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沉殊

煙環霧繞、塵土肆意之間,秉玉弟子們全都傻眼了。

連帶著那邊要吃人的沈蓮兒也愣頭愣腦的閉起口,張有才瞧見了那白弟子的所作所為,頓覺大限將至,嘎嘣一聲昏了過去……

肖桃玉竟然直接將聯絡外界的安泰橋給炸毀了!

他們斷了人家生路,非要讓那群啃菱角的百姓給活活撕了不,暮遙氣得一口氣兒險些不上來,罵破了音:“肖桃玉你要死嗎!?人家都是來除暴安良、張正義的,你是來這里做混世魔王的不!”

“除暴安良,也當是非分明,弄清來龍去脈,否則便是為虎作倀。”垂眸看向了煙塵緩緩平息下來的安泰橋。

暮遙指骨得格格作響:“你……!”

“嗚……”

“……娘親。”

這件事尚未掰扯個明白,便見橋頭橋尾兩斷裂的橋樁又塌了一半,轟然一聲,隨后,里面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好似骨頭生生斷裂一般,清脆得有些讓人汗倒豎,義憤填膺的岸邊頓時歇菜,紛紛豎起耳朵來。

“我的媽呀,”第一次出來除祟的弟子簡直如同驚弓之鳥,手中之劍全然當了擺設,死死抱在懷里,哆嗦道,“一個惡心的水鬼還不夠,這這……這又是什麼東西,還要不要人活了?”

那小師弟讓暮遙給狠狠剜了一眼,頓時收聲。

眾人心中多有些沒底,但一看到泰然自若、帶輕飄的肖桃玉,頓覺事好像也沒有那樣驚險,畢竟這廝可是掌門首徒,即便是個撿來的便宜貨,多年來也總該有些絕學,便不由自主的稍稍放寬了心。

“姓肖的,”暮遙攥著劍柄的掌心微微出汗,“難道你有把握?”

肖桃玉好似只繼承了掌門人變不驚的氣魄了,淡然道:“生死由命。”

秉玉弟子:“……!?”

“娘親!不要打我娘親!”

“娘……痛,救我……我的手,我的都去哪里了,他們為何不了了?我不想死啊,娘,救救我們……”

兩個橋樁不斷傳來孩的嗚咽之聲,有男有,互相錯在一如魔音貫耳,好似千千萬萬個人同時在哀嚎,越來越尖銳,越來越高,最后撕裂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尖嘯——

“我不要祭橋!!”

與此同時,打的沈蓮兒難以遏制的仰天尖了起來,有些黑的眼眶緩緩流出了兩行淚,間咔咔的異響中,傳出了斷續的字詞:“……孩子,我的……孩子。”

看樣子,橋樁里的兩個小鬼,便是被活埋的孩子了。

沈蓮兒姿態扭曲的瘋狂爬了過去,像是從搖籃中抱起嬰孩一般,先后將兩個四肢幾乎要碎的小鬼抱了起來,千言萬語,唯有淚千行。

肖桃玉眸復雜的看著三只鬼撕心裂肺的哭一團,驀地憶起自己從小到大沒沒爹沒娘,記事起,邊便唯有一個面若冰霜的師尊,要知道,師尊再好,也比不過對孩子獨特的照拂和關懷。握劍的手,旋即扭過頭去,依然是一派冷淡疏離的模樣。

仿佛方才黯然神傷的人不是肖桃玉一般。

兩只小鬼幾乎已森森白骨,依稀掛著的斷臂攀上母親的脖頸,嗷嗷哭道:“娘!”

這一幕看得人惡心又難,百集。

也不知哭了多久,沈蓮兒懷抱鬼來到眾人面前,歪扭的匍匐在地,狠狠一磕頭,有些局促的將掉到地上的眼珠安了回去:“多謝肖姑娘出手相救,為我母子三人昭雪!我……我沒什麼大本事,但若是姑娘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你盡管提出來!”

“……”肖桃玉見同門面無又要作嘔,沉默了一下,“不必。”

“姑娘還真是俠義心腸,此恩必報。不過……這個畜生,我要帶走了!”沈蓮兒出幾排得嚇人的牙齒,猙獰笑了一下,河岸另一邊從地下破土而出兩條水草,一把將張有才給卷到了地下,就這樣憑空消失在眾人視線之

須臾間,這鬼森森的母子三人也一溜煙的進了河中,水面咕嘟冒了個泡,就再不見鬼影。

“沈蓮兒去哪了!?”

