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謎沒有注意這邊的靜，他在看青瑣，明知道直視無禮，可終究還是……

他移開視線，上前行禮道：“慕丞相、青瑣……夫人。遠來是客，上山再敘吧。”

慕流蘇把藍小翅到青瑣手上，兩個男人視線鋒，有一種刀劍相擊、火迸濺之。

青瑣沒理他們，握著藍小翅的手，五指抖。邊的孩子已經跟差不多高了，偏纖瘦，卻很健康。五是想了千遍萬遍也沒有想出來的模樣。

出手，想把這孩子摟進懷里，可是不敢，怕拒絕。怕聽到一切會讓傷心絕的話。

相思穿了腸，于是患得患失，生怕相見又只是夢一場。

藍小翅看著的眼睛，一模一樣的大眼睛里，明白這真的是的母親。

輕聲說：“娘。”

溫謎腳步微頓，這聲可比他有誠意多了。青瑣捂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音。許久，說：“再娘一聲。”

藍小翅乖乖地又了一聲：“娘。”

青瑣驀地抱住，十五年的穿腸相思，崩潰在一剎那。藍小翅手回抱，說：“小時候爹有個侍妾，浮翠。”

青瑣說：“爹？”一瞬反應過來，明白說的藍翡。藍小翅說：“對我很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想著我。我覺得就是我母親。后來生了個弟弟，有一天不在，我到房里玩，看見弟弟在睡覺。我趴在搖籃邊逗弟弟玩。然后回來，那時候看我的眼神……讓我知道不是我母親。永遠都不會是。”

青瑣心如刀割，藍小翅說：“剛才，我看見你的眼睛。我想，這才是從小到大，我一直、希冀的吧。”

青瑣想說話，幾度泣不聲。慕流蘇腳步微頓，跟溫謎互相看了一眼——這小東西，很會打牌啊。得知藍小翅是青瑣的兒之后，他就派人去過羽族收集消息。

這小東西在羽族混得可不慘啊。羽人提起大小姐，那神可不是提起一個慘兮兮的小姑娘。藍翡的妾在面前跟孫子似的。

溫謎說：“孩子在我這里最好，你應該知道。”

慕流蘇說：“是不是最好，十五年前已經驗證過。我雖然是繼父，不過我養孩子還是比你走心。何況還有母親會幫忙。”

溫謎面微沉，說：“羽族并不死心，相府足以防嗎？”

慕流蘇心里也正是擔心此事，相府護衛再如何森嚴，也不能跟這些江湖門派相比。如果羽族有心截人，那可是攔不住。

溫謎說：“留在我這里。”

慕流蘇笑，說：“我說了不算，你知道的。”

好吧，當朝丞相慕流蘇，不貪財不，唯一缺點，懼耳。溫謎只得說點實際的：“微生歧你知道吧？他到太極垂，向小翅提親了。”

慕流蘇有點頭疼了，說：“微生歧？三十老幾了吧？年紀會不會太大了？”

溫謎無語：“替他兒子。而且他們現在還呆在太極垂，不愿離開。”

慕流蘇雖然極涉江湖事，但并不等于他不了解江湖。帝還小，他輔政，總是什麼都要知道的。當下說：“如果你能說服青瑣，孩子留在哪里，我沒意見。”

微生世家的人最好還是不要招惹了。不服管束，偏偏又武功高強——那是真的高強。

溫謎說：“我明白，只要你不是為了討好青瑣，百般設計帶走小翅就好。”

慕流蘇說：“討好兩個字太難聽了，我對一片真心日月可鑒。不過為男人，討好自己夫人是天。”你看你沒這種天，可不就沒了夫人。只是想想，沒說出口——有婦之夫呢，最好不要激怒。

一行人進仙心閣，藍小翅帶青瑣回房梳洗，母倆說不完的舊事閑話。藍小翅將當年的事問了個七七八八，問：“我爹當時把我和柳風巢一起扔出去，是把柳風巢扔到溫……呃，”怎麼好像有點不對，說：“扔到溫閣主面前了吧？”

“溫閣主？”好稱呼，青瑣哭笑不得，說：“嗯。”

藍小翅說：“他故意的。”他明知道，以溫謎的個，不可能無視眼前的柳風巢，而徑直去搶奪自己的兒。他也故意將還是嬰兒的拋出，說出最刺激溫謎的話。令溫謎搶奪不能，最后狠心下手。

青瑣說：“所以，小翅，聽到你他爹，娘心如刀割。”

藍小翅說：“我知道。我知道這老家伙壞，沒想到他這麼壞……”難，想哭。問：“他為什麼要干這種缺德事？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青瑣苦笑，說：“哪有的事。羽族……羽族特征，男兒背生雙翼，可以飛翔。兒卻是明眸善睞，清麗人。羽族男兒在普通人看來是妖怪、是異類。但是人卻正好符合普通人對人的定義。”

藍小翅歪了歪頭，青瑣輕的長發，說：“羽族一向以兒外嫁為恥。當年娘本來就反對藍翡承繼羽尊之位，后來又嫁給溫謎，為羽尊的藍翡當然會破壞、反對。”

