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瑄帶著林立夏走到了一家裝飾古樸的店前。

黑底鎏金的招牌上寫著隸書字“藥膳坊”，紅檀木鏤空雕琢的門面裝飾嵌在明的玻璃門上，就連推門進的手把都是古式的銅扣，門上掛著的小牌子是木制的，用端端正正地楷寫著“請推門”。

店里吃飯的人不是很多，桌子都是桃木桌椅，顯得十分雅致清凈。林立夏馬上覺得有種世外回歸千百年前的覺與上次趙明瑄帶自己去的熱鬧的海邊又是不一樣了。

著白漢服的服務員立馬上前，恭敬地說道：“您好，請問幾位？”

“就兩位。沒有定制藥膳，也沒有預約，是臨時來的。給我來個包廂。”趙明瑄顯然對這里十分悉，流利地說道。

“好的，請您到這邊挑個牌子。”

林立夏只見墻上一排的木頭小牌子，都用紅繩系著，掛在上面，有的地方空了，明顯被取走了。小牌子上都寫著字，有白微、紫菀、丁香、訶子、佩蘭、玉竹、烏梅……

趙明瑄笑了笑，取下一塊牌子，沖服務員說道：“就半夏吧。”

“好的，請您稍等下。”

“上面寫的全是中藥的名字，來選包廂。”趙明瑄對林立夏解釋道。

“好特別的地方。”林立夏說道。

“喜歡麼？我以前經常一個人來這里吃飯的。今天特意帶你來，以后也經常來，你上經常出疹子，只抹藥不好的，通過食療改變質對過敏皮才有真正效果。”趙明瑄笑語盈盈地對著林立夏緩緩說道，他的茶褐眼睛在店和燈下看起來反而比白天更深，里面一片清明澄澈。

林立夏卻覺得心口仿佛被堵住了一般，與趙明瑄萍水相逢，卻得他如此相待，至好友也不過如此。

包廂不大不小，裝修的也是十分質樸古典，坐下來就有一種愉悅輕快的心。

“您好，請問可以點餐了麼？”服務員將菜單給他們。

趙明瑄這次直接接過菜單翻起來，邊翻邊對著服務員說道：“麻煩你，嗯，兩份南瓜咸飯，一份藕片炒什錦，碧玉藏珍冬瓜，百合豬肚，三仁鱈魚，湯就，白玉利水湯。再來一份薏米紅豆粥。”

又問林立夏道：“喜歡甜還是不甜？”

林立夏點點頭：“要甜的。”

趙明瑄將菜單遞給服務員道：“先這些，薏米紅豆幫我加糖，記住，要是冰糖。”

“好的，請您稍等。”說著便關門退了出去。

趙明瑄促狹地看著林立夏：“這次不給你點了，我來點一些清熱解毒的。你啊，上次就應該跟我說。上次我帶著你去吃海鮮，幸虧沒發作。”

“趙哥你真把我當小孩子了，又不是大病，沒事兒的。”林立夏覺得，在趙明瑄面前，自己真的有些像是小孩子了。

這樣細致如發的關心，對于自己來說，有點奢侈。就像櫥窗里五六的糖果，有天卻都給了自己。

“不要把年輕當做可以使勁折騰自己的本錢，上也不難麼？”

“嗯。”林立夏聽話地點頭。

菜肴一道道上了，兩個人吃飯的時候都很安靜。

趙明瑄卻喜歡側頭微笑地看著一口一口吃著東西的林立夏，那眼里的喜與寵溺，要是林立夏認真地看看，是一定會被燙到的。

林立夏應該是很喜歡吃藕片的，趙明瑄發現他已經是第三次夾起藕片了。

接著他就發現林立夏挑食，不吃蔥。

就見林立夏拿著筷子，將藕片上的蔥用筷子剝下來，然后用什錦里的青菜悄悄地包起來，然后再夾出來假裝很不經意地放到放垃圾的小盤子里。

于是，趙明瑄笑出了聲，顯然是發現了很有趣的事。

林立夏這時才發現趙明瑄看到了自己剛才的舉，臉一紅，囁喏著說道：“不喜歡吃蔥，總是覺得吞不下去。”

趙明瑄又想有林立夏短短頭發的沖了，但他還是笑著說：“你媽媽小時候沒有用吃了蔥可以變聰明來哄你吃麼？”

說完這句話，林立夏夾東西的作一僵。而趙明瑄也立即醒悟到自己說了什麼傻話，于是他“咳咳”兩聲打破尷尬，只覺得嗓子里干得很，但還是開口說道：“不好意思，看我這人，我忘了……”

“沒關系的，趙哥，沒關系的。”林立夏在趙明瑄還沒有接著安自己之前打斷了他，語氣里有著他特有的堅韌與篤定。

“我五歲之前還是跟著我媽媽生活的。那時候，我媽帶著我，生活艱辛可想而知，而且，而且也應該不是很喜歡我，所以沒有說過這樣的話來哄我吃飯。”

