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第35章 青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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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啟風名氣最大, 卻不得人心,許青珂又是寒門出,崛起太快, 讓人嫉妒。
因此平心而論,大多數人寧愿接方子衡獨占鰲頭, 也不愿讓許青珂上位,這就是心里落差的緣故。
但一旦涉及到寒門跟世家之爭,這些寒門子弟又希有個人出頭。
這恐怕就是人之復雜了。
方子衡深諳此道, 所以跟章啟風清高傲慢不同, 也跟大多數世家考生對寒門子弟的蔑視不同, 他對寒門子弟也一貫保持好自己的風度跟友善,因此名聲跟擁護程度反而是許青珂三人里面最高的。
謝臨云對章啟風的態度也出乎別人的意料, 要知道方子衡能容章啟風, 是因為自己表現出來的寬容大度,這個角不能崩,而許青珂待章啟風是沒放在心上, 既不上心, 也就對他的蔑視不置可否的。
可謝臨云是誰。
在章啟風公然批判墻上壁畫有過于浮夸之嫌的時候, 謝臨云冷冷來了一句:“這幅畫的用意本就在譏諷前朝一些文只知口誅筆伐朝政,卻不通實際, 不善實用, 惹了蜀武帝厭棄才有后面的朝政更法, 削文言的制, 架設權利……”
這番話說出來, 全場死寂,章啟風面鐵青,直勾勾盯著謝臨云。
眼看著這一場聚會要彼此青面仇了,管事通報了——許青珂來了。
許青珂進門的時候便看到劍拔弩張的一面,也是有趣,一個個都是文質彬彬的讀書人,真怒起來卻也繃氣氛的。
不過不知為何,明明通報的時候氣氛依舊十分尷尬冷凝,似乎無人覺得許青珂的到來會改變這樣的局面,就好像一向寬和善意的方子衡也不這霉頭一樣。
可當來了,滿堂的風雅壁畫,滿池的瀲滟水,滿院的碧海花,都在踏上那階梯抬眼看來的時候淡了。
大廳明朗,席案已備,左側幕簾格擋了小室茶室,空無人,本就右側琴室有琴師談了輕曲。
可在謝臨云公然懟了章啟風之后,琴師就按下了琴弦,或是被嚇到了。
直到許青珂來了,殷阿青跟在后,接過下的外袍,恭敬站在廳子外側,如其他世家子弟攜帶的護衛一樣,但其余護衛都忍不住打量他,且心生懼怕——傳聞就是此人撈了徐世德的人頭且一招擊敗影子的?
如今卻以許青珂為主,許青珂,這個人……
護衛們剛思量的時候,忽聽到一道清朗淡涼的聲音。
“年年歲歲皆幽蘭,花花朝朝皆紅塵,花剛開,我一來就謝了麼?”
剛剛的琴曲的確是《幽蘭》,只是琴曲不知何時起,又不知何時落,清淡幽幽,如幽蘭空靈綻放,本無多人察覺到,卻不知反而是晚來的許青珂聽明白了。
一時讓素來自詡風雅的文人學子們頗尷尬,不免將注意力離了謝臨云跟章啟風沖突——他們都是文人,可不能隨這兩人一樣任,就怕牽扯上這黨派之爭,以后仕途更難。
再說原本冷意深沉的謝臨云在看到許青珂后便是面微霽,只是再看到許青珂臉微弱蒼白的時候,又皺皺眉:“你倒是好耳力,聽音辨曲如此能耐,也沒見你把自己照顧多好,來人,備手爐,省的名揚江東的青珂公子病弱在我這莊子里。”
這話看似沒好氣,也不甚友善,但又不是那麼尖銳。
尤其是下人將手爐給許青珂的時候,方子衡挑眉,來回看了兩人幾眼——這兩人之間恐怕并不是惡,而是有些。
許青珂攬袍坐席位,頷首攏了手爐,向下人道了謝,又朝謝臨云微微笑了,“所以我應該認可謝郎君有遠見卓識,也有憂患意識,還知道提前避讓病號纏上訛錢財?”
