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聲音清亮明澈，如同多年前，在學校漫天飄揚著柳絮中的初見。

楊果回神，了臉，冰涼黏膩。

想起來，其實楊柳飛絮在四月，而他們相遇在七年前的九月一號，京大開學的那一天。

但夢里的初遇，總是飄舞著如雪一般脆弱的輕絮。

我們別時和見時不同。

我曾經對生活不屑一顧，你曾經那樣熱生活。

“傻。”輕聲說。

徐觀好像沒聽到，出一手指，掉角沾著的跡，這才覺到疼痛似的，后知后覺“嘶”了聲。

楊果趕上前扶住他：“傷到哪里？”

徐觀攤手：“你看呢？”

楊果說：“我看不出來，去醫院吧。”

他們在這一刻離得很近，楊果上出了汗，扶著徐觀勁瘦的手臂，覺掌心溫熱濡。

空氣里有一點腥味，混合著兩人上的汗味，不算好聞，他垂眸看，最狼狽的時候依然自若，這鎮定讓著迷。

警笛聲響起，艾瑪詩的電話隨之而來。

“果果！你怎麼了？！”依然是貫穿機的大嗓門，楊果方才徹底從回憶中，安：“我沒事，多虧你及時報警。”

“怎麼回事兒啊到底？”艾瑪詩急吼吼的要說重點。

“警察來了，晚點再說。我先掛了啊，謝謝。”楊果說完，便再次掛斷了。

徐觀形突然晃了晃，大半重量都靠在了上。

楊果問：“是不是頭暈？”

巷子里沖進來兩個警察，原本嚴正以待，卻只看見一男一互相依偎在滿地垃圾里，男人渾都掛了彩，衫皺起。人微抬著頭，表很溫。

“出什麼事兒？”其中一個警察問。

另一個警察看著年長些，也就更有經驗，他翻個白眼：“問什麼問，這一看就是斗毆，先帶回去再說吧。”

楊果說：“我們需要先去醫院。”

翻白眼的警察皺起眉：“傷得很嚴重？”

徐觀此時似乎緩過勁，微微站直，說：“沒有，不用去醫院，走吧。”

他剛要作，手腕上的力道收，楊果看著他，堅持：“先去醫院。”

警察上下掃了掃徐觀，說：“都是皮外傷，著什麼急？打架的時候怎麼不想著后果？”

徐觀反手拉住楊果，說：“我自己去就行。”

楊果手下力道毫沒有放松，“你可能是輕度腦震。”

警察嗤笑，“姑娘，這種事兒咱理得多了，嚴不嚴重……”他雙指點著自己的眼睛，自信道：“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男朋友這不算啥，先跟我們走一趟。”

楊果轉頭，沉沉的眸子盯著他，一字一句：“我們要先去醫院。你們不如先去追那群肇事者？”

“往哪邊跑的？”另一個年輕的警察覺得說得有道理，是不該只抓著這兩人不放。

年長的警察在他屁-上踹了一腳，“這時候還追得到什麼，白費功夫。”

不過他也不再堅持，那人語氣很淡，但總令他有種不舒服的覺，仿佛他們要是此刻就地押送這兩人進局子，甚至能把整個醫院都搬進警察局讓男朋友先檢查過再說。

楊果點頭：“追不到了，麻煩你們送我們去醫院吧。”

年長的警察無語盯片刻，一揮手，“上車。”

等到上車，徐觀的氣質已經收斂，恢復沉默的模樣。

年長的警察一手搭在方向盤上，一手從上索出一包煙，了點燃。

楊果說：“給我一吧。”的煙在追來的過程里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警察從后視鏡里看一眼，隨手將煙盒往后一扔，徐觀手，在半空穩穩接住，出一，正要點燃，里的煙被人走了。

他轉頭看向楊果，笑了笑，“怎麼？傻不能煙？”

他果然聽到了。

楊果直接把煙放進里，微微偏頭點著，淡白的薄在橙紅的小小火苗后彎了彎。

看向窗外，行道樹被速度拉暗直線，路燈的變落在樹上的星星。

“對，傻不配尼古丁。”

開車的警察突然開口：“你剛手上那瓶子砸誰了？”

他問的是楊果。

警察剛進小巷的時候，楊果忙著關心徐觀，沒來得及理碎掉的瓶口，還在手里，上車前才找了垃圾桶，拿紙巾仔細包了好幾層后扔掉。

楊果沒想到他注意到了，愣了會兒才回答：“沒砸人，砸墻上了。”

警察意味不明地笑了聲，然后嚴肅道：“以后打架別拿這麼危險的東西，這要是砸了人，那警察來了該跑的就是你們！”

副駕駛的小警察悄聲說：“還有以后？”

醫院里的消毒水味總是帶著讓人安心的奇異力量，警察在車里等，楊果跟著徐觀去急診掛號，看見他掏出份證，照片上的年笑得好看。

是很久以前的照片了。

說：“快過期了。”

徐觀說：“我知道。”

