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紈绔》第154章
風吹過兩人中間,讓他們的發糾纏在一起。顧九思在昏暗的燈下看著仰頭看的柳玉茹, 他突然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猛地扔了燈, 捧住了那人的臉, 深深吻了下去。
他知道柳玉茹的意思。
哪吒當年也曾傲骨錚錚,最后卻仍舊了天庭爪牙;齊天大圣也曾云霄笑罵,最終卻也在五百年后了斗戰勝佛。
有了神位,卻失了命隨己心的氣魄。從被鎮的人變鎮別人的人,這世上所有人都仿佛是回。
柳玉茹可惜的不是哪吒也不是大圣,而是他顧九思。
他在黑夜里彷徨前行,無非就是他約知著, 當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他或許便是下一個范軒、下一個周高朗、下一個陸永、乃至下一個王思遠。
今日他為了前程舍了沈明, 明日殊不知又會舍去什麼。
溫水煮青蛙, 低著頭一步一步往前走, 久了便連原本要去哪里都忘了。
柳玉茹說出這話之后, 他仿佛是在黑夜里驟然看到了明燈, 絕境中猛然抓住了救命草繩。
他死死抱了一下柳玉茹, 復又放開,而后穿著柳玉茹給他披的披風,轉過去, 同柳玉茹道:“你先回去吧,我要再進宮一趟。”
柳玉茹瞧著他匆匆往宮門趕過去,不由得笑了, 大聲道:“自個兒回來。”
顧九思小跑著擺了擺手,沒回頭的回應:“知道了。”
顧九思一路奔回宮中,又讓人通傳求見范軒。
范軒有些詫異他又回來,倒也接見了他,顧九思見了范軒,便立刻跪下了,范軒看著顧九思,頗有些詫異:“你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沈明的案子,微臣不能審。”
范軒皺起眉頭,顧九思跪在地上,繼續道:“陛下惜微臣,希微臣能夠不被人指責,可做人重要的是當個怎樣的人,而不是別人說我是怎樣的人。沈明是微臣的兄弟,他所做之事,的確是微臣教導無方,微臣不與他一同承擔罵名便也罷了,哪里有資格來審判他?若為了保住自己名聲,大義滅親審了他,那是不義;若不大義滅親審他,哪怕按著律法公正審了,因我和他的關系,那也是指指點點,故而還請陛下三思,換一個人主審此案。”
“顧大人,”范軒語氣中有了幾分不快,“你可想好了?”
“陛下的意思,臣明白,”顧九思神平靜,“可陛下看重臣,看重的不正是臣這一份正直嗎?若今日臣對友不義,陛下又怎敢將太子托付給微臣?”
范軒沒有說話,好久后,范軒終于道:“所以,沈明的案子,你決計是不審了?”
“不審了。”
“朕若讓一個人審他一個死罪呢?”
“按律來說,沈大人雖然有罪,卻也立下大功,就算活罪難逃,但也不當是死罪。”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替他冤。”
“朕讓人辦的案子,你也要讓人冤?!”
“陛下是明君。”
顧九思這句夸贊下來,室有了許久的沉默。
顧九思靜靜跪在地上,好久好久,才傳來范軒無奈的聲音道:“顧九思,你可知道,朕是想扶持你當丞相的。”
“微臣謝陛下厚。”
“未來周大人管兵馬,你管天下,朕在你上,有太多期。”
“臣辜負陛下信任。”
“你可知自己放棄的是什麼?”
“知道,”顧九思聲音鏗鏘有力,“臣不后悔。”
“為什麼?”范軒似是有些煩躁,顧九思抬起頭,看著范軒,認真道,“臣以為,做人,比做重要。”
范軒不說話了,他盯著顧九思。
好久后,他深吸一口氣,終于道:“你下去吧。”
顧九思知道有了結果,他叩首,站起,退出宮來。
他出了書房,便回了家中,他似是十分高興,等到了家里,看見柳玉茹在屋中算賬,他沖進屋去,抱起柳玉茹來,高興的轉了一圈。
柳玉茹驚出聲來,忙讓他放下自己,顧九思將放到位置上,高興道:“我們明天去看沈明吧?”
“好啊。”
柳玉茹笑起來,溫和道:“進宮同陛下說了什麼?”
