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香的茶葉也彌補不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尷尬氣氛，林立夏本就是個納于言的人，更何況此時對著份尷尬的李修遠，除了偶爾回答幾句話，他是實在不知道在這兩人的小雅間里該發出什麼樣的聲音，說些什麼。

李修遠這大半輩子還未遇到這樣的況，海沉浮多年，對什麼人都游刃有余的他也有詞窮的時候。見坐在自己對面的青年時不時地抿一口茶，到后面卻是有點眼神飄離懵懵懂懂的樣子了，顯然是有點沒耐心了。還是有點小孩子心，李修遠如是想。

長嘆了口氣，心里雖是極想與這兒子多呆哪怕一分鐘，但也不愿勉強他。心念一，拿過他一直放在手邊的手機。林立夏就這麼瞧著李修遠靈活地在手機上摁了幾下。

“來，這是我的私人手機號碼，除了家人朋友一般沒人知道，要是有什麼事，記得，記得給伯父電話，我想有什麼事，能幫上忙的，一定會盡量。時間不早了，出來有兩個多小時了，立夏，肚子不，要不要出去吃個飯，平時都喜歡吃些什麼？哪個菜系的？”

李修遠砸了一連串的話過來，林立夏抬手看了看腕表，略顯歉意地說：“呃，李伯父，不好意思，我以為只是喝個下午茶，明瑄和媽還等我回去吃飯呢。”

李修遠沒有忽略林立夏提到兩人時如釋重負的覺，沈麗華的那一聲媽是那麼自然，對比今天的這一次見面，不覺得心頭一黯。但很快又釋然，總歸會有接自己的一天。

林立夏與李修遠并肩走了出去，等等，這車怎麼越看越悉啊，果不其然，趙明瑄搖下車窗沖他璀然一笑，“來，立夏，趕上車，外面冷。”

林立夏疑道，“不是跟你說我自己回去的麼，也沒告訴你時間啊，怎麼我剛好出來……”林立夏了悟，趙明瑄大概從他進去到現在兩個小時都未曾離開過。

趙明瑄笑著道，“沒事，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反正也是閑著。”然后仿佛這才看到就站在立夏邊的李修遠一樣，禮貌地向長輩問好道，“李伯父好。”笑容恰到好，熱卻又不諂。

李修遠冷哼一聲，隨即假裝沒見到一樣，又轉頭囑咐立夏道，“有空給伯父打打電話，要是有時間來北京玩，好不好？產權我可以收回，房子我給你留著，好不好，立夏？”兩聲略帶討好的“好不好”讓原本覺得自己已經足夠鐵石心腸的林小貓暗恨其實還是不夠立場堅定，只好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李修遠終是舒心一笑，手拍了拍他的肩。

趙明瑄穿著黑大，那年夏天見到他時的小麥已經褪了下去，倒是顯出了原本的白皙，高鼻深目，側面看，還真有幾分混的味道。見林立夏盯著自己的側面觀察不已，趙明瑄勾起了個笑容，“是不是覺得，你老公我，帥得不行了？”

林立夏覺得這人不僅長得跟初見時有那麼點點不同了，原來的紳士風度，翩翩灑也全然蛻變了子樣，厚無恥到驚人的地步，于是毫不客氣地說；“完全沒有，我后悔了，我覺得你沒有第一見面時候那麼好看了。”

“難道你一直不知道麼？”趙明瑄格外認真地問道。

“什麼？我要知道什麼？”林小貓疑，溫溫潤潤的眼睛又帶上難得的迷茫彩，看起來圓潤可。

趙明瑄最最不了他這樣難得迷糊的小神，像之前做過千萬次的那樣，出手，在立夏的頭上一陣撲騰，著他短短的頭發，那的覺從他掌心劃過，就像此刻，這樣的立夏，到他心中最的那一片一樣。

“我一直就不好看啊，打折商品，一旦售出，概不退換。”老趙狐貍一臉意味深長地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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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老媽極力想帶著林立夏回國一趟，但是一想到去了那邊，又是些自己需要理的人際關系，比如跟——繼父，林立夏就不自覺地想要皺眉頭。更何況，他也實在是想薛濤，許悠揚等等難得的幾個朋友。之前單位的理是停薪留職查看，林立夏想著，大概查看完也就要從那里離開，畢竟是自己一出校園就工作的地方，那麼多同事朋友，要說不難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卻又沒想到，在北京養傷期間，又接到通知，要是愿意，可以重新回去上班。彼時，趙明瑄聽到這個消息，先是眉頭一挑，很是不懷好意地笑道，“那，你又可以穿上警制服了……”后半句沒說完，林立夏也很是鄙夷地丟給他一句話，：“我穿不穿制服，跟你的幻想可沒有一點關系，幻想永遠是幻想。”老趙鼻頭，復又繼續低頭看報紙，心里的一肚子壞水卻是要沸騰起來了。

