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門之下》第二十一章

頂閣, 秋霜跪坐在妝奩前, 從底層取出一本賬冊。

棲遲坐在一旁,接過來翻開, 一手握著筆,勾了幾下,又添上了近日的出賬, 合上后再還給

秋霜收起來,一面道:“家主近來出賬一筆比一筆大了。”

棲遲點頭:“一點不假。”

若不是還有諸多生意的賬, 如此揮霍,怕是早已坐吃山空了。

秋霜雖慨,卻又想起一件高興事來, 笑道:“說起來,昨日奴婢瞧見邕王的人氣沖沖的走了,當初那個追去客舍向您求的世子老奴竟也在, 聽聞買家是清流縣主, 臉要多難堪有多難堪。”

棲遲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一向認為給了教訓就夠了, 只要他們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也犯不著落井下石。

外面傳來喧鬧的鑼鼓聲, 轉頭朝窗外了一眼, 發現今日難得還有了日頭。

“今日是什麼好日子不?”

秋霜聽問起, 想了想:“聽說今日是有個什麼節慶的,好像是皋蘭州當地胡民過的。”

棲遲明白了,素聞皋蘭州胡民多, 會如此熱鬧也不奇怪了。

忽而想起今日李硯又在馬場里練騎馬,想去看看,起添了秋霜不必跟著,走出房門。

出了頂閣,循著上次羅小義帶走過的近道,穿過別院,一路進了馬場。

剛進去不遠,就看見坐在馬上的李硯,一旁是跟在馬下教他的羅小義。

李硯的馬還很認生,一直抬蹄。

羅小義要幫他穩著,追著跑了一段,襟松了,懷里不慎掉了個東西出來。

那東西被風一卷,直吹出去好遠,都快落到棲遲腳邊。

棲遲一眼看見那是個厚紙冊子,被風吹開攤在那里。

走近一步,彎腰撿了起來。

拿在手里,眼就看見上面麻麻的字,寫得大小不一,歪七八扭,卻都是數目。

只看了兩眼,就看了出來,這上面是記的賬目。

羅小義已跑了過來。

問:“這是你寫的?”

手來拿,笑得很不好意思:“是我寫的,嫂嫂見笑了,我念書,字寫得丑。”

棲遲將冊子還給他,什麼也沒說。

心里卻有些好笑:這大概是見過記得最的賬了。

羅小義其實不太想看見這冊子,他將冊子收懷里,掖兩下,打了個岔:“嫂嫂看小世子騎得如何了?”

棲遲看向侄子。

李硯已打馬過來,他上穿著厚厚的襖子,坐在馬上,抓著韁繩,小臉都凍紅了。

自這趟來了皋蘭州,他便愈發崇敬像他姑父和羅小義那樣的男兒,這幾日每日都來馬場里練騎馬。

棲遲見他有心磨煉,便隨他去了。

此時見他這模樣,不免又有些可憐。

“還要堅持練?”問。

李硯點頭。

羅小義笑道:“我看世子的確是鐵了心要練好馬了,今日都坐在上面幾個時辰沒下來了。”

棲遲笑笑:“好,這才是王府的好男兒。”

語氣有些慨,大概是因為想到了哥哥。

料想他哥哥看見兒子這樣有恒心,也是高興的。

一晃神間,李硯下的馬忽又驚起來,抬起蹄。

棲遲回神避讓,旁一只手過來,扣住馬,重重一扯。

轉頭,看見伏廷。

不知他是何時到的,忽就從后出來了。

羅小義忙過來幫忙:“還好三哥來得及時。”

直到驚的馬安分了,伏廷松了手,看一眼,又看一眼李硯。

李硯被嚇了一下,臉還有些發白,忙問:“姑姑沒事吧?”

棲遲搖頭,手一下襟。

一個會騎馬的,方才應該能及時避開,只是若無人及時出手,怕還是會些驚。

李硯只怕再傷著,趕去遠練了。

棲遲這才看向旁邊。

伏廷站在那里,正在活手指。

剛才那一下用了點力,稍稍扯了一下。

覺到看過來的目,他抬起眼。

問:“你傷了?”

