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國師近，保不準很快就能找到，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景橫波把細都放在妝臺屜里，到時候好拿，收拾妝臺首飾時，特意用油將黃銅鏡臺的邊緣抹了抹。

鏡子是暗門，暗門后有個小間。

這是來棲的特別設計，每個姑娘房間都有，專門用來對付那些家有悍妻打上門的形，那邊母老虎一來，這邊就把恩客趕推進暗門躲藏，憑這一手狡兔三窟，來棲就多了三生意。

時常不用，機關有點發，得潤潤，可不希事到臨頭出岔子。

夜，一輛華麗馬車載來了恩客姚老爺，被老鴇喜笑開迎了景橫波的閣樓。

銀紅茜紗窗被淡黃的燭暈染得綺麗，倒映出子起伏的姿，和男子碩的大肚皮。景橫波咯咯咯的笑聲，在夜繁華喧鬧中的來棲中依然清晰，脆亮，滿樓里縈繞著青春的華和囂張氣息，樓上樓下，每間香閨里的男人們，忍不住便要停下作，豎起耳朵，羨慕地聽一聽。

笑聲沒多久就止了，燈火撲地一聲被吹滅，聽墻角的男人們搖搖頭，羨慕妒忌恨地咕噥一聲：“老姚好艷福……”抱著自己的人繼續尋歡。

老鴇反手閂上門，喜笑開地下樓，將走廊里的燈一盞盞滅了，這是景橫波的規矩，接客時，周圍不能有。

頂層閣樓上安靜下來，一個人也沒有。

景橫波的屋，似乎有點響。

又過了一會，黑黝黝的走廊里，忽然出現一個人。

如果有人在，此時會嚇一跳，因為這人沒有來，憑空出現，好像從樓板中生出來一樣。

那人還抱著一個人，從垂落的子來看，是子。

人影左顧右盼，咕噥一聲：“又跑錯了……”

樓下微反，映亮貓般熒流的眼睛，是景橫波。

放下懷中子，將往自己屋推，“快去，老姚等著呢。”

“你把他兜里銀子都掏出來了？”子進門前問。

“放心，保證他出門連條都買不起。”景橫波打個響指，子一閃不見。

下一瞬舒服地躺在一間臥房，開始補覺。

這大半個月的“接客”生涯，就是這麼過來的。給客人大灌迷魂湯，騙到錢財后熄燈，熄燈那一霎假稱去簾后卸妝，瞬移去別的沒有生意的姑娘屋，將人帶來替代自己。事后所騙來的金銀禮都歸那姑娘，則躲在人家屋里睡覺。皆大歡喜。

對于樓姑娘們來說，多了生意和意外收，對景橫波自然激，見識過景橫波的瞬移手段后，們更認為景橫波擁有大神通，或者是府供奉的高人，或許是哪家海外神仙門第派出來察民風的弟子，越發不敢得罪。時間久了，姑娘們然已經把景橫波看自家的風月班頭。

景橫波小睡了一會起來，叼了一炒米糖，回憶了一下今天下午在大堂看見的某位長相不錯的公子，想著那位應該是進了紅香的房，便躡手躡腳地到紅香房門口。

趴在門上聽了一會，沒聽見什麼有趣的，子一閃，穿過了門，蹲在妝臺邊仔細觀。

哎……時辰不夠……力度不夠……材不行……白瞎了一張好臉皮，銀樣蠟槍頭！

悻悻地咬一口炒米糖，咔嚓一聲脆響，床上的男子渾然不覺，紅香惱怒地抬起頭，砸過來一只子。

男人被驚，抬起頭問：“誰？”約看見床前一條黑影，再一眨眼又不見，他眼睛，還是沒有人，地上一只子，還有一塊啃了一半的炒米糖。

“有鬼啊！”男子一蹦而起，慘呼聲響徹樓。

景橫波早已無趣地換個地方窺……

天快亮的時候，房間里的活計干完，將代勞的送回去，把爛泥的姚老爺揪起來送出門。把床單換掉，繼續心滿意足睡大覺。

心滿意足，紅香卻十分懊惱，昨晚客人了驚嚇，請大夫折騰了半夜，客人的娘子聞訊趕來，還賞了一頓掌。

紅香臉上有傷，短期不能接客，便戴上帷帽，出門去看大夫。

看完大夫出門，看著天氣晴好，便起了逛逛的心思，青樓子白天睡覺晚上工作，很有出門游樂的機會。

白日里集市熱鬧，玉水坊鬧市區一溜排的胭脂攤子店，向來令子趨之若鶩，紅香一路逛了過去，眼看香鬢影，紅如流，人流水般瀉過來，忽然覺得有點奇怪。

所有人，不管在做什麼，往哪個方向，腦袋都轉向同一個方向。

集市的氣氛似也有點不對，紅香想了一會才明白，剛才一直很喧鬧，現在聲音卻慢慢低了下去，洶涌的人聲被一陣竊竊的低語所取代，像奔騰的，在和清亮的沙灘前忽然溫，不斷欣喜回旋。

姑娘們的氣聲很明顯，約還有低低的尖。

紅香轉過頭，明明四面人極多，偏偏一眼就看見一個影子。

那是一個背影，高而秀，白質地潔，并無暗紋花飾，卻在日下閃耀著奇異的淡銀彩，幃帽下一截烏發垂落，澤卻更盛幾分。

只是一個背影，便人移不開眼睛。

他在集市緩緩而行，四面人俱迎他而來，人們看見他便忍不住打量他，打量他卻又不敢靠近他，不敢靠近他卻又不住想多看一眼，不斷有人發出驚呼，因為邊走邊回頭，撞到了人或者撞到了樹，震落一樹淡桃花，簌簌落如天雨。