趙明瑄愣住了，他顯然沒有預料到林立夏自己會講這些，又打算開口，可沒料到林立夏還是堅持著講下去。

“每個人都覺得，我心里應該有怨恨或者覺得自己可憐之類的緒。”林立夏的眼睛里一片溫和清朗，仿佛蘊含了一篇正在等待被人翻開閱讀的山水散文。

“知道我世的人也很忌諱跟我提到或者說起類似的東西，其實不用的，真的不用。我小時候，剛被我媽拋棄的那段時間，是恨過的。你不知道當時，我媽把我丟在公園門口，在那里裹了一夜。等了很久卻沒有人來接我。被警察送回家時，家里已經換了人，看見自己的服還有一些東西被扔出來堆在門口，心里有多麼恐懼和害怕，后來媽媽一直沒有出現，這些恐懼和害怕都坐實了。”

趙明瑄看著眼前云淡風輕說起自己被拋棄的經歷的青年，心痛得無以抑制。他小時候，一定也是有這樣澄澈的眼眼睛和短短的黑頭發，他仿佛看見這樣一個男孩子，無助地站在家門口，守著邊是一堆自己心卻被人當垃圾扔出來的舊東西。

說著，林立夏又微微地搖頭表放松，“但我不怨。能生下我，給我生命，這就足夠了。我跟我媽之間，在我五歲那年就兩清了。”

趙明瑄這才知道，林立夏何以能夠如此平靜。

原來人與人之間，最痛苦的關系不是仇恨，而是兩清。沒有了，那如果有恨存在，還是可以有牽掛有牽絆。而林立夏認定的兩清卻是斬斷所有聯系，冷漠也不及其十分之一。也許，這才是最殘忍的。

要怎麼的哀痛才可以讓林立夏的心境磨礪到這種地步？

趙明瑄不想去想，也不愿想，因為他發現自己不僅會因為他心，心疼，還會心痛。

于是他故作輕松地說道：“我們總是愿意你開懷。來，接著吃飯，今天的菜都是特意為你點的，多吃點。怎麼老是吃素的。”

趙明瑄于是用自己的筷子夾起了豬肚，他順手就到了林立夏的面前。

林立夏這下呆住了，按照常理，別人夾的菜應該放到碗里才是，可是趙明瑄毫沒有在意到這點，依舊真誠無比地舉著筷子，茶褐的眼眸盯著立夏：“怎麼不豬肚麼？”似乎沒有注意到林立夏的尷尬。

而林立夏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后終于湊上前就著趙明瑄的筷子，咬著豬肚的小小邊緣，將豬肚咬走。

趙明瑄收回筷子，自然而然地又給自己夾了一口菜，然后顯然是心極好地笑了。

看著趙明瑄一副瀟灑自如的樣子，林立夏反倒為自己的放不開而覺得不太好意思。趙明瑄微笑著著從剛才的尷尬中恢復過來的青年，一派風度自得。然而他覺得自己肯定有點瘋了，僅僅因為林立夏過自己吃的筷子，就可以如此興。

最后上的是一碗薏米紅豆粥，紅的是紅豆，白的是薏米，青瓷白碗裝著，格外的巧玲瓏。

趙明瑄將碗端給林立夏，對他說道：“把這個吃了，對你有好的。”

林立夏微微皺了皺眉頭：“趙哥，我已經吃得很飽了。”

趙明瑄有點后悔剛才勸著喂林立夏吃東西了，雖然喂他讓自己很有就，“你別小看這薏米紅豆，它們放一起煮可是好東西。你啊，有汗疹，也有疹，說明你有邪。這紅豆薏米粥最有明顯的利水，消腫，健脾胃之功效，因為紅豆是紅的，紅心，因此它還能補心。”

“趙哥懂得可真多，沒想到……”林立夏明顯被趙明瑄這一長串的說辭給砸到了。

“怎麼，沒想到我一個生意人也懂這麼多？以前在香港，家里有個廚師，在夏天最會做這樣的東西。”趙明瑄解釋道。

“你肯定不知道我小時候的興趣好是什麼，我以前，最跟著那位廚師轉，還沒出國留學前，每天一放學就讓他教我做東西。為此，我父親還罵我沒出息。那個廚師人很好，教我做菜，雕花，甚至還會各種包子點心。”趙明瑄回憶起了以前的生活，臉上帶著愉悅卻又無奈的表：“后來，我媽把他辭退了。”他輕輕地說。

“為什麼？玩喪志？”林立夏好奇道。

“不，我媽認為，一個人過于沉溺于一樣事，會為人的致命弱點。所以讓我自己去跟廚師說要退掉他。要我從小就記住這點。”

“好像TVB拍的豪門大戲啊。”林立夏調侃道，可是轉念一想，又對趙明瑄道：“你媽媽一定也不容易。”

“是啊，我跟我媽也差點流落街頭啦。我六歲時我們才被接回去的。我父親有名有份的老婆就三個，兒子五個，還有多，我們也不知道。”

“原來每個人都會有各種故事。但是趙哥……”林立夏慨。

“什麼？”

“我能不能再加點糖，不夠甜。”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