“我同陛下說我不干了,不愿意審沈明。”
顧九思說著,便將自己同范軒的事兒同柳玉茹說道了一遍,柳玉茹靜靜聽著,顧九思抱著,緩緩道:“我那會兒從宮里出來,我其實不知道怎麼辦。在場久了,自個兒也不自覺染了場上的脾氣,權衡利弊,自私自利。上負擔越多,越往上走,就想得越多。有時候想太多了,連自個兒怎麼來的都忘了。”
“不過還好,”顧九思靠著柳玉茹,閉上眼睛,安心道,“你在,我就覺得有了路。”
柳玉茹聽著,輕輕笑了,輕著顧九思的頭發,想了想,慢慢道:“不過也是奇怪,你說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嗯?”
“讓你修黃河,又讓你回來審案子,還讓你主持秋闈,有點……”柳玉茹皺起眉頭,顧九思笑了,直接道:“有點捧得太過了。”
柳玉茹點點頭,顧九思靠著他,閉著眼睛,平靜道:“其實這也不難明白。他需要一個人,能去平衡周大人。周大人不喜歡范玉,又有權勢,陛下害怕他們兩爭執。而丞相張大人與周大人有舊,又是個不倒翁,他不會刻意保著太子,日后若周大人和太子有了沖突,張丞相大約就是隔岸觀火。所以陛下需要一個明確的太子黨。這個太子黨不能太護著太子,就像子商,那會激化周大人和太子的矛盾,但也不能偏向周高朗,就像他們一干老臣,還得有能力,還不是那種像李玉昌葉世安那樣的能力,而是調和所有人的能力……”
顧九思說著,慢慢睜開眼睛:“想來想去,也只有我了。”
“他不怕你同周燁的關系好,日后為周大人的人嗎?”柳玉茹有些奇怪,顧九思笑起來:“他看重的不正是我和周大人的關系嗎?我若與周大人沒有半分關系,如何做這個中間人?陛下知道,我經歷過揚州的事,最大的心愿便是天下安安穩穩的,不要再起爭執,其實只要太子不要太過失格,有周大人和我等輔政,哪怕陛下走了,這大夏也會安安穩穩繼續下去。我雖然不喜范玉,可我還是會盡量保著他,因為保了他,就保了這個天下安穩。”
柳玉茹沉默著,有些猶豫道:“可他若失格呢?”
顧九思沒有說話,片刻后,他慢慢道:“如果天下注定要了,那自然是擇明主而抉之。”
“陛下想不到嗎?”柳玉茹想不太明白這些彎彎了,“他難道不知道,一旦太子失了分寸,你也不會再做這個和事老嗎?”
顧九思嘆了口氣,他眼里帶了幾分無奈:“其實陛下也抉擇得很難。范玉是他唯一的兒子,如今雖然脾氣囂張,但終究沒有犯下什麼大錯,哪怕是一般帝王,也不至于為此廢太子,更何況如今太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廢了,又要立誰?無論立誰,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順,都會有另外一批人擁護范玉登基,除非范玉死了,不然大夏難安。”
“可陛下也想得長遠,太子如今的子,他日登基,太不可控,會做什麼不會做什麼,誰都說不清楚。如果他真的犯下大錯,以陛下如今的布局……”
“怕是沒有給太子留下后路。”
一個朝堂,沒有徹徹底底的太子黨派,只是在每個位置上安排了最合適的人。殿前都點檢周高朗,丞相張玨,戶部尚書顧九思,工部尚書廖燕禮,刑部尚書李玉昌……
有這些人在,哪怕是有一日,范軒百年歸天,也可保大夏外安定。
他已經為這個國家盡力了,只是他始終還是有私心,還是希自己唯一的子嗣能夠好好的。所以他希顧九思不僅僅只是一個戶部尚書,他還希顧九思能夠站穩腳跟,為一個能和周高朗平衡的人。
周高朗與范玉不對付,周高朗看著范玉長大,心里始終認為范玉是個孩子,又不大看得上他,過去常常諫言范軒續弦再生一個孩子,甚至在立太子一事上都十分反對,范玉對周高朗恨之骨,周高朗位高權重,范玉若是被欺負得狠了,半點奈何不得周高朗,怕是要走到極端去,那范玉便完了,大夏又是一番。
所以這個朝堂需要一個顧九思。他與周家好,能勸著周高朗,又能哄著范玉,讓范玉以為自己有一顆平衡周高朗的棋,不至于走到絕境去。這個過程中,范玉慢慢長大,或許有一日,也能明白父親的苦心。
柳玉茹和顧九思把這些彎彎道道一講,柳玉茹不由得嘆息道:“這天家也不容易,若陛下不是陛下,也就不用想這麼多了。”
說著,柳玉茹放低了聲音,小聲道:“只是,做得這樣急,陛下怕是……”
話沒說出來,顧九思卻已經明白了。顧九思嘆了口氣,搖搖頭,什麼都沒多說。
第二日清晨,顧九思便出門去打點,約了柳玉茹下午去看沈明。柳玉茹清晨到了神仙香去,同葉韻一起看了神仙香如今的經營狀況,等用過飯后,顧九思便派人來接柳玉茹,葉韻不由得道:“還這麼早,顧大人是接你做什麼去?”
