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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寧遠在院外等著, 許青珂出來的時候，他愣了下。

如今秦笙等人都學會了一件事——但凡師寧遠跟許青珂在一起，旁人都不要待著, 否則總覺得心塞, 有種自家的好白菜被臭不要臉的癩皮狗拱了的覺。

雖說上師閣下深意切，有勇有謀, 皮囊超絕，幾乎沒有弱點。

但是……公子更好啊！

“怎麼了？”許青珂覺得這人眼神有點兒奇怪。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穿起男裝服比我還好看, 心里有些不平。”師寧遠自知其實不是不平, 是不安, 他的小許許可厲害了，隨便一服就能勾一群小姑娘。

對于師寧遠這種不安，許青珂的回應是:“你也可以穿一裝, 這樣心中不就平了麼。”

師寧遠：“……你當著咱們孩子的面這樣欺負爹，不太好吧。”

他手要許青珂肚子。

這還沒顯懷呢，他卻是時常手腳。

許青珂不輕不重了他的手腕，輕飄飄瞥了他一眼, “不想我上朝了？”

先是手腳，后來總得寸進尺，若不是顧著腹中孩子, 總是要屢屢吃大虧的。

“是不想，可你又得去……”師寧遠沉了下，問他：“燕青那事兒要怎麼解決？”

奇怪的是他們并沒有找到扶煙，不管是長生島還是后來找到的暗部巢, 都沒找到的蹤跡。

奇怪得很。

就算是殺了，也總得有尸骨的吧，雖說師寧遠是涼薄的人，并不在意扶煙生死，但他在意許青珂對燕青的承諾，他不愿失信于人，然后進而自責。

許青珂只是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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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青珂去蜀宮的時候，師寧遠反而沒跟著，這讓在場的秦川等人都有些詫異，但也不想問。

不想看到提及師寧遠的樣子，寧愿單一人。

之上，素來自私。

鐘鳴鼎，五國一共上千員朝拜，協議的簽署十分嚴肅威嚴，全程不摻雜任何國事以外的事，從開始到結束，唯一能讓一些人心不在焉的也大概是最上面在一群剛強朗的帝王將相中無比纖細清雋俊的人吧。

也是奇怪，幾年前不知是兒，只覺得這般兒郎大概窮盡了世間造的，后來知曉了，又覺得這般郎也徹了世間的兒郎。

四國君王外加明森等權臣簽下名字之后，許青珂跟秦川同時拿起筆。

秦川看了一眼，筆墨沾點，提袖下筆，但問：“今后如何打算？”

他這問題輕飄飄的，不輕不重，似乎漫不經心，但謝臨云抬眸覷了這位帝王一眼。

“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吧。”秦魚這一回答，秦川下筆的筆尖歪了下，生生把自己的名字給寫歪。

謝臨云等人反而沒在意這個，因他們都被許青珂這個回答給弄愣了。

當時還不太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直到后來他們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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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青在簽訂了協議后跟許青珂見面，他的表有些蒼白，仿佛這些時日蹉跎了他的年華。

“找不到是嗎？”沒有質問，沒有憤怒，只有準備了很久才敢問出的話。

其實問出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預了。

“是沒找到……弗阮沒有將留在邊。”

沒有留？這話什麼意思？是殺了？

“沒有殺。”

許青珂側倚著王庭欄桿，看著邯煬的都城建筑。

“扶煙有孕……當年他的妻子也有孕，我沒死，你的妻子也不會死。”

弗阮那個人既是瘋魔，卻也讓人猜不到他的行為。

可以殺，可以不殺，他為什麼選擇不殺？是憾，還是絕？

心頭不愿再想，只扭頭看向燕青：“大概是不想回到你邊……至不想回到一個君王的邊。”

君王者，必有后宮以平衡朝堂勢力，這天下間迄今也沒有一個君王能做到后宮僅一人的，就算是淵的那位高祖也沒做到，不過是后世化了而已。

扶煙大概是看了在燕青因為而不得不舍棄一切登上君王之位，他們之間就已經沒有緣分了。

會為他的負累，也會彼此消磨掉原本最真摯的。

習舞之人多數也重，也易傷，所以才想離開吧。

離開了，于燕青就是最大的折磨，這也不算忤逆了弗阮最初玩弄人心的本意。

許青珂說出的話也是很直白的，燕青也不是個傻子，自然懂了，沉默良久，忽吐出一口氣，說：“如今這樣也好，帝國一統，我也不是君王了。”

