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武漢的時候， 已經是櫻花謝掉的五月。

楊果帶徐觀去坐機場士，一路經過長江大橋，江面在日下泛著粼粼波， 大型船只一個個小點，像不小心落到金綢緞上的蜻蜓。

他們轉地鐵到達武昌站， 下車以后，楊果拿著手機， 據地圖找到一嶄新的小區。

“搬家了。”楊果說，“以前我們住在漢口。”

聲音很淡，徐觀穩穩握好的手，說：“直接去家里？”

“我給打了電話， 沒接。”楊果抿著，低頭看手機。

徐觀原本并不打算陪上樓，此時看著邊兩兩經過的父母子， 又改了想法，“先上去吧。”

他手里提著幾盒禮品，沒什麼創意， 都是老北京的經典特產， 在樓下時， 楊果手要接，被徐觀躲過去，“我陪你。”

是電梯公寓，業看來也不錯，按鈕都還锃亮， 上行速度很快，不過一分鐘就到了十樓。

楊果站在原地沒，被徐觀牽著走出去，他問：“哪一戶？”

一層五戶的設計，楊果說：“1001。”

就在走廊盡頭遠離電梯的位置。

走到1001門口，楊果轉頭看看徐觀，對方眼神平和，給安穩的鼓勵。

深深呼吸，按響門鈴。

隔著散發出新木味道的門，約傳來腳步聲，楊果腦海里一瞬劃過許多想法，還沒理清思緒，門已經開了。

周朝站在門后，臉上的笑意還未去，掛在角僵住。

“媽。”楊果。

“誰啊？”周朝后傳來另一道腳步聲，穿家居服的中年男人跟著過來，疑探頭。

周朝調整好表，面不虞地就要關門，一邊說：“打廣告的。”

一只大手猛地撐住門沿，徐觀笑得很開，禮貌對后的男人道：“伯父好，這是周阿姨的兒楊果。”

半小時后，虞學志端著兩杯茶放到楊果和徐觀面前，坐到周朝旁邊。

他和周朝是在三年前認識的，作為零食鋪子的供貨商，兩人常有接，漸漸關系就親起來。

不過到目前為止還是他單方面努力，周朝前半生了許多苦，心思敏，不是容易輕易接納別人的格，好容易今天周末，他準備來周朝家里大顯手，為做一頓盛的午餐，沒想到正遇上多年不見的兒回來。

他端著茶杯看似目不斜視，其實一直在打量這對母，同時暗自思考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徐觀買的禮放在茶幾邊，周朝看也沒看一眼，沉著臉撇過頭不看他們。

“媽。”楊果打破靜寂。

周朝面無表打開電視，將聲音調到最大。

徐觀清清嗓子，對虞學志道：“伯父，您在做飯？我來幫忙吧。”

虞學志其實有些尷尬，他把人請進來，但也不太會說話，得虧徐觀為他解圍，連忙接話道：“好好好，我們先進去做飯，你們聊……”

徐觀已經站起，禮貌等在他旁邊。

母倆都沒理會虞學志，他腦門，領著徐觀進到廚房。

徐觀打開水龍頭洗手，一邊問道：“伯父準備做什麼？”

“啊，我打算燒個武昌魚，筒子骨藕湯，還有香炒小龍蝦……”

盡管南北存在差異，但家常菜的做法大相同，徐觀洗凈手，開始理另一個水缸里還在活蹦跳的小龍蝦。

兩人肩并肩極為默契地理著食材，虞學志聽到客廳里電視機的聲音變小，還是沒忍住問道：“那個，你是朝朝兒的男朋友吧？”

“對，”徐觀著小龍蝦，手指靈活地一扭一拉，扯出一條細細的蝦線，“我是楊果的男朋友徐觀。”

虞學志一時有些汗，他確實沒記住楊果的名字，才只能這麼別扭地稱呼，幸好這孩子靠譜，懂了他的意思。

“不好意思，”虞學志說：“其實朝朝很提到兒，我問過幾次，也不愿意說的樣子，所以……”

