑:。“你好像很怕我?”

舒以安雙手握著明的水晶杯,不置可否:。“您是老板我是員工,對您敬畏是應該的。”

肖克聞言倒也不生氣,旋步坐到舒以安另一側的座上雙疊擺出一副長談的態勢。“你是……外學院畢業,績也還不錯,怎麽想到來貿易公司做文職呢?”

舒以安眨了眨長長的睫,不也想起這個問題。是啊,自己當年為什麽會選了這樣一個工作呢?大概是那時看到他為了那個人心疲憊的樣子吧,忽然害怕起有關兩人任何的消息,所以才會那麽毅然決然的放棄了外考試選擇來到外企做一個小小的文員。一晃,都兩年過去了。

“可能是……我並不是那麽的善於表達吧。”舒以安看著肖克探究的目自嘲的笑了笑,“相比那裏嚴苛的工作態度,我更散漫一點。”

肖克還想再開口說什麽,突然舒以安的手機發出一聲“叮”的一聲響。

“不好意思。”

舒以安一麵對著肖克道歉一麵開了手機鎖屏。一條來自褚穆的消息。

“我到酒店外了,等你出來。”

一貫強勢的命令口吻,舒以安幾乎賭氣的按黑了屏幕。暗自深呼吸幾次還是沒能忍住跟他妥協,拿過一旁的包向肖克告辭。

“對不起肖總,我老公在外麵等我,我可能得先走一步了。”

肖克幾乎是一瞬間皺起了眉,帶著質問的口氣:。“你結婚了?”

舒以安覺得今天好像是撞了邪,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跑來問自己結沒結婚這種問題。以為肖克在意瞞婚紀錄,坦誠解釋:“是,當初職的時候人事那裏是紀錄過的。”

其實話一出口肖克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轉而瞥到舒以安手指上的戒指才恢複了冷靜。不幹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對不起,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沒想到你這麽年輕就……”肖克手拿過自己放在一旁的外套,拍了拍手。“時間也不早了,既然這樣大家就都散了吧。”

舒以安也沒想到事會變這樣,本來想無聲無息的先走現在竟然變十幾人一起同行的大隊伍。蘇楹邁著小步地扯過舒以安在耳邊嘟囔道:“不是想臨陣逃吧?你家大神真來接你了?”

舒以安憂心忡忡地看著前麵的那一幫人,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

“這麽酷炫嗎?!話說我隻在送你去機場的時候見過他一次啊!!這回終於又能見到本尊了!”

舒以安腦補了一下蘇楹口中的大神,心想著你這算什麽,我嫁給他一年偶爾才能在電視上見著幾麵,福利已經大大的啊……

褚穆隔著車窗一眼就看到了從大堂裏走出來的舒以安,同時他也看到了前麵的人群,應該都是公司的同事,既然一道走不下車打個招呼是怎麽都不合適的。

低下頭不過思忖幾秒,褚穆沒有任何猶豫的開門下車。他站在十幾階臺階下看著那個漸漸離自己越來越近的人,揚聲的名字。

“以安。”

這一聲,足以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

褚穆站在車旁,一致剪裁的西裝襯得他整個人拔頎長。清俊的臉上神平靜無波,他閑適站在那裏注視著臺階上的人,不需多餘的言行已經讓人移不開眼睛。同行的幾個單子從看到褚穆的那一刻開始就竊竊私語,而且迅速的對這個男人做出了判斷。英,而且是高端的英。

蘇楹在舒以安邊小聲的自言自語:“大神真的是太帥了……”

肖克顯然也被這一聲“以安”吸引了,出於一個男人的敏和尊嚴,肖克不得不承認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不一般。或者說,褚穆上那種與生俱來的清冷矜貴讓肖克覺到,自己的勝算微乎其微。

可能是優秀男人心中那種急於表現的作祟,肖克率走先上前去,出手:“你好。我是肖克”

舒以安聽到褚穆的聲音,抿了抿跟著肖克來到褚穆邊,下意識站在他旁開口為他介紹道。

“這是肖總,肖總,這是我老公,褚穆。”

褚穆看著肖克向自己的手,轉而禮貌的笑了笑,也出自己原本袋裏的手:“你好,褚穆。”兩隻同樣幹淨修長的手隻短短相握幾秒鍾,褚穆就能覺到來自對方上的那種敵意和較量。

“既然你來了,以安就給你了,我們回去了。”肖克看著一側緩緩駛來的車,打算告別。

褚穆還是之前禮貌疏離的樣子,輕輕點頭,順勢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示意舒以安上車。“不勞您費心了。”

看著黑頂配奧迪慢慢駛離自己的視線,肖克後一大幫員工像忽然炸開了鍋。

“沒看出來啊!怎麽嫁了這麽好一個老公?”

“就是啊!看見了嗎?那表就不隻這個數……”一個識貨並且對此十分有研究的青年出手比了一個手勢。

其中有見過場麵的男同事適時話進來:“別看人家的穿戴,那車牌子才是真東西。”

汽車尾燈離人們的視線越來越遠,終於化兩個紅的點消失不見。

肖克看著舒以安早已離開的方向,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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