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紈绔》第169章 (1)

“你怎麼來了?”

顧九思見柳玉茹出現,慌忙站了起來。柳玉茹見他還被繩子綁著, 趕忙蹲下來, 替他松了手上的繩子, 低聲解釋道:“揚州那邊我理完了, 我擔心里,便回來瞧瞧。”

“你不是當去黃河的嗎?”顧九思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擔憂,緒復雜道,“你現下過來……”

“我安排了其他人先過去,如果子商對黃河手腳,極大可能是設置在滿足兩個條件的地方,第一是在守南關的上游, 第二則是在你不在的時間里他監工的地方。”柳玉茹扶著顧九思起來, 快速道, “我現下已經讓人先去滎, 找到傅寶元, 同傅寶元確認在你不在的時候子商監工的位置, 等確認過你安全后, 我再過去, 按著這兩個條件逐一排查。”

說著,柳玉茹解開了繩子,抬眼看著顧九思, 顧九思靜靜注視了片刻后,笑起來道:“哭過了。”

他抬手輕輕臉上的淚痕上,有些苦道:“怎麼又哭了?”

“方才去見了葉大人和殿下, ”柳玉茹換了稱呼,鼻子道,“同他們爭執了一下。”

顧九思知道柳玉茹同他們爭執什麼,他一時說不出話來,他低垂著頭,好半天,終于道:“他們讓你來找我?”

“嗯。”

柳玉茹點點頭:“他們讓我來勸你,讓你別管這事兒了。”

顧九思低頭不語,柳玉茹替他拍了拍袖上的塵土,轉頭吩咐了外面弄兩碗面來,隨后道:“其他不說,先吃點東西吧。”

顧九思應了一聲,被柳玉茹拉著坐在桌邊,柳玉茹握著他的手,靜靜端詳著他,顧九思瘦了許多,看上去多了幾分風霜,顧九思注意到的目,抬起頭來,看著便笑了:“看著我干什麼?是不是覺得我長得太好看了?”

聽得這樣的俏皮話,柳玉茹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撲到了顧九思的懷里,死死抱住了他。

其實知道的。

知道此刻人有多難過,也知道這個人如今應當多茫然。他走在一條無人陪伴的道路上,每個人都告訴他,他是錯的。

他天真,他稚,他不知世事。

心的道義被全然踐踏,他的堅守一文不值。

相伴隨行的人漸去漸遠,只有他一個人還走在這條路上,堅持著所有人說無謂的堅持。

對于一個心懷信仰的人,最大的殘忍,便是毀掉他的信仰。然而哪怕在此刻,他卻也沒同說一句,他尚還要偽作往日那般,想要逗多笑笑。

顧九思被這麼一抱,便笑不出來了,他察覺懷中微微抖的姑娘,好半天,他垂下眼眸,將手無力搭在的肩膀上。

“本不想讓你擔心的,”他喃喃出聲,“可你這個樣子,我也裝不出高興來了。”

柳玉茹沒說話,顧九思抱,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向來是個會過日子的人。如今咱們有錦兒,有家里人,就算是為著你們,這事兒我也不當管了。我不僅是這大夏的員,我還是你的丈夫,錦兒的父親,爹娘的兒子。我上還有許多其他責任……”

顧九思聲音哽咽,他抱著柳玉茹,用頭抵著的頭發,似是極為痛苦道:“我當同你回去的。”

“既然是應當,”柳玉茹低啞出聲,“為什麼,你還這麼難過呢?”

顧九思沒有說話,他垂著眼眸,并不言語,好久后,他才道:“東都還有近百萬人在那里。”

百萬百姓,劫掠三日,那便是生靈涂炭。

“玉茹……”

顧九思干出聲,柳玉茹抬起手,止住他的聲音。

“你別說話。”

柳玉茹清明的眼看著他,溫道:“你別做決定,我來替你做,好不好?”

顧九思靜靜看著

這大概是一生最麗的年華,他們初見時,太過青,眉眼所能及,不過是后院那被高墻圍著的天地。而如今眉目張開,形高挑,本為一等一的人,更難得的是,有一雙如寶石、如名畫、如天空一般的眼。

那眼里落著青山秀水,蕓蕓眾生,讓它彩非凡,熠熠生輝。

如神佛,看得見世人之心;又似燭火,照得亮漫漫前程。

這是他一生所見,最麗不過的子。

顧九思眼珠輕轉,卻是一直盯著,柳玉茹笑起來,聲道:“無論我做什麼決定,你都要聽我的,好不好?”

