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水流深》第90章 尾聲一
林立夏道了聲“再見”,便抓著電話聽筒,修長的手指頭輕輕挲著凹凸不平的部分,也不放下,長眉輕結,一副“這個其實真的很難辦”的神。
趙明瑄神閑閑地看著筆記本屏幕上的市行走向,微微側頭,瞥了一眼跟電話難分難解的林立夏,輕笑道:“怎麼?高干老爹找你了?”某人表示,自己剛才絕對沒有豎著耳朵聽,完全是無意間飄到自己耳朵來的。
林立夏無可奈何地終于把可憐的聽筒放下去,挪到沙發邊,若有所思地緩緩坐下。
“算了,算了,我還是不去了,明瑄,你說呢?”林蝸牛又開始往殼里說了。
趙明瑄意味深長地瞅了他一眼,將筆記本合上,一把蹭到他邊,展手臂就是一個熊抱,側著頭,氣十足地看著自己的心上人,“你不是要把房子還給他麼?立夏,這個事,你得自己說去,不論你是認這個爹呢,還是當他不存在。他與你母親之間的事,是他們的事;但是他與你之間的事,是父子間的事。當然,我說的,只是生科學上的父子關系。”
抓了抓他頭頂短短的一撮,趙明瑄又繼續說道,“你是要給他希呢,還是絕,這都在你。但是,立夏,做事我不喜歡拖泥帶水,尤其是方面,這個,你懂的,無論是親還是友。你今天不跟他說清楚,明天他會給你送車送錢,必要時候,他覺得自己兒子要結婚得有個孫子,還會給你送人啦!”
林立夏初始還是十分認真地聽趙明瑄講道理,他很喜歡有時候跟趙明瑄這樣簡短的對話,趙明瑄有時候做事雖然覺得于法于理自己是不接的,但是這樣簡簡單單地聽取他的意見和建議,林立夏總可以看到趙明瑄的另一方面。而深知自己其實有點優寡斷的個,這樣的雷厲風行的果斷,更是自己需要的。
但是,他在說什麼七八糟的,林立夏角搐,只給趙某人一個余掃,送人?
虧他想得出來。
李修遠是料想林立夏是不會拒絕自己的,電話里雖聽得出疏離與陌生,但是還是可以覺到,立夏的禮貌與客氣,那樣一個溫溫吞吞像溫開水一樣的孩子,而一想到,本應該是十分融洽的一對父子,只剩這禮貌與客氣。李修遠除了一片悲涼與一聲嘆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約好了時間地點,林立夏心里像有只小貓一直抓一直抓一樣的煩躁不已,而且,這只小貓還是沒剪指甲的!一不小心,就覺得心里一痛,回憶起一個人的過往,那些經歷不慘痛,卻殘酷到讓他一個人也可以好好地長大,那個時候,他其實需要爸爸媽媽,而現在,當他可以很好地過日子的時候,一個個居然又冒了出來。
林某人洗了澡,漉漉地冒著水汽從浴室里出來,趙明瑄抓起大巾就往他頭上一陣撲騰,輕輕地著,“怎麼樣,會不會很冷啊?”林立夏老老實實地趴在他前,悶悶地道,“還好啊,暖氣很足呢,現在幾點了?”李修遠跟他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呢。
“還早呢,還有一個小時,不要急,我等下送你去,開車很快的。頭發沒干出門的話,回來肯定冒頭疼。”
趙明瑄順手拿起電吹風吹了起來,林立夏本來頭發就不長,不大一會兒就干得差不多了。某人白皙的耳朵在熱氣的蒸騰下紅紅的,好似蒸過了一般,脖子的那顆紅痣愈發的殷紅起來,在房間里呆了老長一段時間,原本就白皙的皮更是瓷似的白得凝重。趙明瑄瞅著紅撲撲的耳朵,邊給他吹頭發,邊不經意似的輕幾下。
不釋手到無法表達。
于是,趙某人低下頭,將林立夏同志的耳朵一口咬住。心激澎湃的老趙當時的自控能力明顯差了點,力道不輕啊!
“啊——”林立夏跳將起來,輕著耳朵“嘶嘶”吹氣,清澈的眼睛瞪得溜圓,滿眼都是控訴,“趙明瑄,做甚咬我耳朵啊!”
