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旗》第一回 久住在城市里,而且是個有海的城市。

而梁京京, 是譚真認識的第一個城市里的孩。

譚真小時候在山里野慣了,才發現原來城市里的孩子是這樣的, 跟他想象中的乖順禮貌完全不同。

十四歲的梁京京對他來說就像藍海一樣, 發著神莫測的, 看著很近,實則很遠。

說起來他當年還真是有點“鄉佬”的味道,即便在轉學三年后,他還做了件可能是這輩子最沖的事。

想到那時候的傻勁,在這誠實的一刻, 譚真撐著欄桿瞇起眼,出了自嘲的笑。

這種對自我的偏差認識直到他上軍校才得到矯正, 譚真意識到自己非但不是什麼鄉佬, 反是被很多孩追著跑的“軍二代”。也是那時他才發現, 原來城市里的漂亮孩那麼多, 也并不全像梁京京那個樣子。

很多都比漂亮、溫、講道理。

可譚真也不知道怎麼了, 腦海中卻始終留有那個十五歲被海風吹頭發后的不耐煩表,還有那特逗的吃西瓜的臉。

或許,年們心中都藏有一個這樣的孩,是他對異的啟蒙。

然而當他多年后再次遇上,他的幻想已經將包裝得太過完,以致于和現實有了或大或小的差距。

這是一個很殘酷的事實——譚真從未忘記過梁京京,但現在的梁京京實在算不上是他的理想對象。

第二天晚上,也就是譚真去駐地前的最后一晚,他還是決定再找一次梁京京,盡管已經把他的微信電話都拉黑了。

傍晚十分,他開車來到樓下。

譚真不知道梁京京住在幾樓,也不知道今晚會不會下樓,但他覺得自己應該再做點什麼,不管是出于,還是出于男士風度。

很多居民在飯后散步遛狗,譚真在車里坐了半小時,看到車門外乖乖蹲著一只小狗。

他從車上下來逗了會兒,倒是“無心柳”地把人給引來了。

不是梁京京,是上次在機場里和在一起的一個姑娘。

王亞看著他,譚真也抬頭看看,站起來。

王亞沒化妝,上單單套這條T恤,手里端著一只小碗。

說:“你是那個飛行員?”

譚真不知道認識他,有些意外,扯了下角,“梁京京在嗎?”

下午就回老家了。”王亞答得很平淡,把小狗往旁邊引了引,又對譚真說,“你要找?”

譚真說:“幾點走的?”

“兩三點吧。”

譚真站在原地。

王亞把手里的狗糧給他,“來都來了,要不你幫把狗喂了吧,我正好還有點事。”

譚真看看面前的小碗。

的狗?”

“流浪狗,看著可憐就喂了。”

譚真接過碗,“怎麼沒拿回家養?”

“我不讓。臟的要命。”

臨走前,王亞說:“你喂完了把碗放樓梯口那角落就行了。”

譚真,“。”

王亞回頭。

“能不能幫我帶個話。”

“行啊。”

“跟說我要換駐地了,會去云南,以后要是在這邊上難事可以找徐寧幫忙。你跟說了就知道徐寧是誰。”

停了一秒,王亞略不屑地笑了笑,“哥們兒,你還真渣的。”

譚真沒生氣,只是說,“能不能把話帶到,不然這狗我不喂了,你自己喂吧。”

比了個“OK”的手勢,王亞走了。

草叢邊,黃狗跟個死鬼一樣埋頭在碗里一頓猛吃,譚真蹲下來,忽然發現看狗吃飯還有快。過了會兒碗里空了,他拍拍狗頭,小狗乖乖圍著他腳脖子轉了一圈。

譚真把狗碗放回王亞指定位置,上車前他慢下腳步,又看了眼還坐在路邊的狗。

停了停,譚真忽然過去把這狗抱上了車。

車子很快發,離開小區。直到在紅綠燈停下,譚真才看了眼副駕上一臉懵的小狗,拍拍狗頭以示安

算了,權當撈個紀念品。

此時,坐在駛向北方車上的梁京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狗被了。

走得太急,沒買機票,直接去火車站的改簽窗口“揀”了一張人家的退票,下午3點就上了火車。

這一趟車得坐9個小時。

旁邊有人在吃泡面,弄得整個車廂都是一怪味。耳朵里塞著耳機,梁京京從背包里拿出一盒小餅干,一邊吃著一邊安靜地著窗外。

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這麼著急地回家。在梁京京心里,這個遠在長春的家并不是真正的家。