“好。”

顧九思沙啞開口。那一瞬間,他無條件信任著他生,他便茍且生;要他死,他便慨然赴死。

柳玉茹不說話,抬起手,靜靜臨摹起他的眉眼,珍重看著他,冰涼的指尖慎重又溫

“九思,”認真看著他,“你要知道,我你。”

“我知道。”

“我你的風骨,你的赤城,我知道,我著的這個人,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生靈涂炭而無所作為,也不可能心安理得與我偏安一隅,過自己一方天地。”

柳玉茹一開口,顧九思眼淚便落了下來,他看著柳玉茹,不敢移開視線,像個孩子一般,哭得滿臉是累。

柳玉茹開他臉上粘連的發,含著眼淚,微笑著看著他,聲道:“你去吧。”

顧九思不敢,他抖著,聽這個人平和道:“你想做什麼,你就去做。我從不覺得你錯了,只是你走這條路太難了,其他人走不下去。可是你能走,你便是我心里的英雄。你要缺錢,我散盡千金,你要幫忙,我竭盡所能。當然,若你要我赴湯蹈火,”柳玉茹勉強笑起來,“我就不陪你了。我自私得很,我要保護好錦兒。所以黃河啊,我能修,我就修,我修不了,我就不修了,好不好?”

“好。”顧九思哭著出聲。

他知道其實是騙他的,可他卻不能拆穿,他抓袖,死死盯著,沙啞著聲道:“你一定要說到做到。”

“我會的。”

柳玉茹輕笑。

“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你一定要過得比誰都好。”

“我知道。”

“不管我做了什麼,我發生了什麼,你和錦兒,都一定更要好好的。要是我讓你過得不好了,你就不要喜歡我了。你去喜歡另一個人,”顧九思哭著低下頭,“你喜歡一個自私一點、對你好一點的人,不要……不要再喜歡我這種人了。”

顧九思說著,他再支撐不住,他佝僂著軀,哭著癱到了地上。柳玉茹靜靜看著他,哪怕在這個時候,流淚的樣子,也是矜持的、克制的、優雅的。

看著面前泣不聲的人,吸了吸鼻子,低聲道:“我等一會兒會將家里的錢都給你個單子,你若要用,全用了也無妨。我自己這邊已經留了夠一家老小用的錢,不會影響家里人的。”

“我在揚州遇到了陳尋,家里人我給他了,等我解決了黃河的事,我會帶家里人躲起來,等你沒事兒了,我帶著他們來找你。若你出了事兒,我便帶著他們離開。”

顧九思說不出話,他只是抱,抱一點,再一點。

他已經對說過無數次對不起,許諾過無數次。

可他終于發現,他做不到。

他無法如他所想,讓一輩子安安穩穩,從遇到他開始,他給帶來的,始終是不安,顛沛流離。

他算得了天下,護得住蒼生,救得了東都百萬百姓,修得了黃河滾滾長河,卻給不了這個姑娘,一襲安穩。

他配不上來,從來都對不起,可如此好,讓他始終放不了手。

他跪在前,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宣泄在這一刻,仿佛這一刻便是訣別。

柳玉茹靜靜看著他,從這個擁抱里察覺他的苦痛和無力,抬手梳過他的頭發,輕輕笑開。

“顧九思,”著他的名字,溫又鄭重,“謝謝你。”

顧九思搖著頭,他嗚咽著,拼命搖頭否認。柳玉茹抬起眼,看向院外飄著的白云,一無際的藍天,慢慢道:“我小時候,很想嫁給一個好男人。我想過許多遍,好男人應當是什麼模樣,我以為他會保護我,他會讓我從此錦玉食,無憂無慮。從此我陪伴他,依附他,為他活著,也為他死去。直到后來,我嫁給了你。”

柳玉茹低下頭,看著他,忍不住笑起來:“我才知道,人活著,應當是為自己。”