沈麗華拗不過兒子，只得叮囑趙明瑄帶著林立夏回長洲，可是沒看出來，站在馬路上吃灰塵有什麼好的，不過林立夏既然堅定地說出“我很喜歡這份職業”這樣的話了，也沒辦法。前腳兩人一走，自己也只好收拾收拾先回了國，等忙過這一陣了，再飛過去看兒子。

帶著活潑可的燒餅，兩個人又飛回了那座立夏出生到長大的城市，那座夏日炎炎長的時候，遇到燒餅，被燒餅牽著遇到趙明瑄的城市。

竟是小張來接的機。意外地看到老人，讓林立夏心格外好，你看，這座城市，冬天也是綠油油的，翠綠的葉子未曾凋落，要不是迎面而來的冷空氣，你是不到冬的氣息。一切都是那樣悉，悉的景，悉的空氣味道，悉的人，好像走到哪里，外面的世界再好，都沒有可以讓自己如此親切的覺。

“小張，麻煩你了，今天還是上班吧，還麻煩你過來接我們。”趙明瑄道。

“哪的話，趙哥，雖然我還在公司掛職，不過你知道的，我可就是你一人的書，你真要回不去，那我也不干了，就跟著你。”小張邊開車邊道。

又從后視鏡打量了林立夏兩眼，打趣道，“立夏小子，怎麼樣了啊，看來北京很養人啊，你小子，怎麼變得這麼白這麼帥了啊，哈哈。”

林立夏跟小張倒是算很悉了，只抓了抓后腦勺，不好意思地應道，“哪有啊，張哥，我是到冬天就會變白一點，你看，明瑄不也是麼。”

“都好了吧，是不是要回警大隊上班了啊？”小張在他們回來之前已經照趙明瑄的囑咐去好好調查了一番，林立夏的表現固然是不可磨滅的因素，但是據說有上頭的指示，看來，李修遠是代過一聲。趙明瑄倒是不聲，想著自己知道就，林立夏喜歡干什麼無所謂，但是要是知道自己復職有李修遠的因素在里頭，這傻小子估計又要糾結一番，只要他開開心心便好，那這樣，還不如不告訴的好。

“都好很多了，休養了這麼久。應該很快就可以回去上班了，每年年關的時候都是最忙的。”某人大概是回到悉的地方，連語氣都帶上了平時有的歡欣雀躍。趙明瑄瞧著他眉梢眼角亮晶晶仿佛看得見的喜悅，很是憐地在他頭上輕輕挲了兩下，看來，還是這里最適合我的立夏。

林立夏轉過頭，見趙明瑄有地不逗弄自己，側著頭，歪歪著看了他一眼，心有靈犀般地回答道，“我還是最喜歡這里了。”

趙明瑄瞧著他略帶孩子氣的作，只“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立夏，你不知道，在哪里都無所謂，而我在你邊，才是最重要的。

到了小區門口，林立夏抬頭，映眼簾的卻是之前自己住在對面的宿舍時，每天都要看好幾遍的樓盤廣告，那幅夕落幕，漁燈唱晚的水墨山水畫，還有那句自己第一次看到，便心念一的廣告詞——“水岸年華：心而至吾家歸”，想起這一路走來，真是慨萬千吶。難得自己居然也有這麼的時候，不覺得瞧了兩眼，復又低頭嘆氣微笑。

趙明瑄順著林立夏的視線，喲，原來是這幅廣告，自己可是再悉不過了，見他又是嘆氣又是微笑十分慨的樣子，好奇問道，“怎麼，這幅廣告，能讓我們的林大帥哥如此慨？”林立夏沒好氣地對上趙明瑄的眼神，“單純好看不行啊。”

“行……”趙明瑄故意拖長了聲音，“怎麼樣都行……林警，你就是我侮辱我都行啊，不過記得要放床上。”

林立夏差點因為趙明瑄嚴肅認真的宣言噴了出來，“我回去之后，讓薛濤跟公安局掃黃分隊的同仁聯系聯系，盡早將你送進去，你的存在，簡直就是破壞社會和諧。”

趙明瑄將眉頭皺了一個標準的“川”字，倏然道，“這可不行，我一走，你就不和諧了。”林立夏瞄了他一眼，牽著燒餅，徑直加快步伐進了電梯，留給趙某人一個很是傲的背影。趙明瑄琢磨著，這林小貓該不會炸了吧，未及好好思索，連忙追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地進了堪堪就要關上門的電梯。

