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一家被衛看守著送出京城后， 壽王趙恒因屢次奏請皇上召回兄長， 被宣德帝怒斥了一頓，下令足一個月。

本來楚王出事，壽王府的氣氛就夠抑了， 現在自家王爺也被足了， 秋天還沒過完， 壽王府卻好像提前迎來了冬日，都冷颼颼的。

趙恒回府后便一個人進了書房，天黑了就在書房的室歇下， 天亮了便練字作畫， 不許任何人打擾，只有福公公進去送飯、伺候主子洗漱、打掃房間時，能見到王爺幾眼，而自始至終，趙恒都抿著，不發一言。

宋嘉寧無需向福公公打聽， 都能想象王爺在前院的形。

對此， 宋嘉寧不著急，只覺得心疼。

這輩子剛遇見壽王時，他是眼中的未來皇帝，都要當皇帝了，命能不好嗎？所以有人嘲笑壽王結，有人因此看不起他，宋嘉寧都不以為意， 總覺得壽王是有大福氣的人。漸漸的，與壽王的接多了，壽王對好，宋嘉寧眼中的未來皇帝終于變了一個有有的人，再有人嘲笑他的口疾，宋嘉寧會忍不住替他難過。

但這些都是小事，嫁給他后，武安郡王、皇叔秦王相繼出了事，宋嘉寧第一次切到了皇家的不太平，可知道自己的男人會是最后的皇上，面對朝堂的風波，宋嘉寧依然不太在意，直到楚王出事。

楚王，那可是王爺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親眼目睹楚王發狂，親眼目睹王爺因為擔心兄長日夜難安，宋嘉寧終于意識到了王爺的不容易。或許他最后當了皇上，了天底下最有權勢的男人，但在登上皇位之前，王爺了太多的苦。眼睜睜看著兄長被貶為平民卻無能為力，甚至將來，還要被百姓詆毀，說楚王是他害的……

“爹爹！”

耳邊突然傳來兒興的聲音，宋嘉寧一驚，見兒撅著小屁趴在窗臺前，小臉著琉璃窗使勁兒往外，宋嘉寧心跳加快，立即也挪到兒旁，結果往外一看，空的院子，哪里有王爺的影？

“爹爹！”昭昭還在喊，胖手指點著琉璃窗，宋嘉寧順著兒指著的方向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原來不知從哪兒飛來一只鵝黃的蝴蝶，兒喊的也不是“爹爹”，而是“蝶蝶”。

這邊小郡主剛瞧見稀罕的蝴蝶，院子里劉喜與九兒已經悄悄從兩個方向圍了過來，試圖抓住蝴蝶。昭昭瞪大了眼睛，蝴蝶越飛越高，眼看要飛走了，劉喜突地一躍而起，兩手一拍，蝴蝶就不見了。

昭昭急得踮起腳尖，宋嘉寧也了把汗，萬一劉喜把蝴蝶拍死了，兒哭了怎麼辦？

劉喜當然不會讓小郡主失了，瞇眼看看手掌之間，笑了，隔著窗朝王妃、小郡主點點頭，然后就去了堂屋，尋了個彩小瓷缸，蝴蝶放進去，再迅速罩住一層薄紗，這才捧進屋給小郡主看。

九月天氣轉涼，蝴蝶已經不常見了，昭昭又喜歡鵝黃，坐在榻上捧著瓷缸稀罕，臉蛋都快上那層薄紗了。

看了一會兒蝴蝶，要用午飯了，昭昭別的時候會一心跟娘親玩，因為平時爹爹也不在家，小丫頭并不會特別想父王，但每到了用飯的時候，昭昭都會瞅瞅門口，然后疑地朝娘親喊“爹爹”或“父王”，這次也不例外。

宋嘉寧只好繼續撒謊，騙兒父王已經吃過了，然后用好吃的轉移兒的注意力。楚王離京，牽扯的事太多，宋嘉寧不敢輕易去打擾。親這麼久，宋嘉寧已經清了壽王的脾氣，他是個心事重的王爺，但也是個顧家的男人，只要王爺想通了，他那麼喜歡兒，肯定會主過來見們娘倆的。