說著,彎下腰去,抱了他,閉上眼睛:“我不覺得你對不起我,你也不必對我愧疚。我雖然是你的妻子,可我更是柳玉茹。”

不依附他,也不屬于他。要什麼生活,自己會選,而不是他給。

他的人生流離,從當年下船折返揚州那一刻開始,便是選了這份流離。

他的人生承載萬民,從領了誥命,陪他一起站在高俯瞰百姓時,便是選了這份責任。

他無需愧疚,而也并不指責。

他們兩相擁,也就是這一片刻,顧九思終于確定,走在這條路上,他不惶恐,也不茫然。

他們兩沒有太多時間溫存,等顧九思緒穩定后,送飯的人也上來了,柳玉茹同他用過飯后,柳玉茹將家里所有的錢都列了個單子,給了顧九思,而后又將揚州的況細細說給了顧九思聽。說完之后,已到午時,柳玉茹同顧九思道:“我等會兒去找周大哥和葉大哥,我會同他們說你已經被我說服,但是不愿意參與此事,我們兩留在汾水。等他們放松警惕,今天晚上,我們便離開。”

顧九思點了點頭,柳玉茹讓他休息一下,兩人梳洗之后,柳玉茹便領著他去見了周燁和葉世安。

周燁擺了一桌酒,三人見面,都不太說話,柳玉茹在中間,看著三個人一言不發,柳玉茹笑了笑道:“都過去了,你們也別拘著。等你們事定,我和九思就回揚州了。”

“回揚州……”葉世安躊躇了片刻,終于才道,“回去打算做什麼?”

“繼續經商。”柳玉茹舉起杯子來,看了周燁和葉世安一眼道,“九思以后不在朝中,我們生意上若出了事兒,免不得還要勞煩你們。”

聽著這話,周燁和葉世安逐漸放下心來,周燁立刻道:“此事好說。”

說著,周燁拿著杯子,看向顧九思,猶豫片刻后,他抬手道:“九思,喝一杯吧。”

顧九思應了聲,他拿了杯子,同周燁了一杯后,他抬眼看著周燁,平靜道:“大哥,”周燁聽到這一聲‘大哥’,心中有些酸,正要說話,就聽顧九思道,“嫂子的事,我的確盡力了。”

“我明白。”周燁苦笑,他嘆了口氣,“我也不過,就是心里太難,找個理由讓自己心里舒服些罷了。你見諒。”

顧九思點點頭,沒有多說,他和周燁一飲而盡,隨后又舉著杯子,轉頭看向葉世安。

兩人對看了一會兒,葉世安舉起杯子,點了點頭,將酒喝了下去。

一頓飯吃得悶悶沉沉,三人話不多,周燁喝了不酒,等散席的時候,葉世安扶著周燁回去,周燁走到一半,突然回過頭,朝著顧九思喊了一聲:“九思!”

顧九思拉著柳玉茹,他回過頭來,看著周燁注視著他,周燁盯著他,也不知是在看誰,好久后,他才道:“對不住。”

顧九思得了這話,他沉默片刻,隨后笑起來。

“沖你這聲對不住,”他輕輕嘆息,“我且還將你當兄弟吧。”

說著,顧九思抬起手來,拱手笑道:“后會有期。”

周燁喝得有些混沌了,柳玉茹忙同葉世安道:“葉大哥,你扶著周大哥回去吧。”

葉世安點點頭,送著周燁回了房中。等送走他們,柳玉茹和顧九思手拉手一起回到房中,兩人關上大門,顧九思轉過頭來,同柳玉茹道:“等一下……”

話沒說完,柳玉茹便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拉住他,吻了上去。

黑夜里是他們的呼吸聲,兩人擁抱在一起,等一吻完畢,顧九思和抵著額頭,聽問:“喜歡嗎?”

顧九思低啞著嗓子:“喜歡。”

“記得你想要的,活著回來。”

“好。”

顧九思沒有放開抖著道:“玉茹,我要是不想放開你,你會不會怨我?”