燒餅抬頭瞄了自己的前主人一眼，很是不屑地從鼻子里噴了口氣出來——“哼”，無視趙明瑄犀利的眼神，在林立夏的大上，哼哼唧唧地蹭了兩下，博得林立夏安似的了，很是得意不已。

趙明瑄帶著寵溺的笑容看著燒餅，又看了看林立夏，仿佛考慮了很久似的商量道，“我總覺得，就只有一只狗，家里冷清了點，要不，我們再去領養只貓吧。”

林立夏依稀記得趙明瑄好像在北京的時候就提過一次，自己倒是無所謂，要是趙明瑄喜歡的話就好，于是只含糊地點點頭。

燒餅呈呆立狀，狗眼無神，僵在那里了。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趙明瑄斗，你又不是林立夏，分明找死咩？

干干凈凈的家，每個角落都是自己之前離開過的樣子，林立夏進進出出地將房間的所有窗簾都拉開來，冬日暖就那樣一下子撒了進來，近似明的高遠，很亮很亮的線，但是不刺眼，帶著冬天特有的通清亮。

林立夏覺自己的心，仿佛都在一杯熱茶里，舒舒服服地舒展開來，趙明瑄已經在忙里忙外地收拾起來了，燒餅躺在自己的老位置，很是練地在遙控上摁一通，還真給它摁了開來，電視里嘈雜的廣告聲音從壁掛式的晶屏里傳出來。

這才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歸。

趙某人回了長洲，于暫時失業的狀態，林立夏離自己上班的日期還有那麼幾天，兩個人每天日升而起日落而息，往返于超市與家，每天就是斗做飯溜燒餅，很是安安靜靜地過著小日子。

薛濤和許悠揚的擾那自是不必說的，倆人約了時間，相當不懷好意地無視趙明瑄瞇著眼睛滿滿都是介意的眼神，來兩人的小家串門。

趙明瑄不僅不能抗議，還得乖乖地去洗菜做飯，林立夏下來命令，得做一桌子好吃的！不過圍著圍的趙明瑄擇著手里的青菜，豎著耳朵聽到林立夏開心爽朗的笑聲時，倒是一肚子怨氣都煙消云散了。

總不能限制他的生活是吧，除了自己，立夏還應該要有自己的工作，朋友同事，私人空間。趙明瑄如是想完，暗暗贊嘆自己的大度，接著歡快地洗菜去了。燒餅趴在廚房邊上，瞧著忙活得不亦樂乎的趙明瑄，恨鐵不鋼地哼唧了一聲。

趙明瑄一邊將青菜沖洗著，一邊漫不經心地與之說道，“餅啊，立夏就要上班了，他一上班，就很忙了，到時候你肯定會覺得孤獨。我琢磨著，這兩天就跟你立夏哥哥把小貓領回來好不好，領個弟弟，名字都想好了，跟你很像，做煎餅，你喜歡麼？”

燒餅君立馬跳將起來，“嗷嗚”一聲，連蹦帶跑奔到了立夏邊。只惹得林立夏不時地趙明瑄，不滿他又欺負燒餅。趙明瑄手里拿著一把菜，兩肩一聳，琥珀的眸子都是迷茫，茫然，疑之類。林立夏連忙了燒餅的頭，安之。

趙明瑄做起飯菜來倒是不含糊，一個多小時的功夫，五菜一湯倒是上齊全了，于是便招呼他們過來吃。許悠揚正扯著林立夏的手臂講到隊里的新八卦，“哎呀，立夏，我說，你可不知道我們隊里剛來的那個小男生，哦，現在是我閨了，我倆好得跟姐妹似的，對了，他還是彎的。我覺得，你要是回去會十分危險的，他已經對著你在宣傳欄里的工作照花癡很久了。”

“可不是，”薛濤從與許悠揚斗的戰爭中中立出來，難得沒有反駁的話，“娘得不得了，每次都站那里呆半天，看見他我就想揍一頓。上次還想你照片，可被我逮著了……不過，人還是不錯的，呃，蠻好玩的。”

林立夏已經被倆人之前唧唧哇哇念叨了一個多小時的話，滿是頭昏腦脹了，什麼，男生，還閨，自己是一頭霧水。趙明瑄笑了笑，“好了好了，你們再不吃，就涼了。你們不吃可以，到立夏，我以后絕對不讓你們進來了，還馬上搬家。”

許悠揚很是不在乎地瞅了趙明瑄一眼，“只要立夏說個不字，你敢麼，敢麼～”薛濤倒是很識趣地說道，“悠揚，這就是你不對了，這麼不給人家面子，雖然是事實，但也別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啊，我說，做人要委婉一點。”

