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流深》第9章 第一件禮居然是罰單
林立夏三步兩步地跑過來,對面的黑寶馬在夜里顯得很是低調。
低調氣勢卻很霸道,比如如此明顯的雙黃線居然肆無忌憚地調頭,很是囂張。
他跑到了車窗外,還沒看清楚人,就直接敬禮,掏罰單,公式化地說道:“先生你好,請出示駕駛證,北飛路這里有雙黃線是嚴令止調頭的。”
趙明瑄此時還戴著墨鏡,林立夏自然看不見他,對于這樣一個生活中有一次集的陌生人,也不是記得很清楚。
趙明瑄終于轉過頭,看著車窗外的林立夏,摘下眼鏡,笑意盈盈地說:“立夏,不記得我了麼?”
林立夏手里還拿著罰單和筆寫寫畫畫著,終于停下來,看清車里人的面目。深鼻高目,茶褐的眼睛在夜下深邃如潭。他驚訝地道:“趙先生?”
“是啊,好巧。不過,怎麼還我趙先生,我明瑄就可以,或者我比你大六歲,可賞臉的話,一聲趙哥也是可以的。”
單純的林立夏同學,以拳捂輕咳兩聲:“趙哥,這個,就算我們認識,罰單也是照開的,不能,不能以權謀私。”
林立夏顯然是有點尷尬,烏黑的眼睛著誠實。
趙明瑄看著窗外一板正經的青年哈哈笑了起來:“知道你是正直的人民警察,開吧,開吧。我讓你我趙哥,可不是為了逃罰單的。”說完,好笑地看著他。
這下到林立夏不好意思了,只能轉移話題道:“趙哥,對這里不悉?這里雙黃線這麼明顯,怎麼還直接調頭,很危險的。”
趙明瑄調整了下姿勢,開口道:“我是看了后面沒什麼車才轉頭的。而且這張罰單開得值。”
“什麼?”林立夏覺得很是詫異。
“我在對面就看到你了。要是我不違規,你就不會過來了吧。”
林立夏這下徹底覺得他是個奇怪的人了,居然知道違規還故意:“趙哥真會說笑。”
趙明瑄的語氣突然有點認真起來:“我看你關了崗亭的門,快要走了,我覺得,要是不違規下,今晚就錯過了。”
林立夏可不知道要怎麼接了。
趙明瑄反而輕笑起來:“想什麼呢,上次一面之后,你也沒怎麼聯系過,我是真心想你這個朋友。”雖然是笑著的,可是眼里卻著真誠。
林立夏將手里的罰單撕下來給趙明瑄,微笑道:“可以啊。”
趙明瑄著手里的單子,嘆道“作為朋友,你給我的第一件禮,居然是罰單。實在是,太煞風景了。”
林立夏也被他語氣里故作的落寞逗樂起來,輕松地笑著,角有白白的虎牙。
覺得這個人,實在是,有點有趣。
“要回宿舍麼,上車吧,我送你。”趙明瑄已經開門出來,迅速走到另一邊,開了門,等著林立夏回答。
許是因為在暗黃的街燈下,趙明瑄那茶褐的眼睛有一種溫和真摯的明亮,無聲地著他,讓人難以拒絕。
林立夏第一次沒有推辭:“好的。謝謝趙哥。”
走路是很近,穿過幾條小路即可。但是開車就有點繞遠的覺了。
這次林立夏明顯沒有上次沉默,也找了話題問道:“趙哥好像不是本地人。”
趙明瑄看著這個第二次坐在他邊的人開口道:“是啊,從戶籍地算起來麼,我是香港人,我父親是廣東州人,我母親是東北人,不過他們現在都在香港。”
“做生意的?”
“蓋房子,賣房子,還有七七八八的,混口飯吃。”
林立夏覺得這人說的也太輕巧了吧:“趙哥真會說笑。房地產是中國最暴富的行業之一,賣房子的都是大富豪。”
趙明瑄呵呵笑了兩下,說道:“賣房子也是有難的,眾人只看風。你看,我為了先找塊地蓋房子,跟人應酬到這麼遲。正常上下班的人,早就回家睡被窩了。”
又接著試探地問道:“家里都有誰啊?80后的,你是獨生子麼?”