“去看看沈明,”柳玉茹笑了笑,接著道,“你一同去嗎?”
葉韻聽得沈明的名字,嘆了口氣:“自然是要去的。”
柳玉茹點點頭,領著葉韻一同上了馬車,坐在馬車上,柳玉茹想起離開東都之前沈明那驚天地的一哭,不由得抿笑了起來,打量了葉韻。葉韻看見那眼神,有些不自在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離開東都那日,沈大人哭了一天。”
葉韻聽到這話,便知道柳玉茹要問什麼了,輕咳了一聲道:“他孩子氣了。”
“與你過去,倒是像的。”
柳玉茹輕描淡寫說了一句,想了想,手肘搭在小桌上,瞧著葉韻道:“你是如何想的呢?你年紀也不小了,你叔父不管你的婚事麼?”
“管是管的,但也不敢多說,怕傷著我的心。”葉韻平靜道,“說句實話,其實我也沒有多想過,我就是覺得,家里讓我嫁給誰,我就嫁給誰,若我的婚事能給別人帶來幾分快活,便也是好的。”
“你……”柳玉茹皺起眉頭,葉韻笑了笑,“說來也不怕你笑話,之前家里是給我相看了江大人。我心里也是有了幾分心思的。”
說著,葉韻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想著若是嫁過去,一來和你也算是親戚,日后互相照應。而來我們葉家、顧家、江家也算是真連在了一起,也算是為家族貢獻了幾分。三來嫁給江大人,也算是面,沒有對不起門楣。只是沒想到江大人心中有人……”
葉韻說著,嘆了口氣,轉頭看向窗外:“后來我也想明白了,我還年輕,還有許多機會,未來的事兒,慢慢看吧。”
“說來說去,”柳玉茹笑道,“就是不說沈明。”
葉韻沉默下去,沒有說話,好久后,才道:“他救了我,對我好,心疼我,我視他為好友。他說喜歡我,我怕糟蹋了他的心意,也怕糟蹋了他的人。”
“你說得奇怪了。”柳玉茹有些疑,“你嫁江舅舅,你不覺得糟蹋,問你回應沈明,你倒怕糟蹋了沈明?”
聽到這話,葉韻苦笑起來:“你不懂。”
葉韻轉頭去,低聲道:“沈明這個人吧,干凈得很。”
聽到這話,柳玉茹便明白了。
如今的葉韻,仿佛當初的自己,面對顧九思那份,總覺得配不上。因為心思重,而顧九思的就如今日的沈明,干凈得很。
突然就有了那麼幾分同,可奇怪的是,當年覺得自個兒配不上顧九思,如今卻沒了半分這樣的想法,察覺到自己的變化,不由得有些愣神,葉韻見發愣,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后,柳玉茹慢慢道:“再等等就好了。”
“等什麼呢?”葉韻有些疑,柳玉茹卻是笑起來,“再等等,或許你便會知道,對于一個人來說,被一個人真正著,會有多麼神奇。”
會治愈你所有殘缺,會讓你胎換骨。
“或許吧。”
葉韻嘆了口氣,兩人說著,便到了天牢,下了馬車之后,就看見顧九思和葉世安在門口候著他們,顧九思見柳玉茹出來,忙上前去,扶著柳玉茹走了下來,葉韻見到葉世安,和葉世安問候了一聲,葉世安了然道:“看沈明啊?”
