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演員。”南初說。

林陸驍雙手抄在兜里，表示了解地點點頭，自嘲一笑：“嗯，你是演員。”

然后是一陣詭異的沉默。

似乎沒什麼要叮囑了，他丟下一句，“七點到會堂來。”轉走了。

昏黃的路燈下，男人拔的軍裝背影，顯得格外修長。

南初目送他離去，著他酷得不行的背影，嘆了口氣。

阿姨如鬼魅一般冒到后，在耳邊低聲關切地問：“你跟小陸吵架啦？”

南初一驚，猛一回頭，阿姨的臉就在肩側，慢慢收回目，直到那背影消失在雪地盡頭。

“嗯。”

阿姨嘆息：“你倆結婚了嗎？”

南初低頭：“沒呢。”

打從林陸驍帶南初進這家屬樓時，阿姨就瞧著這倆孩子特別登對，男俊俏，一個冷，一個，一個，一個。

還有無形間的小默契。

比如剛進辦理登記住的時候，林陸驍讓小姑娘拿份證。

南初低頭去包里翻的時候，隨手就把剛解下來的圍巾遞給林陸驍，讓他幫拿著，后者自然接過，好像習慣一樣。

“他剛來這里的時候哇，你不知道，人可沉默了，跟他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人都以為那邊的小孩子都這樣，帶著一天生的優越。”

“……”

阿姨覺得這麼說不妥，揮揮手，“也不是天生的優越，就是骨子里有勁兒，不知道在跟誰鬧呢，那時候這里的孩子跟他都不好，找他麻煩，結果沒出一個月，就被他收服的服服帖帖，聽說他以前軍校畢業的，這幫孩子都是志愿兵，就夢想著上軍校，這來了一個現的，就天天纏著他問這問那的，后來發現專業問題他還是很耐心回答的，也沒什麼架子。久了，這幫小子就喜歡他。”

“他比較慢熱。”

剛認識那會兒。

他也是特別冷，久了才發現他骨子里的格跟在陌生人前是完全不同的。

阿姨搖搖頭，“后來聽趙國說，他是被姑娘甩了。”

南初無言。

阿姨一臉明：“是你吧？我就看著他對你不一般。我剛聽那幫小子說，剛下的文件，領導特喜歡小陸，讓他在這兒多留一年，在這兒當一年的指導員。”

南初忽覺鼻尖一涼，不經意抬手一抹，那冰涼的傳至指尖，直達心底。

再抬頭時。

路燈罩下散著一圈昏黃扎眼的暈，瑩白的雪花像棉絮在飛舞。

下雪了。

心底仿佛有千萬縷的緒要噴涌而出。

陷一場深刻的反省。

一直以來。

他都裝得太過漫不經心，導致覺得他再難過也不過如此，也一直沒去深想，那場分手究竟帶給他的傷害有多大。

覺得自己了解他，如今到頭來，再回想。

其實一點兒都不了解他，包括他的職業，他的夢想，他的喜好。

兩人在一起，也都是他遷就所有的喜好，在外面吃飯點菜，張口點得全是最吃的。

他記得的生理期，記得不吃辣。

兩人在家窩著看電影時，也能準確找到想看的電影，然后強打困意陪看完。

睡前運也是。

喜歡后，但他不喜歡，弄到一半，南初就自顧自反趴過去。

他撐著子，苦笑不得。

最后還不是想怎樣怎樣。

在隊里脾氣那麼火的一個男人，可早上被幾個起床氣大呼得也只是撐在床邊無奈地勾著角，著嗓子哄起床。

起晚了，一通吼，“你咋不醒我！”

雖然幾次被氣得抓狂，可都因為是生生把火氣下去。

一直以來都這種被人寵在懷里的覺，太理所當然了。

難怪林陸驍會懷疑不走心。

兒干得全是走腎的事兒。

……

晚上七點。

南初換好服過去，老遠看見，夜里會堂門口，林陸驍被幾個士兵圍著說話。

他換了服，一筆的軍常服，帽檐下是一張乖戾的臉龐，笑起來時，那凜冽的眉峰微挑，桃花眼上勾，規整的軍領上，是流暢的下顎線條。

大概是見過來。

士兵們一哄而散，南初過去，他上下掃一眼，沒多話，直接把人帶進去。

會堂頂上掛著一橫幅——鹿山消防中隊新年聯誼會。

“坐吧。”他指了指前排旁邊的位置，“領導給你留的。”

南初：“你呢，坐哪兒？”

他一仰下，指指邊上的位置：“你邊上。”

南初點點頭，靠回椅子上，安靜低頭撥弄手機，頭發簾垂下來，掛在一側，側影變得和乖巧。

其實大多時候都乖的。

林陸驍想。

前排的椅子是大高背兒，加上林陸驍在邊上站著，把南初擋了個結實。

后方趙國慌慌張張跑過來，激地在比劃著：“陸驍陸驍！”

林陸驍靠著那椅背，瞥他一眼，手推了下他的腦袋，“急赤白臉干什麼？”

趙國跟猴兒似的一路從外面跑過來，人沒站穩，著氣兒道：“你猜我看到誰了？”

