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麽複雜的倫理關係？夏凡心中訝異不已。樞府的青劍收養了一隻狐妖，而狐妖為了找回師父，想要向樞府複仇？

好吧，考慮到對方收養黎時已經不在府任職，算是個人恩怨比較合適。

叛逃對於樞府而言算不算嚴重的罪過他不清楚，但既然是部高層，想必置方式也不會和底層方士一樣。說樞府不會危害其命，或許還真有可能。

這也解釋了，為何一隻狐妖會對樞府如此悉。

師父曾是青劍，那黎至也能算得上半個青劍的徒弟，若不是妖怪，單輩分恐怕還在負責士考的監考之上！

“你師父為什麽要逃離樞府？”

“沒說過理由。”

“你對樞府的了解，都是教的麽？”

黎虛弱的點了點頭，“不止是這一點，我所知的一切都是教的。”

夏凡心中頓時一，“也包括方相關的知識？”

“教過不，所謂隻有人才能掌握的法也不過如此，並沒有那麽深奧難懂。”斜眼掃了夏凡一眼，“怎麽……覺得自己有被冒犯到麽？”

都這種時候了，還不忘嘲諷兩句，師父真是教得一手好徒弟。

“你該不會覺得我自大到認為自己法天賦天下無雙吧？”夏凡攤手道，“就連青山鎮裏都有一堆考生比我厲害，被狐妖超過也沒啥好奇怪的。”

“你……不到嫌惡嗎？”這回到黎訝異了。

夏凡一時有些迷，“這有什麽問題？”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的？”黎盯著他道，“樞府規定，天下方都歸人所有，任何異類皆不得染指。如今你們引以為傲的東西被妖學會，甚至比你們更為擅長，你就沒有任何想法嗎？”

“關我屁事。”夏凡口而出道。

“什麽？”

“呃……”意識到有損形象，他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固步自封不會帶來毫好，何況有教無類，相互學習才是提升自己的最好方法。”

與此同時他心裏腹誹不已，又不是我教的你，我能怎麽辦？你學得快是你有本事，難道因為本事不如一隻妖，就要搬出樞府來威脅對方？那也太自欺欺人了吧。還有樞府這狗屁規矩說得好聽，但事實就是法知識全被他們控製著，一般人本無從接。否則他也不必為了求知解，而先來參加士考了。

黎也在打量著夏凡。微微蹙起眉頭，其中既有傷口刺痛的緣故，亦有來自心深的不解——無法辨別出對方是否在說謊，卻能到對方語氣中毫不在意的態度。這實在有些不可思議，哪怕是的師父，在教導方時也曾流過一猶豫，那畢竟是方士淩駕於常人之上的依憑。可對方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讓黎甚至有種錯覺，那便是在夏凡眼裏，自己和他並無區別；不僅如此，他跟那些無法知氣的人，也沒什麽區別。

這怎麽可能？

知上的混令黎半晌說不出話來。

發現越是接對方，反而越看不他是什麽樣的人。

“這樣如何？”夏凡的話打斷了的思緒，“我們重新商量下合作的事——聊天這部分不變，我幫你打聽你師父的下落，如此總沒問題了吧？”

“你要……幫我？”

“沒錯，但相對應的，你也要告訴我你學到的東西。”他直截了當道，“畢竟作為一隻狐妖，想要知曉一名青劍的下落絕不會太容易，可如果樞府裏有人照應，況就會好上很多。怎麽樣，這種機會錯過了可沒有第二次。”

黎不張大了，大多數想要加樞府的方士，不是為了求權，就是為了揚名立萬，因此都會不自覺的維護樞府的威與規矩。而眼前這個人，似乎對樞府一點忠誠都沒有，還沒進去就想著挖其牆角，簡直聞所未聞。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忍不住問道，“你參加士考究竟是為了什麽？”

夏凡想了想，“大概是為了踏足我從未到過的領域，見識我從未見過的景吧。”

荒誕不經的回答，黎心想，可不知為何，話語裏卻有種莫名的誠意。

沉默許久後，才輕歎口氣，“若是你執意如此的話。”

“你同意了？”

“前提是你真能通過這次考試，為樞府的一員。”

知道自己不應該答應，妖和方士太過接近從來沒有什麽好下場，可對方說得也沒錯，單靠一個人想要挑戰樞府，找回師父的可能微乎其微。更何況對方救了自己一命，沒有別的東西可以用來抵償，這或許是唯一的選擇。

“這個……”夏凡卻出略帶尷尬的笑容，“通過下次士考行不行？”

黎怔了怔，頓時沒好氣道，“連在樞府當應的大話都敢說出口，結果考試反而沒把握過了？”