“沒有。”他手握一下,放下了。

心說這個的男人,連脖子上那麼重的傷都扛,這點小傷自然是沒有了。

“真沒事?”又問一句。

是為救落下的,不介意為他再治一次。

伏廷看著,那只手抬起來,在面前握了幾下。

意思是你自己看。

棲遲看見他手背上的青筋,修長有力的五指,忽而想起了他上次握著的手。

心說難怪這麼有力氣,這的確是一只有力的手。

看了好幾眼,好似是真沒事,眼睛才慢慢轉開,去看李硯。

伏廷收回手,也看向李硯。

馬場的地不平,并不好走,他騎得不穩當,剛才還了一驚,但還是低著頭,握著韁繩,到現在也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看不出來,這小子看著乖巧,竟也有幾分倔勁。

眼看著那馬又要抬蹄,他大步過去。

棲遲視野里忽然多了男人的影。

伏廷走過去,先穩住了那馬,跟著李硯走了一段,而后出手,在他腰后一拍:“坐直。”

李硯嚇了一跳,抬頭看見旁不是羅小義,才喚了一聲:“姑父。”

伏廷又撥一下他的:“松些。”

李硯一一照辦,沒料到他姑父會突然過來教他騎馬,不抬頭朝棲遲這里看來。

棲遲沖他微微笑起來,目從他上轉到伏廷臉上。

他看著李硯踩鐙的腳,臉認真。

這兩個男人,是如今最親近的人。

他們能越親近越好,最好真的如所想的那樣,親如父子。

伏廷教了片刻,見李硯騎得好多了,就走了回來,老遠就看見棲遲帶笑的臉。

他問:“你笑什麼?”

棲遲臉上的笑還在,嘆息說:“阿硯沒了父母,只能由我帶著,看到你肯教他,我高興罷了。”

伏廷心想一點小事竟也能高興,不免就聽出了些弦外之音,盯著:“難道你還怕我對他不好?”

棲遲眼神微,想說怕,可那樣便是顯得不信任他了,笑著敷衍了句:“沒有的事。”

伏廷再看一眼李硯,忽而覺得,似乎很看重這個侄子。

……

羅小義接了伏廷的手繼續教李硯,等他騎到第三圈的時候,不教了,停在那兒與他說了幾句話。

棲遲看見李硯聽了他的話后,抬了一下,似乎都想下馬了,可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回去了。

隨后羅小義朝這邊走了過來。

他邊走邊笑著說:“嫂嫂,今日皋蘭州里有節慶,不想我們今年來得晚,倒是來巧了,眼下這個時候是最熱鬧的,可惜小世子鐵了心要練馬不肯去了,嫂嫂可要去城里看看?”他說著指一下那頭。

皋蘭都督正從那頭過來,他就是看見了才過來的。

棲遲想起了之前聽到過的那陣鑼鼓聲,的確很熱鬧的模樣。

轉頭,看向邊的男人:“你去不去?”

伏廷搖頭。

他本就是有事的,即將返回瀚海府,他還需與州中員議事。

棲遲嘆息:“那我也不去了,你去我便去。”

伏廷不看住

正好皋蘭都督到了面前,搭手請問:“不知大都護和夫人是否要去城中觀一觀節景。”

他手指轉著馬鞭,想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頭。

想著來此不久,未見識過,去一趟也無妨。

皋蘭都督便匆忙去準備。

棲遲迎著男人的視線,得逞一般,戴上了兜帽。

羅小義也是好心,眼見此番買馬的事似乎沒他三哥怒,是想著趁這機會再他嫂嫂和三哥能將先前的事一并消盡了才好,才會如此殷勤建議。

他當先領路出馬場,看見他嫂嫂看著李硯那邊,怕擔心,特地說一句:“馬場里會有人看著的,小世子不會真摔著,嫂嫂可放心。”

