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風清。

病房靜了一瞬，回著微微息聲。

南初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去看他眼睛里是否帶有一一毫開玩笑的分，可林陸驍的眼神一如既往，像一潭清水，波瀾不驚。

沒有局促，沒有玩笑，就像剛只是問了一句你吃飯沒如此平常。

問的人輕描淡寫，可讓聽的人太過震驚，事轉變的太快，南初頓了下。

林陸驍捕捉到遲疑的表，桃花眼微勾，眉眼一挑：“不敢？”

南初笑了下，目如鏡。

為了他，還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敢啊。”仰著頭，清脆道。

懸著一顆心終于落地，林陸驍直覺后背一陣鉆心疼，大概是剛下床去拉的時候，扯到傷口了。

神剛放松襲來，一陣頭暈目眩襲來，人有些撐不住，栽在南初上。

重力全在的上，才驚覺不對勁。

頸邊全是他涔涔的汗，急促的呼吸，南初手去他額頭，“你怎麼了？”

林陸驍忍痛苦，“牽到傷口了。”

南初去撥他的腦袋，驚呼一聲：“那怎麼辦？！”

沈牧跟大劉剛巧走到門口，聽到這聲，嚇得直接一腳踹開門沖進來。

“咚——”一聲，門被踹開。

隨而至，兩聲：“陸驍——！！”

屋兩人聞聲過去，林陸驍眉頭皺得更，卻還是掛在南初上，平淡地安懷里的人：“沒事。”

沈牧跟大劉互視一眼。

靠，這唱得又是哪出兒啊？

護士重新過來換藥，南初上完廁所出來，看見護士小姐一臉春明，對著了上半的林陸驍笑得俏，“您這舊傷加新傷的，好的沒那麼快，得一陣呢，就算好了，平時還得注意點，再有個下回，可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張醫生都說了，不養好不準讓您出院。”

林陸驍背趴在床上，見出來，目就牢牢地盯著。

南初瞪他。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肆意纏綿。

后的護士渾然不覺自己怎樣一個氛圍，仍舊自顧自給他上藥，自顧自說：“上回你們消防大隊來我們這兒突擊檢查，張醫生還跟我們念叨你來著，您也真是的，工作那麼不要命，平時休假就好好休息唄，跟人逞什麼能，上街抓啥暴分子去。”

林陸驍本沒搭理，或者說本沒聽里在說什麼。

護士無趣，換好藥，推著車子走了。

林陸驍把服穿好，坐起來，沖南初一揚下，指了指床前的凳子，“過來坐。”

沈牧跟大劉不知上哪兒去了。

南初乖乖過去坐下。

屁剛著凳呢，手機就瘋狂地響起來，低頭一看，是一長串陌生號碼。

南初猜想多半是鄒淼，因為前陣把他號碼拉黑，他換著號碼打了好幾個。

直接摁斷。

林陸驍盯著，挑眉：“怎麼不接？”

南初：“不重要。”

電話又響起，南初再掛斷，如此循環三次，林陸驍似乎意識到什麼，不聲地說：“接。說不定人有事找你呢。”

南初堅定的不接，把手機關了直接丟到一邊沙發上。

林陸驍視線順著那道圓潤的拋線看過去，手機落定，才著角低頭笑了下。

“真嫁給我？”

南初點頭。

他樂了，眉宇那點氣又出來了：“行，回頭補你個戒指。”

南初擔憂地看著他，“都行。”

林陸驍笑：“怎麼？擔心我買不起？”

南初搖頭，“跟你在一起就行。”

林陸驍垂在側的手漸漸攥，心里好像被什麼撓了一下，他側過頭，一秒又轉回，表已平靜了，看著面前的姑娘道：“我下周得回鹿山，在我回去之前，先把證領了。”

“嗯。”南初點頭。

之后又得各忙各的，領了吧，領了安心。

“我就兩臺車，跟一套公寓，存款也不多，但娶你夠了，回去把鑰匙配給你，至于酒席……”

南初忙說：“酒席先不要擺吧，我這邊還有點事要理，等我這邊事理完，我們再商量酒席的事兒，或者等你鹿山回來我們再談酒席的事兒。”