“這水鬼跑了!”

“該死,我們來便是為了除祟的,怎能讓這畜生溜走?”暮遙猛然回神,拔劍要刺向河中,“張村長還在手中,這不是有去無回了嗎!”

肖桃玉橫劍在前,冷聲道:“張有才罪有應得,村中禍害因他而起,即便是他回了村,也沒命活下去了。”那些平白無故吃了幾年荒的村民們必要除之而后快。

“帶你這喪門星出來果真沒好事,真不知掌門怎麼會收你這榆木腦袋為徒!”暮遙恨不能劍鋒一轉,將眼前之人捅個對穿,狠狠罵道,“你將泰安橋炸了,以后村民怎麼往來?可別告訴我,你不打算在秉玉山修仙,打算來鎮中搬磚了!”

這位師姐自小到大都嫉恨肖桃玉是慕淵真人的弟子,因為這個,多次眾目睽睽之下對肖桃玉吹胡子瞪眼,十四歲那年……甚至將推下了秉玉后山的流寒潭,若非有人相救,便要駕鶴西游了。倆人這些年你打我,我反擊,誰也不讓著誰。

肖桃玉并非圣人,年氣盛,更是恨分明,面對意命之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好臉

八風不的道:“張有才離去,厄運散盡,橋可重修,船可渡河,有何不可?。”

那人氣得要死:“你上下說得輕松!好好的安泰橋讓你給炸沒了,村民們……”

“欺辱孀,活祭襁褓嬰孩,致使一家三口慘死。”肖桃玉冷冷打斷,“他們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愚昧混沌,眼睜睜目睹一切發生,人人皆幫兇!”

暮遙一時噎住了。

好似從的眼神中看到了幾分掌門的寒涼霸道,更有種說不出的氣韻,仿佛那顆心永遠都可以巋然不

暮遙煩了這小古董,冷嗤:“顧頭不顧腚!”

肖桃玉克制了一下緒,煙眉輕攢,道:“有仇報仇,本就理所應當。”

在場弟子紛紛陷沉寂,的確如此,這些村民各懷鬼胎,妄圖借他們之手徹底鎮亡魂,不仁不義,白白辜負了秉玉弟子的滿腔赤誠,秉玉仙山并非是善惡不分的門派,斷不會為了蠅頭小利做出那種為虎作倀之事。

年歲尚輕的弟子們這次稀里糊涂的下山,若真錯怪好“鬼”,豈不是天下之大稽?到那時秉玉才俊輩出的傳說,恐怕就只能是個傳說了。

“好啊……”暮遙看了一眼,眼角眉梢盡是譏誚,“好一個有仇報仇!肖桃玉,可真有你的,不愧是掌門首徒,風無限!我們倆的賬,算是沒完了!我告訴你,將來若是真有你千夫所指的那一天,你最好也同今日一樣堅定!”

有人見氣勢洶洶轉就走,忙劍過河跟了上去,問道:“師姐你去哪?”

暮遙頭也不回:“廢話!自然是去告訴村民,他們營生往來的橋沒了,然后收拾東西回山了!你們這群蠢貨還站在這里,是打算親自給人造橋還是去將水鬼追回來?”

那群弟子就算不是這位師姐的追隨者,基本也都隨波逐流的跟了上去,縱然心底里是贊同肖桃玉的做法,可面兒上卻沒有搭理那位的意思——畢竟那水鬼見了都要叩拜的冰冷模樣,委實讓人不敢親近。

“……”

肖桃玉面不改,遠遠的了一眼云絮般飄遠的人群,也無需劍,足尖輕點那殘垣斷瓦,便渡了河去,甫一落地,耳邊青卻又被風吹起,察覺到了什麼,聲音一冷:“何人?”