棲遲點頭,跟著伏廷離開馬場。

皋蘭城中前所未有的熱鬧。

大街上到是人,雜聲震耳。

一輛馬車駛至街頭,再難以前進,只好停住。

車簾掀開,棲遲從里面走下來。

站定了,手指著兜帽看一眼街上,想不到這城里人會這麼多,難怪車已無法前進分毫。

眼下還是白日,看這形,怕是晚上也要夜不閉戶了。

往旁看,一眼看到伏廷。

雖然人多,但他生的高,又形偉岸,即便周遭有許多經過的高大胡人,他也是最突出的那個。

馬也是行不了了,只能腳行。

伏廷將馬韁給后面的近衛,怕嚇著人,把腰后的刀也解了下來,一并給近衛抱著。

皋蘭都督著了便服,在前面陪同,已和羅小義走去前面,未見他們跟上,又忙回頭做請。

棲遲緩步跟上。

一群人在奏胡樂,鋪了個氈毯在地上。一個胡大冬天的竟穿的很在毯上跳舞,惹得眾人紛紛駐足圍觀。

羅小義瞧見,也不嘖嘖兩聲。

棲遲站在人群邊看了一眼,瞥見旁男人的影,低聲問:“好看?”

伏廷抬頭掃了一眼,才知道在問什麼。

看一眼旁的人,心說分明是他來的,現在卻又問他別人好不好看。

他掃到那胡一截凍的發紅的腳踝,不知怎麼,就想起了另一雙雪白的腳趾,又看一眼邊的人,故意說:“好看。”

棲遲看他,他頭抬著,目落在前方,似真是在看那胡的模樣。

不知真假,低頭,袖,出些碎銀,一下撒了出去。

那胡發現有人賞錢,馬上停下,面向棲遲這邊道謝。

棲遲手攏著兜帽,笑道:“該賞,誰我夫君說你跳得好看。”

說完似笑非笑地朝旁看去。

一時引得羅小義和皋蘭都督也看過來。

伏廷眼盯著,扯了角,只好轉頭走開。

如今越發知道這人的頭了。

棲遲跟著他走出去,沒幾步,看見街道盡頭一群人舞著五彩斑斕的面往這邊而來。

一時間鑼鼓震天,正是先前聽到過的那陣聲響。

路被占了,百姓們都往后退。

在伏廷側,著他的胳膊,問:“那是什麼?”

伏廷看見自己胳膊一下,側了,讓站到自己前,頭一低,下挨到頭上的兜帽。

那帽上有圈雪白的絨,掃在他下上,有些,他頭偏一些,說:“胡民的法事罷了。”

好不容易那群人過去了,人散開,周圍才松通。

皋蘭都督方才擋在他們前面,聽見了棲遲問這個,回頭來說:“夫人有所不知,那是祛瘟疫的法事。”

說到此,不免就提及了當初那場瘟疫。

當年瘟疫發,皋蘭州是幾個損失最慘重的地方之一,民生凋敝,難以形容。

突厥還趁機過來燒殺搶掠,一時哀鴻遍野,簡直是人間煉獄了。

棲遲雖未親眼所見,只聽寥寥數語也覺得慨,問:“現在如何了?”

皋蘭都督答:“比起當初自然是好多了,多虧大都護恤,又強悍驍勇,北地才能安穩下來,否則今日的景象怕是也難看到了。”

羅小義在旁接話道:“那是自然,那群突厥狗還以為我們虛了就好了,哪知三哥說戰便戰,殺的他們有來無回。”

伏廷已經走出去幾步,回頭說:“你有那功夫,不如來開路。”

說著看一眼棲遲,這種瘟疫戰事的東西在面前說什麼,也不怕嚇著

羅小義本還想再說些他三哥的英勇事跡給他嫂嫂聽,被他打斷,只好笑著過去了。

棲遲跟上去,看著那男人,想象著羅小義說的那番場景。

在瀚海府里還沒察覺,出來了才知道他在這一大片廣袤北地民心目中的地位。

轉而又想,他已為北地如此勒腰帶,厚彼薄此,若是還沒這地位,那也真沒天理了。

跟著,低低在他后說:“你便一點都不膽怯麼?”