“你媽那邊？”

“先把證領了吧，之后的事兒我們在算。”

“嗯，我不在你就先瞞著吧，免得沒人護著你。”

“我得了空就去看你。”南初說。

林陸驍一笑，“行吧。”

……

領證這事兒還不是說能領就能領的。

上回批的結婚報告因為后頭的事兒，直接被孟國弘扣下來了，流程到了他那兒就卡著，還沒提上去。林陸驍第二天直接從醫院溜出來，回了一趟老胡同，林清遠現已退居二線，整日跟老友下下棋喝喝酒題題字日子倒也清閑。

剛走到門口，老友見高高大大一人影走來，喝呼道：“你兒子回來了！”

林清遠順勢去，笑了下。

下，到底是上了年紀，林清遠的眉鬢都白了，這麼遠遠看著，倒像個慈祥老人，瞧得林陸驍心頭一酸，他楞在門口，側了下頭。

這是他難過的表現。

“臭小子！站那兒干嘛！”林清遠中氣十足。

他一下又樂了，走過去，“爸。”

林清遠哼一聲，像個頑皮的老小孩：“知道回家了？”

林陸驍傷的事兒也沒人跟他說，孟嬸都特意給瞞著，就怕老人擔心。

老友看著林陸驍言又止地表，立馬識趣地站起來，“得了，看來這小子有話跟您說了。老林，下午我再來找你下棋。”

說完拍拍林陸驍的肩。

后者頗恭敬地：“劉叔，您慢點兒走。”

林清遠慢悠悠站起來，背著手往屋里走，“想說什麼事兒？”

林陸驍向來直接，“我打結婚報告了。”

林清遠下來，回頭看他，背里，他神如常，哼一聲：“這是來通知我的？”

“我跟磨太久了，您要不同意，這茬我也得辦了。”

林陸驍想著要不說南初懷孕了，畢竟三十了，老頭兒自己心里也急，但始終還是不愿意在這事上撒謊。

林清遠忽然往他小肚上踢了腳，沒下力道，“兔崽子，我說不同意了嗎？”

大喜過。

林清遠在案桌前坐下，“張書早就跟我說了，你個死小子，打報告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我已經讓張書幫你提上去了，下周能批下來，在你回鹿山之前。”

張書給林清遠打電話的時候，林清遠啥都沒問，就問了一句：“還是那丫頭？”

電話那頭一聲是，林清遠忽然就笑了，“行了，趕批了吧，順便催一下老劉幾個，那小子估計想在回鹿山之前把證領了。”

知子莫若父。

離開時，林清遠笑說，“對了，林啟也快出來了，你走前帶回來，我們一起吃頓飯，從小時候見過一面，長大也只在電視上看過。”

林陸驍腮幫鼓，沉默點頭，“好。”

“家了可就不能跟以前那麼渾了，結婚該買的東西也別給人了，錢不夠，我這邊還有，湊湊可以幫你再貸款買套房子。”

“夠的，之前存了點。”

他平時都在隊里，吃穿用度都不用額外開銷，工資發來也都直接存在卡上，沒怎麼過，這麼幾年下來，倒也存了不，娶媳婦兒本是夠了。

林清遠點點頭，好像沒有什麼要代了，“行吧。”

……

歸隊前一晚。

林陸驍剛好出院，回了一趟老胡同，一黑靠在巷口著兜等人。

路燈下，人影恍，前方跑過來一姑娘，林玫到他跟前，站定，把一袋棕黃的文件檔案遞給他，氣吁吁道：“哥，給，熱氣騰騰，剛出爐的。”

林陸驍接過，夾在臂彎里，一笑：“謝了。”

林玫驚奇，“嗬，從你里聽一句謝了，還真難得，什麼時候讓我見見小嫂子啊？！”

“有機會的。”他笑。

林玫：“為了你這報告我跑斷了好嗎！你怎麼謝我？”

“頂多下次你爹打你的時候，哥幫你拉住他。”他吊兒郎當道。

林玫切一聲，“你咋不知道你幫我挨打？”