姿容絕,風采又綺麗非常,這樣的人若是要展一笑且微展幽默,那必然是懾人心魂的。
一時間滿堂的人被這怔了一下又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調侃,名滿江東甚至在邯煬風生水起的謝臨云竟然被調侃了。
而且是被素來清冷淡漠的青珂公子調侃了。
之前的沖突對峙跟劍拔弩張一時都煙消云散,這些文人學子們都笑出了聲,章啟風也不是個傻的,怎會察覺不到這個局面是最好的——萬一他跟謝臨云對上,雖然說謝臨云也不可能全而退,但他肯定是最損失慘重的。只因如謝臨云所說,從高祖開始,文言的權利就已經被大幅度局限了,如今還留著,那是因為任何一個國家朝堂都必不可言諫言。
論實權爭斗的力量,他跟家里這一派遠不是謝臨云那一派的對手。
所以哪怕對許青珂無好,他也沒有蠢到再去懟許青珂,便也順其自然得緘默下來。
倒是謝臨云對于許青珂的調侃不惱反笑:“那我也得榮幸素來難請的青珂公子抱病還來我這兒,深意重啊。”
互侃的兩人讓氣氛變得極好,其余學子也不再拘束,敞開了說,倒是一時變得極熱鬧。
不過許青珂倒了一杯酒的時候,忽覺旁邊有人盯著自己。
對面是章啟風跟方子衡,旁邊……蔣信。
轉頭看向他,蔣信一時沒來得及將目收回,此刻便是冷笑了下:“怎麼,很意外我這個末座之人也能與會?”
哦,沒被章啟風懟,也沒被謝臨云攻,反被這個在場年紀最小的秀才郎懟了?仿若才十七吧。
端是清秀又傲氣的小子。
許青珂指尖轉了下酒杯,說:“那倒不是,我只是在回憶你是哪一位。”
蔣信畢竟年輕,聞言頓時氣炸了,正要拍桌暴怒,卻聽許青珂又輕輕得說,“你確定要在他們兩個鬧過之后,你再鬧一次?”
蔣信頓時頭降冷水,盯著許青珂,這人手指纖細的很,皮又白皙脆弱,了一些青跟紅的纖細,其實是分外好看的。
語氣竟還有幾分溫,仿若一個良善的哥哥在勸一個不懂事的弟弟。
“知道這次為什麼會聚集我們這麼多人嗎,只吃喝談笑?”
許青珂這一問,蔣信反而深思了,這次聚會不簡單?被這人這麼一說,好像的確有些不簡單,總覺得有幾分怪異。
“你知道?”他忍不住反問。
“不知道,所以問你。”許青珂回答坦坦,“沒想到你竟也不知道。”
一副坦然失的樣子,蔣信覺得心有點梗。
他果然是很不喜歡這個人的,十分不喜歡。
卻沒留意到許青珂靠著席團后面的柱子,撇眸看了一眼廳外那沿岸的海。
這青樽莊之所以是上江一風水之地,便是因為東臨山,北靠海。
海景開闊,壯了心,可也及了一個話題。
許青珂低頭喝酒的時候,聽到謝臨云已經不經意開了一個話頭——海盜。
眾人果然憂國憂民,立刻熱烈討論起來。
氣氛如自己預料,可謝臨云看到許青珂竟跟蔣信“相談甚歡”的樣子,有些驚訝,可他也無暇細想,因他必須跟這些人一起討論海盜話題,以及上江目前面對的封城查細的事。
討著論著,琴聲不知何時又起,許青珂只喝了一點點酒就不喝了,還羸弱,不能多飲,于是聽琴聲。
聽著聽著,忽有人喊:“外面有船隊過了,好氣派的船隊。”
剛喊,莊子的管事就來稟告了,“公子,有船隊靠近,好像是邯煬那邊過來的船,且是水師所屬。”
這一聽整個場的人都炸了。
水師船隊,那不就是三皇子到了!
按照預期應該是明后天才到的啊,怎的還提前了一天!
許青珂看了謝臨云一眼,暗道謝家這算是不打無準備之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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