伏廷懷疑是真嚇著了,回過頭:“膽怯什麼。”

瞄一眼左右,輕輕抿,眼波流轉,在他眼前低低說:“我年紀輕輕,你便不膽怯我做了寡婦麼?”

伏廷看著的眼,第一次發現,眉眼靈,似會說話一般。

他聲低,似是好笑,說:“我命。”

棲遲心說這回的什麼話,轉頭又去看旁了。

仿佛剛才的話不是說的一般。

……

許久,一行人在道旁檐下停頓。

是皋蘭都督的提議,他擔心這位滴滴的大都護夫人疲憊,不敢久行。

路上依然到都是人,四周鋪面竟也難得的人滿為患。

棲遲又不知不覺撞上自己的鋪子,一半好笑,一半見怪不怪,收著手在那里看著。

耳中聽著皋蘭都督與伏廷在說這北地的民生。

羅小義從旁過來,看盯著鋪子里的東西,打量了一下里面,說:“嫂嫂上次帶世子城時逛的便是這商號的鋪子,今日怎麼又看這家的。”

棲遲心說哪里會想到這麼巧,北地比起中原荒涼多了,在這里生意原本并不多,也算是有緣了。

口中卻道:“也不知這家的東西如何。”

羅小義看一眼他三哥,小聲說:“巧了,上次流民的事,嫂嫂讓我去城外守鋪子,一大半都是這家的。我只知道這家買賣做的廣,又雜,想必是十分富裕的。”

一說到富這個字,他便有些心馳神往了。

窮了好幾年了,誰不盼著富。

棲遲抿住笑,還得附和著點頭,說:“應當是吧。”

羅小義更想嘆息了。

棲遲看他神更想笑,用袖口掩去了,忽又想起他們之前說的與突厥的戰事。

想著:這北地毗鄰外邦,若是能沒有戰事,安然行商,該有多好,必定是穩賺的。

起經商的心思,便不免有些可惜了。

路上忽而有些突兀的驚呼聲。

棲遲轉頭看過去,就見一群人跑了起來。

幾個高大的胡人被過來,退后好幾步,似是被困住了一般。

羅小義用手推了一下:“干什麼,讓開!”

話音未落,手腕一

是伏廷抓住了的手。

他另一手隔開了那幾個胡人,拉著帶到邊,說:“跟我走。”

棲遲跟著他走出去時,皋蘭都督已經命人去查問原因了。

伏廷帶著,一路避著行人。

他人高長,腳步快。

有些跟不上,覺得他仿佛帶的不是自己的夫人,手扯了一下他袖口上的束帶:“你慢些。”

伏廷看見頭上兜帽都已被風吹開,走得太急,臉微微泛紅。

他左右看一眼,不想拖在這道上,手臂一收,將攬住,說:“先走過這段。”

棲遲一下被他手臂收著,在他膛,一時間心口跳了下,也忘了其他,只能隨著他的步伐快行了。

路上有兩個人差點撞上來,伏廷都擋住了。

直到人了些,他手推開扇門,將一間道旁的館舍,才松開手。

他在館一圈,看過了四周,覺得安全,才回頭說:“你在這里等我。”