“挨打就算了，我老婆會生氣，走了。”

說完把檔案袋往里頭一丟，留下一車尾氣。

林玫留在原地想，十幾年前，他們都還是孩子，在這巷口嬉笑打鬧，無憂無慮，開心就放肆尖，不開心就哭，那都還是幫孩子，雖不是出名門，但滿腔熱。

一轉眼，他們都快三十了，有了各自的生活，連林陸驍都要結婚了。

青春一兮不復返，而今你我各東西。

回到家，林陸驍丟下檔案袋和鑰匙，從兜里掏出手機給南初打電話：“明天有時間嗎？”

電話那頭，南初正盤坐在地上，對著戶口本和一串鑰匙發呆，呆呆地回：“上午有時間。”

林陸驍往沙發上一躺，了鼻梁，人疲倦，“嗯，我來接你。”

南初心跳如擂，“去民政局嗎？”

那頭的人似乎很累，極淡的用鼻腔發出一聲單音，“嗯。”

南初心思敏，察覺道：“你怎麼了？很累？”

林陸驍沒理，“結婚后，你準備住哪邊？”

南初本來就有件事想提。

但是怕說了他有會不高興，默了一陣，那邊催：“南初？”

“隊長，我先跟你說件事。”

“嗯。”

“我這邊房租快到期了，反正明天就結婚了，我打算在江邊買一套房子，以后咱們就住那里好不好？風景不錯的。”

林陸驍那套房子是單公寓，兩個人住還真有點小，加上之前被狗仔蹲過點，南初東西又多，估計一下子都搬不進去“多錢？”

南初說了個數。

林陸驍擰擰眉，其實真不貴，他算了算，把這套賣了，加上卡里的錢再跟老頭兒先借點兒，剩下的以后再慢慢給，房子的錢總不能讓人姑娘出了。

“明天把工資卡都給你。”

所有的家都給你了。

“不用，反正是我倆住，你的錢留著養孩子吧，買了這房子，我手頭余錢不多了，還有些在投資跟份里，剩下的日子，得靠你養我啦。”小姑娘聲音清脆。

“好。”

其實不用想都知道，在盡力配合他骨子里那點大男子主義。

兩人都沉默，電話也沒斷，就這麼安靜坐著，直到林陸驍瞥了眼墻上的壁鐘，才說：“睡吧，晚了。”

“晚安，隊長，明天見。”

每一聲都對明天充滿了期待。

“晚安，明天見。”

然后一夜無眠。

林陸驍輾轉難眠，后半夜起來坐在臺了一包煙，著天邊的星斑點，人越來越清醒。回想過去這三十年，在他腦海里跟過電影似的過了一遍。

七歲的，十六歲的，二十一歲的……

一遍遍，一張張照片，全在他腦海浮現，喜笑嗔癡，全是最好的模樣。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仿若開了一道清口，有灑下來。

林陸驍在臺上坐了一宿，然后進門洗漱換服，拎上檔案袋就下樓去開車。

南初整理完下樓。

看見樓下車上倚著一道黑的影，勾勾角，快速跑過去。

兩人一對視，都樂了。

都頂著倆熊貓眼，南初悶頭樂，林陸驍淺淺勾著角，“高興什麼？”

“你也沒睡？”

上了車，他俯給扣好安全帶，“還好。”

到了民政局，兩人來得早，里頭人還不多，南初跟林陸驍直接被人帶上二樓，工作人員給他倆帶進一個房間。

那應該是林清遠提前打過招呼的。

登記員拿著檔案掃林陸驍的時候，南初心咕咚咕咚直跳，生怕那人冒出一句不行，不能結婚，想想又覺得自己傻，人還管你跟誰結婚，等到那鋼印一下去，兩人人手領著一本紅本本，那心才定下來。

南初跟捧了個寶貝似的左看右看，看了好久，“隊長，回去我們得把它裱起來，好神圣。”

林陸驍低頭看一眼。

倒也沒覺得有什麼神圣，就翻開里頁看到他倆頭挨在一起，忽然就有了歸屬。

好像百轉千回，終于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