“沒事。”徐觀禮貌微笑著，說：“們的格在一些方面很類似，不喜歡傾訴，什麼都憋在心里。”

“對對！”虞學志一拍手，贊同道：“就是這種覺，你說這人，有什麼事不愿意說，都憋在心里，那可不是容易憋壞嘛……”

徐觀點頭：“幸好您是開朗的子，伯母后半輩子一定會很幸福。”

虞學志咧著呵呵笑，“嗨，這八字還沒一撇呢。”

他被徐觀帶著，不知不覺說了很多周朝的近況，卻也聊得開心，覺得這小輩很會哄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和諧萬分地聊著，客廳里忽然傳來砸碎玻璃的聲音。

徐觀頓住作，飛快跑出去，正看見楊果蹲在地上，手要去撿地上的茶杯碎片。

周朝的聲音很大，還有些嘶啞：“我真是白養你那麼多年！你不回來，那你來找我干嘛！你就留在你的國外一輩子別見我啊！我需要你那點錢？！滾！給我滾！”

他走過去將人拉起來擋在后，對周朝說：“伯母，有話好好說。”

“可以……”周朝出一手指，指向他們：“有男人護著了？我就看你因為這個男人能過什麼樣！都給我滾！”

虞學志連忙過來，大著膽子抱住周朝的肩，開始輕聲勸。

周朝這些年緒其實很這樣激，但是偶爾提到一些事，也有這樣的苗頭，虞學志知道，這也沒辦法怪。

他抱著周朝，輕輕把往房間里帶，一邊回頭用型告訴徐觀，讓他們先走。

徐觀皺起眉，察覺到掌心里的手腕了，他用力，沖他們點點頭：“我們就先走了，下次再來看伯母，抱歉。”

周朝轉頭還想罵什麼，聲音被虞學志關上的房門擋在了后面。

徐觀拉著楊果出門，沒多問，也沒按下電梯，轉仔細看了看的手，松了口氣，“怎麼直接用手撿碎片？”

楊果沒說話，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他的懷里。

安靜的走廊里漸漸溢出抑的低泣。

半餉后，哭聲漸熄，楊果靠在他懷里了鼻子。

徐觀輕輕拍著的后背，聲道：“好了，是我的錯，不該急著讓你來。”

“不是。”楊果悶悶道。

徐觀也不跟爭，拇指挲眼眶旁細的，轉而說道：“好久沒來武漢了，帶我去轉轉？”

楊果又悶了一會兒，說：“那去漢口吧。”

五月的武漢算得上明，兩人又坐著地鐵，到了江那頭的“老武漢”。

楊果帶徐觀去看了小時候居住的小區，門口許多大爺大媽，正搬了椅子悠閑地午后的。

他們了小區門口的熱干面店，楊果點了油餅包燒麥，老板娘竟然還記得楊果，問過的況，唏噓著搖頭，“哎呀，你媽媽以前苦的呀，現在可算是混出頭了，兒是海歸，在北京出息了，聽說還有個做生意的老開在追求呢。”

楊果沒理會話里的八卦意思，拉著徐觀出去了。

又帶他去了自己小時候最去的書店，店面翻新不，母親帶著孩子在教輔資料旁邊選購，角落添了桌椅，有初中生頭頭一起做作業。

“以前跟媽媽吵架，我就騙說老師要求買教輔資料，然后讓帶我來書店。”用手指劃過書柜上整齊的資料，手下泛開年的油墨香氣，“我會隨便拿一本資料，再拿一本小說，小說攤在資料下面，趁不注意，就看一眼。”

說著，忽然笑起來，“有一次，我太著急拿錯了，翻開才發現拿了一本秦觀詩詞文選評。但那時候只要不是教輔資料，什麼都有趣，于是也就翻著看完了。”

徐觀也笑：“那能記住什麼？”

“大部分都記不住啊。”楊果說：“不過那一次印象深刻，記住了一首詩。”