趙明瑄低頭替林立夏舀了碗湯，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兩個人，委婉在哪里。

林立夏尷尬地咳了下，“這個，這個，我們吃飯，吃飯。”貓兒眼似的黑眼睛瞪得溜圓，可看著，是掩飾不住的歡喜。趙明瑄不以為意地一笑，自己可是不把他們的調侃放在心上。

林立夏被這笑容煞到，還未喝酒，臉就先紅了大半。

這頓飯倒是吃得十分盡興，有薛濤和許悠揚在的地方，就不會冷場。連帶著趙明瑄都覺得，這段時間來的所有晦氣，都在這頓飯里終結了。

這里是他們回歸的終點，卻又是另一段新生活的起點。

可算是挨到了要上班的日期了，想到明日就可以回到隊里，林立夏這是又激又開心，居然還有一點張，就跟自己回到了當初剛剛上班時候的樣子。趙明瑄站在一旁，麻利地將他放了幾個月的制服拿出來熨著，見自家林小貓躁不已，便想說說自己的事，“我說立夏啊，你今天一天都沒消停過了，只是回去工作而已，至于麼？”

說到工作立夏終于是把自己心里忍了好久的疑問出來，“你還回公司麼？”趙明瑄察覺到他語氣里的忐忑，“公司嘛，大概是回不去了。”林立夏自然明白，曾經的趙明瑄，多麼意氣風發地在這里開拓自己的事業，要說就此放手，就是他也明白，對于趙明瑄而言，不消說也是個巨大的打擊。

趙明瑄不甚在意地說道，“放心，我想，憑我的能力到哪里都可以混得風生水起。更何況，你媽打算挪點事業回國，希我接著幫，總之，我是不怕失業的。失業了，還怎麼養我家立夏是吧。”

“你爸媽那邊，不需要代麼？”林立夏擔憂地問道。

“你說工作還是？我正要跟你說呢，明天可能回香港一趟，不過，晚上就會回來。其實的事，我不摻和父母的，父母也不要摻和我的。工作的事，還有些需要代清楚，當然，我還可以再去重申下我的立場。”趙明瑄邊說著，邊將袖子換了一面，練至極。

“立夏”，趙明瑄突然開口道。

“嗯？怎麼了？”林立夏應道。

“還記得我以前給你帶的糕點麼，第一次。”

“當然記得了，你還讓我按順序吃呢。”林立夏也想起那時候，跟趙明瑄還只能算是悉的陌生人，當時覺得趙明瑄分外的自來，現在想來，事實當然不是如此。

“那是以前我家里的一個師傅做的，還記得麼，我跟你說過，我媽因為我喜歡廚藝，就把人大師傅趕走了，后來他開了家點心店，很有名氣。那時候，我買這盒點心，他跟我說，人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富有了。”趙明瑄醞釀了很久似的，緩緩而道。

“我想說，沒有家族財富，沒有公司也無所謂。因為我現在真的很富有。”趙明瑄好似要強調一樣，又重復了遍，“很富有。”

林立夏了悟般地朝趙明瑄很是燦爛地一笑，長長地舒了口氣，極是舒服地靠著了床上，看著趙明瑄認認真真地將自己的制服整理齊整，熨帖有型。

趙明瑄見林某人窩在了床上就發呆，于是將弄好的服仔細掛了起來。靜靜上前，倒在他側，輕輕擁住，在他耳側問道，“怎麼了？一回來就發愣？剛剛還不是好好的麼？”

“我以前住在警大隊的宿舍的時候，每天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這個小區的廣告，是你們的啊。那幅畫真好看，暗下來的天，亮起來的漁燈，配上那句話，心而至吾家歸。那時候我就想啊，要是我有錢，肯定在這小區買房子，這廣告做得真好。”林立夏似嘆地說了這句話。

趙明瑄又何嘗沒有聽出弦外之音，還未遇到自己時候的林立夏，煢煢孑立形影相吊的林立夏，他必然心過，可是，從未有過歸。難怪，剛剛看到那幅廣告，他會有那樣的神。趙明瑄只了自己的手臂，恨不得將此人進自己的。

昏黃的壁燈，線投在林立夏的臉上，影接，眉眼分明。清清亮亮的眼，溫溫潤潤的人，這是，屬于他的林立夏。而林立夏臉上的知足安逸只梢看上那麼一眼，就足以將趙明瑄自己融化。

當初在金黃金黃的夕里出現的林立夏，仿佛從遠那片海里走來，從某個自己一直祈盼的愿里掙出來，一步一步，清晰有力，走到自己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