臉上的表寫著悲憤。
趙明瑄先是愕然,然后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下口太重了,然后又發現難得看到如此很有表的林立夏,于是自嘲般地一撇頭,角一扯,笑了出來,到最后,是越小越大聲,幾乎是控制不住了。
于是,耳朵被咬了,還得不到安的林立夏,心里委屈極了,眼里的控訴又被點點委屈替代。趙明瑄就見不得林立夏跟他裝委屈,立馬止住了笑,撲撲哧哧地解釋道;“sorry,sorry,我的小祖宗,我錯了還不嘛。好了,不委屈了,不委屈。”
這樣的林立夏,讓趙明瑄有哄孩子的念頭,不過,誰他的耳朵,剛才看起來真的很可很好吃的樣子啊……趙明瑄在心里為自己默默開。
找了件頂厚的羽絨服,趙明瑄將裹得像大粽子一樣的林立夏塞進了車里。因為剛才“咬耳朵”事件,林某人十分不待見之,冰山表伺候了一路。趙明瑄邊開車,邊某人傷的心靈,再轉頭看看不釋手的耳朵上真留下了牙印,紅紅的充著,倒是沒破皮,可是襯著林立夏的小白臉倒是顯得有些目驚心的紅。
于是,老趙又心疼了一番。
“好了好了,大不了回去給你再咬一口嘛,怎麼樣?”趙明瑄停了車,靠著座椅上繼續說道,方才說了一路,現在都有點口了。炸的小貓,順起來,果然很麻煩啊。
林立夏見趙明瑄認錯態度尚算良好,終于是給了個小小的笑容,“那,是你說的啊,我回去可是要咬出來的。”語氣里盡是報仇要功的得意的孩子氣。
趙明瑄狡黠一笑,起了壞心眼,對上林立夏的眼睛,沉沉地說道,“你確定,要,咬麼?嗯?要不要拆開來?”
在用手接住到林立夏差點命中自己眼睛的一拳之后,趙明瑄了自己的手,這小子,還真是用力打啊!
直到目送那個雖然被自己層層包裹起來的影消失在了視野里,趙明瑄才輕輕舒了口氣,希他會沒事。
不,有我在,林立夏,是一定不會有事的。
+++++++++++++++++我系黃小瓜的分割線+++++++++++++林立夏從未來過北京,沒曾想到這樣一條不起眼的小胡同里,還藏著一座茶館,外表是灰撲撲的青瓦白墻,紅漆門窗,進去了卻是別有一番天。里裝修古意盎然,雖是不起眼,可剛剛被引著進來時居然瞧到一位經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員,再想想外面那些明顯是保鏢卻極力在裝路人甲的各人等。想來,這又不是自己這樣的小老百姓可以經常進來的。
進了雅間,林立夏的忐忑不安卻倏然都消失不見,手心攥得的,方才還在冒汗。可看到李修遠獨自一人在那里正在用茶水沖洗著茶杯,屋子里氤氳開來的茶葉的香味,帶走了自己的張緒。
就像明瑄說的,就當跟一個普通的老人聊天吧。
李修遠聽到靜,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個湛藍的影就映自己的眼簾,裹得嚴嚴實實的,但大概還是從外面走進來著了涼氣,被灰羊圍巾包圍的小白臉倒是著一紅,不住的呵氣。
林立夏其實不算是冷到了,只是,他突然囁喏了下,想要開口問個好,卻不知道該什麼了,爸爸是絕對不可能的,再李伯父,突然覺得自己很是矯。于是,他就這麼楞住了。
倒是李修遠,笑了笑,加深了眼角的皺紋,卻是漾開來一親切慈祥之意,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開口招呼道;“來,立夏,過來,坐這里。”
林立夏倒是放開了最后一拘謹,大大方方地坐下里,剛要開口,李修遠將手里的茶遞給他:“來,先喝杯熱茶暖暖子。這是上好的大紅袍,我特意自己帶過來,讓他們給泡的。”林立夏接過杯子,一點點地抿著,卻又克制不住好奇,時不時將眼神往李修遠上飄過去,直接對視,他還是做不到的。
李修遠含笑地看著面前安安靜靜抿著茶水的青年,修得干干凈凈的鬢角,潔的額頭,想象,他小時候,該是多麼可又乖巧的一個小男孩,然而,自己終究是全部錯過,并且,讓他這些年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地長大。
林立夏在他目的注視下如坐針氈,終于是將茶杯放下,剛要開口,李修遠笑著擺擺手,說道:“先聽我說好嗎?”