“誰？”他不以為然。

趙國急得滿臉通紅，“我媳婦兒那表妹啊！”

林陸驍沒反應過來，“誰？”

“就上回跟你相親那個！也報名參加了，我怕你家屬院那位——”

一轉眼，趙國就看見椅子上坐著一姑娘，瞧得眼睛都直了，舌頭都開始打結了：“這，這，這是……嫂子了？”

私底下瞧著林陸驍的態度，也知道這倆人還鬧著呢，但思來想去還是這稱呼比較合適，至親切。

結果被好腦勺直接被人拍了一掌，“什麼。”

趙國后腦勺，嘿嘿一笑。

南初從手機里抬頭，沖他友好的笑笑，標準的八顆牙，無辜樣，那眉眼俏的、紅齒白的模樣。

勾人的。

真他媽好看。

趙國一眼就被驚艷到了，這輩子還沒見過那麼好看的人呢！忽然有點明白林陸驍被甩時的心了。

忽然也覺得表妹那種姿，只是just so so。

趙國出手，說著客場話：“常聽陸驍提起你。”

結果又被人毫不留打斷：“放屁！”

趙國憋屈地看一眼林陸驍。

南初和笑笑：“沒關系，你什麼？”

“趙國，趙氏孤兒的趙，國家的國。”

南初點頭，“記住了。”

“姐姐什麼？”

南初看了林陸驍一眼，才說：“南初。”

“好嘞——南——”他一愣，腦子一瞬間懵住，仿佛被狂風鄹雨席卷，大聲吼：“南——初——？！”

吼完，又不可思議地看著一旁的林陸驍，還真他媽是明星？

難怪這小子誰都瞧不上。

不一般啊不一般，這小子背景肯定不一般。

在一瞬的失神之后，趙國終于找回話語：“你比電視上漂亮很多。”

南初禮貌地說：“謝謝。”

有時候屏幕上的人走下來，除非是你特別悉的明星，不然很難認。

在看到南初第一眼，趙國就覺得這人漂亮不可方，有點眼，心里也沒多疑，只覺得大多數都長差不多吧，加上屏幕上的南初比這個圓潤。

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大概也就在心里閃過一瞬很快就被否決了。

明星來這兒，多罕見。

聯誼會差點兒變了小型見面會——

“我超喜歡你演的柳瑩瑩的，你穿旗袍的樣子超！”

……

這里都是十八歲就伍的兵，平日里除了訓練就很上網，娛樂八卦關注不多，偶爾會看看當下流行的幾部電影，明星能認出來的也不多。

當下就有人立馬去搜了下南初的資料。

結果發現在一年前，一個關于林陸驍和南初的曝帖子，看了看有些言論也確實心寒，也都十分懂事的只字未提。

林陸驍則眼不見為凈，直接上外頭煙去了。

最后在幾個領導厲喝聲中結束，“你們還找不找老婆了？！”

“找找找！！”

聯誼會這才正式開始，生們一上來就目標明確，仿佛剛在底下已經早就看好了。

南初跟林陸驍挨著坐，掃了眼臺上的一排生：“小表妹兒在哪兒？”

“嗯？”他轉頭瞥一眼。

南初：“不是相親去了嗎？”

他哂笑，“你還真信？”

南初也回笑，倆眼睛黑漆漆，倒映著他的影子，笑得格外坦誠：“信啊。”

他笑著搖搖頭，懶得跟解釋，目在臺上搜了一圈，也沒認出哪個是表妹，瞎指了一個，“就最邊上那個吧。”

南初仔仔細細把人打量了一圈，“好的。”

“行了，說話酸了吧唧的。”他諷刺。

結果，南初打量他半晌，忽然沖臺上舉起手，主持人朝看過來，“哦，南初有話說。”

南初笑著道：“我旁這哥們兒也單，給他個機會上去試試吧。”

話一落。

臺上的姑娘明顯眼睛一亮，紛紛把目期盼地落在林陸驍上。

林陸驍表已經黑了一大半。

戰友們一直認為沒人能治他，現在看他那憋火的表，沒準還真有人能治，紛紛出一副看好戲的表。

林陸驍被眾人慫著上了臺。

心不甘不愿地跟人做了幾個互環節。

到了最后的表白環節，反而還他一個黑著臉，全程沒兩句話的男人收到的花最多。

聯誼就是個活，真看上眼了，留個號碼，私底下再聯系。

最后小表妹兒坐不住了，直接搶過主持人的話筒，對林陸驍說，“上次咱倆就見過，我對你滿意的，這次也是為你來的，我認認真真考慮過了，要以后結了婚，生了孩子，我愿意……”

說到這里，忽然低下頭，“我愿意辭了工作跟你去北潯。”

其他幾個姑娘聽說他是外地的，還有些猶豫，這小表妹兒是真豁出去了，這幾天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越發不能忘記他。

這次也是卯足了勁兒決定倒追。

“……”

士兵們起哄。

林陸驍下意識看了眼南初。

后者正平靜地看著他，角帶笑，溫和，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