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兇簡》第18章

有些事,做比說難。

查訪尤其如此,就像萬烽火說的,消息的打聽有時候得有一個契機,契機不來,等個三五年是常事。

第一個契機是李坦,從他上順藤瓜,牽出了當年的落馬湖命案。

第二個契機是岑春,通過,知道了濟南小旅館里發生的事,還有蒙二連浩特命案。

第三個契機其實是木代,馬涂文跟他說,跟那個“心理年齡只有十八”的姑娘聊過,其實也不懂什麼,是姨讓來的,那個霍子紅。

霍子紅,落馬湖?

羅韌以此為標的再查,耐人尋味的事發生了:霍子紅出生在鄉下,家境貧寒,父母是菜農,很早就輟學,幫工出攤,在二十歲那年,接連發生了幾件事。

一是,的父母賣菜歸來,途中遭遇車禍,搶救無效,雙雙亡。

二是,父母死去后不久,霍子紅變賣了老家的事,搬到了落馬湖,租住在陳前巷12號。

三是,霍子紅搬到落馬湖后不久,命案發生,一個星期后,霍子紅退掉了租住的房子,離開了落馬湖,再也沒有回去。

之后霍子紅的經歷就很難追溯得到了,似乎行蹤頗為不定,又似乎有刻意抹去的空白,最后的安定是八年前,定居麗江,開了一家酒吧,一直至今。

羅韌一度懷疑過霍子紅是兇手,直到他發現最有嫌疑的人都已經死亡,并且死狀出奇一致,像劉樹海,還有他的叔叔羅文淼,都是被砍去左腳,剜去了背部一塊皮。

霍子紅一定知道一些事,而這些事就是所有案件的關鍵。

可惜對霍子紅的拜訪并不順利,他問出“你其實就是李亞青吧”的時候其實心中只有80%篤定,畢竟人是會變的,不是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嗎,世上不乏奇跡,小學文化菜農出,經過這麼多年也有可能琴棋書畫樣樣通。

霍子紅過度激烈的反應反而讓他篤定了自己的推測。

如果是兩年前,叔叔和聘婷剛出事的時候,他一定熱上頭不管不顧,哪怕用極端的手段呢,也要問出一些線索,但是兩年過去,七百多個日夜的煎熬讓他更能沉得住氣,霍子紅這邊他寧愿先緩一緩,轉而把目移向另一個人。

木代。

一個跟霍子紅朝夕相的人,可能只是提供某個不經意的細節,就足以幫他打開一扇門了。

但木代是個聰明的姑娘,想要有信任的合作,就得有足夠的坦白來鋪路。

從某種程度上講,這一步他是走對了,他一直有注意觀察木代的表從開始的心不在焉到漸漸神到,到最后,立場上,已經很傾向他了。

盯著他重新戴好的項鏈看,忽然問他:“你其實是喜歡聘婷吧?可是,不是你的妹妹嗎?還是說……”

羅韌的眸收了一下,沒有立刻回答,他在想著該怎麼回答,這個業已發生的悲劇里,如果再加和負疚的,是不是會更讓

但是木代立刻擺手了:“算了算了,你當我沒問過。”

羅韌剛剛給講了一幕家門慘劇,卻獵奇地問些無關要的,太不上道了。

木代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怎麼幫你呢?”

羅韌看了一會,從口袋里拿出了筆和便利,木代多猜到他的意思,自覺地幫忙把桌上的辣椒醋瓶移到了邊上。

他先寫了三張,然后一字并排到桌面上,分別是,1落馬湖,2二連浩特草原,3小商河。

完了另起一行,寫了一張“現場”,和之前的三張錯開一個檔位,像是要排出一張表格,然后依次排滿三張,寫的都是:線、人偶。

他給木代解釋:“現場幾乎一樣,都是用線把人固定一副場景。我覺得用什麼線是就地取材的,落馬湖和小商河都鄰水,漁線司空見慣,而且我叔叔曾經造訪落馬湖,很可能刻意模仿。但二連浩特草原那件案子,用的就是捻開的索線。”

木代點頭:“但是二連浩特那件案子,好像一點風聲都沒聽過呢。”

“三件案子,只有落馬湖案驚了警方,有案可查。小商河是因為現場大火,燒的好像只是普通的殺人放火,至于二連浩特草原,我不敢妄下斷言,但是我有個推測。”

推測?能作數嗎?

