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門之下》第二十二章

節慶過后, 就到了返回瀚海府的日子。

別院大門口, 仆從們進進出出,將行李送上車馬。

李硯抓著馬鬃, 爬上了自己的那匹馬。

他眼下已騎得不錯了,此番決心要自己騎回瀚海府去。

在馬上坐定后,他看向一旁:“小義叔, 我怕姑姑擔心,勞你在旁看著些。”

羅小義正在理自己的馬韁, 第一次被他這麼稱呼,頓時笑出聲來:“就沖世子你我一聲叔,我也定要看好你啊。”

李硯是看在他是姑父的結義兄弟, 喚一聲叔也是應當的,卻被他打趣出了不好意思來,打著馬跟去后面了。

棲遲站在馬車旁, 看到此刻, 才轉頭登車。

,似是沒多神, 還以為是太擔心世子了,一面扶踩上墩子, 一面寬一句。

棲遲搖頭, 想了想, 大概還是節慶上,在那座高亭里坐了許久了風。

心里有數,登上車里坐了。

伏廷出來時正好看見人上車的影。

看著那道車門簾子放下了, 他才手去牽馬。

一旁,皋蘭都督前來拜別。

伏廷坐到馬上,聽他說著話,一只手的拇指按著額角。

他為趕著出發,連夜與下們議事,本沒怎麼睡。

皋蘭都督拜別完,告退下去,跟著一個人走了過來。

“伏大都護。”

伏廷手一停,看著來人。

崔明度立在馬前,正向他搭起兩手,溫文爾雅道:“這次來北地馬場,能結識安北大都護是崔某之幸,特來拜別。”

伏廷上下看他一眼,抱拳,回的是軍禮。

而后,打馬到了車旁。

崔明度看過去時,就見他坐在高馬上,在了馬車旁。

馬車的小窗被連人帶馬的擋住,什麼也看不見。

皋蘭都督沒想到這位崔氏大族里的貴客也會來送行,攀談一句:“崔世子年年孤來此,今年難得與大都護一見如故,定是怕他走了自己便會無趣了。”

崔明度轉過眼來,笑了笑:“確實。”

說完又看一眼馬車,退開兩步,讓了道。

,棲遲早已聽到外面的聲音。

沒揭簾,只是聽著。

不想這個崔明度今日竟還會來拜別一番。

難道他還想與伏廷結

有過婚約的人若與現在的夫君結了,那未免就有些可笑了。

懶洋洋地倚靠著,忽而想起皋蘭都督方才的話。

記得當初河侯府來退婚,理由便是河侯世子看上了旁人,堅持要退的。如今卻又說他是年年孤來此,難不是婚后不和?

在心里笑一下,卻也只是一想罷了,對他們崔家的事并不關心,反正都已與無關。

車馬上了路。

直到此時,棲遲才揭了下簾子。

一掀開布簾就看到了男人佩著寬刀的腰

是因為伏廷比往常離車要近,幾乎一手就能到他腰后的刀。

往上看,的近了,窗格已擋住了他的臉。

也看不見什麼,便放下了簾子。

……

一行離開了皋蘭州。

趕了大半天的路,一直沒有停頓過。

不知多久,日頭都已傾斜。

后方忽而傳出李硯的一聲詢問:“那是誰?”

車馬這才停了。

棲遲揭簾看出去,就見伏廷自眼前打馬出去了。

道旁是大片的荒涼地,他馬騎得很快,一路馳下去,遠遠的拖出一道塵煙。

一直看著,直到他在荒野那頭勒了馬,發現那里還有個人坐在馬上。

離得太遠,只能看出那人穿了,像個黑點。

李硯打馬挨近說:“姑姑也看見了?方才就是看見那個人才停下了。”

棲遲心說難怪他剛才在問那是誰。

羅小義自前方回過頭來,見他們都看著那頭,解釋道:“嫂嫂放心,是人,那是三哥的舊部,就住在前面不遠的牛首鎮上。”

棲遲這才明白,隨即卻又奇怪,看向他:“既是人,為何你不一道過去?”