忽聽后突兀的傳來了沈蓮兒的聲音:“肖姑娘!我還有一事相求!”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拋出來,風中還傳來了兩個小鬼的嘻嘻竊笑之聲,敢是這母子三人一直潛伏水中,未嘗離去,肖桃玉心道:“奇怪,不是打算放他們走了麼?這……”

一種近乎于奇異的力量牽扯著肖桃玉,有些不控制的就要回過去,驀地,摻著點點紅梅的微風拂面,淡香縈回,肖桃玉毫無防備的中了一記定法,溫潤好聽的聲音宛如碎玉沉珠,人心魄——

“莫要回頭。”

那一瞬間,某種復雜的悉,順著時空溯流而上,沖得肖桃玉眼瞳猛地一

幾乎被那從天而降的水鮫綃給晃花了眼。

但那子古怪的力量依然宛如毒-藥,這次還加大了力道,是要牽扯著肖桃玉回頭看一看究竟,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

然而,天旋地轉之間,是被那憑空出現的男人給摁住了后頸,防止被妖控制繼續回頭,那樣,下場便只有很不面的扭斷脖子了。男子提溜貓似的,不大客氣。隔著肖桃玉的順發,對方掌心的熱度縷縷傳了過來,竟然有幾分難言的曖昧。

“你找……!”

這個姿勢對于這位出塵清高的小弟子來說,委實有那麼一屈辱,肖桃玉尚且來不及翻臉,那男子便輕輕向前一帶,定未解,腳下不穩,一個踉蹌,直就摔進了那人懷里。

淡雅而又溫暖的好聞香氣在鼻尖縈回,帶著說不出的悉。

“……死。”滾滾熱轟然間沖上了的靈臺,徹底懵了。

立誓要踹翻天下群妖的肖桃玉此時此刻就像只弱小貓,毫無還手之力,堪稱人為刀俎我為魚,并且在炸的邊緣縱橫往返。這人究竟是哪里冒出來的!還敢對腳,簡直活膩了!

“你這小腦袋怎麼掙得這樣厲害?真想中計不?”自頭頂響起的嗓音獨特而低沉,帶著些許無奈,“不能回頭,這幾個惡鬼游世間難以回,只好找替死鬼借來,回首之人,靈分離,此計名為……”

“借魂樁。”

只不過這個借魂更加小氣鷙了一些,因為貪婪無度,有借無還。

肖桃玉兒不想聽人解釋,因為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那淺淡的香氣惹得心猿意馬,也不知是激還是什麼其他緒,心跳得厲害……是要修仙的人,不該如此的。

那應當是個量修長拔的男子,讓人不輕不重摁住后頸,正正好好埋進了那人懷里,秉玉仙山最是講究那些繁文縟節,尤其是為掌門親傳弟子的,自小到大被師尊磨破了耳子——

“男不親。”

自然,也不知“親”了之后,結果會是如何,但見掌門長老們那如臨山洪猛似的警醒,便知絕對沒有好事。

這……這,這混……!他竟敢……

滿腦子漿糊叮咣響,幾乎就要將人活生生蒸發在此地!

那陣梅花的香氣輕輕的傳進了鼻腔,肖桃玉不知為何臉頰滾燙,素來不見喜怒的臉也跟著漸漸漲紅了起來,這熱度實在太讓惱火了。

“既已放你走了,還沒完沒了糾纏回來,看來,沈姑娘是連這鬼怪之軀也不想要了?”男子聲音溫潤平穩,甚至帶著幾分笑意,沒有半點威脅的意思。

“娘親!他好可怕!”然而,骷髏猛地到母親懷里,哆嗦了起來。

對面的沈蓮兒咕咕嘰嘰詭異地笑了起來:“英雄救?嘻嘻嘻,小公子知道的還不,可我一雙兒很是需要一呀?若是這修仙之人的軀,就再好不過了……”

“哦?”男子似笑非笑,眼底無波無瀾,靜靜著對方。

“你是誰……放開我,此事我來理,看我不殺了這白眼狼……”肖桃玉沈蓮兒蠱,在定法之下,也心猿意馬的想要回頭看上一眼,烈火灼心般痛苦難耐,那人微涼的指尖定在后頸,這才穩穩的制止了作。

對峙良久,沈蓮兒到底還是衡量出了利弊,膽寒地抱著孩子回了水中:“既然今日有你的小姘頭撐腰,老娘就先走了,多謝你替我張正義了小弟子!有機會我再報答你!”