“什麼？”徐觀問。

楊果笑著沒說話，轉到貨架后頭去了。

兩人訂的酒店在另一邊，在漢口解決了晚飯，再一次過長江回到武昌，天已經黑下來，楊果說：“走走吧。”

他們去了楚河漢街，口依然有無數小燈串聯的璀璨吊頂。

徐觀忽然說他想喝茶。

楊果不太想排隊，徐觀就讓在外頭等，排到喜茶門口長長的隊尾。

楊果跟一群大學的小姑娘們一道，在熙攘的街道上等了足足一個小時，徐觀才捧著茶出來。

他把茶遞給楊果，問：“累不累？”

楊果搖頭，這對來說確實不算什麼。

于是徐觀又說：“逛逛街。”

他帶隨便進了家牌店，跟十幾二十歲的小伙子一道，選好幾件服，每次換上以后都出來，攤開手笑著問：“好看嗎？”

楊果撐著下坐在休息凳上笑，“好看。”

楊果邊坐著個大學生模樣的姑娘，屢屢點頭認同，在徐觀最后一次進試間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對楊果道：“姐姐，你男朋友好帥啊。”

楊果側頭看在另一邊試服的男友，相貌平平，但一青春朝氣擋也擋不住地散發出來。

笑著答道：“你男朋友也很帥。”

“嗤……”姑娘對此嗤之以鼻，拍掌總結：“今晚在這條漢街上，你男朋友才是最帥的崽！”

楊果被逗得大笑，徐觀抱著一堆服出來，坐到邊，說：“選一件？”

楊果止住笑，說：“都好看，都買。”

徐觀招手來營業員，說：“這些里面有沒有配對的款？”

營業員指著他上那件白的短袖，前是大片夸張的logo，說：“這件有的。”

徐觀點頭，“那幫我拿一件m號。”

“干嘛？”楊果反應過來，“我不買。”

徐觀的后頸，說：“你不買，我買。”

說完，他不容楊果拒絕，直接去付款。

收銀員懶散地說：“一共1900，需要袋子嗎？”

徐觀轉頭問楊果：“約會的禮，需要袋子嗎？”

楊果看他半餉，笑起來：“不需要。”

接過服，進了試間換好，連同徐觀的舊服一起塞進背包。

夜里十二點，漢街的人流量依然大，兩個年齡加起來超過五十歲的人，手牽著手，穿著一模一樣的前有巨大logo的牌短袖，一人捧著一杯茶，穿過人流走到河邊坐下。

面前是一小片廣場，有個男生掛著吉他在唱歌。

河風溫，徐觀懷里抱著楊果的包，問：“第一次約會，合格嗎？”

楊果嗤嗤笑道：“算不上。”

“唉，我盡力了啊。”徐觀下枕著的雙肩包，微偏頭看著笑：“但我可不放棄，以后還有很多機會。”

楊果把頭靠上他的肩，悉的味道讓安心。

“對，時間還很長，以后還有很多機會。”

多年以后，一定有機會再次回到武漢，回到屬于的家。

而那個時候，徐觀已經可以名正言順坐在旁邊，笑著跟周朝講述他們的故事。

他們的故事？

很簡單啊。

一個生上一個男生，因為一點也許多年后看來，幾乎無足輕重的事，在自己的想象里越越深。如果再找不到他，如果找到他也沒能留住他，或許也會有一天結婚生子，或許就抱著這點可憐又深重的意，在夕余暉鋪滿的漢街廣場上，在柬埔寨吳哥窟的微笑里，沉默地掉半支煙。

但就沒有如果。

沒有錯過徐觀，徐觀也沒有錯過。

他們還能一起手牽手，穿著很丑的裝，像所有大學里的年輕一樣，最溫的夜風，和最溫的人。

接下來的后半輩子，他們會一起走。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

只有一章番外了，明天放出。看不看都對正文沒有影響。

謝謝大家這兩個多月的陪伴，本文問題不，但我會繼續努力，盡力還原心中想寫的更多故事。

雖然很回復評論，但每一條我都認真看過了，再次謝所有看到這里的姑娘，你們。本章24h留評有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