棲遲走得太急,還有些,只能點頭,一手理了理鬢發。

伏廷大步出門走了。

清靜,是因為有人在做茶。

這種昂貴的茶尋常百姓難以用,因而來客寥寥。

棲遲一落座卻就選了個最好的。

侍從接了的錢,畢恭畢敬,連忙為選調料煎茶。

坐了片刻,才算緩過來了。

朝外看一眼,突來的混還未過去,比上次瀚海府里的街頭還

一盞茶做好了,侍從捧著請夫人來品。

棲遲端在手里,輕輕嗅著茶香,剛抿了一口,抬起頭,無意間看出窗去。

看見了個錦玉冠的人。

是河侯世子崔明度。

他帶著一群隨從,被人簇擁著走在街上,腳步很急,大約也是過來回避的。

棲遲看見時便轉開了眼。

放下手中茶,起,戴上兜帽,直接邁腳出門。

侍從眼見著這最好的一盞茶,這位夫人竟然只品了一口就出了門,更是咋舌了。

伏廷打著馬去源頭走了一圈,皋蘭都督已將子止住了。

是有胡人養的野牽來城里雜耍,卻沒管住,不慎咬傷了人,這才引出了子。

盡管如此,伏廷還是帶著羅小義在城中四周巡了一圈。

確定沒有其他緣由才作罷。

羅小義知道他向來防備心重,打馬跟著他說:“放心吧三哥,不會是那些突厥探子,他們被咱們追跑了才沒多久,哪里敢這麼快就潛這皋蘭州里。”

說到此,他忙又道:“三哥還是趕去看看嫂嫂,萬一要了驚嚇可怎麼好。”

伏廷點頭,手里韁繩一振,馳馬出去。

很快便到了那間館舍。

他下了馬,進去卻沒看到人。

里面的侍從還記得他,一是因為這位貴客胡服束,英姿颯颯,似是軍中之人,又因那位夫人出手太闊綽了,想忘記都難。

忙告訴他說,人早已離去了。

……

附近一座高亭,背城山,視野開闊。

棲遲在僻靜避了片刻,眼見路上行人不再了,知道應當是無事了,就來了這里。

倚欄而坐,忽然覺得腰上硌得慌,了一下,到了自己的香囊。

里面還放著當時伏廷買的那枚珠球。

拿了出來,捻在手指里看著。

伏廷大步走過來,一眼看見坐在亭中的人,抿了下

險些要以為他將自己的夫人給弄丟了。

他走至亭下,就在對面站著。

并未發現,靠在亭欄上坐著,手里拿著那枚珠球在看。

他看了片刻,問:“這種便宜東西有什麼可看的?”

棲遲這才發現他,抬頭看他一眼,手心握起,將那枚珠球包了起來,反問一句:“便宜便不是錢了?”

伏廷無言。

心中自嘲:也是,他有何本錢在面前說東西便宜。

的手筆,恐怕什麼都是便宜的。

棲遲手心握著那枚珠球,順著錢,想起了前面的事。

忽而說:“我已看見小義上記的賬了。”

知道那是什麼,秋霜當時告訴,羅小義問了打發杜心奴的錢,再看那數目,便知道了。

上面都是近來所出的數目,最近的一筆,是競買那批馬的。

伏廷眼一沉,心想羅小義辦事越發不牢靠了,竟發現了。

再看眼前的人,抿住,一時無言。

棲遲看著他。

男人依舊一蟒黑胡服,站在眼前,手指撰著馬鞭。

看著他英的眉骨,深邃的雙目,掃過他閉的薄,便也看到了這男人的一傲氣。

笑一下,點了點頭:“好吧,便當你是問我借的好了,他日再還我就是了。”

全他的傲骨好了。

反正終究會有那麼一日的。

伏廷確實就是這麼想的,縱然眼前困頓,但他日未必。

可聽這麼說了,他又不揚了角,心里想著那一筆筆的數目,忽然問:“不怕我還不上?”

棲遲眼睫輕,心里回味著,耳邊一瞬間響起了這男人的那句狠話——

老子不信邁不過這道坎。

這種男人,豈會還不上。

笑起來,手臂搭上亭欄,輕輕搖一下頭:“不怕,只要是你伏廷,就一定能還上。”

伏廷頓住,抬眼看過去。

棲遲倚坐在那里,上罩著大氅,脖上一圈白雪似的狐領。

手臂搭在欄上,臉枕著臂,沖著他,輕輕地笑。

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這茫茫北地的冬日,似已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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