“不會。”柳玉茹抬眼看他,一雙眼明亮如星,“我高興得很。”

兩人說著話,就聽外面一聲悶哼,隨后,萊挑開了窗戶道:“行了,快走。”

柳玉茹和顧九思一起應聲,顧九思翻過窗戶,然后將柳玉茹一把抱了過去。

柳玉茹的人布置了一天,加上周燁和葉世安酒后疏于防范,三個人很快就出了府衙,和柳玉茹的人重新頭。等頭之后,一行人駕馬沖到城門口,柳玉茹亮出了周燁以前給的令牌,揚聲道:“奉殿下之令,急事出城,讓開!”

城門人看見柳玉茹的令牌,又見柳玉茹脾氣不好,趕忙給他們一行人開了門,所有人疾馳出了城門后,柳玉茹和顧九思到了道上,而后柳玉茹看著顧九思,笑了笑道:“我得去黃河了。”

“我知道。”

“你打算去哪兒呢?”

“我?”

顧九思想了想,抿了抿,終于道:“東都吧。”

“好。”柳玉茹點了點頭,轉頭看了一眼萊,隨后同顧九思道,“那萊留給你,你去東都必然是要去尋舅舅的,他過去方便。”

“那木南跟你走吧。”

顧九思笑起來,他抬手理了理柳玉茹披風上的領,瞧著道:“諸事小心。”

“你也是。”

說完之后,兩人沉默著,似乎誰都不忍開口分離。許久后,柳玉茹低頭笑了笑,擺手道:“我走了。”

說罷,柳玉茹轉過頭去,沒敢回頭,打馬一路朝著永州的方向狂奔了過去。

而顧九思目送著他離開后,調轉了馬頭,也是奔向了東都的方向。

兩人幾乎是先后差不多時間到達了永州和東都,而這個時候,天下都傳來了周高朗自立為帝,朝著東都勢如破竹而去的消息。

就在周高朗攻下第一個城池的當日,沈明正在邊境秦城城樓上和葉韻下著五子棋,他方才落下棋子,便察覺地面微微震

葉韻著棋子,有些奇怪道:“這是怎麼了?”

沈明聽到這話,臉大變,他慌忙站起來,急急走到了城墻之上,而后便見遠黃沙滾滾,沈明睜大了眼,大喝出聲:“外敵來襲,整軍迎敵!”

當是時,正是康平元年八月十三。

東都宮中,歌舞升平,范玉蒙著眼睛在殿,正同人玩得開懷。

子商本在陪酒,一個太監急急走來,進了殿,在子商耳邊說了幾句什麼,子商神,站起來,同范玉道:“陛下,臣……”

“去吧去吧,”范玉揮了揮手,頗有些不耐煩道,“整天這麼多事兒,你也不必同朕請示了,要滾趕滾。”

子商笑了笑,恭敬行禮告退后,走到大殿外去。大殿外面,鳴一一個人站在門口,他的臉十分難看,子商上下打量了一眼站在鳴一后的人,對方紅著眼眶,子商心中暗覺不好,卻還是故作鎮定笑道:“怎的了?讓你去趟揚州,怎麼就哭著回來了?”

“大人,”對方當場就跪了下來,沙啞道,“蕭大人,去了!”

聽到這話,子商猛地睜大了眼,片刻后,他瞬間反應了過來,一把抓起地上人的領子,怒道:“你說什麼?!”

他已經許久聯系不上揚州,心中便知道揚州出了事,只是他沒想到,竟然是蕭鳴死了。

那侍衛被子商反應嚇到,但他還是咬牙再次重復:“蕭大人,去了!”

子商沒說話,他整個人似是愣住了,旁邊鳴一有些擔心扶住他,皺眉道:“大人,您冷靜些。”

子商覺自己整個的魂魄都飄在了外面,他腦海中一片空白,好久后,他用盡所有力氣,才問了句:“是誰……”

“是陳尋。”

那侍衛立刻道:“如今揚州已是陳尋主事。”

子商在腦海中迅速搜索了一圈這個名字,他覺得有幾分悉,卻又說不上來,他皺起眉頭道:“陳尋是誰?”

“原是姬夫人手下的客卿。”那侍衛立刻道,“與王平章搭上線后,不知道怎麼的就和姬夫人熱絡起來,后來柳玉茹到了揚州,住府,姬夫人與柳玉茹起了沖突,蕭大人為此對姬夫人了手,姬夫人憤怒之下召集王氏舊部,與王平章聯手,刺殺了蕭大人。”

“那東營的人呢?”

