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欣一早趕來上班，遠遠就看見店門已經被打開了，正嘟囔著，覺得怕不是程鵬那個傻子記錯了上班時間，就見一道纖細的影走出店門，站在那兒點了煙。

“老板！早啊。”薛欣蹦著過去，渾充盈著年輕姑娘的朝氣。

楊果拿煙的手挪開，側過說，“早啊，家里怎麼樣了？”

薛欣說：“沒事兒啦，我媽還說我呆久了呢。”

楊果點點頭，“進去吧，吃早飯了嗎？我帶了小籠包。”

“哇，謝謝老板！”薛欣開心地進店用食了，楊果完煙，散了會兒味道才進去。

薛欣里含著一大口小籠包，吃得滿流油，還不忘關心楊果：“老板今天來得好早呀。”

楊果笑說：“昨天睡得早，睡不著了。”

“幾點睡的呀？”

“十二點過吧。”

薛欣不可置信，“十二點也算早？”

楊果：“……”

年輕真好。

楊果在店里呆了大半天，下午的時候，程鵬來跟薛欣代最近的一個單子，之前薛欣有事離開，都是程鵬一個人理事，薛欣一回來，楊果就給他放了三天假。

楊果看著程鵬一臉疲憊的樣子，有些不忍，干脆說中午請他們吃火鍋。

薛欣有些為難：“啊，讓老板破費不太好吧，我才剛請了假，你還要請我們吃飯……”

程鵬說：“你可別往自個兒臉上金了，這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對吧老板？”

楊果笑著說：“是啊，犒勞鵬哥，順便問問你。”

薛欣瞄著楊果，覺出心很好的樣子，大膽建議道：“老板，我們就不讓你破費了，去你家吃怎麼樣？程鵬說他做飯可好吃了。”

“對對，”程鵬也來勁兒了，“咱們就去買點兒菜，在家吃不比外頭那些瞎排隊的網紅店舒服嗎？”

這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眼看著就要定下來了，楊果也樂得接他們的建議，于是欣然同意，還特意準了薛欣提前下班，三人一道前往超市買菜。

提著大包小包，楊果領了兩人進電梯，薛欣記起來，“誒對了老板，你家有調味料嗎？”

楊果回憶了一下，“麻醬和香菜好像沒了，你們吃嗎？”

不是北京人，來了這邊也沒上吃麻醬，家里從來沒備過。

薛欣說：“哎呀算了算了，我也不太吃。”

程鵬話道：“你不是最吃香菜嗎？”

薛欣瞪他一眼，正拿胳膊肘頂他，電梯門開了，楊果邊走邊說：“正好，我也吃香菜啊，待會兒回去看看還有什麼沒買到的，我去買。”

薛欣連忙趕上去，“老板我們去吧，畢竟你請客……”

楊果用碼打開門，走廊里瀉進一片夕的，輕笑道：“你們去買，還要我這個老板理食材啊？”

薛欣撓撓頭，想想也是這個道理，只好跟著楊果進去，還恨恨盯了程鵬好幾眼，小聲抱怨他：“不懂事！”

程鵬不明所以地攤手，按照楊果的指示將幾大包菜都提進了廚房。

楊果說：“地方小，別嫌棄啊。”

薛欣在廚房里看來看去，發出羨慕的嘆：“哪里小啦，老板你真厲害，簡直就是我夢想中的廚房。”

程鵬在一邊懟：“你一個最多只會往泡面里加個蛋的人，難道最經常夢想的不是什麼豪華帽間？”

“你懂什麼！”薛欣一掌揮上他的肩膀，怒道：“一個房子里最重要的當然是廚房。”

轉了語氣，描述起自己向往的生活：“一個小房子，不需要很大，廚房也小小的，兩人肩并著肩，一個擇菜一個淘米，就是全部了。”

程鵬不屑一顧，“要我說，還是臥室最重要，床腳擺兩臺電腦，以后我和我媳婦兒一人一臺，打完游戲就睡覺，多。”

薛欣氣得跺腳，拿起口袋里的黃瓜去打他，程鵬笑鬧著躲開。

廚房的燈是冷白的，兩個年輕人的胡鬧，卻讓這一方小小空間變得明亮又澄澈。

楊果斜倚在廚房門口，出神地看了會兒，才說：“好了，我要去買菜了，你們先準備著。”

薛欣忙中閑地轉回頭，“辛苦老板啦！”

楊果出了小區，卻沒去超市，腳下一轉，往菜市場的方向去了。

經過長街上的那家餛飩店，門口空的，許多小商販還沒出攤，腳下不停，徑直走進菜市場，逛了許久，挑了好幾把香菜，又多買了兩塊上好的牛里脊。

出來時，遠遠看到有一道頎長的影，背著個大帆布包，一手兜，里叼著煙，慢慢在側柏的影下走過來了。

快到面前時，楊果角已然掛上掩飾不住的笑意。

“今天這麼早？”

徐觀說:“不早了。”

楊果本來想說這麼早你不怕城管嗎，最后也沒說出口，只是問他：“吃晚飯了嗎？”

徐觀搖頭。

正合意，楊果順著說下去：“我在家請員工吃飯，你一起嗎？”

徐觀沉默一會兒，正打算拒絕，楊果提起手里的菜：“我剛想起有個員工不吃牛，買多了，吃不完。”

