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口的中年人穿著一襲絳紫的大，里面是職業裝，白襯衫搭配著黑長，上沒有多余首飾，利落的短發彰顯了強人的干練，盡管的長相偏向于溫婉秀雅，但眼神卻著上位者的犀利和疏遠大。

當白筱跟的視線對上時，眉心微斂，眼神并不友好，那是對外來侵犯者的排斥跟不喜。

幾乎同時，白筱自將這個中年人與猜測中的某個角對上了號。

對有莫名敵意的，又能以這副東道主架勢出現在帝都的，恐怕只有徐淑媛的家人。

餐廳門口又進來幾個人，都是公務員的打扮，對中年人的態度畢恭畢敬，顯然是上下屬關系。

白筱聽到有人說：“梁局，我們訂的包廂應該在里面，這邊請。”

郁紹庭察覺到白筱的異樣，一邊垂著頭翻看菜單一邊漫不經心地問：“怎麼了？”

白筱著已經朝這邊走過來的中年人，話是對郁紹庭說的：“有位梁局在朝我們走過來。”

郁紹庭抬眸看了眼白筱，便順著的目轉頭，哪怕是看到那位梁局時眼波依舊不驚不燥，倒是坐在白筱旁邊的郁景希突然挪了挪屁，頭腦地往白筱后藏，一副不愿意見來人的模樣。

※※※

梁惠珍沒想到出來吃頓飯會遇到自己的婿跟外孫，更沒想到還有個陌生的年輕人扈。

尤其瞧見那個人笑著去拉郁景希的耳朵，這樣親昵的舉，看在眼里無異于吃飯時看到了老鼠屎。

兒的兒子，什麼時候得到一個不明來路的人來又又掐？！

※※※

郁紹庭在梁惠珍快走到桌邊時才徐徐站起來，沖一臉不愉的梁惠珍點了點頭，算是問候。

本就心里堵了口氣的梁惠珍瞧見他又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不免越加地生氣，要是沒有白筱在場，梁惠珍或許還能諒解，可以說服自己說他向來就是這個樣，但現在便忍不住借題發揮了。

梁惠珍的個子不高，也就一米五八，但勝在氣勢，跟郁紹庭一站，完全沒有被比下去的趨勢。

瞟了眼已經起的白筱，似笑非笑：“看來那一聲丈母娘已經換人了，倒是我腆著老臉過來自討沒趣。”

白筱微微蹙眉，自然聽出這位梁局話語間對自己的敵視，卻也沒沖地反駁，而是看向對面的郁紹庭。

郁紹庭神一如既往的平靜，沖躲在白筱后的郁景希道：“景希，人。”

一雙白白的小手著白筱的腰，一頭小卷探出來，有些不愿地輕輕了一聲“外婆”。

雖然剛才就約料到，但當郁景希真的喚出這一聲“外婆”時，白筱還是略略詫異地看向梁惠珍。

梁惠珍面容白皙，雖年逾五十卻看不出衰老的痕跡，從的眉眼就能看出年輕時一定是出了名的人，白筱甚至能過來聯想到徐淑媛的長相，忍不住用眼尾余看了看郁紹庭。

雖然代孕時沒跟徐淑媛正式過面，但是隔三差五就會通過電話，徐淑媛的聲音很溫，仿佛一池春水，又似湖邊那飄曳的柳條，令人聽了很舒服也很容易產生好，能配得上郁紹庭又怎麼可能是一般的庸脂俗？

梁惠珍看到郁景希這麼黏著白筱，臉更加難看，卻礙于修養強忍著沒發作。

“今天剛到帝都，所以沒來得及去徐家。”郁紹庭說謊得心應手，一點也沒有被拆穿的擔心。

梁惠珍瞥了眼郁紹庭，又把目落向出半個子的郁景希，上下打量了一番，跟印象里的那個頑劣的小孩有了點不同，居然還燙了個炸頭，這點讓不管生活還是工作都秉持著嚴謹原則的分外不滿。

“小小年紀，怎麼燙這麼個頭？誰帶你去燙的？”梁惠珍的語氣滿是責問，又扭頭看向郁紹庭：“我知道你平日里工作忙，但也該好好管教孩子，他現在都這樣子了，長大了還不流氓子？”

白筱能覺到腰間的那雙小手攥了的服，雖然他一聲都沒吭。

下意識地握住他的手，把他小小的拳頭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郁紹庭向白筱：“你帶景希去一趟洗手間。”

郁景希立刻配合地嚷起來：“我想上廁所。”一雙小手拉扯著白筱就往洗手間方向去。

梁惠珍看著郁景希這樣，聲音也冷了：“真不知道你平時怎麼教導他的，連基本的禮貌都沒有！”