報答?險些沒要了的命!

瞧那三只鬼銷聲匿跡,男子指尖一松,很快向后退了兩步,廣袖微攏,語音含笑:“在下拂梅門弟子顧沉殊,途經此地,早知鬼祟作,卻又不好手秉玉的山門任務,今日多有得罪,還請姑娘……”

“莫要怪在下多管閑事了。”

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笑起來如同新月,眉梢眼角悉是溫

原來是金陵拂梅門的弟子,還是風流掌門燕雙飛的胞弟——

顧沉殊。

也不知是定法初解,還是怎麼,肖桃玉看著眼前這個風姿落落的男子,卻是呼吸微微一滯。

此人天生俊無儔,薄鼻且不論,那雙目似是江南春水波瀲滟,溫潤平和。天青長袍考究而風雅,廣袖之上,鮫綃輕覆,梅花簪上的紅寶石芒微閃,整個人有種俊秀清靈的貴氣之,氣度風儀,樣樣卓絕。只一眼去,便令人舍不得挪開視線。竟是好看到了這樣的程度。

那群村民們口中念念叨叨的“神仙人”,用在眼前這位公子的上,應當最是合適。

尤其他禮數謙謙,讓人不得不信服——剛才攬懷只是無奈之舉。

半晌,回了一禮:“秉玉仙山,肖桃玉。”玉指握劍,竟是不可察覺的微微抖著。

說完這句,肖桃玉似乎有些期待地著那人,貌似在等他的反應。他和幾年前,已經大為不同了。想不到驟然再見,竟然是這樣的場面。

然而那人并未出現預期中的反應,神依舊平和。顧沉殊瞧面上紅未退,眸微閃,問道:“肖姑娘莫不是早就發現我了?”

一向清寒冷冽的眼眸,此時卻是藏著幾分炙熱,輕輕頷首:“自然,這次的確是我孤陋寡、技不如人。”說著,鄭重其事的向人抱劍謝過,“多謝哥……顧公子兩次相救。”

顧沉殊怔了怔,旋即失笑道:“看來我的那些小伎倆,在姑娘面前還是太過稚,昨夜隔音之,班門弄斧了。”

深更半夜跑到人家姑娘閨房門前的樹上站著,思來想去也不是正經人能做出來的事,顧沉殊自詡是個矜持的正經人,所以再不多言。

若非肖桃玉察覺到了有人暗中相助,也不會全無顧忌的就將頭遞在沈蓮兒面前,要是真做出了那蠢事,不等鬼祟先來殺,師尊估計就要罰辟谷練劍了。就是在試探,那人會否幫,結果還真就幫了。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他薄輕啟,眉間確有疑,“你今日又是如何發現我的?”

“今日原本是沒發現的。”說到這個,眼神彌漫上了一回味,認真道,“但是你很香,一察覺到香氣,便知那人是你了。”

顧沉殊哽了一下:“……”

若非是肖桃玉那滿臉的生人勿近,以及,仙鶴流云帶彰顯出來的仙門份,他險些以為自己被哪個不學無的小姑娘給調戲了。

“看來無論走到哪里,肖姑娘都能認得出我,也算是幸運之事。”顧沉殊垂眸之時,睫輕

肖桃玉突兀地問了句:“不過你似乎不記得我?”

“什麼?”顧沉殊笑容一僵。

“沒什麼,我是說,”撞上了那人溫和的眼神,不由心念微,肖桃玉道,“我是說……分明是你抱了我,我還兩次謝你,顧沉殊,你可真會占便宜。”

顧沉殊啞然失笑,聽這意思,不回抱回來,還不打算善罷甘休了?

傳來了秉玉弟子的喊聲:“肖師妹!大家收拾好東西了,你速來與我們匯合吧,這便要回山復命了!”

顧沉殊彎起眼眸微微一笑,道:“方才之事,得罪勿怪。”

肖桃玉出了奇的臉皮薄,聞言又想起自己埋在人懷中的窘迫形,面上騰地一熱,再一轉眼,顧沉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抬手一接,一瓣紅梅輕輕落在了的掌心。

“我終于……”

“又遇見你了。”

手有古琴,簪綴紅梅,濁世公子,名曰沉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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