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怎麽辦？”

斷橋邊，魏無雙向夏凡問道。

“老實說，我不知道。”夏凡蹲在裂穀前，打量著對麵峭壁——兩邊目測距離在十五米左右，並不算一道無法越的天塹。當大家發現輕輕所言非虛，巖裏真有木鳶時，心態都緩和了不，至不再像之前那樣狂躁不安。

畢竟能保住命才是重要的，這次失敗了雖然很可惜，不過科舉有屢敗屢戰者，士考也不必強求合格，大不了三年後再來。

對夏凡而言，三年意味著了解這個世界的時間又要晚上許多，何況他已拿到了一瓶靈火之源，隻要再堅持兩天就能過關，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並不想就此作罷。可問題在於，他無法判斷現在是不是到了“萬不得已”的關頭。

大荒煞夜的表現形式是什麽，危險之與應對之法又是什麽，他了解的信息實在太，以至於難以做出有效的分析和判斷。

有一點可以肯定，士考是為了篩選優秀人才而設立，絕不是什麽十死無生的“死亡遊戲”，這意味著鎮子裏存在著可以安然度過煞夜的手段或方法。但那需要幾個人協同完還是單人即可？對天賦和法的要求如何？若是對此一無所知便執意要留下，無疑是將自己的命上給天來決定。

他始終沒有忘記，樞府是一個承擔高風險的部門，考試有傷亡名額聽起來合合理。連便宜師父都反複叮囑對付邪異是一件嚴肅的事，而大荒煞夜怕不是邪異中的邪異，一不留神折在其中那可再正常不過了。

“夏兄……要不你也跟我一起退出吧。”魏無雙猶豫了下說道，“我知道兄臺的本事遠高於我，考樞府不過是早晚之事。既然如此，晚個三年也沒什麽，你看那些世家子弟，他們也不是個個打算撐的。”

從跟隨輕輕的人來看，有放棄傾向的考生大概在兩百左右，算上此前被淘汰的百來人，人數已經超過了參考考生的四分之三，其中不乏世家弟子。而剩下的四分之一裏，肯定還有不猶豫不決者，也就是說大部分人麵對可能發生的大荒煞夜時，都選擇了回避。

不得不說，這是正常人的普遍思維——考試不值得拿命去冒險。

同時它還暗示著一個可能：士考最後一天不僅存在風險，而且風險還不小，使得三家無法庇護住所有參考弟子，否則他們就不會安排同門撤離了。畢竟要說對大荒煞夜的了解，在場的人裏應該沒有誰比得過家，他們的決策已能說明許多問題。

不過反過來想，決意留在青山鎮的人已低於半數，按照過去接近五的合格率來算，意味著隻要留下，通過士考的可能將倍提升。

這還真是讓夏凡左右為難。

“讓我再想想吧，”他思忖許久後吐出口氣，“堆砌個放飛臺至得花上大半天時間，等明天再決定也不遲。你倒是可以先排隊，爭取早點過去。”

見此魏無雙也不好繼續勸說，隻得默默點了點頭。

夏凡心裏卻很清楚，自己就算要走，也要等到沒人時悄悄的走——畢竟除了他之外，房裏還有隻無法彈的狐妖。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帶著狐妖一起走，迎接他的保不準就是樞府的大牢了。

暫別同鄉後，夏凡回到了旅店。

打開房間門，他不由得微微一愣。

蠟燭不知何時被點燃，床頭多了一個靠坐著的影。

黎醒來了。

……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不會在大傷未愈之前。”

夏凡走到床邊，注意到對方麵紅，額角有細汗冒出，顯然一個撐坐起的簡單作，就耗費了大量力。

“我是妖，不是人類，並不像你那樣脆弱……”

語氣依舊如之前那般刻薄，不過微弱的聲調暴了其實際的狀況。

夏凡撇撇，爬上桌打開窗戶，明亮的頓時湧屋。

狐妖下意識的遮住頭，“你要幹什麽？”聲音中罕見的出現了一慌張。

“讓空氣流通起來，一個通風的房間更適合病患恢複。”他饒有興趣的打量著對方——黎剛才擋的，顯然是那雙豎起的耳朵，考慮到他早已知曉的份，這無疑是一個條件反作。“我又不是第一次瞧見了，沒什麽好遮的。再說了，我覺得它有趣的，至不難看。”

黎反應過來後才緩緩放下手，不滿的皺眉道，“你在說什麽胡話。”

“事實如此，信不信由你。”

