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喻差點沒拿穩手機，猶豫著打字：「冒昧請問，這個案子有必須要視頻麵談的部分嗎？」

「嗯。」

心下一涼。昨晚還想著不用麵對麵真好，今天Flag說倒就倒。

阮喻低頭看了看上睡睡，迅速回：「不好意思，我現在不太方便。」

「多久？」

這樣言簡意賅的問話確實有震懾力，隔著屏幕無法準判斷語氣，阮喻甚至覺得，他好像不耐煩了。

想到自己才失約一個鍾頭，又矯視頻不視頻的，實在說不過去，隻好誇下海口：「十分鍾後。」

沒見許淮頌說好不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默認計時開始了？

阮喻飛快扔下手機，掉睡，隨手抓起一件荷葉袖的雪紡衫往頭上套，穿完覺得有點，又重新了添襯。

來不及換睡了，考慮到視頻可以忽略下半，轉頭奔到梳妝臺前。

鏡子裏的人因為連日疲憊憔悴得麵如菜。

不行。

都說前男友麵前不能輸陣，“前男神”跟“前男友”就差一個字，可不是半斤八兩麽？這麽邋裏邋遢怎麽。

阮喻拿出素霜往臉上抹，又在眼下蓋了點遮瑕，最後薄塗一層水紅釉，臨要大功告，看了眼劉海，心中警鈴大響。

劉海太油了，洗頭來不及，但拿來救急的蓬蓬好像兩個月前就用了。

還剩兩分鍾。

翻箱倒櫃一陣，隻能旋開散往頭發上撲。

最後三十秒，跑到客廳打開電腦，著氣平緩呼吸，一邊打字：「許律師，我這邊可以了。」

那頭靜止了十五秒才發來視頻邀請。

阮喻一手調整鏡頭角度，一手鬆臉皮，嚐試微笑了一下，然後按下接鍵。

許淮頌出現在了屏幕裏。

他穿了件簡單又麵的白襯，紐扣扣滿，連袖口那兩顆都沒落，正低頭翻著一疊資料，整個人著繃的職場英味。

他沒看，全然在工作狀態，阮喻鬆了口氣。

如果可以，希不要跟他產生任何對視。

但好像是聽見了心底僥幸的聲音，下一秒，許淮頌就抬起了頭。立刻正襟危坐，跟他打招呼：“許律師好。”

一聲“許律師好”生生喊出了“首長好”的味道。

許淮頌的目往屏幕上一掠，也像首長一樣，朝頷首致意，然後重新低頭，翻著資料說：“阮小姐的原稿篇幅有點長。”

阮喻這才發現，他把昨晚傳過去的資料打印出來了，厚厚兩遝。

心裏一，上鎮定道：“沒關係，你慢慢看。”

許淮頌就真的慢悠悠看起了稿件。

與他的氣定神閑相反，阮喻雙臂疊，張得像小學生聽課，一雙眼盯住屏幕，細細觀察他的神變化。

怕他看到哪一段，突然產生了悉。

但許淮頌除了翻頁就再沒有多餘作，看上去完全是在讀別人的故事。

阮喻慢慢放鬆下來。

這一放鬆，就留意到了他周圍的環境。

那邊看起來像一間書房，陳設簡單，桌椅都是冷調，後方黑漆漆的書櫃整整齊齊排滿了書，好幾本厚得令人咋舌。

他的右手邊，出一角黑漆漆的落地窗。

東八區的天已經豔高照，西八區卻還沉沒在黑暗中。

阮喻盯著看了會兒，平時就不太好的頸椎變得僵，扭扭脖子準備活一下，卻被對麵迅速捕捉到作。

許淮頌抬頭，忽然與四目相接。

猛一頓，扭到一半的脖子，是拗出了個歪頭殺的姿勢。

有沒有殺到許淮頌，阮喻不知道，但殺到自己了。

脖子清晰地傳來哢噠一聲響，因為痛苦閉了下眼，也就沒發現，屏幕那頭的人，原本寡淡的眼神微微閃了下。

等睜開眼，許淮頌已經重新低下頭。

一刻鍾後，阮喻見他好像看累了，翻攏了稿件，大概打算之後繼續，抬起眼跟說：“反調盤的製作，說說你的想法。”

清清嗓子，張卻頓住，垂頭一掃，發現自己本從頭到尾忘了把相關資料拿來。

這是在幹什麽，能不能專業點了？

阮喻這邊頓住，許淮頌似乎就懂了，手一引，示意請便。說句“稍等”，起打算去書房拿資料，剛一站定卻渾一僵，如遭雷劈。

那什麽……的小黃人睡，好像沒來得及換？

緩緩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然而這時候已經於事無補，沒忍心回頭確認鏡頭的角度，抬頭，左右腳打了一次架，手扶著桌沿慢慢轉離開。

那頭許淮頌握拳掩，忍笑。再過兩分鍾，看見換了一條半，若無其事地回來。

他也就恢複了冷淡的表。

為了掩飾尷尬，阮喻坐下後語速極快，直奔主題：“之前一位業朋友已經做了一部分反調盤，我摘了其中幾個比較典型的例子，認為可以作為反擊方向。”