子商起了拳頭,侍衛低聲道:“王平章重金收買了軍隊里的人,給東營的人下了藥,而后陳尋假借蕭大人的令允許沈明令三萬大軍揚州,沈明進來后,陳尋與王平章將我們的人幾乎都抓了,之后陳尋殺了王平章,將不服他的人都送進軍隊,由沈明帶去了豫州戰場。”

“豫州?”

子商聽到這個詞,有些不可思議道:“你說沈明去了豫州?”

“是。”

侍衛立刻道:“帶了揚州軍隊,一共八萬人。”

子商覺得有些荒唐,他退了一步,想說什麼,說不出,他手上無意識想比劃些什麼,最后卻是紅著眼說了句:“阿鳴怎麼會死呢?”

沒有人說話,子商猛地叱罵出聲:“一個柳玉茹,怎麼就能算計到他呢?!”

他的師弟,他比誰都了解。他自聰慧穩重,做事都多著幾分心眼,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人,怎麼會被一個柳玉茹算計了呢?

侍衛低著頭,他低了聲,小聲道:“柳玉茹說,顧錦是您的孩子。”

說他就信?!”子商怒罵出聲,“他這麼傻嗎?!”

“蕭大人邊人說,”那侍衛小心翼翼道,“那孩子的眼睛長得像您,而且,蕭大人一直以為您喜歡柳夫人,就想著不管是真是假,幫您先把人留下來。”

聽到這話,子商整個人都愣了。

侍衛繼續道:“蕭大人說,您好不容易喜歡一個人,無論是什麼手段,他都希您有一個家。”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小小愿,這樣有的、甚至唯一一次,就讓他送了命。

子商茫茫然站著,他艱難轉過頭,看向揚州方向。

那一瞬間,他仿佛是看到很多年前,他剛剛到章家,他坐在馬車上,孩子追在馬車邊上,艱難著他:“公子,公子,給點吃的吧?”

起車簾,看見努力奔跑著年。他面黃瘦,子商一樣就看出來,再過不久,這個孩子就要死了。

停了馬車,然后走下去,他半蹲在蕭鳴面前,笑著道:“我可以給你一個饅頭,你給我什麼呢?”

“命。”蕭鳴抬起頭,認真道,“你救我,我把命給你。”

他一直以為這是玩笑話。

子商一個人走過這麼多年,邊全是暗猜忌,若非有利可圖,誰又會當真把命給他?

然而如今到此刻,他卻才發現,竟當真有人這麼傻。

蕭鳴不是死在自己的愚蠢里,也不死在柳玉茹的計謀中,而是死在對他那份和擔憂里。凡是涉及到他的師兄,他便會化作一個孩子,失去防備和堅韌。

眼淚不自覺從子商眼里流下來,旁邊人都有些詫異,子商渾然不覺,直到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那眼淚仿佛是巖漿一般,灼得他從手背開始,一路疼得搐。

他從未想過還會有這樣的緒,旁邊鳴一擔憂看著他,忍不住道:“大人……”

這一聲“大人”讓子商驟然清醒過來,鳴一斟酌著,安出聲:“我等人走上這條路,便心中有了自己的歸宿,大人不必太過傷。蕭大人在天有靈,必不愿見大人為了他了方寸。”

“放心吧……”子商聽著鳴一的話,低啞道,“我不會了分寸的。揚州的事先不要傳到陛下那邊去,給阿鳴設一個靈堂,放在府邸里,也別讓外人擾了。”

鳴一應了下來,吩咐人下去做了,而后鳴一上前去,扶著子商往宮走去,不由得道:“大人,如今揚州被奪了,我們怎麼辦?”

揚州沒了,他們讓劉行知和大夏你死我活的意義,也就沒了。

“怎麼辦?”