羅小義笑了笑,手扯兩下馬鬃:“都了那麼久了,也就犯不著再見了不是。”

他素來是個會做人的,棲遲是知道的。既然如此說了,那便是真不想見了,也就不問了。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伏廷已打馬回來了。

棲遲再往那頭看,那人已經走了。

放下簾子,一下嚨,覺得有些口

坐了片刻,卻見車馬未下車,才發現大家已原地休整了。

道旁一棵壯的禿樹,伏廷倚在那里,正在拔酒塞。

棲遲喚了新去取水囊,走過去,目落在他手里的酒袋上。

想起了來時的事。

伏廷瞥見人的擺才知道下了車,抬起眼,看到正盯著自己手里的酒袋。

“看什麼?”他問。

眼看過來,沒回答,反而輕輕問了句:“你后來,可有給別人喝過?”

他瞬間就明白了在說什麼。

來的路上,喝了一口。

留下一句:這下,別再給別人喝了。

以往他常與左右同飲同食,這一陣子下來,卻的確沒再給別人過。

今日是有些疲憊,想喝口酒提提神,才又拿了出來。

伏廷手指把玩著酒塞,干脆將酒袋送到邊,用牙咬住,盯著

不答,由著猜。

棲遲看著他。

男人放松兩倚著樹,叼著酒袋,卻不喝,就這麼看著

猜他一定是故意的,就是不想回答。

可看到他到的地方,想到自己也過,還是不自覺地捋了一下耳邊發

轉而又想,或許他早就給他的那些近衛們喝過了。

雖沒什麼,可想起來還是有幾分難堪。

最后一圈想下來,竟有些后悔問他了。

伏廷看了幾下,甚至雙頰都有了浮紅,猜肯定是想歪了,不想笑。

甚至都想告訴算了,一旁新將水囊送到了。

他這才喝了兩口酒,將酒袋收回懷中。

棲遲捧著水囊喝了一口,頓時皺了眉。

一路下來,水涼得如冰,從口舌到間都是冰的。

見狀,忙道:“家主還是別喝了。”

棲遲自認沒那麼貴,還是托起來,又小口抿了兩口才,喝完后眉頭還沒松。

伏廷看著,越看越有些不對,忽而走過來,一手額。

再看一眼,才明白臉上為何會有浮紅。

棲遲額上忽被男人的手了一下,看過去,就聽他說:“你病了。”

怔了怔,手也一下額。

是稍稍有些燙。

頓生自責,趕喚秋霜來,要扶回車里。

伏廷走到道上,上了馬,喚:“小義,去牛首鎮。”

羅小義正坐在那兒歇著,一愣抬頭:“去哪兒?”

伏廷已握住韁繩,看他一眼:“聾了?”

羅小義閉上,站起來拍拍上的灰,爬上馬背。

牛首鎮不遠,沒耗多時間就到了。

車馬停下時,李硯來車邊過問了一下。

棲遲倚在車中,不太想,只輕聲安了他幾句。

簾子打起,新和秋霜一起進來,將扶出去。

棲遲腳站到地上,一抬頭就覺得眼前有些悉。

一個小小的鎮子,通往鎮外的路下有坡,坡下是結了厚冰的池子,再往鎮子里面看,看見了挑著簾子的酒廬。

竟然是之前隨伏廷來過的地方。

之前隨他來了這酒廬,覺得被耍弄了沒進去,后來還在那池子的冰面上站了一遭。

伏廷早已下了馬,正站在酒廬門口,回頭看:“進來。”

棲遲緩步走過去,他手將簾子又揭高些,讓進門。

里面不大,一條黑土砌出來的橫隔,上面搭了塊木板,便是柜臺。

柜后幾只酒甕,一屋子都是濃郁的酒氣。

伏廷將馬鞭扔在柜上,從墻角端了條橫凳過來,放在后。

看了看,坐下了,問:“來這里做什麼?”

伏廷說:“你這樣不能趕路。”

他知道北地的氣候,又是在路上,一些小病也可能拖出事來。

棲遲端端正正坐在這簡陋的橫木凳子上,看他架勢,猜測著,他似是對這酒廬分外悉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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