葉韻應了一聲,葉世安想說點什麼,最后卻也只是皺著眉頭,什麼都沒說。
四個人一起進了天牢,還沒走進去,就聽見了沈明的聲音。
他在里面敲著碗,閑著沒事兒唱著歌。
他也沒什麼文化,唱的都是山寨里的歌,活生生把一個天牢唱出了幾分寨子的覺,似乎隨時隨地就會跳出兩個土匪來揮舞著大刀喊:“此山是我開……”
四個人走進去,沈明聽到了聲音,背對著牢房門,百無聊賴道:“世安哥,我想吃桃子,下次帶點桃子進來。”
“好。”顧九思開了口。
聽到顧九思的聲音,沈明驟然僵了背,隨后他猛地回頭,看見顧九思后,他趕爬了起來,高興道:“九哥!”
顧九思臭著臉,看著沈明,冷笑道:“還知道我是你哥?”
“哥,”沈明趕討好道,“你是我親哥哥。你怎麼來了?事解決了?王家人都砍了吧?秦大人好不好?滎什麼況了?你……”
“你還有臉問這麼多問題,”顧九思冷著臉打斷他,“怎麼不反省一下自己做了什麼?”
“我錯了,”沈明從善如流,趕開口,“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還有下次?”顧九思嚴肅看著沈明,認真道,“你倒的確沒有下次了。”
這話讓沈明愣了愣,葉世安和葉韻聽到這話,也是震驚看了過來,葉世安立刻道:“陛下……”
“陛下讓我主審此案。”顧九思看著沈明,“滎一案牽扯東都眾多員,陛下希我來審案。可因為你的關系,我牽扯其中,為了洗清我指使你殺王思遠的嫌疑,我得做點什麼,然后我才能去審案、立功,讓陛下給我一個升的機會。”
“這是陛下給我的考驗。”顧九思眼里沒有半點說笑,“沈明,你說我該怎麼辦。”
“九思……”葉世安急急開口,顧九思怒喝出聲,“你讓他說!”
沈明沒有說話,片刻后,他平靜道:“九哥是要做大事的人,接了陛下的考驗,九哥主審此案,便可以平步青云扶搖直上了,日后說不定是咱們大夏最年輕的丞相呢。到時候九哥還得像現在一樣,多為百姓辦事。”
“我問你我該怎麼辦。”顧九思不讓他有半分逃避,沈明嘆了口氣:“自然是要重判。律法里最重怎麼判,就怎麼判。九哥你也別擔心,我看過《大夏律》了,我這個況,最重是夷三族。我沒有三族可以夷,你就這麼判,這麼判下來,誰都不敢說你指使我了。”
“你是不是以為我不敢判?”
顧九思帶了幾分怒意,沈明看著顧九思,他神一片清明:“九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如果可以,我可以自個兒了結自個兒,不讓你為難。可我若自個兒了結了,那就是畏罪自殺,你的嫌疑就洗不清了。”
“我不是沖做的事兒,”他靜靜看著顧九思,“從我做那事的時候開始,我就做好打算了,我不連累你,你若是讓我連累了,我還不如死在路上不回來。”
顧九思沒說話了,他看著面前的沈明,片刻后,他同旁邊獄卒道:“開一下門。”
這獄卒是他安排的人,獄卒開了門,顧九思道:“你到門口去,我說幾句私下的話。”
獄卒猶豫了片刻,但想著顧九思的份,還是出了門去,在門口等著。
獄卒才出門片刻,就聽到里面傳來沈明的嚎聲。
“你這腦子!你這腦子!”
顧九思進了牢房里,對沈明拳打腳踢,沈明嚎著在監獄里四逃竄,葉世安葉韻柳玉茹趕進去攔著顧九思,顧九思一面打一面罵:“你還不如不懂事!還不如什麼都不想!逞你大爺的英雄!我今天把你打死,打死算了!”
“不懂事兒的東西,王家那一家子的命抵得上你嗎?!”