真正的家在大連,可惜,暫時還不能回去。

梁京京這晚是深夜到家的,行李不多,只帶了幾件服和化妝品,塞滿一個行李箱。著脾氣不準梁母來接,結果車子才開到小區外,梁京京就看到梁母已經在樓下等著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周圍昏暗暗的,就孤零零地在那站著。

小區很偏,門口是條還沒有通車的公路。梁母幫梁京京從后備箱里搬出行李箱,想繼續幫拖回家。梁京京從手里接過拉桿,“哎呀,你別弄了,就一個箱子,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看你坐了這麼久火車,怕你累。”

梁母個子跟梁京京差不多高,留著中長的卷發,臉上已有歲月的痕跡,但五明朗大方,一看就知道年輕時是

“累什麼呀,坐著回來的,又不是站回來的。”

梁京京的家是八十平米的兩室一廳,布置得溫馨簡潔,一進門是一面照片墻,上面滿滿是梁京京從小到大的照片,全是梁母放上去的。

這姑娘真是從小到大,其中有一張是兒園時的,四五歲的小孩穿條滿是亮片的綠子,四肢像白白的藕斷,跟一群小朋友在一起跳舞。那時候的五就已經長得很清楚了。

梁母給布置了宵夜,梁京京看著桌上幾盤菜,有清炒的蔬菜,還有最喜歡的海鮮。

“媽,你想害我啊,這個點讓我吃東西。”

梁母:“你在火車上能吃著什麼啊,我都沒放油,晚上剛做的,要不你吃點海鮮。”

梁京京一邊嫌棄著一邊在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

“好不好吃?”

梁京京用筷子挑著蛤蜊里的:“還行吧。”

“回去的機票買了沒有?”

“還沒。”

“那就多住一陣子。”

梁京京沒說話。

梁母說:“你爸最近有沒有消息?”

“沒。”

“他沒聯系你啊?”

“沒有。”

梁母看看,“沒有也好。”

梁京京說:“你去睡吧,待會兒我來收拾。”

“沒事兒,你吃吧,我坐這跟你說說話。”

梁京京邊吃邊說:“哎呀,你別跟我說話,我嫌你煩呢。”

梁母笑:“沒良心的東西。”

晚上一切收拾妥當,洗完澡的梁京京回到房間,慢慢整理行李箱,把服在柜里掛好。

這是個新房子,們母去年剛買的,五十萬,梁京京出了二十五萬首付和裝續費,剩下全部走的商貸。這二十五萬是四年大學加畢業后一年攢下的所有積蓄。或許梁京京是該心懷激的,因為這幅外表,比很多孩都富有。

梁京京坐在床邊想,如果當時手上要是再多點錢就好了,能把飄窗那邊好好搞一下……還有這柜,應該弄個定制柜。

忽然想起在火車上的時候王亞給發了一條語音信息,當時信號不好,怎麼都點不開,后來也就忘了。

安靜的房間,王亞懶倦的聲音就這麼突兀地響起來。

“那個渣男來找你了,他說他要被調去云南了,讓你以后遇到事找他朋友。他那個朋友的名字我給忘了,不過也無所謂,估計你也不會找。你現在到哪了?”

發了幾秒鐘的呆,梁京京按下語音鍵,沒什麼緒地說:“平安到家了。”

梁京京爬到床頭,關燈,拉來薄被。

閉上眼,想,這幾天都沒好好睡,今天這麼累了,一定要踏踏實實睡個容覺。

結果不知道過了多久,滿腦子都沉浸在兩個字中。

云南。

翻了個,睫,梁京京睜開眼。

窗外,夏風燥熱,繁星悸

在你的長中,哪一個年紀最難忘?

十七歲?二十歲?

不,對梁京京來說——是十四歲。

十四歲,很多人長中無足輕重的年紀,而那一年的生活卻發生了巨變。

也是那一年,在一個年的幫助下去了一個聽起來比云南還遠的地方。

即便這麼多年過去,梁京京有時還會冷不丁地想起幾個畫面,而后便會對歲月的流逝到不可思議。

怎麼就十年了?

,怎麼忽然就二十四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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