一日就這麼過去了，傍晚宋嘉寧哄了兒睡覺，回到上房，著手腕上的玉鐲子想了會兒王爺，慢慢地閉上了眼睛。這晚宋嘉寧睡得不是很安穩，夢見王爺孤零零地站在草原上，想過去找他，可草原開始轉起來，任憑如何奔跑，都靠近不了，反而離他越來越遠。

“王爺……”

宋嘉寧喃喃地喚著，忽的驚醒，房中一片昏暗，天未大亮，但院子里已經有丫鬟們輕聲走了。宋嘉寧出了一汗，繼續躺了會兒，等子舒服點了，喚丫鬟們進來服侍。雙兒、六兒伺候洗漱，九兒鋪床疊被，仔細翻看一番被褥，九兒抑著興，回頭提醒主子：“王妃，您月事遲了五日了。”

八月王妃初一來的月事，今日已經是九月初六。

換個時候，宋嘉寧肯定會往懷孕上想，但從圍場回來后，這半年的月事都不太規律，最長的一次竟然遲了十日，害幾次空歡喜，如今王爺心不好，宋嘉寧更不敢冒然去請郎中，反正不會累到，真懷孕了，不用請太醫，再過一陣子也能確定了。

與月事遲到相比，宋嘉寧更掛念前院的丈夫，昨晚的夢，不太吉利。

洗漱更，宋嘉寧剛收拾好，母將昭昭送了過來。用過早飯，宋嘉寧心不在焉地哄兒，視線總忍不住往窗外飄，飄著飄著，忽見一個小太監形匆匆地跑了過來。宋嘉寧臉大變，先一步穿鞋下地。

“王妃，王爺病了，您快過去瞧瞧吧！”小太監著氣道。

宋嘉寧有些心慌，王爺每日都會晨練，好的不得了，每年最多生兩次小病，咳嗽幾聲也就好了，這回竟然將邊伺候的太監嚇了這樣……宋嘉寧一刻都不想耽擱，回頭哄兒：“娘去看看父王，昭昭聽話，在這兒等娘好不好？”

昭昭也想父王，哼唧著要跟娘親一起去。

宋嘉寧第一次對兒沉了臉：“聽話。”

昭昭眨眨眼睛，有點怕這樣的娘親，母及時在旁邊幫忙哄。宋嘉寧見兒還算乖，立即帶著雙兒去了前院。快步進書房里面的臥室，就見福公公彎著腰守在床邊，王府的喬郎中坐在椅子上正在為王爺號脈，而的王爺，虛弱地閉著眼睛，臉龐紅得不太正常。

“王爺這是思慮過重，秋寒浸，其實早有癥狀，只是王爺一直瞞，才顯得來勢洶洶。”松開王爺手腕，喬郎中起，恭敬地朝王妃解釋道，“王妃無需著急，老夫這就開藥方，王爺飯后服用，最遲兩日便可康復。”

宋嘉寧松了口氣，見床上男人悠悠地睜開了眼。宋嘉寧連忙走過去，坐到床邊，地握住他手，想要埋怨他不惜，對上他布滿的眼睛，記起他心里的苦，宋嘉寧就說不出口了，只心疼地問他：“是不是很難？”

才六個字，說到一半，輕的聲音就摻雜了哭腔，杏眼里也浮上了盈盈的水。

趙恒看著含淚的眼睛，神智漸漸清醒，記起來了，他有個哭的小王妃。

“無妨。”趙恒拍拍手，嘗試著要坐起來。

“王爺別。”宋嘉寧諒他，他一個人在前院悶了半個多月，都忍著沒來煩他，但現在王爺將自己折騰病了，宋嘉寧就不想再由著他，立即按住男人肩膀，淚眼模糊地囑咐道：“王爺病了，您好好躺著休息，病好了再起來。”

趙恒確實渾無力，再看眼淚隨時可能會掉下來的樣子，便笑了下，不了。

宋嘉寧讓福公公先準備早膳，屋里沒有外人了，宋嘉寧才伏到男人肩膀，將淚水抹到他上，依賴靠著他寬闊的膛道：“王爺，我知道你難，你不想跟我說，我不煩你，可你都憋出病了，我再也不能坐視不理……”