子商嘲諷笑開:“陳尋背后站著的是顧九思,這一次沈明正面對抗劉行知,只要顧九思這邊支援不夠及時,沈明那八萬人馬渣都不會剩,我們只需拖住東都的戰線,讓周高朗和范玉死斗,等劉行知殺了沈明趕過來,取了東都,殺了周高朗顧九思這批人,我們便是重臣。我當初與劉行知談的,揚州本就要歸順劉行知,我替他拿下大夏,他與我結為異兄弟,贈我揚州,封我為異姓王。那就依舊按照約定,且讓他先拿下大夏,到時陳尋無兵無錢,劉行知再借我兵力,回頭取回揚州,易如反掌。雖然不如我們一開始所想那樣,能一舉拿下天下,”子商抬手拂過玉欄,慢慢道,“但也并非走投無路。”

“大人英明。”

鳴一聽到子商的法子,心中頓時放心了許多。

然而子商不見半點喜,他繼續吩咐著道:“你帶一波殺手到黃河去,隨時聽劉行知的命令,只要他打到守南關,”子商冷下眼神,“便點燃之前我們放好的火藥。”

“是。”

鳴一沒有半分遲疑,立刻應下。子商抬眼看向遠方。

“人死不能復生,”他喃喃出聲,“我只能讓顧九思和柳玉茹,去黃泉給阿鳴賠不是了。”

當天夜里,子商便得到了劉行知進攻邊境、以及周高朗進攻東都的消息。子商將這消息報給了范玉,范玉看著消息,嘲諷了一聲道:“怎麼辦?”

說著,他拿起了折子,抬眼看向子商:“周高朗也打過來了,劉行知也打過來了,周高朗又不愿意去豫州,你說怎麼辦?”

子商不說話,范玉抬手就將折子砸了過去,怒道:“說話啊!”

范玉上帶著酒氣,如今他已經很有不喝酒的時候了,子商當場跪了下去,恭敬道:“陛下,當下只有一個辦法了。”

“什麼辦法?”范玉砸完了折子,覺得有些疲憊,他坐在椅子上,懷里抱著一個姑娘,冷冷看著子商。子商恭敬道:“割讓豫州。”

“割讓了豫州,劉行知就不打了?”

“臣可以派人去議和。”

子商立刻出聲,范玉想了想,點頭道:“行,朕給你一道圣旨,豫州給就給了吧。”

說著,范玉有些擔憂道:“周高朗那邊……”

“他要到東都來,至還要破十城,他們破十城之后,行軍到東都,如今我們東都城,駐有二十萬軍,周高朗一路打過來后,必定疲憊不堪,到時候我們再重兵埋伏,將他們一舉拿下!”

“好。”范玉擊掌,高興道,“就這麼辦,近日你好吃好喝招待著三位將軍,千萬別怠慢了。”

“是。”

子商笑著應聲,范玉想了想:“朕是不是也該接見一下他們?”

“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子商趕忙開口,范玉點點頭,打著哈欠道:“那就這樣吧。”

子商得了范玉的話,便下去安排了。

而這時候,顧九思領著萊一起,化作商人進了東都。

“這城中最大的風月所‘西風樓’便是江大人的產業,”顧九思和萊穿著袍子,走在東都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此時燈火初上,萊領著顧九思,朝著西風樓走去,一面走一面道,“江大人在東都暗樁、私產不計其數,如今他藏在東都,想找到他,便得去這里。”

顧九思應了一聲,跟著萊一起走到了西風樓,進樓之后,萊同公打了招呼,說了一句:“東籬把酒黃昏后。”

公得了這話,抬眼看了萊一眼,隨后便道:“公子請隨我來。”

說著,兩人便跟著公一起到了后院,后院相比前院安靜得多,顧九思和萊一起進了一個房間,房間里生著裊裊香煙,香味彌漫在空氣中,濃郁得讓人有些難。顧九思還穿著斗篷,約見到室珠簾后似是有個人,斜臥在榻上,手中拿著一煙桿,落在肩頭,出白皙的大

“東籬把酒黃昏后,”一個略有些低啞的聲響了起來,隨后便顧九思便聽見敲煙桿的聲音,慢慢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萊。”

“西,”萊開口道,“主子呢?”

“你帶著誰?”