羅韌似乎知道在想什麼:“沒辦法,畢竟沒人去過現場。二連浩特草原很偏,據說經常有草原狼出沒。而據岑春所說,劉樹海犯案的時候臨近冬天,而那一年,蒙古草原遭遇了大范圍的雪災。”

“一般況下,雪災來臨,牧民會盡快趕著牛羊遷移,但是如果那一家人已經被殺死,他們和他們的牛羊群,就只能待在原地,免不了凍死的命運。雪災的時候,草原狼更加窮兇極惡,尋找一切可以吃的食。”

他略頓了頓,手指在桌面上輕劃了一個圈:“讓它們聞到一點腥味,就是個屠宰場。”

明白了,到了來年開春,案發地只會剩下累累白骨,旁人只會以為是天災,即便細查,也只是兇犯,不會想到當時是怎樣一副場景。

和小商河案一樣,都是被不可預料的外來因素破壞湮沒了。

木代的心砰砰跳,這是三起業已知道的犯罪手法完全一樣的案子了。

羅韌又寫了一張,是“犯案時間”。

木代指了指落馬湖那一欄的下面:“這個我知道,是二十年前。”

羅韌上去一張,寫著“>20年前”,接著了小商河的,“2年前”,二連浩特草原的最后,下筆之前看了一眼木代。

真像是被老師提問,木代有些張:“劉樹海是2010年過世的,如果草原的案子是他做的,那麼至是5年多以前……”

想起在蜀別苑讀到的關于劉樹海的生平資料,趕又添一句:“他2008年離開家的,2010年過世,犯案時間可能在這之間,你寫6到7年前吧。”

這認真的小樣,上學的時候一定是個好學生,羅韌照著說的寫了上。

現在,桌面上有三行容,羅韌問:“看出什麼來了?”

木代托著腮看:“落馬湖案到二連浩特草原案之間,隔了好多年啊。”

不錯,二連浩特和小商河之間,隔了最多2-3年,但是落馬湖和二連浩特之間,隔了接近15年。

這期間,可能發生過目前他們還沒聽說過的案子,也有可能,確實沒有發生命案。但是,沒有發生的原因是什麼?

羅韌出了第四行,“犯罪嫌疑人”。

劉樹海,羅文淼,落馬湖案下頭的,是一個大的問號。

第五行,嫌疑人死亡地點,依次是:問號、濟南、小商河。

第六行,嫌疑人死狀,刖足,剜皮,缺失皮長方狀,落馬湖一案下頭,照例打了個問號。

第七行,其它。

羅韌只在劉樹海一欄的下面了一張,寫著2007年山西大同車禍。

木代心里一記得當時資料里寫,劉樹海這個人忠厚老實,一輩子沒跟人紅過臉。命里唯一一次大的波折就是這次車禍落水,昏迷48小時,08年突然離家,2010年過世。

會不會是那次車禍,改變了一些什麼?

羅韌又寫了一張,但是這一次,只是攥在手里,遲遲沒有出去。

木代好奇極了,如果不是跟羅韌還不太,真想掰開他的手拿來看。

那副眼又要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羅韌真是不好意思再吊胃口了。

那張便利上寫了兩個字。

濟南。

“那一次,聘婷找我,我趕到小商河,那時候叔叔失蹤還沒有消息,我問聘婷,覺得叔叔很不對勁,到底是個什麼況。”

聘婷也說不大清楚,有些時候,只有最親的人才能察覺到那種不外的異樣吧,說,就是好像變了一個人,有時喃喃自語,有時怪異地笑,有的時候,又忽然暴躁地在書房里發脾氣,盛怒時撕爛了好多書。

羅文淼平時決不是這樣的,儒雅的中年知識分子形象,舉止進退都有風度。

羅韌追問,那這種變化是在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聘婷想了很久,期期艾艾,最后說,好像是有一次,被同專業的教授邀請,去濟南做一個關于西夏和宋對抗歷史的演講。

那一次出了點狀況,因為是從就近的城市過去,客運比火車飛機都方便,約好了在客運總站派車接,但是羅文淼買錯了票,車子又中途壞了一次,接近半夜時,才在西郊客運站下了車。

半夜?西郊客運站?那時候的岑春不正好在西郊客運站的小旅館當服務員嗎?而劉樹海不正是死在半夜的小旅館嗎?

不知道是不是驚怔過度,木代指著劉樹海的名字,半天說不出話來。

羅韌用筆把羅文淼這里的“濟南”和“嫌犯死亡地點”中的“濟南”連了起來,然后給了木代肯定的答復。

“是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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