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三男一坐著一張四人桌。

譚真、梁京京坐一邊，徐寧、蔣思藍坐一邊，梁京京和蔣思藍于雙方斜對面位置，從頭到尾沒眼神流。

譚真拿著菜單看看，點了兩樣畫著大拇指的招牌菜，問完對面兩人意見，又加上兩道。他很自然地把菜單遞給梁京京。

梁京京倒不矜持，慢慢翻頁。一看有龍蝦，想吃，但是這場合似乎又不太合適。

目就這麼有些舍不得地停在那盆龍蝦畫面上，梁京京聽見旁邊人說：“再給我們加份龍蝦。”

服務員說：“大份小份？什麼口味，我們有蒜蓉、五香、咸蛋黃……”

譚真看看對面兩個人，又看梁京京：“什麼口味？”

對面兩個男的都沒說話，梁京京說：“蒜蓉。”

“你們呢？”譚真問。

“就蒜蓉吧。”徐寧說。

譚真把菜單給服務員：“菜上得快點。”

正值飯點，店里不停上客，人聲喧囂。

譚真和徐寧的似乎很不錯，兩個人一直在聊共同的朋友，聊一些跟飛行有關的東西，梁京京一句聽不懂，反倒蔣思藍會上幾句。

梁京京發現了，這孩子也被他們帶了飛機發燒友，而這兩個男人不把他當孩子，會很認真地聽他說話，帶他一起流。

梁京京的份在這飯局里原本有些尷尬，但邊這位頑劣分子今晚表現得有幾分紳士，在他們提到某個朋友或什麼東西，他偶爾會簡單跟介紹一兩句，“大董是我們以前戰友”“那個人確實逗”“這東西國早20年就有”……

雖然他東一榔頭西一棒，卻也還算心，沒讓這位邀的客人徹底尷尬。

飯吃到一半，梁京京聽到徐寧跟譚真說：“我爸前兩天跟呂叔聯系上了，呂叔退休后，這兩年居然回彭良住了。”

譚真：“是麼。”

徐寧：“老說想回去看，結果還是老前輩們行力強。”

譚真夾了一塊子菜，笑笑，“那邊不駐軍了，倒也還青山綠水的，適合養老。”

徐林說：“確實，深山老林。”

彭良。

聽到這個地名，正津津有味吃著龍蝦的梁京京停下作，目微轉。

對面的男人單眼皮、薄，眉目清秀，氣質溫和。梁京京的眼中多了一抹疑。

“要不要加點水？”徐寧看在看自己，讓蔣思藍把那邊的檸檬水遞過來。

徐寧幫梁京京倒水，說：“梁老師不是本地人吧，老家哪的？”

梁京京說出一個地名。

眼中閃過，徐寧微笑著看譚真，“巧了，你不還在那邊上過學？”

旁邊的蔣思藍看向譚真。

譚真漫不經心地點了下頭，“也就一年。”

梁京京喝了一口水，繼續吃龍蝦。

蔣思藍看完譚真，慢慢移開眼，焦點落在他旁。人皮細膩，眼睫濃，口紅被吃掉了，顯出本的紅。

蔣思藍忽然站起來。

三個人都朝他看，徐寧說：“洗手間走到頂頭左拐。”

……

吃完飯出來，天上掛著月亮。

徐寧送蔣思藍，譚真送梁京京，四人步行至停車場。

譚真跟梁京京下午先到，此時，譚真的桑塔納旁停了輛黑路虎。他們剛走近，只見路虎的車燈忽然一閃。梁京京看見徐寧走過去，蔣思藍稔地拉開了副駕的門。

車窗降下，徐寧讓蔣思藍跟梁京京道別。

“跟老師說再見。”徐寧拍蔣思藍的頭。

年看看窗外的人，不不愿地低聲說“再見”。

梁京京：“拜拜。”

偏過頭，徐寧又半開玩笑地跟譚真說：“把梁老師安全送到家。”

夜下，亮著紅尾燈的車揚長而去。

年從后視鏡里看著漸遠的兩人，聽到旁人說：“思藍，跟你們這個老師好好相。”

蔣思藍向前方。

“聽到沒？”

“你們怎麼都幫，”蔣思藍不滿地說。

徐寧輕笑，“我讓你跟好好相肯定是有原因。多大了還不懂事。”

“什麼原因？”

徐寧看看他，“你小譚哥要泡人家，你別添，回頭泡不上拿你撒氣。”

“他要泡？”年詫異地起來。

“小點聲，”徐寧覺得好笑，“我們在你這年紀什麼都懂，你怎麼天跟個傻小子一樣。”

夜晚的街頭流溢彩，車線昏暗，坐著一男一。

譚真問邊人，“你住哪？”

“花苑。”梁京京低著頭玩手機。

“鄭明路上那個？”