藍小翅說：“那他純粹就是為了搗啊！”更傷心了。

青瑣攬住，說：“小翅，他真的不是好人，你答應娘，以后陪在娘邊，不要再回羽族了。”

藍小翅遲疑，然后輕輕點頭。

青瑣堅持要帶走藍小翅，慕流蘇當然是無條件堅持。溫謎最后只得勉強同意。微生歧找到溫謎，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藍小翅若是住到相府，他們可沒理由跟去。而且也不會想去那種深宅大院。

溫謎說：“歧兄來得正好，溫某正有一事，想請歧兄幫忙。”

微生歧怒哼，沒了藍小翅，你溫謎有什麼可幫的！哼！

心思寫在臉上，溫謎苦笑，說：“小答應同母親前往相府，恐怕是想重返羽族。”

微生歧說：“明知道藍翡是個壞人，害得你們夫妻分離、骨失散，為何還要回到羽族去？”

溫謎說：“十五年育之，并非幾句話可以搖。但是現在，有一個辦法可以留住。只是需要歧兄幫助。”

微生歧倒也不推辭，為了兒子能娶上媳婦兒嘛，有什麼辦法。他說：“講。”溫謎附到他耳邊，一陣輕語，微生歧說：“那有何難，幾個羽族雜碎而已。”

溫謎拱手：“那就拜托歧兄了。”

青瑣在太極垂歇了一宿，慕流蘇當然是寸步不離，鞍前馬后，直將當作王一樣，無微不致。

藍小翅問：“他這是平時都這樣，還是做給溫閣主看啊？”

青瑣失笑，嗔道：“看你，惹孩子嘲笑了。”

慕流蘇毫不以為恥，說：“你以后若能找個爹這樣的丈夫，再著樂吧。”

正說著話，外面有人道：“小翅膀。”是微生瓷。

藍小翅忙打開門，微生瓷站在門外，涼風，更顯削瘦。藍小翅把他放進來，說：“過來怎麼也不加件服，看著就冷。”房里沒有男人的服，隨手找了件自己的裘遞給他。

微生瓷乖乖地披上，慕流蘇和青瑣都已經站了起來。微生主前來，他們當然是標準的外禮儀。

藍小翅卻只是說：“慕叔叔、青瑣阿姨。”

微生瓷乖乖地了。慕流蘇是寵若驚，我去，微生世家的人什麼時候這麼聽話了？

青瑣卻若有所思地看看藍小翅，又看看微生瓷。雖然點頭回應，然則當著微生主的面，卻是不好再聊私話。

場面一時有點冷，藍小翅卻似乎并不覺得，捂著微生瓷的手了，見他確實并不冷的樣子，才指著一個座位，說：“那邊坐著，我跟我爹、娘聊會天。”

微生瓷于是乖乖坐好，青瑣說：“主跟小很？”

微生瓷皺眉，藍小翅接話：“娘，他不喜歡跟人聊天。不用理他，我們說我們的。”說著話，卻是給微生瓷倒了一盞熱熱的甜茶。

微生瓷喝著茶，竟然是真的坐在邊，一聲不吭了。

好在慕流蘇跟青瑣也素來聽說過微生家的人古怪，這時候倒是沒有太驚異。可是說話卻終究是覺得不方便了。

慕流蘇看看微生瓷——小子，你不覺得你打擾到我們談話了嗎？

微生瓷低頭喝著甜茶，本就沒有朝任何地方看，也似乎沒有注意任何人。他就是來看看小翅膀，管誰在這兒，跟說什麼呢！

打擾，怎麼會打擾。你們想說什麼，就說啊。又沒有封住你們的！

慕流蘇和青瑣無奈，只好說：“天已不早，我兒先歇下吧。明日娘去向溫閣主辭行，我兒跟娘返回相府。”

藍小翅說：“好呀。”

青瑣的頭，轉頭又看了一眼微生瓷——小子，你雖然是微生家的主，也不能深更半夜賴在我兒這里不走啊！

可惜，小瓷沒有毫這樣的覺悟。

青瑣只有說：“天晚了，微生主也跟我們一起離開嗎？”

是小翅膀的母親，不好不答的。所以微生瓷終于勉強說：“我不。”

慕流蘇與青瑣互相看了一眼，都清晰地在對方眼里看到了一個靠字。你深更半夜賴我閨房里，是要干嘛？

藍小翅說：“爹、娘，你們先走吧。小瓷一會兒我送出去。”

青瑣說：“小瓷。這孤男寡的，傳出去對你不好。”

藍小翅說：“娘——”有點不喜歡聽這一套。青瑣只得說：“那我們再坐坐。”