那些淺櫻紅，艷無倫的花瓣落在他肩頭，他并沒有手拂落，也沒有停下步伐，花卻隨著他前行的步伐，慢慢向后飛起，瓣盈舞，似被明線拖曳，在他后翻飛如桃花氅，襯那一暗流轉的白裳，清極艷極。

集市寂靜，連那些驚嘆私語都徹底消失不見，人們張大，滿目炫彩，倒映這一刻奇景，這一霎風華。

得見一人傾國，天雨飛花半城。

紅香也被震得忘記呼吸，想著來棲不乏清貴名流的翩翩年上門，可無論是誰，也難有這般神采，一個背影便足以顛倒眾生。

癡癡看著那背影離集市越來越遠，漸漸看不見。此時集市才仿佛從夢中驚醒，人們各自找到了自己，該做啥做啥，紅香做夢般地吁出一口長氣，忍不住喃喃道：“這般風采，要是給大波瞧著，八立即便撲了過去，或者半夜穿墻，直接擄了來……”

話音未落，忽覺眼前一亮，似有一道白影如電穿至眼前，帶起一陣清逸清爽的風，隨即忽然覺得全不能了。

仿若在做夢，夢里人洶涌都靜態，周有雪袂似淡云，冷香氤氳如般若。

夢里，一個聲音在耳側，清晰而平靜地道：“在哪里？”

……

紅香渾發地往來棲走，臉青白。

剛才發生的事，夢一般在腦中回旋。

不過是一句無心的喃喃自語，竟然引得那個已經離開集市的白人，忽然出現在面前。

隔了足有十幾丈遠，無意的叨叨，這人也能聽見？是人是鬼？

白人神鬼一般出現在側，下一瞬已經帶著越過集市，集市中竟然沒人發現。

后來的事就更奇怪了，白人把帶到僻靜，統共只問了三句話，然后代了一件事，便讓回來了。

紅香慢慢松開滿是汗水的手掌，掌心里一顆紅寶石熠熠閃。

說價值千金也不為過，這神的人，說賞就賞了。

一直不敢抬頭，連那人垂在下頜的幃紗也不敢看，只看見他扣得的領，領上一顆銀的珍珠足有龍眼大，潤澤晶亮，而尊貴。

那是他通上下唯一裝飾，可是就是連紅香這樣的風塵子，也不住覺得，就這點裝飾，正合適。了，擔不住他的清貴氣質，多了，便是一種。

那一顆珍珠，價值只怕還遠在這顆寶石之上。

對方問話時，四面有護衛把守巷口兩端，瞄一眼那些人，只覺得殺氣心驚。

紅香想著對方的囑咐，打了個寒戰，抱了雙臂。

大波，你自求多福吧……

……

又是華燈初上時候。

景橫波今晚接待的是城北王守備家的公子。

和弱瘦柴一般的王公子拼酒三之后，景橫波如愿將對方灌倒，盡他上金銀，一半塞在自己藏私房的箱子里，一半放在桌上。

隨即吹熄燭火，子一晃，已經出現在紅香門前。

紅香傍晚的時候和說，遇見了一個知著意的年郎，想從良，正在攢贖銀子，求多讓些機會給。景橫波向來子隨意，當即應了。

紅香的房里沒點燈火，床上約有人，房香氣浮，卻不是紅香常用的歡合香的濃郁香氣，分外的清雅。

景橫波嗅了嗅，覺得好聞，卻沒有多想，格格笑著撲到床上，雙手去抱紅香，“香乖乖，香妞兒，香妹紙，姐姐昨兒壞了你的好事，今天帶你去宰羊……”

的狼爪忽然頓住。

床上的人翻了個。

黑暗里看不見容貌，只看見一雙亮若星辰的眼睛，景橫波確定紅香絕沒有這樣明亮清冽的眼神，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會有。

想向后退，卻發現全忽然都僵住，只能維持著雙手前，彎腰屈膝的猥瑣姿勢，定在床前。

看起來好像正準備向床上人跪地求饒一樣。

給定了個這麼猥瑣的姿勢，床上的人好像還有點嫌棄，緩緩出一手指，虛虛點在了心口。

景橫波只覺得心口一窒，整個人不由自主緩緩向后退去，直到退到三尺之外，才以躬姿態停住。

那人坐起，扇扇袖子，后墻的窗戶忽然開了，一清風卷。

床上人手指抬了抬，桌上紅泥香爐里幽幽暗暗燃著的香塊，紅便亮了亮，清雅香氣彌散。

景橫波看他作，忽然明白，這丫敢是嫌氣味太濃，推開，再開窗熏香散味！

這人從出現到現在所有作，都在訴說一個緒。

嫌！棄！

靠！

景橫波來不及憤怒，因為床上人坐起來了。

這一坐，才發現，床上一片雪白，紅香桃紅鴛鴦的床單床褥都被卷卷扔在地下，這家伙本沒有睡在紅香的床單上，他借人家床一用，還帶了自己的墊子。

矯！

那人盤膝坐在床上，姿態端嚴，一抹雪角垂落如流月，景橫波忽然心跳，只覺得似看見帝王高踞寶座，正待對冷然垂詢。

這男人的氣場……

忽然也屏了呼吸。

他并沒有看，微微抬著臉，手擱在膝上，月斜斜，只照亮他下頜，一片冷玉般的輝，他的聲音也似冷玉清涼，一字字凝冰碎雪。

道：

“準你逃三次。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