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第三節 終南捷徑 中 02

這場殿試在集英殿舉行,參加的準進士、準明經多達八百二十九人。而其過程,在某種意義上也演變了新黨與舊黨的一次鋒,但是最大的獲益者,反而是當時本什麼都稱不上的石越。

葉祖洽在策論中大談“祖宗多因循茍且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之類的馬屁話,呂惠卿非常欣賞,排在第一位,其他如唐棣、李敦敏、柴貴誼、柴貴友、陳元這些在策論中都多多說了變法或新法的好話的人,則一律選在最前面。另一個舊黨的考則毫不客氣的把這些人全部放到最后面。兩個人的名單整個的就是一個顛倒的。雖然殿試的名單由李大臨和蘇軾擬好,以上均第一,葉祖洽第二,各人的位置都有變更。但是在皇帝聽宰相陳升之當面讀了葉祖洽的策論之后,果然如呂惠卿所料,仍然把葉祖洽點了狀元。

這名次一宣布,葉祖洽自然洋洋得意,興得眼淚都要掉出來了。唐棣等人在心里暗罵“馬屁”,陳元雖與葉祖洽關系好,卻也是嫉妒萬分。當時考個狀元的彩,完全是后世不能想象的,當時的人甚至認為,就算是收復燕云,凱師而回,也不會比狀元及第更加彩。

不料葉祖洽還沒來得及謝恩呢,就聽有人大聲說道:“皇上,臣以為以葉祖洽為第一不妥。”

眾人循聲去,卻是蘇軾。當時把葉祖洽恨得咬牙切齒,陳元等許多人都是幸災樂禍,唐棣等人卻是暗暗擔心。這當面反對皇帝點的狀元,實在是極罕見的事

皇帝略略有點不高興,但是他不能當著這麼多準進士的面顯得自己不愿意聽諫言。當下強抑不快,問道:“蘇卿有何異議?”

“祖洽策論詆毀祖宗,事陛下,以他為魁,朝廷今后何以教化天下?”蘇軾說完,又遞上一篇策論,說道:“臣以為這一篇策論可為第一。”

皇帝聽到也覺得有理,看了看蘇軾遞上來的策論,順手給王安石,問道:“王卿以為如何?”

王安石早就嫌蘇軾太多事,老和自己做怪,略略看了一眼,上前說道:“蘇軾自然才高八斗,但是所學未免不正,此次薦上均第一不如意,便有此失禮之言,陛下豈可聽信?臣以為葉祖洽進士第一,并無不妥。”

蘇軾聽到這話,幾乎氣死,正要辯駁,皇帝擺了擺手,說道:“不必多說,便定葉祖洽第一,賜進士及第。”轉又問道:“唐棣、李敦敏、柴貴友、柴貴誼何在?”

眾人正羨慕葉祖洽被欽點狀元呢,猛聽皇帝居然親自問唐棣等四人,一下子上千道羨慕的眼刷刷的向唐棣等人。這四人絕對想不到皇帝會親自問起自己,慌了個手足無措。勉強學著之前禮部員教會的禮節,上前叩跪安。

“諸卿,《論語正義》可是諸卿所著?”皇帝倒也直爽,直奔主題。眾人這才知道原因是皇帝欣賞《論語正義》而來的,陳元又是后悔又是嫉妒,如果目可殺人,只怕唐棣等人已死了無數次。

唐棣等四人對了一眼,萬想不到皇帝開口就問這個,因四人一向以唐棣為,便由唐棣上前答道:“回稟陛下,臣等名而已,真正的著者實為石越一人。臣等不敢貪功。”

皇帝一聽,倒有點吃驚,這《論語正義》幾個人合著,已經讓人不可思議,此時個人寫的,更加驚世駭俗了。當下便追問其中原委。

李敦敏答對敏的,便由他把前事明,不多時便把事說得一清二楚。皇帝與王安石等人雖然吃驚,卻也不能不信,殿中的士子們雖不敢頭接耳,但是心里也是非常的吃驚。一時間這數百進士的風頭,竟全被一個場外的石越給搶走了。直到葉祖洽等人代表新進進士們謝恩、游街完畢,人們所談論最多的,還是《論語正義》實際上是由石越一個人寫的這件事。

※※※

第二天王安石去見皇帝的時候,袖子里已經揣好了一份奏章,是推薦石越赴博學鴻儒科試的。曾布和王安禮對石越的評價都不錯,王安石也有一份才之意,而從他的好友唐棣等人的省試、殿試策論來看,對于變法,也是支持的。所謂“以類聚,人以群分”,雖然曾布說石越對于新法一直不置可否,但他好友的態度,應當可以想見他本人的政治立場了。

皇帝趙頊今天心還不錯,王安石一進來,他就遞過幾個本章給他,王安石接過來一看,原來都是薦石越試博學鴻儒,請朝廷開特科的。王安石當下就有幾分不悅,因為按理這種奏章應當由中書省先看,做好記錄再送給皇帝的,再一看署名,幾份奏章分別是陳襄、歐修、蘇軾、司馬,心里就更加不痛快了。因為這幾個人都兼有館閣之銜,所以直接給皇帝遞本子,也不算有錯。但是這種小事都要避開中書,顯見得這些人和自己主持的中書省有多大的隔閡了。

