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一節 熙寧二年 03

當時北方剛剛經過唐末五代之不過百年,而南方戰爭破壞更加小,所以南方文治更盛,而當時所謂的南方,是指福建、江浙、江西及以東這一帶地方,至于湖南湖北雖然自東漢后人材輩出,吳蜀二國曾經憑此爭奪天下,但在之后不幸屢經大,到了宋代實在只能算是偏遠小郡,直到清末才復興,所以不能與閩楚吳越并稱,甚至也不被列為“楚”之。這陳元、李敦敏一是閩人,一是吳人,自然是以考進士為榮;而唐棣及柴氏兄弟雖然是北人——當時蜀地是歸于北方的,但是四川在北方朔蜀三派中,卻是一個特例,更多南方的彩,當時也是人材輩出的地方。宋代按地域可見的一個特點,就是這四川和閩楚吳越的讀書人,大多是考進士的,而且因為讀書人特別多,往往是五六十人爭奪一個取解試的名額;而北方諸路,則多學“明經”,就是背讀經義的考試,在這些地方考進士,卻往往是五六個人競爭一個取解試的名額。這件事實在是有宋一代南北方的一大特點,就是宋人也早有注意這一事實,因此南方的讀書人往往就覺得不公平,而北方的讀書人又心憂于南方人在政治上日漸得勢,以為非國家之福。石越昔年讀書的時候,曾經平心論斷:“北方人治經義,多質;南方人習詩賦,尚文。以考詩賦策論取士這一點來說,自然對南方人不公平;然而實際上學得詩賦策論的未必就比習明經的更會治國,不過是考試上難一點罷了,況且治國者若文多質,本非國家之福,從這一點來,北方諸子的憂心,也不算是過份的。”不料自己居然錯回到古代,有機會親自領略這一歷史事實,也真不知是悲是喜了。此時聽這陳元的口氣,那是有幾分自得,又有幾分對明經等科考的不屑,這也是當時的人之常了。當下微微一笑,卻不做聲。

李敦敏是個機靈的人,南方讀書人的風氣,讓他們天生就佩服那些文章詩詞寫得好的人,石越的“詩才”已讓他折服,而另外他又覺得這個人上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氣度,本來聽他問,也只是平常的相問,倒沒放在心上。但又見石越聽了陳元的話卻只微微一笑,就不再開口,就知道他這一問之下,尚有言外之意,或是知道什麼幕消息也不可知,倘能一點,對自己的前途豈不大有好

心里打著這個小九九,口里就老實的說道:“國朝進士科,慣例一直是試詩賦為主的。不過聽說今年五月朝議要罷詩賦、明經諸科,專以經義、論、策試進士,議論紛紛未定,我曾聽說是沮于蘇直史,這其中詳細,非我輩所能盡知。然今歲秋試,明經諸科未罷,而詩賦亦是進士科考試的容,愚弟平日里思慮這事,想是不會變了,這詩賦之學,還得請石兄多多指教。”他這樣說得明白,實是想引出石越的話頭來。

果然,石越聽李敦敏這樣說得明白,便笑道:“指教不敢,而且詩賦之學,我看幾位兄臺也可以不要學了。”他雖然是學歷史的,但是于歷史的細節倒不能記得這麼清楚,本來心里只是想起一個由頭,不過這李敦敏一提到蘇直史也就是蘇軾,倒讓石越想起蘇軾那篇說王安石改革科舉是“多事”的奏章,接下來要生的事,一下子就清楚的擺在了他面前。

而陳元卻以為石越是出言譏笑,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就連唐棣、李敦敏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李敦敏心道:“我以至誠對你,你卻言譏笑,實在失之厚道。”柴氏兄弟納納不言,心里也暗忖,雖然相對這個石越的詩才來說,自己的確是不用學詩了;只是這樣當面笑罵,卻未免是有點恃才傲了。

石越見這些人的臉,便知道他們誤會自己的意思了,他也不說破,只繼續說道:“在下年學過一些河之學,于天也略知一二,究其理數,明春明經諸科雖不會罷,但這詩、賦、論三場考試,是不會有了,因與幾位有緣,不覺多了。諸位不要泄給他人知道才好。若讓天機泄,我罪過非淺。于諸君也是禍非福。”

眾人聽石越抬出神主義來說了這番話,才知道他另有他意,并非存心取笑,只是說明年不會考詩賦了,因為詔令未曾明,也不敢全信。但心里雖是半信半疑,卻也未免有幾分敬畏之。唐棣馬上就問道:“以子明之意,朝廷明年進士科不試詩賦,當試什麼?”

石越微笑著吐出四個字:“經義策論。”

這件事對于唐棣等人來說,可以說是事關重大,非同兒戲。幾個人直瞪瞪的著石越,只盼他能加以說明,石越卻不再說話。這種神主義的論斷,那是越說話越有效的。石越看過不這方面的故事,深明此道。

唐棣等人見石越如此信心十足的下此斷語,各自的態度便也不同,唐棣和李敦敏是有點信的多一點;柴貴友柴貴誼兄弟卻是半信半疑之間,以為不妨兩手準備;只有陳元臉上卻是明顯的不信任。

陳元本是個不信天不怕鬼的人,的確不容易被這種神主義的論斷所影響;他和唐棣也不同,唐棣機心較,所以雖然未必相信神主義,但是因為對石越本人的信任,所以就較懷疑,而陳元卻覺得自己沒有理由要相信這個陌生人。

為了給自己一個更好的理由,陳元開始旁側斜擊:“朝議已定之下,子明口出驚人之談,想必家學淵源,卻不知子明是何方人士?”