“嗯。”

“這麼遠？”胳膊肘架在窗沿上，譚真一只手把著方向盤，“把你放前面公站，你坐公吧。”

注意力從手機上移開了，梁京京面冷漠地看向他。

譚真一本正經地繼續問，“行不行？這天坐公不是舒服，現在公車上都有空調。”

梁京京“切”了聲，不屑地說，“確實比你這破車好。”

車外看著破破爛爛，飾更是年代久遠，安全帶都磨出邊了。

譚真不以為然，笑笑，“小姑娘家，不要把勢利放臉上。”

“誰勢利？”

“又沒說你，你激什麼。”

梁京京冷冷看他一眼。

車子在紅燈停下，譚真在儲格里翻出罐口香糖，問要不要。

梁京京倒出兩顆扔進里，清涼的薄荷味。

紅燈變綠，車重新啟，邊人說：“幫我倒兩顆。”

一只大手到面前，手指微曲，掌心朝上，三條清晰的掌紋窩在一塊。

瓶口就著手心顛了幾下，可能梁京京怕灑了，用的力度過小，結果一顆沒出來。譚真微不耐煩地看一眼，接到他的眼，手上一用力，呼拉拉給他倒出一把。

譚真捧著一手口香糖：“……”

按上蓋子，梁京京把罐子扔回儲格：“口香糖多吃幾顆又不會死。”

車子開上高架，窗外燈火璀璨，不知不覺地，車被蒙上了一層昏黃調。

譚真不快不慢地開著車，聽見邊人問，“我看你怎麼天跟二流子一樣瞎轉，你們部隊很閑嘛。”

“我在休假。”

“多長的假？一個月？兩個月？”閑閑地問。

譚真說，“看我心。”

梁京京轉過臉看看他。聊不下去。

梁京京不說話，車安靜了下來。

覺得有點無聊，想開音樂聽，問：“能放個歌嗎？”

譚真：“音響壞了。”

梁京京：“……”

譚真瞥一眼，“你哪年到這邊的？”

“我在這上的大學。”

“哪個學校？”

梁京京報出學校名，他笑了下，“本二？”

梁京京皺眉，還沒開始懟，這人話鋒一轉：“這學校還行。”

梁京京問：“你呢，上次說你家在這？”

“我爸媽在這邊。”

梁京京抿了下，聽見自己問，“那你部隊在哪？”

“安徽。”

梁京京輕輕“哦”了一聲，向窗外。

晚風溫，把鬢角的幾縷發吹得飄了起來。

還原以為遠的，原來是安徽，也不是很遠嘛。

隔了兩秒，梁京京又問，“你們空軍跟別的部隊有什麼不同嗎？”

“什麼意思？”譚真皺起一點眉，沒聽懂。

“你們平時的工作……就是開飛機到飛？”

梁京京剛說出口就覺得問得有點蠢。是想知道空軍飛行員平時都做什麼，但沒組織好語言。

譚真笑了笑，“不會百度？”

這晚，梁京京是哼著小曲打開家門的。

王亞敷著面躺在沙發上，“春滿面的，著什麼好事了？”

“能有什麼好事。”把包包掛在門口，換上拖鞋走進來。

王亞說：“別說，你還真有一件好事。”

“什麼？”梁京京在沙發邊坐下。

“知道我今晚到誰了？”

“別賣關子，問一句答一句的。”

王亞說：“我晚上到蘭博基尼了，人家讓我給你問個好，還說下次請我們一起吃飯。”

對，蘭博基尼，就是那個被梁京京在沖下扇過耳的男人。也是梁京京近期最后悔沒把握好的一朵桃花。

梁京京：“你們在哪到的？”

“名揚酒店，我晚上跟彭科他們一起吃飯，一出來就看見他那個車停在酒店門口，我沒跟他打招呼，他主來跟我打招呼，我都不知道他認識我。”

梁京京解開扎了一下午的丸子頭，撥撥頭發，“然后他說什麼了？”

“說久沒看到你了，發你微信你都不回他，然后就說下次要請我們吃飯什麼的。”

“他什麼時候發過我微信了？”梁京京說。

“人家總要說點場面話，”王亞說：“我聽他話里那個意思，反正就是有回頭的意思，還讓我來吹耳邊風呢。小東西，魅力不小嘛，吊得人家不忘的。機會來了啊。”

梁京京站起來，很冷漠的，“哎，等他真聯系我了再說吧，先去洗澡了。”

結果，說什麼來什麼。

晚上十一點多，梁京京手機一震。

幾個月前斷了聯系的“蘭博基尼”跳出來，先是發來一個“乖巧”的表，接著又發來一句話。

【京京，我今天到了你的好朋友。很久沒見，你放暑假了吧，最近有空一起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