顧九思被另外三個人聯手攔著,卻還是追著沈明作勢要打。旁邊葉世安連連勸阻:“罵罵得了,別手,別手。”
柳玉茹也是趕道:“你冷靜些,要打也回去打,在這兒打出事兒來不行。”
葉韻聽得柳玉茹的話,也道:“他回來時候才被人捅了好幾刀,如今剛養好,真的會打死的。”
聽到這些話,顧九思也打累了,他緩了作,往床上一坐,著氣道:“沈明我和你說,我真的是上輩子欠了你。”
“九哥我真的知錯了。”
沈明抱著頭,蹲在一邊,低著頭認錯。
顧九思緩了緩,他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會到了當初顧朗華當初打他的那種心。
他真的很想提一木打死沈明,就算打不死,把木打斷或許也覺得舒服些。
沈明見顧九思不說話,低聲道:“九哥,你真的別為難。”
“我為難你大爺為難!”
顧九思罵出聲來,葉世安在旁邊看明白了:“所以這個案子,你不打算審?”
“不審。”
顧九思扭頭道:“審什麼審?我回去修黃河去!我就留在黃河不回來了,我和黃河天天待在一起萬古長青。我修完黃河修長江,我修完長江修淮海,我這輩子都不回東都,一輩子修河算了!”
葉韻在旁邊聽著,忍不住笑出聲來,顧九思冷冷看了一眼,葉韻趕退了一步,躲在了葉世安后面。
柳玉茹聽著顧九思說氣話,忍住了笑,輕咳了一聲,同沈明道:“你自己是打算自己扛了所有事兒,可你九哥怎麼會讓你一個人扛?沈明啊,日后做事兒,你得知道,你邊人都心里惦著你,不可能放你不管。你想犧牲容易,可你也得問問旁人難不難過,允不允許。”
“你不是以往山上一個人吃飽全家不的山匪了,”柳玉茹聲音里帶了幾分無奈,“你既然來了顧家,便是有個家了。”
沈明沒說話,他蹲在一邊,低著頭,手環著自己,好久不出聲。
葉韻走到沈明邊上去,輕輕踹了踹他,小聲道:“說句話,啞了?”
“我知道了,嫂子。”
沈明終于開口,沙啞著,卻是又重復了一遍:“我真知道了,九哥,嫂子。”
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了,他有一個家。
顧九思聽到這話,也沒了找沈明岔子的心,他坐在床上,抿了抿,終于道:“你最近好好養傷,只要我不審這個案子,陛下也沒了一定要判你重罪的理由。他應當會派李玉昌主審這個案子,你的況他清楚,我猜著,你最后不是充軍,便是流放了。”
“嗯。”沈明低著頭,沒有出聲。顧九思接著道:“我會幫你想辦法,盡量充軍到幽州去,到了周大哥地界上,你好好跟著周大哥做事兒。你日后也別總是沖想著用蠻力,多讀點書,不喜歡看那些文縐縐的書,兵法什麼的多看看。”
“好。”
沈明沒了往日的活勁兒,什麼都說是,什麼都說好,顧九思也沒法罵了。
幾個人閑聊了一會兒后,顧九思走出門去,到了門口,同葉世安道:“你從你家拿些兵法的書來,扔給他看,別在牢里就過得像養老一樣,什麼都不學了。”
葉世安點點頭,隨后道:“你推掉陛下的,不止是主審滎案的機會吧?”
顧九思沉默了片刻,許久后,他才道:“陛下本想讓我當此次科考的主考。”
葉世安愣了愣,片刻后,他終于嘆息出聲:“九思。”
顧九思轉頭看他,葉世安笑了笑:“愿你我幾人兄弟,能永如今日。”
“嗯?”顧九思有些不明白,葉世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道,“你放心,若我是你,也會如此。”
聽到這話,顧九思也笑了。
他拍了拍葉世安的肩,只能道:“我真的是上輩子欠了他,我覺得養個兒子,也就這樣了。”
說著,他有些難過:“真的,”他同葉世安慨,“我覺自己年紀輕輕,就養了個叛逆兒子。我爹當年的心,我真的已經提前到了。”
“什麼心?”
旁邊柳玉茹笑著,顧九思嘆了口氣:“就是想打死他,非常想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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