許青珂：“需要幫忙嗎？”

燕青搖頭：“不用，從前是先喜歡我，我也素來鮮對表現過多大的看重，或許也是因此覺得只要而退便可以了……我總得讓知道，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

但他也看向許青珂：“你的人厲害，替我保證安全即可。”

許青珂頷首：“這是自然。”

的人也差不多已經找到了，但燕青既這麼說，就這麼辦吧。

這世上的幸福來的不易，才曉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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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議簽署完畢，五國地域合并，僚重新編制，當然，最重要的是關于各國皇族的安排。

所有人都以為許青珂會參與到最后……但三日后的一個夜晚，秦笙跟許青珂同宿一張床，沒有國家大業，也沒有朝堂家族，更無蒼生疾苦，們只談時趣事，還有如今的幸福。

或許當年時都沒想過十數年后，們各自都有了喜歡的男兒，其中一個肚子里還有了孩子。

“你們的婚禮會辦麼？”秦笙問。

許青珂：“我不甚在意這個，不辦反而簡便輕松。”

是真的這樣想的。

秦笙卻笑了，“那上師閣下好可憐。”

啊？許青珂反應過來，也失笑了。

好像是有些可憐。

“若是你們辦了，一定要跟我說，無論多遠我都會去的……”

“那彧掠呢？”許青珂問得也直接。

秦笙悶了下，無奈：“他可還不曾跟父親提親。”

許青珂：“我只是問他要不要一起來，沒問你們不親……想來是你想親了。”

“你！”秦笙惱，掐了下許青珂的手臂，“你怎就能一本正經這麼壞呢！可比小時候壞多了。”

小時候多可啊，如今真真是壞極了。

許青珂莞爾，卻手秦笙的臉，輕輕說：“他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不過是跟你一屋，便要把我瞪出一個窟窿似的……”

說到這里，許青珂也是有點無奈的。

秦笙紅了臉，卻也笑：“你以為你家那位就好相與了？你都有他孩子了，還把你看得跟什麼似的，表面上裝作很大度，私底下見著誰都當敵……不過他的敵也的確多。”

嗯……這個就沒法反駁了，許青珂也很無奈啊。

雖有很多話，但兩都沒熬夜，過后就挨著一起睡著了，如兒時那般。

凌晨，許青珂醒來，輕輕拉開秦笙的手，替蓋好被子，而后穿戴好出了門。

一出門，秦笙就睜開眼了，眼里卻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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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兩旁，馬車在，師寧遠在朝朦朧中等著，見到許青珂來了便仔細上前看，看了后就心疼了，“要麼我進去把秦笙也一起帶走吧，我去找麻袋。”

“不許胡鬧。”許青珂哭笑不得，但回頭看了一眼，說：“跟我不一樣，父母家庭都在，離不開，而我卻是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對帝國的影響太大，并不利于這個帝國秩序重建，久而久之反而會讓朝堂不穩。

走了，那些本忠于的人才能陸續淡忘，進而服從新朝。

再何況……

是的確不喜歡這個地方。

“反正呢，我是跟著你走的，從今往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許對我不好。”師寧遠這話聽起來很古怪——這該是男兒說的話？

可他特別自然認真，許青珂想了下，也很認真說：“那以后你若是覺得我對你不好了，你就哭給我看吧，不用憋得跟小媳婦一樣。”

師寧遠微笑：“我就憋到你生完孩子。”

許青珂：“……”

正此時，金元寶汪汪汪跑出來，原地兩個點來回彈跳，十分興。

一輛馬車兩個人一只狗，一個坐在里面看書，一個坐在外面趕車，大狗在道旁林間竄跑，時而汪汪汪~~偶有話語聲傳出，馬蹄清脆，噠噠落在地上。

其中有這樣的對話。

“張青那些人你都遣散了？”

許青珂沉默了下，說：“他們已經因為我蹉跎了好些年，也總該有自己的生活。”

是肆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還是去尋一個相的伴，從前覺得自己沒有將來，可如今都如此幸運，何況趙娘子他們。