“現在況比較特殊，”他無奈將士考大致況講述了一遍，“誰也不知道傾山陣的大荒煞夜是個什麽況，我一個人還好說，帶上你就不一定能保證安全了。”

“原來如此。”黎若有所思道，“難怪小鎮下方會有如此多條井道。”

“井道？”夏凡好奇的問，“這兩者之間有什麽聯係嗎？”

“莫非你對大荒煞夜一無所知？”狐妖挑起眉角，開始懷疑跟對方合作是否是個錯誤了。

“咳，我的況比較特殊……你師父有跟你說過這個嗎？”

“當然，它不止會影響到當地人，還會牽連出許多並發問題，理不當很容易赤地千裏，算是樞府曆來監管最切的邪祟現象之一。”

果然，狐妖在這方麵的知識遠超自己，夏凡心想，到底曾是青劍的弟子，就算比不過萬天識的家，相較其他考生肯定要強上許多。他原本隻想通過對方了解妖類，沒料到在法方麵也頗有積累，完全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

“詳細說給我聽聽吧——關於大荒煞夜的事。”

黎深吸了口氣，“也罷，就當你救治我的醫藥費好了。”

……

兩刻鍾後，夏凡總算對大荒煞夜有了一個全麵的了解。

按照黎的說法，它並不算一個罕見的現象，永國覆滅的最後幾年裏，煞夜曾在多地出現過。無論是戰、荒、水災、天變，隻要是非正常死亡驟增，就有可能在盛時引發大荒煞夜。

由於每個地方的盛期皆不相同，所以需要樞府分別監控，一場大荒煞夜視規模可持續數年到數十年，直至積攢的怨魂全部散盡為止。此的“怨魂”和他想象的也不盡相同，並非死者殘留的意識，而是強烈濃鬱的氣所導致的異象。

當這特殊的氣蔓延擴散時，就會產生跟魏無雙所說的“生者死、死者生”相仿的效果。氣和死——也就是積的重新結合，將生混沌。這種宇宙初開的質不與世間任何秩序相容，其實質也非人能理解。表現為骸從地下爬出，亡者穿開棺木，襲擊還活著的人。所到之哀嚎遍野，所謂的“大荒”便是此意。

這讓夏凡不想起了一個詞：喪圍城。

他還專門向黎確認過，隻剩骨頭能不能起來，得到的是一記白眼，答案是不止骨頭不能，破損腐朽的骸也不能。它們不過是提供了一個架子，真正讓它們起來的，是“氣”與附著上來的“積”，後者可以是泥土、砂石、枯枝等周遭。當怨魂強大到一定程度時，即使沒有骨架，它也能自我型。這些東西被氣所驅，一旦耗盡便會自行瓦解，因此生者的氣是對它們最好的補充。

這也使得他的喪永機試驗還未開始便宣告破滅。

樞府將煞夜中小的祟稱為「魅」，大的作「魔」，但不管是魅還是魔，都無靈智可言，反應遲緩，因此有著堅固城牆的大型城池，或地形狹窄的要道對這些邪祟都有較強的防能力。它真正讓人難以提防的點在於，誰也不知道城鎮下方埋有多骨，哪裏會鑽出新的敵人。

這也使得樞府獨立出來後，要求工部重新製定營建規範，最重要的一條便是墓地不得設在城，最距離外城牆一裏，且不得安葬犯人、冤死者以及來曆不明之人。骸則必須集中焚毀，隨意丟棄者視為犯罪，輕則罰款，重則監。

黎的講述讓夏凡大開眼界，他也算是明白對方為何會提及井道了——小鎮不僅沒有城牆，連個木柵欄都看不到，因此枯井下方的暗道就了相對容易防守的地方。一旦發揮不出數量上的優勢，魅對方士的威脅並不算大，踞險而守的話，隻堅持一晚上還是希不小的。

“倘若實在不行……你也不必勉強。”黎低聲說道，“小鎮地下我也待過，可供容的區域有限，最多也就進去五六十人，再多就會有窒息的風險。你既然沒有搶到頭籌，現在想去恐怕大地方都已被世家所占……和散門爭的話，你又不一定能贏過對手。而有些井道過於深邃……誰也不清楚裏麵藏著什麽……如果隻為追求蔽狹小，或許反倒會讓自己……陷險境。再等三年的話……”

的聲音越來越小，連呼吸也變得微弱起來。

這時夏凡才注意到，狐妖額前的發梢已被汗水浸，上去竟有些燙手的覺。

這家夥為了把話說完，居然撐著的不適，連一聲都不吭麽……

他輕輕捂住的，打斷了的呢喃，隨後起拉下窗板，令房間重新回歸到黑暗中，“這些信息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你先好好休息，我晚點再過來為你換藥。另外不用擔心考試的事——無需等到三年之後，我已經找到了過關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