慕流蘇當然是陪同，能夠陪伴夫人，哪怕只是聽跟藍小翅閑聊，也是一件樂事。他轉過頭，看見微生瓷也無所事事，只是偶爾藍小翅說話，他會看上一眼。

呵，小子，你也覺得陪伴人是件樂事嗎？慕流蘇反正閑著，開始盯著微生家的主看。

四人一坐就是一宿，青瑣是真的累了。但是微生瓷不走，總不能留兒與他獨一室。微生瓷倒是神采奕奕——他坐著還可以行功呢，力運行一個周天，睜開眼睛看看藍小翅。

拿下飯似的。

慕流蘇心疼壞了，給青瑣了肩，青瑣輕輕打了一下他的手，示意別在孩子面前麻。笑容卻是無奈中帶著一點甜的。

藍小翅被惡狠狠地塞了一把狗糧，當即白了一眼慕流蘇。慕流蘇發覺了，說：“見面禮。”

青瑣終于笑起來，聲若燕黃鶯。藍小翅終于給了一點面子，說：“爹你真的很喜歡我娘嗎？”

慕流蘇說：“還不夠明顯嗎？”

藍小翅問：“這麼多年了，還是和當初一樣喜歡嗎？”上次問柳風巢是否世間真有這東西，可以天地。柳風巢說不明白，不知道慕流蘇能不能說明白。

真一個人是什麼覺？

是否第一次見面就驚為天人，從此生多年，多年？

打算問，微生瓷將手搭在肩上，一溫暖瞬間包裹了。藍小翅覺得很舒服，索一歪子，靠在了他上。

青瑣嗔道：“小翅！”手去撥，瞬間就連正為捶肩的慕流蘇都覺到那種暖流。從而外地，驅走了春與夜的輕寒。

慕流蘇翻了翻白眼——呵，小子，會武功了不起哈？

第二天，青瑣帶著藍小翅向溫謎辭行。

溫謎嘆息，說：“我派人送你們。”

藍小翅好奇：“派誰呀？”

溫謎說：“一個很合適的人選。”小丫頭你架子真大，真的。

藍小翅得知這個人選是誰的時候，也是這麼覺得的。

微生歧一直把他們送出太極垂，藍小翅崩潰：“微生叔叔！你老實說，溫謎是不是有什麼謀！”連溫閣主都不了！

微生歧說：“哼！”讓你跟著我兒子，你居然想跑回羽族？老子斷了你的后路！

藍小翅無語，也知道他說不通。當然知道，青瑣夫人能夠這麼快得到消息，肯定是羽族在中間通風報信。

至于為什麼，那還不簡單嗎，離開太極垂，相府的人能留住？

但是藍翡一定不知道微生歧在這里。微生家的人擱哪里都是意外，當初自己暗襲柳風巢的時候如果知道他會來，也不至于被逮住了。

藍翡不會親自來，現在監視這邊靜的一定是木香。以他那沖的子，不用想都知道后果。

藍小翅說：“我不出去了，我就留在太極垂！留在仙心閣！”

青瑣微怔，果然，是想回羽族去。我的寶貝，該如何讓你真正回到我邊？

微生歧的反應，就是拎起就走！

相府的車駕開始起行，很快離開太極垂。藍小翅一路連聊天的致都沒有了。木香，雖然微生歧收起了九微劍，但是你能不能有點眼。

外面打斗聲起，瞬間又平息。好吧，你當然沒有。

慕流蘇站在青瑣邊，說：“你現在相信，更需要仙心閣的幫助了嗎？”

青瑣沉默，是的，已經知道了。慕流蘇輕輕擁住，說：“不要難過，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見，我都陪同。”

青瑣握住他的手，說：“我……”多想久住太極垂，可是終究沒有提這樣的要求。那是慕流蘇最不愿的事。他與溫謎是后天的冤家，不愿青瑣在他邊多呆一刻。

慕流蘇微笑，說：“我們回去，想必溫閣主也是不好趕人的。”

青瑣笑笑：“你朝中事忙，這樣耽擱，沒事嗎？”

慕流蘇以額頭了的臉頰：“為了夫人，赴湯蹈火尚且再所不辭。何況耽誤幾天無聊雜事。”

青瑣低下頭，說：“我們還是先回去吧。我相信，溫謎會好好照顧的。”

慕流蘇擰起眉，青瑣笑，說：“昨日臨走時，他讓我留下小翅膀。語氣很真誠。”

花期將盡的櫻花下，昔日恩璧人并肩而立，他說：“青瑣，把小翅留在我邊。”問：“憑什麼？”

他說：“求你。”

呵，哀求。平生未有。

外面侍衛稟報：“相爺，抓住羽人一名！”

慕流蘇不悅：“一人？！”你們他媽的就抓住了一個？哦不，你們只抓住一個，是因為微生歧只抓住了一個——微生歧只抓住一個，是因為微生家主是有份的人，不是隨便抓鳥的。那如果他不在，你們豈不是一個都抓不住？

外面侍衛也很無辜，這些個羽人，特麼的他們會飛啊！！

微生歧本沒有制住木香，沒有點，也沒有捆綁——他在這里，木香跑得掉？！

木香灰溜溜地看了一眼藍小翅，藍小翅一臉真誠：“微生叔叔，你能不能替我把他打死？”

微生歧說：“不能。有失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