許淮頌點頭示意繼續。

翻開資料，讓自己集中注意力，說：“第一個方向是細節設置類。比如對方在調盤提到的罐頭花，雖然那段描寫，我的確發表在對方作者之後，但翻到第七章可以看到……”

許淮頌跟著翻到相關章節。

把礙事的頭發別到耳後，在資料上拿熒筆打個圈，拿起來對準鏡頭：“這個位置，我做過鋪墊，說主角喜歡向日葵和薰草。而這鋪墊卻發表在對方作者提及這兩種花之前。也就是說，表象上的先後不一定作數。”

許淮頌點一下頭，示意這個方向沒問題。

得到肯定，阮喻繼續：“第二個方向是節設置類。比如我在第十章寫到的，男主角和幾個配角的對手戲。”

許淮頌再次翻到對應頁碼。

阮喻卻頓住了，有點心虛，因為這段完全是真實經曆。

高一時候學習力沒那麽大，十班有幾個壞的男生特別鬧騰，嫌學校食堂難吃，三天兩頭翻牆出去買炸。

有一回，見許淮頌跟他們走在一起，其中一個男生勾著他肩，小聲說：“下課弄把梯子來，放後門牆那兒。”

當時很驚訝，想許淮頌這樣清冷優雅，天外謫仙似的人，明明該喝水長大的，怎麽會跟他們沆瀣一氣，為滿足口腹之貪炸？

果然不出所料，他推開對方的手，語氣冷淡：“沒興趣。”

但對方簡直是惡霸，又把手勾回去：“你不弄？那把你手機給老阮了啊！”

“老阮”是阮喻的爸爸。知道爸的暴脾氣，一聽急了，想聽聽許淮頌打算怎麽應付，可那群人已經拐進了教室。

沒法知道後續，為了不讓許淮頌陷可能的危機，下課後，憑著爸爸的關係，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後勤那兒弄來一把梯子，放到學校後門牆草叢裏，然後事了拂去，深藏功與名。

阮喻把這段原封不搬進了小說，怕被認出來。

看出了半天神，許淮頌發問：“怎麽？”

一秒神魂歸位，繼續說：“這段節，另一本作品也有，但仔細看，發展後續和著墨意圖完全不一樣。我的版本是主視角，後續是主角放梯子事件，意在展現的暗心境。”

“但對方作者的版本是男主視角，後續是一段男主角的心理描寫，說他其實很喜歡吃炸，隻不過當時曉得主角在附近，覺得翻牆這事丟臉，才故意表現得不食人間煙火。這邊的著墨意圖，是為了現男主角的表裏不一。”

許淮頌聽到最後輕咳了一聲，隨手拿起手邊杯子，喝了口水，然後說：“這個方向也沒問題。”

看他沒什麽特殊反應，阮喻放心了，點點頭換下一個角度：“第三個方向是人設置類。雖然兩本書有多撞梗，但就像上個例子所說，實際上人設有所區別，尤其男主角這個人，在我的版本裏屬於向類型，但在對方作者的版本……”

一下找不準形容詞，正思索呢，突然聽見“啵”一聲清響，大概是許淮頌收到了微信消息。

他沒理，以眼神示意繼續。

但阮喻還沒開口，那頭又響起了一聲提示音。接著，消息奪命似的不斷彈出來。

許淮頌皺了皺眉，不得不點開看。

詩病：「哥，我又把阮學姐的小說看了一遍。」

詩病：「媽了嚕太好笑了！怎麽在那兒，你是那種人呢？」

詩病：「你以前是不是每天在麵前裝比？」

詩病：「哥你真時髦，在那個還沒有“裝比”這詞的年代，就已經學會了裝比！」

詩病：「啊，不過這樣看來，阮學姐喜歡那款啊，你小心人設不要崩哦！」

許淮頌：“……”

他小心著呢，用說？

詩病：「唉，話說回來，哥，我還同你呢。別說阮學姐現在可能不喜歡你了，就算還喜歡，那心裏那人也不是真的你啊！」

許淮頌忍無可忍打字：「作業太了？」

阮喻看他似乎咬了咬牙，緒不太對，小心翼翼問：“你有事要理的話……”

“沒。”許淮頌抬頭，立刻恢複到冷漠疏離的狀態，“繼續。”

他一邊這麽說著，一邊覺得“忠言逆耳”，還是有必要重視許懷詩的提醒，於是一心二用，隨手打開搜索引擎。

為切合國，他使用了百度，輸：「怎樣為一個高冷的人。」

點擊“百度一下”之後，第一條就是“百度知道”。

還真有人跟他提了一樣的問題。

他正打算點進去看詳，卻先一眼看到底下出的第一句回複：「做啥夢吶大兄弟，能問出這種問題，那這輩子是鐵定做不高冷貴族了啊！」

“……”

作者有話要說： 頌頌：我覺得我還能再搶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