郁紹庭不甚在意，坐回到位置，梁惠珍也跟著坐在剛才白筱的椅子上。

也許是白筱的離場，梁惠珍的臉稍稍變好，打量了一眼郁紹庭：“這次打算在首都待多久？”

“明天就走。”郁紹庭直言不諱，好像沒看到梁惠珍驟變的臉：“家里老太太想孩子了。”

你家老太太會想孩子，難道我不會想嗎？

梁惠珍早年也領教過郁紹庭的脾氣，你教訓他半天他自能做到巋然不，反倒把你氣的半死，所以也不跟他正面：“說起來，我也有兩年多沒瞧見景希了，這次讓他在這邊住一段日子吧。”

郁紹庭抬頭看了一眼，沒有當即回答，倒是有侍應生過來，郁紹庭替梁惠珍點了一杯鐵觀音。

梁惠珍看著飄著幾片茶葉的杯子，有片刻的恍惚，著郁紹庭的眼神已沒了方才的指責。

“難為你還記得。”梁惠珍捧著杯子卻沒有喝一口，眼角微微地潤，記憶不由飄遠。

的兒徐淑媛是個極其主生活細節的人，也很懂得，喜歡日式的別墅，閑暇之余，最喜歡的莫過于午后在屋檐下鋪一張榻榻米，親手煮一壺茶，然后一邊看書一邊品茶。

徐淑媛繼承了徐家父輩叔叔的音樂天賦，小小年紀就一度為華人小提琴的新起之秀，優渥的家境也讓有良好的修養又乖巧懂事，是帝都名媛圈里的翹楚。偏偏這樣一個鐘靈毓秀的子，在最好的年齡就沒了……

“淑媛在的時候最喜歡泡鐵觀音，那時總讓在福建工作的三叔給寄到國外，說是那里的鐵觀音才正宗。”

梁惠珍看著對面靠在背靠在椅子上的郁紹庭，當年徐淑媛是因為他才那麼盡心盡力去學茶道的，那樣一個驕傲矜持的姑娘，卻總愿意為了他不顧一切，事事把他擺在第一位，每回給打電話句句不離“紹庭”兩個字。

這樣一想，梁惠珍對郁景希又疼惜了幾分，了眼角：“他外公總是嘮叨著這孩子。”

郁紹庭抿了口茶，有點苦有點，當年他對鐵觀音的喜歡不過是一時興起，并未持續很久。

梁惠珍偏頭看了眼洗手間方向，遲疑了下還是試探地說：“景希好像很親跟他一塊兒洗手間的人。”

人有時候確實是奇怪的生，有些不占理的事發生在別人上或許還能說一兩句公道話，但若是自己遇上了，那完全沒辦法做到公正以待，現在梁惠珍就于這種境況下。

雖然想過郁紹庭三十不到喪妻一定會再娶，就算他不提，郁家那個老太太也不會消停，但一想到婿會有新的老婆，自己的外孫會喊別人媽媽，梁惠珍就不了，對接近郁紹庭的人就沒一個有好。

這也是郁老太太跟不對付的原因，一個是不得婿不娶，一個是恨不得兒子每天換一個老婆。

郁紹庭順著梁惠珍的話說，“是親的，比跟老太太還要親近。”

梁惠珍邊的笑有些僵住了，著實有些看不懂對面的男人，一時下不了臺來。

“人不能過于沉溺于過去，總要學會向前看。”郁紹庭長疊，雙手十指疊，一派閑適的作態，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卻讓梁惠珍握著杯子的手抖，是被氣的：“你這話什麼意思？”

“我也不可能一輩子只守著景希過日子，孩子大了，也需要一個媽媽。”

梁惠珍驀地起，杯子被重重地擲在桌子上，看著郁紹庭的目似要把他出一個來。

過了會兒深吸了口氣：“你要討老婆是你的事，以后景希就跟著我跟他外公，不勞煩你們郁家了！”

※※※

白筱在男士洗手間門口等了良久，都沒看到郁景希出來。

左右看了看，趁人不注意，白筱溜進了空的男士洗手間，然后一個隔間一個隔間地敲過去。

“景希，你好了沒有？”敲到最后一個反鎖的隔間，白筱約聽到孩子的啜泣聲，心頭一，又敲了幾下：“怎麼了？景希，快點開門，到底怎麼了？”

躲在隔間里的孩子因為的詢問頓時放聲大哭起來：“你走，你走，你跟爸爸有了新孩子，就要把我送到外婆家去了，我就是沒人要的小白菜，讓我去討飯好了！”

“誰說要把你送到外婆家去了？”小家伙看來是誤以為梁惠珍是他們來的。

白筱拍拍門：“如果你不想去徐家，沒人會你去。你爸爸也沒打電話給你外婆，是因為你外婆在這附近工作，來這里吃飯跟我們遇上了，難道你沒發現你爸爸護著你嗎？不然他為什麼要我帶你避開你外婆？”