“你如何？”趙恒失笑地問。兄長發狂是因為憋著怨恨，他有恨，對陷害兄長之人的恨，但那恨還不足以垮他，突然病倒，大概是前幾日在浴桶里想心事，不知不覺泡了太久，加上最近一直沒睡好，趕上了。

聽出他話中的笑意，宋嘉寧錯愕地抬起頭。

看到了王爺角的淺笑，趙恒也看到了杏眼中滾落的淚，烏黑水潤的眸子，心里裝著事的時候沒怎麼想，現在來了，擔憂心疼地著他，趙恒突然想的厲害，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拉到床上，再地摟到懷里，埋進濃清涼的發中，深深呼吸。

著他霸道的作與無聲的親近，宋嘉寧不安的心忽地就安定了下來，什麼都沒說，就靜靜地抱著他。

“王爺，王妃，早飯備好了。”一片靜謐，外間傳來了福公公的請示。

宋嘉寧睜開眼睛，趙恒并未松手。

宋嘉寧輕輕推了推他，小聲道：“起來吧，我喂王爺喝點粥，一會兒再喝藥。”

趙恒嗯了聲，慢慢松開。

宋嘉寧坐了起來，見他目不轉睛地瞧著自己，眼中恢復了神，宋嘉寧越發鎮定了，理理裳，福公公進來。王爺病了，飲食宜清淡，福公公端來一碗菜粥，里面放了寒的姜。宋嘉寧不怎麼吃姜，也不是特別抵，但不知為什麼，聞著那隨著熱氣散發的姜味兒，宋嘉寧總忍不住想吐。

趙恒靠坐著，很快就發覺了的不對勁兒，小臉越來越白，眉頭也深深蹙了起來。

“怎麼了？”趙恒按住手，正問。

宋嘉寧剛要敷衍過去，胃里突然一陣翻滾，怕沖撞王爺，宋嘉寧顧不得解釋，即放下粥碗便捂著朝外跑去。趙恒最虛弱的勁兒已經過去了，溫關心的目與話語比什麼靈丹妙藥都管用，治得他從里到外都舒坦，故宋嘉寧一跑，趙恒跟著跳下床，只穿中去追。

宋嘉寧沒吐，捂著口站在書房外間，小手捂著襟，努力平復不適。

趙恒不知道到底怎麼了，卻立即吩咐福公公去喬郎中過來。

宋嘉寧畢竟懷過一次孩子了，早上又得了九兒的提醒，心中有了猜測，但沒敢說出來，怕自己猜錯了。夫妻倆重新回到室，宋嘉寧勸趙恒躺回去，趙恒卻堅持扶著而坐，勸來勸去，喬郎中來了，為宋嘉寧號脈。

宋嘉寧張地盯著喬郎中。

喬郎中微微歪著腦袋，過了片刻，他松開手，看王妃一眼，然后領著雙兒走到一旁，低聲詢問了幾句，確定王妃月事遲了，喬郎中才折回來，笑著對兩位主子道：“王爺，依老夫看，王妃的脈象頗似喜脈，但或許是時日太短，需再等幾日才能確定。”

宋嘉寧杏眼明亮，喬郎中醫高超，既然敢說頗似喜脈，那應該就八九不離十了。

驚喜地看向邊的王爺。

趙恒也喜，驚卻更多，因為他這半個多月都在記掛被貶出京城的兄長，完全沒有想過他的王妃會在此時診出喜脈。趙恒側，看到喜盈盈的杏眼，看見恢復紅潤的臉，那麼，那麼朝氣蓬，為再次懷了他的骨而歡喜。

那溫暖的喜意，春風般吹散了盤旋他心頭多日的霾。

“賞，一人二兩銀！”握住手，趙恒揚聲道，俊的臉龐再無一郁氣。

福公公激地都要哭了，出去傳令之前，激地看了眼王妃。

幸好有王妃，王爺才真正地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