希每個人都能有極好的歸宿，不負這些年的陪伴。

對于許青珂這般想法，師寧遠也只是一小，他曉得清冷的子下其實十分溫。

但他對于趙娘子那些人會不會離開不予置評。

直到他們到了邯煬碼頭，江金云一看到許青珂就笑了。

“才到了小半個時辰，公子來得好早。”

抬手作揖，低頭掩去多年不見許青珂的激。

年紀不小了，要穩重，不能在公子的小媳婦面前丟面子。

這般想，抬頭后就從容多了，許青珂看了看他，說：“你仿佛胖了……”

覺得不能說得太直白，就慢悠悠補充：“一些。”

胖了一些。

何止一些啊！

旁邊跟著江金云十幾年也就等于為許青珂做事很多年的管事憋著笑。

我的江老板可比當年型翻了一翻啊。

江金云臉一紅，拍拍啤酒肚，苦笑：“沒法子，這年頭做生意沒點富態人家都覺得跟你做生意要虧的。”

不就是吃多了嘛，師寧遠翻白眼，但忽笑了。

“小許，你確定那些人都走了？”

許青珂順著他不懷好意的目看去，看到并排的最前頭一些船只甲板上渾然站著趙娘子等人。

“服侍您這麼多年，您就這麼拋棄我們了？好生無！”說著好娘子就用袖子嚶嚶嚶裝哭泣。

鷹眼等人也一臉委屈，活似許青珂負心似的。

“你們這般……可想過家立業？或者其他憾……”

鷹眼是最沒有牽掛的，聞言說：“難道公子您去的那個地方沒有好姑娘？何況我只要貓兒就夠了。”

趙娘子：“金元寶還需要我照顧呢。”

張青跟原狼不說話，但很執著得盯著許青珂。

看來是沒辦法了。

許青珂淺淺一笑：“這樣也好，左右我如今是極有錢的，養得起你們，那地方好姑娘好男兒也不……”

又不是去很不好的地方，只是想讓他們有時間去做自己的事而已。

“既是要跟我走，或許幾年也未能有機會回來一次，你們有事未了的，趕解決了吧。”

許青珂還意味深長得看了一眼趙娘子，趙娘子頓時心里一虛，難道自己昨晚偶遇某人一起喝醉后滾了滾床單被看穿了？

說什麼應驗什麼。

當趙娘子看到鄭青城來了，臉都綠了，鄭青城也是嗓子，立馬嚎：“姓趙的你不是人！吃完就跑！”

趙娘子怒了，“走你丫的！閉！”

鄭青城還想再罵，卻被喝住了，因為許念胥跟謝臨云等人來了。

似乎他們本來就在附近。

許青珂仿佛也不意外，只是看著這些人……說：“妖靈，這樣你可覺得好玩？”

妖靈現，笑意泠泠，“論聰明我不如你，可論為人事，我大概比你好一些的，比如你想靜悄悄得走，卻沒想過這人生每一次別離都未必會再相見，所以每次別離都要好好告別。”

這話似乎暗示了什麼。

許青珂心知肚明——這輩子怕是再不會踏中原了。

以后若是再聚首，也定然只是跟秦笙這種決不能割舍的人，其余人恐怕很難有機會再見到。

妖靈的心意懂，不過因為年遭遇，后來對別離都很是忌諱。

但今日恐怕勢在必行。

不過還好，謝臨云等人并無傷，反而都帶著笑，寥寥幾句后，終究還是要走的。

許念胥等人也不說話了，只沉默著領著這些忠于許青珂的臣子，抬手彎腰作揖。

許青珂也抬手，回以作揖。

“諸位，來生各自安好吧。”

袖擺落下的時候，許青珂轉上船，眾人目送離開。

鄭青城卻盯著趙娘子，后者在甲板上看著他，說：“別的姑娘還在閨房里繡花的時候，我就跟別的男人廝混一起了，所以我委實算不得是一個好人，而你是一個真男人……”

說罷，挑眉一笑：“可我這個壞人也不是那麼好上手的，我給你三年時間，若是你找不到好人了，再來尋我，我勉為其難把你收了。”

