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玉》☆、師尊
“好啊……看來你我恩怨,今日可以做個了結了,你既主送上門來,”暮遙也是個不長記的,罰多次也不知悔改,森然瞇了瞇眼,提劍而起,靈氣大盛,“我便往死里打了!”
“錚——”
肖桃玉手中的玄鐵劍亦是寒暴起,映出了一雙點墨妙目,此刻明亮而凜冽:“廢話說。”
若說先前都是小打小鬧,那麼此刻便都是徹底發了狠。
枯葉陣陣卷起,二人皆是分毫不讓,殺得昏天暗地,流四下飛,群麻雀自林中飛振翅起,金石之聲錚錚響,兩劍相擊火花四濺。
落葉飛花誤其中,當下便讓強悍的靈流震得碎!
“完了,怎麼辦,真的打起來了……”一旁的兩個人站在那里徹底麻爪了。
一個是求仙問道、掌門親傳的肖桃玉,一個是滿冰心長老一手調-教的暮遙,功法俱在上乘,又都是天生靈氣縈回的骨,白和周景生這倆疏于修煉的小弟子,本不進去手,急得抓耳撓腮,干跺腳!
是瞧瞧這飛沙走石的架勢,便不由得兩戰戰,膽寒心驚,白急得說不出話,只憋出來一句:“別打了,再打要出事了!”
“不可斗毆,不可斗毆啊,這樣是要被戒律長老罰死的!”周景生在混戰之中,手足無措的將暮遙灑掃用的掃帚砸了進去,試圖助肖桃玉一臂之力,未料那掃帚卻直奔友人而去,他頓時一慌,“桃玉小心!”
幾道如碎瓊般的淡藍芒飛掠而出,幾乎是以一種讓人看不清的速度,將那掃把切了無數段兒,殘肢斷臂,簌簌而下。
肖桃玉轉手撤劍,騰空而起,白風流,足尖輕飄飄的落在了老榆樹的尖頂之上。
“哼。”睥睨著那人,自鼻腔冷冷嗤了一聲。
白就差落下淚來,在下方大道:“你們不要再打了!”
周景生對暮遙敵意更盛,一怒之下又說錯了話:“就是!有種你跑人家前山臨風殿去打,你不是能打嗎?”
暮遙倒是被人給提醒了,尖刻笑道:“說得不錯。”
“此地總有廢礙手礙腳,小掃把星,你隨我去前山!”正好想當著全門弟子的面兒教訓這掌門首徒,眼下的確是個大好機會,“說要與我一戰的是你,可別不敢去!”
“臨風殿前,白蕓錦下,豈容你放肆?”
肖桃玉方才與人過了數招,肩上有傷,手中之劍也并不如暮遙的名劍法力高強,此時劍在手中,手在輕。
而暮遙眼看那人手握再尋常不過的破劍,負輕傷,卻堪堪能與打平手,不顯半點弱氣,心中更加不平衡,今日若是不煞一煞的銳氣,暮遙便夜不能寐,食難下咽!
“你不隨我去,我自然有辦法。”惻惻的勾了勾角,轉而去,劍尖一挑。
白尖一聲,立時便讓劍氣提起,暮遙騰空翻而起,抓住領,罵了句死豬,便劍前往前山臨風殿:“肖桃玉,你的小飯搭子在我手上,若是不想看在空中被摔得碎骨,就跟過來!”
肖桃玉氣得頭頂冒煙,忙劍追了去:“不長記的瘋子!”
“哎,哎!?你們瘋了啊!這可不行,戒律長老坐鎮臨風殿,去了要挨揍的!千萬別去!”周景生一時著急,竟忘了劍之如何用了,只能拔足狂奔跟去。
此時弟子們都在分隊伍各自練劍,殿前廣場的人烏泱泱一大群,全都看見了半空中的這場鬧劇——
暮遙手中拎著一個嗚嗷的白,肖桃玉在后劍而來,半空中便飛去一招,暮遙為了躲閃立時松了手,肖桃玉大驚,使出渾解數接住白并且拖到了廣場上去,那小圓臉丫頭一落地,就撲通一個屁墩兒坐了下去,哆嗦了起來:“嗚……”
“小掃把星,為了拖個胖子而分心,可是要出大事的。”
就在肖桃玉分神的關頭,那煙霞般絢麗的劍飛刺而來,如同暴雨梨花,無著力,只能落在了臨風殿殿頂之上,頻頻后退,就地接連打了好幾個滾兒。
后便是秉玉的制結界白蕓錦了,巨大蓮花足有一人多高,左右兩側圍繞著云曦雙劍,這組合仙之下,是靈氣充沛、綠盈盈的松紋陣法。
不能再退了,再退下去,就要不小心到結界了……
“打起來了,殿上怎麼有人打起來了!”