趙明瑄明顯覺邊的人有一僵,但林立夏還是不在意地回答道:“沒有了,我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林立夏以為又會聽到什麼安之類的話語,沒有想到趙明瑄反而很無所謂地說道:“也好,也好。有時候孤一人,反而比牽絆中來得自由,來得輕松。”
林立夏見他沒有說下去,也不再問什麼。
趙明瑄問了一句:“要聽歌麼。”
說是問林立夏,話音未落,他已經手按了下,寶馬車原裝哈曼卡頓音箱里,安靜的音樂漸漸流淌出來,吉他伴奏的過門不是很長。
愁緒揮不去苦悶散不去
為何我心一片空虛
已失去一切都失去
滿腔恨愁不可消除
為何你的里總是那一句
為何我的心不會死
明白到失去一切都不對
我又為何偏偏喜歡你
……
這是一首粵語慢歌,男聲低沉而,鋼琴與小提琴的伴奏純粹又干凈,沒有現在流行歌曲各種各樣的音效,像潺潺小溪一樣在封閉的車廂里肆意流瀉,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暗淡的故事。
林立夏即刻就便被吸引了,雖然他聽不懂歌詞,可是歌曲里飽滿的卻是那樣清晰可以。
趙明瑄扭頭見林立夏漸漸專注地傾聽著,微微側著頭。
他發現自己旁邊的這個青年,沉默無語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時,有一種,讓人刻骨的寂寞,就像這首歌一樣。
“很好聽,可是我聽不懂粵語。誰的歌?”音樂結束,林立夏仿佛將歌聲咀嚼幾番之后,開口問道。
“偏偏喜歡你。”
“什麼?”
“張國榮的偏偏喜歡你。可惜你聽不懂歌詞,太憾了。”趙明瑄輕輕地回答,角有弧度恰到好的微笑。
林立夏靠著舒適的座椅,歌已經完了,可他還是可以得到,仿佛歌里的憂郁與哀傷隨著車里的冷氣一點一點滲他的孔。
宿舍很快就到訪了。
趙明瑄熄火,轉頭對林立夏道:“把手機給我。”
林立夏見他這麼篤定的樣子,雖有詫異,還是將手機掏出來遞給他。
趙明瑄接過手機,飛速地按了幾個數字,然后保存好,將手機遞回給林立夏道:“我一向給工作上認識的人名片,對于朋友,我不喜歡給名片。”
林立夏接過手機,對趙明瑄說:“好的,記下你的號碼。那趙哥我先走了。”開門,正準備下車。
悠聽見趙明瑄他說道:“我到這個城市一年了,沒什麼朋友,很高興認識你。”言語之間格外認真。
林立夏一愣,還是回了句:“好的,趙哥。”末了又加了句:“那我走了,你開車小心點。”
趙明瑄盯著林立夏的后腦勺,一步一步地往宿舍走去。
卻沒想到林立夏突然回頭,便看見還依舊坐在車里看著自己的趙明瑄,燦爛地一笑,揮了揮手跑了進去。
趙明瑄心想,原來,目送別人的背影離開,盯著后腦勺,是真的會回頭。
唐朝詩人杜甫曾用過這樣的詩來描述春雨——隨風潛夜,潤細無聲。而趙明瑄一點一點像春雨一樣,隨風潛,開始在林立夏的生活中出現,并逐漸地增加頻率,擴大范圍。
例如三五不時地發條短信給林立夏,都是幾個無傷大雅的笑話。林立夏出于禮貌,肯定是要回的。以笑話為開頭,兩個人就聊了幾條。天氣有變化時,趙明瑄會以一種朋友間稔的語氣,叮囑林立夏舀注意。
后來,趙明瑄還特意搜刮自己申請了很久但登陸頻率一年不到五次的QQ,跟林立夏要了QQ,說是上網聊的時候很方便,一改對QQ這種覺得小孩子玩意兒的評價。雖然他發現林立夏不是很經常在線。
趙明瑄他也多了一個習慣,不會再選擇抄近路回家,一律從林立夏值班的那條路繞道。
還真的會有幾次,在飛馳的車上,遠遠見,或者經過林立夏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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