林立夏不再言語,黑湛湛的眼睛只是盯著他,鄭重地點了點頭。
“我和你母親之間的事,你可能也知道得差不多了,多余的話我不說了,當時年輕氣盛,做事沖卻又事后顧首顧尾,大部分錯在我,我這些年從未否認過。對婚姻不忠本是不該,但我從未后悔過,我當年,當年是真的喜歡你母親。更何況,我沒想到,那場不應該開始的,居然還留下了你這個意外。”
李修遠給自己斟了杯茶,繼續說道,“你可能以為這個意外我是不愿接,于承認的。立夏,不是的,我只想讓你知道一點,要是爸爸知道你的存在,不會讓你一個人在孤兒院長大。我很喜歡小孩子,更何況是自己的孩子,你看舒格被我寵得那個樣子就知道了。”
林立夏本以為照前幾天趙明瑄和自己老媽的一頓鬧,李修遠約自己出來,必然不會放過這個話題,沒想到一開口,居然不是給自己的兒討公道。
李修遠要是知道他的心理活是這樣的,必定會慚愧傷心至死。林立夏有這樣的心理活卻是很正常的,幾乎是下意識的,他還未將自己居然有個父親,李修遠是自己的父親這兩個論題結合起來,在他眼里看來,李修遠是李舒格的父親,而從趙明瑄那里偶爾的,那是一個寵兒到極致的父親。
林立夏秀氣的眉糾結到一塊兒,不知道要回應什麼,只是禮貌地做一個傾聽者,很是專心地聽著。
“我知道提補償什麼的,都是笑話,現在,你都這麼大了,也不需要這些。爸爸,爸爸我只是想可以偶爾見見你,有需要的時候照顧到你就行了。”
林立夏了,幾乎是下意識地口而出,“不用的,我又沒認你。”
這話明顯是刺痛了面前的老人,林立夏暗暗自責自己真是快了,最近跟趙明瑄斗習慣了,幾乎是想什麼說什麼。
李修遠眼神一黯,苦笑道,“我知道讓你原諒我,喊我一聲爸爸很難,但是,立夏,請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我可以做好舒格的父親,也可以做好你的父親。”
林立夏又喝了口茶,想到趙明瑄說的最不喜歡拖泥帶水的理論,于是斟酌了好一番,在李修遠的期待下說道,“其實真的沒有什麼愿不原諒。”他可不懂這些人為什麼把他的心思想得那麼復雜。
又接著道,“真的,我對你,之前沒有任何概念,又何開愿不原諒的說法呢。”
李修遠已經開始有些明白林立夏想要表達的意思,他想過怨恨想過冷漠,卻沒有想要林立夏的態度是這樣,仿佛毫不相干的人。可他又何曾深切會過立夏的心,那些踽踽獨行的歲月,又何曾有過本應該相干的人給他關與扶持。
孤獨長大的人,其實骨子里有揮之不去的淡然。
“伯父,我今天來,只是想和您說,謝謝您的房子,但是太貴重了,我真的承不起。還有就是,那天訂婚的事,我事先不知道明瑄和媽媽是那樣策劃,否則我也不會……實在是不好意思。”
林立夏又恢復到初見時的樣子,那個彬彬有禮的小青年,像冬天的松柏一樣。李修遠卻是心得一陣慌,他對任何人都有手段,可對著林立夏,他毫無他法。
“但是,希伯父和李小姐能明白,趙明瑄,我們是一定會在一起的。不要再做一些無所謂的糾纏。”林立夏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是不容置疑的堅定。李修遠已經明白,他們不是玩玩那麼簡單,但是從未想到兩個男人之間,也會有這樣的。
一時之間雙重打擊,神黯然,年齡的痕跡驟然顯現出來,掩飾不住的老態。
“好的,立夏,要是不想要,我可以收回,但是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決絕,我們不當父子,就當個忘年怎麼樣。把我當一個普通老人來當朋友,如何?”李修遠終究是不忍心失去兒子,即便是時不時可以給他打個電話,那也是愿意的。
林立夏瞧著他抓著自己的手,皺紋遍布,像羊皮卷的地圖,畢竟還是狠不下心,點了點頭。
“雖然知道,你跟趙明瑄很好,但是男之間都說不準,更可況是……我不是想阻止你們,只是,多為自己想想,各種況都要考慮好。”李修遠斟酌著說道。
林立夏又何曾沒想過,可經歷過著這些,未來如何不重要,當下把握最幸福。
“有緣關系的人都會被拋棄,但是,我又沒有活不下去,誰離了誰不可以好好過日子。我一個人,其實也可以好好的。只是有趙明瑄,是我的福,才是我這麼多年的補償。”
林立夏倒不曾說過如此的話,此時躲在車里聽歌的趙某人要是親耳聽到,估計會歡欣雀躍地出狐貍尾。
但沒有聽到又如何,有些,有些,本不必說出口。說多了,反而是多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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