“快來看!好像是暮遙師姐和肖桃玉!”
……然而暮遙的招式咄咄人,沒有一刻停下來的,肖桃玉傷痛加,漸漸力不從心,那人靈劍氣韻瘋狂襲來,肖桃玉毫無退路之下,橫劍于,打算格擋。
誰知變故就在此時發生。
“砰!”
制濫造的玄鐵劍不比名山求來的靈劍,瞬時就讓人擊得斷裂了數段,讓劍氣中傷,當場就噴出了一口鮮,纖弱的軀飛了出去,卻落在了一個十分綿的東西里,疼痛消失了須臾。
腳步虛虛浮浮,眼前黑霧閃,耳邊尖起伏。
耳鳴了一陣兒,本沒聽清眾人在胡著什麼,手中無劍,卻只覺得皓腕寒涼,好似有什麼東西了手掌,下意識便手握住,胡抵擋著暮遙的攻勢。
就這麼輕飄飄的一擋,暮遙卻是猛地尖了一聲,靈劍手甩出。
一道白龍幻影轟然沖上云霄長嘯一聲,如同萬里煙波平了山川,滿場弟子都震得人仰馬翻。
肖桃玉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看見暮遙墜落而下的影和空中點點的鮮。
……這,是怎麼一回事?
一瞧,下的制蓮花白蕓錦已然被一頭撞歪了三分,半空之中結界驀地現形,立時出了一道口子,而再一低頭,肖桃玉更是恨不能當場去世,手上分明握著的就是云曦雙劍!
佇立臨風殿之上,茫然的看著殿下一片混,橫七豎八。
有人瘋狂嚷嚷:“出大事了!肖桃玉將云曦雙劍給□□了!”
秦鄂終于從地山搖的大殿跑了出來,幾個弟子尖聲高:“肖桃玉撞壞了白蕓錦,還拔下了云曦雙劍,戒律長老,甚至還……還打傷了暮遙師姐!長老您快來主持公道!”
“兔崽子們,早就你們別打架!”戒律長老罵到一半反應過來,“什麼!?什麼撞壞了,什麼拔下來了,你們給我再說一遍!”
暮遙狠狠摔在地上,吐過后已然不省人事,被一眾狗圍住,眾人都七手八腳的指著殿頂:“罪魁禍首就在那里!就是干的!”
不等那位一頭霧水的罪魁禍首反應,天地之間便驀地殺出一陣極為寒涼的靈氣來,好像憑空而生的一般,湛藍束飛飆而去,肖桃玉被中了腰間,手握云曦雙劍,竟是也難以抵擋這猛烈攻擊。
尚未搞清楚來龍去脈,頓時就從臨風殿殿頂滾了下去,摔得七葷八素。
細雪拂面,朔風灌頂,半空發出一陣強烈靈,就這樣出現了一把極其寒涼的長劍,須臾之后,一道修長人影從暈中緩緩走出,穩穩落地。
“凌寒劍出鞘……”
“是……是掌門!天吶是掌門!”
“慕淵真人閉關四年,終于出關了,掌門大人出關了!”
一時之間沸反盈天,好似掌門的出現有無形的威懾力一般,方才還被肖桃玉一事震懾的弟子們,于廣場之上飛速整理好了隊伍。
齊齊下拜,聲震九霄:“弟子恭迎掌門出關!”
但見一個而立之年的俊朗男子立于殿前,廣袖如云,眉目如霜,令人不敢視。
“掌……”秦鄂長老也愣了一下,況混,他不知該哭該笑,竟扭出了一個怪異的表,嗷的一聲,“掌門!四年不見,我想死你了!”