提起這個“何方人士”,石越就不起了自傷之心,黯然說道:“在下于兩天之前突現出現在汴京城南六十里的一塊農田,自己的出來歷,父母妻兒竟是全不記得了……”

眾人聽到這樣的奇異而不合理的事,無不瞠目,陳元就有幾分不信之意,唐棣卻安道:“子明不必傷懷,你這種裝束,天下有,憑著這裝束,未必不能打聽到你的家鄉與高堂,況且兄臺才學非凡,令府上畢竟不能是無名之輩。”

那李敦敏和柴貴友柴貴誼兄弟也紛紛出言安,陳元也不好再出言難,只好跟著安幾句。

石越見唐棣如此相信自己,心里也有幾分。只是有些話和他們既說不清楚,也不能夠說清楚,不得不裝糊涂。只是想到傷心之,不免就要借酒澆愁,一杯一杯的酒似水般的往肚子里倒,頃刻間幾斤老酒便下了肚。唐棣等人見石越如此海量,無不驚嘆,唐棣雖然也喜歡豪飲之人,此時因知道石越是有心求醉,免不了就要在旁勸解,可又如何勸得住?

借著幾分酒意,石越隨手折下一枝梅花,輕擊酒甕,嗆聲道:“玉樓十二春寒側,樓角何人吹玉笛。天津橋上舊曾聽,三十六宮秋草碧。昭華人去無消息,江上青山空晚。一聲落盡短亭花,無數行人歸未得。”

這詞雖然不是應景之作,但是石越自懷世,別有懷抱,自他來,則盡是悲愴之意,特別是念到“無數行人歸未得”這一句之時,更是反復長,讓人聞之心傷。

唐棣等人雖然從未聽過這《玉樓春》,但是聽石越到傷心之,便是連陳元也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錯怪石越了……

※※※

熙寧二年的冬天,對于石越這個剛剛回到古代的人來說,真是特別的嚴寒。沒有溫室效應、自然沒有被破壞的古代,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甚至可能覺得不習慣,多年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這麼冷的天氣。

那天在相國寺結識唐棣等人,石越醉熏熏的被唐棣等人扶回客棧休息,眾人見他才華出眾,心里都以為此人將來必,此時落難,不免紛紛想要解囊相助,卻被唐棣全部給推了,他反正手里有錢,一個人資助石越亦是夠了。

石越心里激,上卻無半句謝謝的話,唐棣固然不以為意,便是那陳元等人,也以為是石越對這錢財之看得甚輕,因此并不在特別在意。卻不知石越雖是現代人,那“大恩不言謝”五個字卻是明白的,這個時候的幫助,豈是一個“謝”字可以回報的?

從相國寺回來這**天里,石越平日里便隨著唐棣等人一起游學,他們講經義的時候他只在旁邊靜聽,偶爾忽有驚人之論,引得眾人佩服不已。但眾人若要和他探討,他卻只笑不答,過不久眾人都知道他的習慣,以為他生多言,便不再糾纏。沒有人知道他是怕自己言多有失,出丑還是小事,說的話來引人疑就不好了。而石越也自知自己說話音調在當時人看來,自是怪異,幸而他曾在河南呆過五年之久,那古今音雖然有別,但有了那五年的底子,加上他刻意的用心,不用多久,他說出來的開封話也就有模有樣了。

這一日石越趕大早起來,因為連日大雪之后金烏初現,汴京城里人來人往亦漸漸多了起來,唐棣便約著石越和柴氏兄弟去會客。對著銅鏡打量著自己,石越幾乎有點認不出來自己了:白的羽絨自然早已不穿,換上了一的圓領窄袖葛;子亦是黑的,因為布料的原因,穿起來不是太習慣;因為沒有長,便只戴了個方巾帽;唯一舒服的是腳上的布鞋,在這種大冷天里,穿雙皮底布鞋那是暖和多了。北宋的裝以簡約自然為尚,并不太合石越的眼。若依石越之意,這些服全得改良,不過此時自己都是寄人籬下,哪里能夠挑三檢四呢?

暗自搖搖頭甩開自己那些七八糟的想法,石越快步走了出去,那唐棣和柴貴友柴貴誼兄弟早就在客棧大堂里的等候了。見他出來,唐棣立即大聲說道:“子明,今日難得天公作,我帶你去一個好去如何?”

石越看著柴氏兄弟在旁微笑搖頭,也不知這中間有什麼玄機,正待回答,早被唐棣一把拉住,向外面走去。出得客棧,車馬早就招呼好了,四人上了一輛馬車,絕塵而去。

唐棣似乎是心很好,在馬車里便不停的打著節拍,搖頭晃腦的哼唱著什麼曲子,那柴氏兄弟左一句右一句的取笑著,石越在旁聽著,卻是一句不曾明白得,弄得一頭霧水。跑得一陣,石越實在嫌氣悶,就掀開車簾往外看去,這地方卻是來過的,原來是到了潘樓街附近。

馬車在潘樓街一帶的巷子里左轉右轉,在石越看來,幾乎跟逛迷宮差不多,好不容易終于在一座宅子前停住。唐棣飛車跳下馬車,也不通傳,拉著石越的手便自管自的闖了進去,柴氏兄弟一前一后也跟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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