里面的哭聲漸漸消下去，但還是嗚嗚地低聲泣著。

“景希，你有什麼不高興的，說出來讓我跟你爸爸知道好嗎？”

這下連泣聲也沒了，白筱靜靜地等待，過了會兒，啪嗒一聲隔間的門開了，郁景希紅著眼睛看了一眼，吸了吸鼻子，又轉坐到馬桶上，扯過旁邊的紙巾用力地抹了把小臉蛋上的淚痕。

白筱在他腳邊蹲下，沒有說話，只是目和地看著他一張哭得紅的小臉。

郁景希被看得難為，扯著小嗓子哼道：“看什麼看？”

白筱覺得自己跟郁紹庭在一起，多多在郁景希的心里埋下了影，這也是他現在排斥自己的原因。

握住郁景希的小胖手：“不管我跟你爸爸怎麼樣，你都是他的孩子，你爸爸不會把你隨隨便便送人，我也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當一個好母親，景希，你愿意試著接我嗎？讓我做你的媽媽。”

郁景希垂著眼皮，一不。白筱也不他，只是握著他小手的勁因為張大了一些。

外面響起男人的說話聲，有人進來上廁所。

“景希，我們能不能先出去？”白筱不時地看向隔間外，有些許的窘迫。

郁景希掀起眼看了看，然后從馬桶上下來，自顧自地往外走。

※※※

從洗手間出來，郁景希繃著小臉，但手還由白筱拉著，在拐角他突然開口：“我想去園。”

白筱低頭著他，那雙黑亮的大眼睛還沾染了意，了他的手：“好。”

“還要騎大馬。”小家伙對騎大馬依舊有獨鐘著。

兩人剛拐出過道，就看到那邊梁惠珍突然站起來，不知道說了句什麼，臉很不好。

白筱牽著郁景希走近，聽到郁紹庭說：“這個我做不了主，如果景希愿意，你打可以帶他走。”

手心里的小手攥了的拇指，到孩子的不安和惶恐。

白筱反握他的，垂著頭輕聲說：“別怕，如果你不想，沒人能強迫你。”

※※※

梁惠珍真的是氣壞了，頭頂都能冒出青煙來了。

其實真不明白當年淑媛怎麼就看上郁家的老三了，脾氣臭，說話不中聽，還整天擺著一張死人臉！

可是兒喜歡哪，要死要活地，還說要麼嫁郁紹庭要麼出家當尼姑去了。

以往有淑媛在中間周旋，對郁紹庭的印象才好了些，現在，算是徹底認清他這副臉了！

梁惠珍一抬頭就瞧見郁景希牽著那個人的手一塊兒回來，一腔委屈都想訴給這個小外孫聽。

“外婆。”郁景希主喊了梁惠珍一聲。是小白說的，不管他想跟外婆說什麼，首先得尊重老人家。

梁惠珍一聽頓時紅了眼圈，彎下，了郁景希的臉蛋：“景希，外婆問你，你喜不喜歡這里？”

郁景希眼珠子轉了一圈，怯怯地著梁惠珍，慢吞吞地說：“還是蠻喜歡的，這里有電視里演的皇宮，課本上說的長城，還有好多好玩的地方我沒去過呢。”

“那外婆以后帶你去好不好？”

“我馬上要回城了，爸爸也要去上班。”

梁惠珍一愣，隨即笑著說：“那不要，你就跟外公外婆一起住。”

郁景希為難地抓耳撓腮，他有點怕梁惠珍，但還是著小頭皮說：“我跟小白約好去園了。”

如果說剛才只是不安，那這會兒梁惠珍是真的被郁景希的話傷到了。

爸爸要討新老婆也就算了，這個小的怎麼也急著找后媽了？到底還知不知道是誰生的他？！

郁紹庭抿了口茶，輕描淡寫地開口：“景希，你外婆要回去了，還不跟說再見。”

“外婆，再見！”郁景希接的很快，快到梁惠珍一顆心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梁惠珍抬頭狠狠地瞪著那始作俑者，怒極反笑：“郁紹庭，以前倒是我小看你了！”

郁紹庭淡淡地回著：“我不過是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梁惠珍嘲諷地冷笑，再也不看這對白眼狼父子一眼，拿了自己的包，氣急敗壞地走了。

只是在經過白筱的時候，忍不住緩下腳步，眼角的余瞥了白筱一眼。

白筱在梁惠珍的眼神里看到了不甘。

或許在梁惠珍看來，在兒配過郁紹庭之后，再也沒人有資格站在郁紹庭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