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穿著淡藍制服，清秀卻又帶著點點沉默的倔強青年，站在車水馬龍中。

趙明瑄突然察覺到他深骨髓的寂寞。而他也知道自己在改變，視線會因為林立夏愈加膠著。

連小張都發現了。

那天出公司，準備參加大世界酒店的一個飯局，趙明瑄上車后又是照例吩咐小張從南街口走。南街口一向是擁得很，尤其是在五點多的下班高峰期。

果然，車子到了那里，就遇上了每天例行的大堵車。

趙明瑄扭頭去看窗外，不出所料，林立夏正站在路中央和同事們一起引導車流，眼神里沒有平時面對他人所帶著溫和的疏朗，在警帽寬寬的帽檐下因認真而顯得堅毅起來。

他突然想起一句很俗的話，投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

小張疑慮了很多天，終于是忍不住了。他先順著自家老板的視線也探頭探腦地看了幾下，發現除了黑地一片車海，跟幾個管制通的警，并無特別之。于是，他開口打斷了趙明瑄的愣神，開口問道：“趙哥，我可以問一個問題麼。”

趙明瑄終于收回視線，挑了下眉頭表示意外，小張一向辦事認真牢靠，并且，最大的優點是，他從來不會多說什麼。趙明瑄點頭示意可以。

小張問道：“趙哥最近怎麼都喜歡從這兒走，南街口是市中心，最容易堵車了，而且還繞遠路，我們剛才明明可以從二環路走。”

趙明瑄心甚好，整個人顯得優雅而慵懶，不過他顯然不想什麼，只是勾起角笑道：“小張你平時讀佛經麼？”

小張覺得莫名其妙：“當然不讀，我讀那玩意兒做什麼。”

“嗯，那就是，佛曰，不可說。”

小張立馬對自己的老板表示無語。

據說，在中國，人與人相識，最快的途徑莫過于上餐桌了。那麼想要徹底變得絡起來，請客吃飯是自然不可避免的了。

在這麼默默觀察了一個多星期之后，趙明瑄已經斷定，林立夏同志肯定將他拋到腦后了。他想起穆罕默德的一句話：“山不過來，我們過去吧！”

他終于準備出了。

在幾乎了林立夏的上班時間之后，這天下午，趙明瑄先是吩咐小張今晚不用送他了，他打算自己開車。接著便拿出手機，調出林立夏的號碼。

“立夏，是我。”趙明瑄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是平淡的絡。

“趙哥，你好。”

“怎麼樣，快下班沒，今晚跟我吃個飯吧”。

他沒有說請你個吃飯，只是朋友之間一起吃個飯，如此而已。

不待林立夏開口，趙明瑄又加了句，“不要推辭，看我孤家寡人，陪我一起吃個飯吧。”

電話另一頭的林立夏沉默了一會兒，然后回答：“好。”

“好，那我等下去接你。是你工作的地方還是？”

“要回宿舍換掉警服。不然，穿著出門覺得怪怪的。”

“好。那待會兒見。”想到手機另一端的人，有著的黑發，潤潤的眼睛。因為第一次趙明瑄自認為的約會而一直抑著激，現在反而淡定下來。林立夏就是有這樣讓人沉靜的魔力。

于是，趙明瑄的那個“好”字，格外溫，尾音轉轉。

連林立夏聽了不住一愣，然后才答了：“好的。宿舍門口見。”

林立夏換了牛仔和淡藍格子襯衫，整個人沒有了穿著制服時嚴謹的沉默，帶上了一點點自然和清新的明亮。林立夏的心也應該是不錯的。

當趙明瑄看他從視線里出現，甚至帶著點雀躍地朝著他的車走來時心里有小小的驚艷，真像是春天微風徐徐的田野里招搖的綠植。

立夏，立夏，他有秋天清澈的憂郁和春天令人傾倒的明亮。卻獨獨沒有夏天的炙熱與奔放，怎麼都不像是個夏天出生的人。

林立夏上了車，便看到今天的趙明瑄也只是一休閑的打扮，沒有上次坐他車時的酒味，只有一種淡淡煙味，但是好聞的。

這種味道讓他想起看過的電影教父，有這種味道的人，應該是低著頭看不清面目，穿著黑風在茫茫途中角獵獵的人。林立夏不為自己的想法到好笑。

趙明瑄見他微笑時左臉淺淺的笑意，心也大好起來，開玩笑著問：“什麼事，讓我們的立夏警今天心這麼好啊？有孩子想你表白了？”