鄭青城氣壞了，可又別無他法，他知道自己沒法就這麼跟走，因為惦記蜀國這些人民，帝國已，奴隸制是沒了，可焉知未來如何，他們這些臣子將領都不敢輕易退。

于是他也只能咬牙：“好！三年！就三年時間！你等著！”

后面的船往外挪，逐漸往海域散開遠行，

秦笙不來，這里大概也就真的能牽扯住的人了。

謝臨云知道北琛等人昨日就走了，他們屬于師寧遠那邊的人，自是師寧遠安排的，而許青珂……不留，便是連分別都顯得干脆。

本就是這樣的人。

船上，趙娘子問了許青珂另一個問題。

景萱……怎麼辦？

許青珂只是笑，卻不語，目朝遙遠的陸地看去。

春漸來，青蔥顯綠，景霄對馬車里的景萱說：“用幾年景四游歷，見見山水，見見風趣，等見夠了，疲倦了，便會派人來接你，去那兒頤養天年正好。”

頤養天年，這個詞兒被景霄用得頗為耐人尋味，因這詞兒本就是許青珂提及的。

景萱心輕松，聞言也笑：“若是可以頤養天年，那邊說極安逸的地方，你可曉得是哪里？”

“不曉得，但應該是一海島。”景霄拍了下下的駿馬大頭，笑：“如今有錢得很，又兵強馬壯，那海島自是被完全掌控的，聽說人也不，江金云早些年買了島后安排上去的，都是士的高人，何況掌控的地方，也肯定是好的。”

自然是好的。

景萱有幾分期待，但也對余下幾年的游歷充滿好奇——說過的，希見一見這天地風景，自由自在。

說得自然是對的。

景萱開簾子，看著路上的風景，笑了。

“那便走吧，父親。”

外面的景霄有片刻寂靜，而后回：“好。”

含著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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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走的都走了，其實在不遠的城中高塔之上，秦川就站在那兒，遠著開闊水域碼頭被船只占滿，又看著這些船只離開。

這麼遠，他其實已經看不清影了。

一如往前那些年，他本就看不清，抓不住。

如此別離，也不算是別離。

他想。

但想了下，又轉頭看向秦兮，“不憾？我瞧那小子對你也并非無。”

秦兮瞥了他一眼，此時反而不在意他的帝王份了。

“哥哥何以見得？”

“真無，昨夜就會去見你了，他不去，說明他害怕。”

秦兮一愣，目閃爍，最終卻又平息了。

等了一夜，他沒來，幾乎以為自己死心了。

可一剎那又死灰復燃，又在頃刻熄滅。

“五分滿，甚至不足五分，我若是要了，既是對我不尊重，對他自己也是一種不負責任。”

所以放棄了。

有幾分傷。

或許秦家人就是這樣的吧。

秦兮再看了一眼那遠走的船只，垂眸，轉，離開。

再不肯回頭。

或許無緣吧。

所以大概要用不相見了。

而在遙遠的海域之中，長生島，已經被許青珂跟師寧遠徹底斷掉了外出的路子，也算是為了保全這些人的安生日子吧，不過島上也沒有什麼可值得外界覬覦的了，因為早在那一次毀滅中，長生島上的那些靈草靈草就被一把大火毀了個干凈。

如今再生的這些，雖郁郁蔥蔥，到底也沒了那魔幻而讓人瘋狂的長生力量。

走之前，許青珂問過墨子歸，要必要跟他們一起離開，墨子歸拒絕了。

而今日，墨子歸坐在海邊，著海水，也低頭看手里的畫冊，翻開，第一頁上面是一個姑娘，容貌絕，姿態清靈，在花草中采藥，且回眸一笑。

初始他認出這并不許青珂，哪怕臉一模一樣，氣質卻是不同的，一個溫，一個冷清。

往后翻，越往后便是越變化，潛移默化得竟連氣質都完全相似了。

真正合二為一似的。

他看著最后一張畫紙良久，恍惚明白了那位先生到底蘊含了什麼樣的。

從銘記到忘，從忘到掙扎，從掙扎到絕，從絕到無。

所以這最后一張畫是……

那是一個年人，清雋秀，走的時候卻側回，那眼神是癡茫的，也是毅然的。

已知道他是幕后仇人，決意要復仇，決意要扼殺對他的好。

那不是他們的最初，卻已經注定是終結。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