夏凡邊說邊掀開被子，檢查對方的傷勢，而這次狐妖沒有表現出任何抵反應。相較於近距離接，竟更像是介意自己的外形一般。

繃帶上有斑斑跡滲出，應該是擅自挪所致，不過比起橫腹部的傷口，這點出量本不值一提。不是那種能浸服的大出，就已經算好消息了。

僅僅一天半的時間就能恢複意識，並且遏製住傷勢的擴大與惡化，黎之前的那番話倒也不是虛張聲勢。

換作人類的話，早就涼了。

“沒事不要，老實躺著休息就好。”夏凡將的子重新按下，“晚上我重上一次藥，順便更換下繃帶。當然，疼痛肯定免不了的，不過你連針都能堅持下來，換藥應該不問題——”

“為什麽？”黎低聲打斷了他的話。

“什麽？”夏凡挑了挑眉。

“為什麽……你要救我？”沉默半晌後，重複了一遍。

“這是啥奇怪的問題，救一個合作的夥伴，並不需要什麽特別的理由吧？”

他居然說夥伴？

黎愣神了片刻，還是第一次聽到人類這麽稱呼自己。

“你……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不，不對，不能因為一個法而迷，人的行為皆被利益所驅，這跟心無關，而是人的本質。

“那可太多了。”夏凡聳聳肩。

這個回答同樣令黎頗為意外，原以為對方會繼續掩飾下，沒想到就這麽直接說出來了。

黎忍住陣痛不斷的傷口，了口氣，“說說看？”

“差不多跟之前一樣，主要是聊天。不過我想將合作延續下去，最好是長期如此，畢竟想了解的問題實在太多，一兩天本不夠。”

黎怔住，一時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這人腦袋沒問題吧？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一個立誌於為方士的人，居然會想著和妖建立起長期聯係——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去樞府供職的？

考慮到之前他還敢說出“用了解來消除偏見，再普及到方士群中”的荒誕之言，或許腦袋真的有點不太正常。

“不行。”斷然拒絕道。

“為什麽？”

“我要向樞府複仇，而你是樞府的方士，我們遲早會為敵人。”

“為何事複仇？”

“我的師父……”黎的聲音低了下去，“被樞府抓走了。”

“可你明明說過你沒有師父。”夏凡好奇道。

“因為從未收過弟子，也不允許我師父。事實上，我連真正的名字都不知道。不過……”頓了頓，“自我悟事之後，一直將當做師父看待。”

“是人類？”

黎點了點頭。

“是因為和妖在一起的緣故麽？不對……”夏凡很快推翻了這個猜測，“倘若真是如此，他們應該優先抓捕你才對，可聽你的說法，樞府並不像是衝著你來的。”

“確實不是，他們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

“節哀……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你想複仇的心我懂，但你師父會怎麽想？真的希你複仇嗎？”夏凡決定利用自己被荼毒多年的經驗，展開心靈湯攻勢，“畢竟你的對手是樞府，用以卵擊石來形容不過分，比起死於仇敵之手，我覺得你師父更希你能好好的活下去。就算僥幸複仇功，得到的也隻有空虛。人活著嘛，開心最重要，要不要我給你下……算了，這兒沒有麵。”

“你在說什麽啊？”黎一臉怪異的著他，“誰跟你說我師父死了？”

“咳咳——”夏凡差點被嗆到，“沒死？”

“師父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隻是讓我忘記，當從來沒有見過就好。樞府不會危害的命，隻會讓再也無法重見天日。至於讓我好好活著這點……師父倒也說了和你一樣的話。”咬咬，“可我又怎麽能忘記那些年的一切？如果拋棄這段記憶，我跟死了沒任何區別，所以我要向樞府複仇，要將師父從他們手中救出來！”

由於緒激，黎說到最後猛地咳嗽起來，角溢出了一沫。

夏凡輕輕拍打著的背脊，等平複後才問道，“你師父什麽時候被抓的？”

“……八年前。”

是了，果然不止去過一次士考考場。

“你有沒有想過，那些可能隻是你師父的安之辭？”夏凡試著用平緩的語氣勸說道，“畢竟過去這麽久了，就算當時沒死，現在也不一定安然無恙。樞府要抓，總歸是雙方有過節，既然落到仇家手裏，下場肯定不會太好。衙門的監牢你知道吧？普通的犯人扔進去，沒幾個月就不人形了。”

“我師父不是普通的犯人。”

“棘手的犯人隻怕會更淒慘——”

“遇到我之前，曾是樞府的青劍。”

“那估計很難幸免了……等下，”夏凡一愣，“你說啥？你師父以前是樞府的人？青劍又是什麽？”

“青劍僅次於羽，相當於六部二品。”黎緩緩說道，“師父沒有犯下任何罪行，隻是叛逃出了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