慕淵真人影如電,驀地一閃,便躲開了秦鄂的熱擁抱,眾人定睛一看時,他已站到了肖桃玉的面前。
微微側目,瞧了眼地上滾得一臟的徒弟,皺眉道:“……孽徒跪下。”
幾年不見,當初黑瘦矮小的徒弟已然出落了亭亭玉立的,仙風道骨,眉目猶似故人。
然而這并未讓慕淵真人慨欣到哪里去。
任憑是誰,一出關就發現徒弟上房揭瓦,與人干架,將鎮派法寶拿下來耍著玩兒,甚至將本門制撞了個口子,心都不會有多歡快。
肖桃玉如墜寒潭。
這是從襁褓弱齡便將拉扯大的師尊,幾年不見,思念非常,誰知最為敬仰的長輩一出面,就看見了這般狼狽荒謬的場景。
“師、師尊!”
“弟子拜……咳!”立刻震袍跪地,剛出聲便間一,猩紅咳出,“……拜見師尊!”
“……”
慕淵真人似是不想被鮮沾染袂,微微后撤了半步,看樣子有些嫌棄。
肖桃玉眼眶微微有些紅了,一見到師尊,頓時忘了五臟六腑俱是震的痛苦,肩頭的傷也全然無,膝行幾步,語無倫次:“師尊,您終于出來了,弟子這幾年有好好練習心法,好好習武練劍——”
秉玉仙山的掌門,對世人來說,永遠難以其項背。
他是孤寒霸道的凌寒長劍,是萬丈高山之上不近凡塵的仙鶴,是白雪蒼蒼之中的一棵拔寒松,是肖桃玉最最尊敬戴的人——
亦師亦父。
是巍峨的山。
然而今日這副形,似乎并不適合敘舊……
“你說你修習?”
慕淵真人冷笑一聲,看向了頭頂之上那呲牙咧的結界,一旦靈流不穩,這護山制的芒便會不斷閃爍,他剛剛出了閉關之地,便險些沒讓這白蕓錦給晃花了老眼:“拔了云曦雙劍,一頭撞壞白蕓錦,便是你所謂的聽話懂事?”
他額角青筋暴起,分明是極其英俊的面容,卻因為怒意而顯得分外沉,寒氣凜冽:“你是看為師子骨朗,想找些事將我氣死,提前為本尊送終了?”
師尊是在這世上沒有緣關系卻更勝緣的至親,肖桃玉有幾分年老,鮮出如此慌的神,無措的接連搖頭:“不是……弟子不是……師尊!弟子沒有!”幾乎要帶了哭腔。
可是,這禍闖得太大了,早已經不單單是打架斗毆的事兒了。
多年來,萬妖難以撼的制,讓給是撞開了,這下子怒斥肖桃玉是天煞孤星的傳言只怕更要風生水起。
滿場弟子沒一個不是跪著的,一個個大氣兒也不敢,頭都得低低的,連周景生和白也跪在下方,半字不得多說,唯恐掌門更加火大。
“四年了,可真是給了本尊好大的一個驚喜。”
那人寬袖猛地一掀,席卷著雪花的朔風平地而起,肖桃玉猝不及防讓這靈氣給了一掌,整個人結結實實的就摔翻到了一側,頭暈眼花的又噴出一口霧來。
眼冒金星的連忙爬起來:“師尊,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萬般委屈涌上心頭,不控制的哽咽了一下,“師姐、師姐心存不忿在先,妄圖下殺手在后,弟子……弟子真的沒有不聽話……這四年,弟子一直都很聽話……師尊!”
白和周景生一個默默垂淚,一個低頭不語,他們都知肖桃玉這四年是怎麼過的,起得比早,睡得比狗晚,拎著一把不流的破劍,刮風下雨也要堅持修煉,活得像是小慕淵真人。
白哭得打嗝,嗚咽道:“都怪我,都是因為我桃玉才手的,掌門怎麼能那樣說桃玉?”
“也怪我,是我破壞事!”周景生狠狠了自己一。
肖桃玉今日再也忍不住了,宛如一個告狀的小屁孩,背脊筆的高聲道:“師尊您險些就見不到弟子了,老早暮遙就想殺我了……!”