急診室的醫生兩手指著徐觀的臉左右偏著看了看，說：“下服，上哪里還有傷？”

徐觀看了眼楊果，后者沒有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眼睛直勾勾看著他。

他放在襯衫紐扣上的手頓住，對醫生說：“上沒事，后腦勺被踹了一腳。”

醫生他的后腦勺：“有沒有覺頭疼惡心……”

楊果搶話道：“那得去照個CT。”

“沒必要。”徐觀停了停，又說：“錢也沒帶夠。”

楊果說：“我借給你。”

被二人無視的醫生拿筆敲敲桌面，對楊果說：“誒誒，你是醫生還是我是啊？”

“抱歉。”楊果發出毫無歉意的聲音，反問：“那應不應該照？”

醫生深吸一口氣，不不愿，“照吧照吧，不用照腦子，別得地方還是得看看，傷到臟就不好了。”

楊果說：“照全吧。”

得，人傻錢多，醫生懶得跟掰扯，揮揮手開了單子。

這家醫院的CT設備很先進，結賬的時候，收費的醫生說了個數字，楊果拿出錢包，數了幾張嶄新的百元大鈔。

徐觀看著被整鈔零鈔塞得鼓囊囊的錢包，沒說話。

從CT室出來時，楊果還在外面等他。

沒看手機，就靜靜靠在潔白的墻壁上，雙手抱臂，眼皮垂著，不知在想什麼。

這麼多年，徐觀很來醫院，除了吃飯擺攤，他甚至很出門。

因為他知道外面誰也沒有，誰也不會等他。

但今晚來了一個人，一個再次相遇之前他早已忘記的人，直到他想起來的名字，都花了一周的時間。

因為他哭了，現在在等他。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抬起頭仔細端詳他，“怎麼說？”

徐觀說：“底片要等。”他頓了頓，又說：“輕度腦震CT是檢查不出來的，你不知道？”

“我怎麼會知道。醫生說要照。”楊果很平靜，下意識說：“那先去警察局再回來拿底片。”

徐觀很配合，沒介意自顧自把他的事安排好，跟著回到急診室，醫生這回一看見他倆，就擺手示意楊果在外面等。

楊果問：“我就在這里不行嗎？”

醫生嚴肅拍桌：“這兒是醫院！要看男朋友服等回家！”

徐觀再次把手放在襯衫紐扣上，沉默地轉頭看著楊果。

楊果回看他，過了會兒，終于走出去帶上了門。

等徐觀出來時，楊果又問：“怎麼說？”

徐觀搖頭：“沒事。”

夜里很涼，出去的時候徐觀把臟兮兮的牛仔外套挎在臂彎，從挽上去的袖子里出半截手臂。

他好像瘦了。

到了警局，年輕一些的那個警察心地給他們倒了兩杯熱水，年長些的警察坐到電腦前，問徐觀：“名字年齡，做什麼的。”

“徐觀，28歲，擺地攤的。”

警察讓他出示份證，在鍵盤上敲了幾下，突然愣了愣。

他抬頭看了看徐觀，后者只是淡淡地回視。警察默了一會兒，招手那個年輕的警察過來：“你來。”

年輕的警察接手，正襟危坐開始做筆錄。

徐觀簡單把過程說了，掠過了對方是誰，只說不認識，應該是無聊來找事兒的小混混。

警察問：“那你為什麼追上去？”

徐觀沒說話。

“問你呢，”楊果頂頂他的手臂，“為什麼追上去？”

“他們拿了我的東西。”徐觀終于說。

他能有什麼東西，渾上下的家當最多不超過幾百元，要說也就是那帆布口袋里可能有些值錢的什。

小警察好奇心上來，順問了句：“有什麼啊包里？”

徐觀黑沉沉的眸子看著他，又不說話了。

小警察無奈，這人真是太難通了，他公事公辦將筆錄完，又盡量擺出老的樣子教育道：“以后小心點兒啊，別再這麼沖了。”

楊果竟然起了調笑的心思：“還有以后？”

小警察紅著臉揮手，趕打發了這兩人。

他們離開后，年長的警察抱著個保溫杯從里頭出來，杯口散發著茉莉的清香。

他湊過來看筆錄，半餉后嘆息著搖了搖頭。

小警察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他興致地問：“怎麼了怎麼了？這人有什麼問題嗎？”

老警察一掌拍上他的后腦勺：“我看你才有問題，去！下一桶泡面！”

出了警察局已是凌晨，楊果打開手機準備滴滴，徐觀說：“我明天自己去醫院拿吧。”

楊果停下作，過了會兒又開始在屏幕上點來點去，問：“你住哪兒？一起回去。”

徐觀說：“一起不了，離得遠，我得先回去取車，你自己回家吧。”

頓了頓，似乎覺得不好，又加了句：“注意安全，到家跟我說。”

楊果笑起來：“這麼晚了，我安全不了，你得負責。”

作者有話要說： 愚蠢的我今天才發現，因為之前改了存稿發表時間所以昨晚更新更空了，我整整齊齊的小紅花！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