王安石還沒來得及說話,皇帝已經興沖沖的開口了:“這個石越不過二十多歲,有這等才學,實在是罕見。蘇軾說他世可憫,可是見解與氣質,皆是人所不能及。既然依例這個石越不能參加科舉,那就為他開個特科吧。王卿以為如何呢?”皇帝說這番話,顯是蘇軾把石越的世都和他說了。

王安石沒來由的到一陣的不痛快,不過司馬雖然和自己政見不合,他心里還是知道自己這個老友是有知人之明的,既然連老友也舉薦這個石越,自己本意也是想舉薦的,那也沒必要反對吧。只是他驕傲的個讓他恥居人后,當下淡淡說道:“臣無異議。”不過袖子里那份表章,他已經決定扔到垃圾堆里去了。

此時君臣二人還有更要的事要談,三月份在進士科上新黨和舊黨的明爭暗斗并不是偶然的,也不是孤立的事,而是忠實的反映了朝政的現實。以史中丞呂公著為,監察史里行程顥、張戩,右正言李常、孫覺等一批臺諫員屢次上書,極言新法之失,其中頗有言辭激烈之。雖然王安石現在只是參知政事,副宰相,但是實際上政事堂的事務已經以他為主,而新法更是他主持的,這次彈劾本就是針對他王安石而來。只是史中丞罵宰相,就算是當面彈劾,宰相也只能謝罪而已,這已是宋朝的慣例,因此王安石也無可奈何,這件事只能給皇帝理了。

自王安石為相推行新法以來,反對之聲不絕于耳,去年王安石便用“征誅”之,把一批敢為仗馬之鳴的員給貶出朝廷了,沒想到沒幾天,這反對的聲音又來了,看樣子不把史臺給控制住,始終是不行的。王安石暗自想道。這樣一批一批史的貶,好說不好聽呀。不過史的任命權,始終在皇帝手中……想到這些煩心的事,王安石已經沒有什麼時間去想石越了。

※※※

當宣詔的使者來到桑府的時候,把桑家上上下下都嚇了一跳,雖然蘇軾事先知會了石越一聲,但是石越卻當做沒聽見,本沒往心里去的樣子。此時使者真的來了,連忙草草在院子里設了香案,跪聽接旨。

聽到宣詔使者好不容易念完那一段駢四驪六的東西,石越若不是事先聽蘇軾說過,絕不會聽懂這詔書是讓自己去試博學鴻儒特科的。真不明白那幾個寫詔書的人這麼麻煩做什麼?

使者念完之后,便等著石越領旨謝恩,然后自己好討喜錢。不料等了半天,石越一點靜都沒有,他把一直盯著天空的眼神向地下看去,石越早就不見了。當時使者就知道不對了,上個月司馬不接詔,害得那個宣詔的仁兄跑了九次,現在這一位看樣子又是不打算接詔了。使者無可奈何的左盯盯右看看,看到桑俞楚年紀最大,便沖他說道:“這位,快去石公子出來領旨吧。咱家好回去邀差。”

桑俞楚也不知道石越打的什麼主意,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心里一計較,朝管家桑來福使了個眼,來福便拿了一貫錢過來,桑俞楚悄悄塞到使者手里。那宣詔使者拿手一,知道有一貫左右呢,說話便客氣了幾分。只說道:“就盼石公子別讓咱家為難。”其實石越就算不奉詔,他也奈何不得。

沒多久石越出來了,他走過來把手里一片折紙遞給使者,跪下說道:“草民石越,劫后余生,無父無母,不祥之,實在無意于功名,還請使者轉告皇上,請皇上恕臣不恭之罪。”因說到自己的傷心之,免不得就有幾分哽咽。

使者也不敢為難,只說道:“如此咱家便回去邀旨,只是以石公子的大才,只怕還會有恩旨下的。”說罷便告辭而去。

才把使者送出大門,唐棣劈頭就問道:“子明,博學鴻儒科呀?多人求之不得,若舉此科,便直接館閣,為何竟要拒絕呢?”當時當的人,對于升升得快慢,并不很在乎,而凡是能登臺閣,升從的,場上便引以為榮。這是北宋一代的政治現實,而一般試特科的,如賢良方正、博學鴻儒之類,一旦通過,就肯定有館閣的差等著,這些職位只領工資不要做事,而且經常可以見到皇帝,參贊機要,如果外放,至也是一郡太守。真是前途無量的地方,石越竟然一口拒絕。難怪便是唐棣這樣的人也有點想不通。

石越也不好解釋自己的想法,只嘆了口氣,說道:“功名余事,富貴等閑,我竟是把這些事都看淡了。”

李敦敏本來是以為石越是效法古人,迎還拒,故意推辭,但是這時候見石越說話神間有一種淡淡的落拓與傷心,心里暗一聲“慚愧”,以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里就尋思著怎生想個法子替石越開解開解,得讓他振作起來才行呀。

過得兩天,眼見天氣漸漸回暖,地上的小草開始變綠,樹枝出新芽,鳥類也一天天多了起來,春天的氣息一日濃似一日。這也是那些文人墨客呼朋喚友,攜踏青,聚酒高會的好季節。唐棣幾個人一起商議,便決定去城東北的五丈河邊上踏青,石越一直忙東忙西,其實連開封城也不過是走了潘樓街到大相國寺這一段,最遠就是去了幾次城西的開封府,因此也想著出去走走,六個人租了三輛馬車,帶了幾個書僮和幾壇酒菜,浩浩往從東邊新曹門出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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