做西子將目落到后的顧九思上,顧九思在暗,聽得西問話,他將帽子拉下來,平靜道:“顧九思。”

室里的人吞云吐霧,似是凝視了顧九思片刻,隨后便聽珠簾脆響,一個紅子從間走了出來。

生得極為貌,發髻松松垮垮挽著,一雙眼輕輕上挑,眼神不經意掃過,便似是會勾人一般,讓人瞬間了骨頭。

顧九思神清明,靜靜由端詳,片刻后,西輕輕一笑,轉過道:“隨我來吧。”

說著,領著他們走出門去,一路往著院子更深走去,最后停在一間門口掛了兩株桂花的房門前。在門前輕敲了三下,不徐不緩,片刻后,房門便開了,西站在門口,恭敬道:“主子,萊領著大公子回來了。”

聽到這話,顧九思便聽到了江河似是毫不意外的聲音道:“進來吧,剛好聊到他們。”

西應了一聲,便領著顧九思和萊走了進去。一進門,顧九思便發現屋中坐滿了人,江河穿著一白衫,頭發用玉帶隨意束著,坐在主位上,似是在和人說著什麼。

顧九思看著江河,行了個禮道:“舅舅。”

“似是吃了不苦。”江河笑起來,“你不是該跟著周高朗嗎,怎麼來東都了?”

“我有事要和您商量。”

顧九思看了一眼旁人,江河明白過來,點點頭,同所有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得了江河的話,也沒人停留,全都退了下去。

等退下去后,房間里只剩下顧九思和江河,江河拿了帕子,著手道:“我聽聞周夫人和夫人都死了。”

“是。”

們離開東都的時候,我試圖救過,”江河笑了笑,“可惜,沒。”

“我也試過。”

“周家父子遷怒你?”江河坐在椅子上,撐著下,打量著顧九思,“然后把你趕出來了?”

“不,”顧九思搖搖頭,隨后他抬眼看向江河,認真道,“周高朗為了不給自己皇位留下后患,他許諾三軍,東都之后,劫掠三日。”

聽到這話,江河豁然抬頭,震驚道:“誰提的?”

“葉世安。”

這個名字讓江河更加詫異,然而在短暫驚愣后,他笑了一聲,隨后似是覺得荒唐,抬手道:“葉清湛孤傲一世,常同我說,他家小輩之中,唯葉世安最為出眾。要清湛九泉之下知道這孩子做出這事兒來,怕要爬上來劈了他。”

顧九思靜默不言,江河撐著下,稍稍作想,便明白了事的來龍去脈,他抬眼看向顧九思:“既然他們都決定劫掠東都了,你還來東都做什麼?”

“正因他們要劫掠東都,我才得過來。”

江河挑挑眉:“周高朗是你舊主,你幫他當了皇帝,如今又要來擋他的路?”

“如今我已從周家騙了三萬兵,由沈明帶著去了豫州,又讓玉茹去揚州,協助我的好友陳尋把控了揚州,而后從揚州調兵五萬,奔赴豫州協助沈明。我答應沈明,一月必定增援。故而如今局勢就兩條路,”顧九思沒理會他,徑直道,“第一條,我們領著八萬兵馬和揚州投靠劉行知,讓劉行知一路打到東都來阻止周高朗。”

“不行。”江河果斷否決,“劉行知這個人我過去有過接,他貪圖樂,視天下為私產,若將天下給他,與大榮又有什麼區別?”

“那周高朗呢?”

顧九思抬眼看江河,江河想了想,猶豫著道:“周高朗是個政客。”

“但是,”江河抬眼看著顧九思,“他也并不是一個完全沒有底線的政客。他理智,也有自己的夢想,可能手段非常,但比起劉行知,又好的太多。他們如今的決定,都是基于喪親之痛下,未必沒有回旋的余地,只要有回旋余地,周高朗便是最好的人選。”

“會有余地。”

顧九思果斷開口:“我們只要給出不讓他劫掠東都的理由,便有余地。”

“你這麼信他?”江河有些意外,顧九思走到沙盤面前,認真道,“我不是信他,我是信我的兄弟。”

“周大哥也好,世安也好,人難免有走錯路的時候,我為朋友,不能看著他們就這麼錯下去。我得在他們犯下大錯前,讓他們清醒過來。周高朗是不是明君我不知道,但是,周大哥會是,這我知道。”

“那你打算怎麼辦?”

江河站在顧九思后,他笑著看

    人正在閲讀<嫁紈绔>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