天邊云霞被暈深紅，楊果站在霞之下，化著淡妝，冷白的也溫暖起來，眉眼清淡又細膩，說：“好像要下雨了，怎麼辦啊？”

徐觀還背著包，他拿下里的煙，用拇指和食指迅速一撮，炸出一小簇不甚明亮的火星。

他似乎發出了一聲極輕的嘆息，說：“帶路吧。”

他們買了兩種湯底，紅湯底料一般加以炒制后再水煮會更香，程鵬正在炒底料，側頭一看，薛欣洗完菜，閑著沒事片起了土豆。

“嘛呢嘛呢！”在將土豆片切得越來越厚之前，程鵬出聲制止，“這麼厚怎麼吃啊，吃過餐廳里那種功夫土豆片嗎？你不說削得那麼薄，至也別這麼厚吧。”

薛欣正用盡全力理那顆土豆，聞言用手指側著比了下，發現果然太厚了，委屈道：“那怎麼辦啊，都切了大半個了。”

“我來吧。”門口傳來楊果的聲音。

進廚房放下袋子，又往外走，邊走邊說：“剛到了個老朋友，他一起來了，不介意吧？”

二人連忙擺手，薛欣挪到門口給讓位置，看見一個男人掉鞋，著腳沉默地站在門口。

被驚艷了一小下，回頂了頂程鵬，跟他竊竊耳語：“老板這朋友好帥啊，男朋友吧？”

程鵬一拍的大腦門兒，“去去，別跟我這兒八卦啊。”

楊果看了看徐觀著的腳，突然笑了聲，“不用鞋的。”

這麼說著，卻彎腰從鞋柜里拿出一雙士拖鞋，擺在了他腳下。

“這是我備用的，還沒穿過，先將就吧。”

靠他很近，徐觀幾乎以為腳面就要被落的長發到。

他穿上楊果的拖鞋，整個腳后跟都在外面，走了兩步，注意到廚房門口站了個姑娘，腳上還穿著自己的鞋。

他用疑問的眼神看向楊果，楊果卻轉頭招呼薛欣：“來，招待一下客人。”又對徐觀說：“這是薛欣，我的鎮店之寶。”

程鵬也從廚房探了頭出來問好，“你好，我是程鵬。”

楊果指指后的男人，“徐觀。”

進廚房之前，問徐觀：“會做飯嗎？”

徐觀竟然點了頭。

于是楊果將程鵬趕了出去，接手那一鍋正沸騰的炒料，環顧一圈流理臺，指揮徐觀：“都切好了，你切一下藕片土豆瓜，豌豆苗洗一洗。”

徐觀挽起袖子，出麥的小臂，理食材的作雖然不夠流暢，但也算不上生疏。

楊果看了會兒，突然問道：“你以前就會做飯嗎？”

徐觀淡淡道：“嗯。”

他會做飯……楊果一邊想，一邊準備把煮好的底料倒進鴛鴦鍋，紅湯鍋底有些嗆人，咳嗽了兩聲，徐觀說：“我來吧。”

他帕子也不用，直接端起鍋就倒，手臂因為用力鼓起流暢的線條，襯衫的下擺往上，出一小截腰腹，比手臂白一點兒，結實。

開飯時天已經黑了，楊果拿出白葡萄酒，兌了雪碧，舉杯道：“開店以來都辛苦兩位了，今天也沒說去吃點兒好的，可千萬別跟我客氣啊。”

程鵬里說著哪里哪里，還特意拿著杯子站起了，一看就是久經酒場的人，客套話一堆堆的不帶重樣。

薛欣才懶得聽他多說，老早就了，迅速拿起酒杯跟楊果一，打斷程鵬的長篇大論，高聲喊道：“干杯！開飯啰！”

客廳跟餐廳沒有隔斷，楊果的房子不大，卻有個很寬敞的臺，四人圍著咕嚕嚕冒泡的火鍋，還能從臺那邊看見樓下的萬家燈火。

一桌人除了楊果都吃辣，然而看樣子還是徐觀戰力最強，程鵬和薛欣的都腫起來，他卻依然面不改。

酒過三巡，薛欣貪杯，已經有些醉了，掏出手機，里嘟嘟囔囔的說著要給男朋友打電話，免得他擔心。

楊果說：“你讓他來接你吧。”

“不用不用，我們又沒車，這兒遠的，我待會兒，嗝，待會兒自己坐地鐵回去……”薛欣紅著臉，歪歪扭扭起，“老板，借用一下你家廁所啊。”

楊果擔心，扶著人進去了，在門口等著。客廳安安靜靜的，只有碗碟相的聲響。

他變得沉默，想。

快十點的時候，飯局結束，程鵬怕趕不上地鐵，就先走了。過了會兒，薛欣的男朋友來電話，說已經在樓下等了。

楊果付著薛欣下樓，出門前問徐觀：“你跟我一起嗎？”

徐觀本來想幫忙收拾，此時卻不好單獨呆在家，只好跟著一起下樓。

薛欣的男朋友是個其貌不揚的小伙兒，說是當年跟薛欣從家鄉一道來北京打拼的，看著很神。

他接過薛欣，也楊果老板，對道謝，離開前還奉承了句：“老板，你男朋友很帥。”

徐觀沒否認，是因為男的。

楊果也沒說話，卻是因為人的私心。

落下幾點雨滴，歐香小城里種著京城本地出土的白楊柳，到春天的時候，會有很的漫天飛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