林立夏頓時覺得不好意思了，不是因為孩子向他表白，而是趙明瑄居然知道有孩子向他表白這件事。

于是他口而出：“趙哥你是怎麼知道的？”

“啊？真的有？”趙明瑄確是一點都不詫異，這樣的一個人，自然是有人喜歡的。

然后又接著說：“我怎麼會不知道。我們長洲市最近的第一大紅人——史上第一帥警哥哥。”趙明瑄最后一句話里漸漸帶了玩笑的意味。

這下到林立夏無語了，他只覺得自己都要燒起來，托那份八卦的報紙的福——最近在街上經常有生圍觀他，甚至有次一輛公車從他旁邊經過，有個生不顧空調車要關窗戶的規定，一把拉開窗戶，指著林立夏吼道：“快看，快看，這就是那個帥警。”

然后窗戶旁邊的眾人，紛紛開窗淡定圍觀，毫不顧司機大叔“冷氣都跑沒了”的怒號。

連剛好跟他一起執勤的薛濤都不懷好意地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并且還沖車上的人吼回去：“我兄弟單，手機號碼記好了，138……”

當時林立夏不得有條，不是為了給自己埋進去的，而是要果斷利落地把薛濤踢進去。

趙明瑄一本正經地說：“報紙上，版面左邊那張照片拍得很有專業水準，線充足卻不刺眼，角度恰當，很不錯。”

林立夏十分無奈地道：“怎麼怎麼連趙哥你也……都是那八卦報紙惹的禍。這些天表白的人太多了。我怕這輩子要跟我表白的人全都表白完了。”

趙明瑄瞧著林立夏頗為無奈的表，他一旦不再沉默，真是一個靈的人。

于是開口說道：“怎麼會，我看，你的桃花是開不完了。”

趙明瑄又問道：“有沒有什麼想吃的？你來決定去哪里吃飯。”

林立夏頗不好意思地說：“我吃的都是些很平常的東西，趙哥你來決定吧。”

“我還真是差不多把長洲市能吃飯的地方都吃過去了，可是，那些都是最貴的，不是最好的。每次都是應酬，哪有真正是吃飯的樣子。我們中國人的飯桌，有時候就跟戰場一樣。”

“嗯，你們生意人的確是如此。”

“走吧，我帶你去一個特別的地方，保證你沒去過。”

車子在長洲市的道路上奔馳，并且很快出了鬧市區，進市郊。

這一塊市郊已經海還不遠了，在路上可以見窗外的一片海在夕下染了金黃。以前在市區看這片海，遠遠地遙，只看到海平面和天仿佛接在一起。

近了看才發現，原來這麼長，這麼大。資源得到充分的利用，這一區域雖然是郊區，但是已經開發起來，有許多像碧海青天一樣的別墅區。附近各大海鮮酒樓的招牌燈已經亮了起來。沙灘上都是傍晚來游泳的人，過去，各種各樣的的泳救生圈將單調的金黃沙灘點綴得猶如海上游樂園。

趙明瑄卻沒有往人群集的沙灘開去，拐來拐去之后，在一條很是熱鬧的街道旁停下來。

整條街過去，都是大大小小的海鮮大排檔周圍大大小小都是托電自行車，還有像他們這樣開車來的，停了整整一條街。林立夏的職業病犯了，當時他立馬覺得，這些車，可以開一整本的罰單了。

趙明瑄熄火停車：“在長洲，沒吃過海鮮是說不過去的。而沒來這里吃海鮮更是說不過去。”

林立夏微微詫異，自己在這里生活了這麼久，居然還不知道這麼一個地方。

“趙哥是怎麼找到的？你不是才來一年麼。”

趙明瑄得意，“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每家店都是在外面擺了桌子，幾乎都坐的滿滿的。空氣中彌漫著鮮的海鮮的味道。進了店里，更是人頭攢。上上下下的玻璃缸擺了好幾十個，都著細細的水管咕咕地冒著泡。各種各樣的魚蝦蟹，海蚯蚓，拳頭大小的海螺斑斕，魷魚烏賊……

人們都著，點著活蹦跳的各種海鮮，現場挑的魚現場稱重，在電子稱都可以擺尾跳起來，甩出一串水珠……

林立夏顯然是沒見過這種陣勢，絕不是在超市里，奄奄一息的魚蝦蟹們，半天才吐一個泡的樣子。

點菜的，抓魚的，報菜的，催菜的，人聲鼎沸，煙霧彌漫。

趙明瑄看著林立夏瞪著眼睛一副眼花繚的樣子，帶著孩子氣的表，很是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