“孽徒住口。”他厲聲呵斥,目沉熾,“你看看昏死在一旁的同門師姐。”
暮遙就那樣直的躺在一側,雪浸紅,若非秦鄂方才及時封住其心脈,恐怕有再高的天資,也要淪為廢了。關鍵,如今也分辨不清是死是活。
會死嗎?
會嗎……
肖桃玉像是被空了力氣,頹然的跪坐在那里:“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
“不是故意,便能將同門的命懸于靈劍之下?允你們用劍,是為了與天下妖魔一戰,我何時教你與同門刀劍相向了?”慕淵真人道,“殘了廢了,你都有機會為自己解釋,可若是今日死在你面前,你還能如何解釋?”
“我……”
“哎哎哎,掌門,掌門息怒!”秦鄂眼看慕淵真人氣得要大義滅親,連忙著大肚子過來安,在人側低語道,“今時不同往日,肖桃玉又不是肖烽,您這麼多年又當爹又當媽已是不已,桃玉也不是故意想要氣你……好不容易見面,何必待如此嚴厲?”
見慕淵真人如覆冰霜似的神微微容,他趁熱打鐵道:“還是個孩子!”
秦鄂長老站在人邊,手比劃了一下:“當初你閉關時,桃玉才到你這兒,如今長到這兒了!亭亭玉立,多漂亮,多可!何況,才多大點兒呀,甚至都沒有下山游歷過,心太單純,其他弟子可都去過啦……多可憐呢,天眼等你出關,等你應允,等你夸夸功力進步,你就這麼兇孩子呀?”
對上肖桃玉已經漸漸紅起來的眼眶,瞧著尚且稚又可憐的小徒弟,他不知憶起什麼,心頭一酸,暗想:“是啊……桃玉才多大,明明才不到十八呢,怎麼就……”
然而上卻不溫,話鋒陡轉:“肖桃玉,你可知本派制,由何煉?”
秦鄂暗自松了一口氣,心說,還好還好。
“弟子知道。”咽下了一口,閉了閉眼,“人世八苦鑄就百年結界白蕓錦,是謂生,老,病,死,別離,求不得,怨憎會,五熾。”
肖桃玉似乎已經知道師尊想要做什麼了,滾滾絕霎時如水涌出,將包裹于其中,無力,困苦。
秦鄂一怔:“掌門,你該不會……”
只見男子掌心微凝,出現了一朵晶瑩剔的白蕓錦,通都是琉璃冰晶,炫目非常,大概是個劍墜兒的大小,八片花瓣,不多不。
“此,是白蕓錦的魄。”他擺擺手,那魄便飄然到了肖桃玉的眼前,“你拿著,下山去找。”
肖桃玉心中茫然一片。
找什麼?人世八苦?這東西去哪里找?
這虛無縹緲的東西,好似百年前的傳說,指尖流沙似的,抓也抓不住。
絕世劍仙搜尋人世八苦,尚且可能耗費半生,凡夫俗子,多半只能空空幻想,窮極一生,也未必求得兩三個“苦”。
而的師尊,卻是直接讓從未遠離山門的人去尋找,滾滾紅塵,那八苦究竟在何?其實本無人知曉。
混沌一片,亦是茫然一片。
“掌門,這怎麼可以!?”秦鄂急了,“難道你忘了桃玉……”
“若是湊不齊這人世八苦,修復不了我門制,”慕淵真人回過去,緩緩向臨風閣走去,只稍稍一側眸,登時寒意迸發,“秉玉便再無肖桃玉此人!”
“……滾下山去。”
此話一出,如遭雷擊,渾猛地一,臉慘白,毫無。
這是……
被趕走了?
弟子們全都愣住了,未料他能如此決絕。
肖桃玉了一聲:“師尊!”
那人卻是頭也不回,好像幾年,也不能讓他對弟子思念半分,依舊孤高得有些不近人,只冷冷甩下一句。
“現在就滾。”
作者有話要說: 肖桃玉:“嗚嗚嗚嗚嗚嗚師尊趕我走了!”
顧沉殊:“肖姑娘快到懷里來。”
慕淵真人:“又當爹又當媽,閉個關出來還險些被拆家,好慘一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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