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簡》第4章
陸繁走時,雨已經很小了。倪簡在窗邊看了一會,收拾好畫稿走回屋里。
第二天就是21號,梅映天帶隊參加國際華語辯論邀請賽,倪簡早上給發了條短信加油打氣,毫無意外地被高冷的犀利小天無視了。
下午,倪簡難得的出了一趟門。去了長海區的元奧購中心,那里有家店賣想要的漫畫原稿紙。
倪簡不喜歡逛街,買好東西就下了樓,從大廈的側門出去,剛走幾十米,就停住了腳步。
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有兩個人,男的穿著暗灰的翻領t恤,典型的中老年樣式,他上背著一個黃藍格的學生書包,一看就知道走在他邊的小姑娘是他的兒,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米連,腳上是白的帆布鞋,走路時馬尾辮一蹦一蹦的,很青春。
男人不時跟自己的閨說話,他扭頭時,倪簡看到了他側臉上的笑容。
倪簡不由自主地放緩腳步,走在他們后面。
走了沒多久,男人對閨說了句話,然后獨自朝左面的停車區走去,回來時推了一輛電車。他把書包放在前面的車筐里,招手喊閨過去。
年輕的孩小跑著奔過去,靈活得像只兔子。很快跑到電車旁,坐到車后。
男人就在這時看到了倪簡。
因為太過驚訝,他甚至來不及控制自己的表。
倪簡看到他臉上的笑容在看到的那一瞬間僵掉了。
倪簡有點兒難過。
但還是立刻就走過去了。
喊了聲“爸爸”,臉上帶著些笑容。
倪振平這會兒剛剛反應過來,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把倪簡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有些:“小簡?”
倪振平已經五十二歲了,他看上去比四年前更老,眼角和額上的皺紋多了好幾道,頭頂也有了白發。看著倪簡時,他的眼睛有些許泛紅。
倪簡著他,眼睛發酸,扯扯,笑容擴大:“嗯,是我。”
倪振平從電車上下來,把車停穩,對后的孩說:“珊珊,先下來。”
倪珊將視線從倪簡上移開,看著倪振平,嚅了嚅:“爸爸……”
倪振平說:“珊珊,這是你姐姐。”
倪珊下了車走到倪振平邊,抬頭,目跟倪簡上,怯生生的。
倪簡是知道倪珊的存在的,四年前就聽倪振平說起過。但并不覺得自己會跟這個同父異母的妹妹有什麼集,當然也沒有想到今天會在這里見上面。
以前聽倪振平說到倪珊,心里會泛些酸楚的滋味,這是人之常。倪簡并不會因為那點兒嫉妒而對倪珊有什麼壞印象。相反,倪珊看起來是個很討喜的孩,在長相上和倪簡一樣傳了倪振平的某些特點,比如雙眼皮特別明顯,皮偏白。
最關鍵的是,看起來很乖巧,并沒有像某些孩子那樣對異母姐姐有著天生的仇恨。
至,倪簡沒有在眼中看到明顯的敵意。
倪珊抿了抿,朝倪簡喊了一聲“姐姐”,倪簡對笑了笑。
倪振平也笑起來,對倪簡說:“那天怎麼都聯系不上你,還以為你又不回來了,你打電話回家我又不在,小簡,怎麼回來這麼多天也不找爸爸?”
倪簡不知道怎麼回答。
心里其實想說“我不想打電話打擾你的家人”,但不會真的這麼說的。
沉默了一會,對倪振平說:“手機丟了,昨天才買了新的,還沒來得及。”
倪振平點了下頭。他心里知道應該不是這樣,但他沒有再多說這個。
他看了看倪簡手里的袋子,說:“今天……是來買東西嗎?你現在住在哪里?”
倪簡說:“就來逛逛,我和朋友住在信寧區那邊。”
倪振平點點頭,想說什麼,話到邊又咽了回去。
倪簡輕吸了口氣,語氣輕松地問:“爸爸,你們呢?也來買東西嗎?”
“不是,珊珊在這兒補課,我來接。”
倪簡想起剛剛經過一樓時看到的外語培訓廣告,猜測倪珊應該是在那兒學英語。
哦了一聲,沒問什麼,倪振平看了看四周,說:“小簡,一塊兒吃個中飯吧。”
倪簡沒拒絕。
知道倪振平本來是要騎車載倪珊回家的,但私心里也想跟自己的爸爸多待一會兒。畢竟,他們已經太久沒見了。
餐廳是倪振平選的。他先問了倪簡,倪簡說隨便,然后他又問了倪珊,倪珊指著對面說:“我同學說那里有家自助,很好吃。”
然后,他們就來了這家據說很好吃的自助。
倪珊跟倪振平坐在一邊,倪簡坐在他們對面。
倪珊主說:“你們想吃什麼,我去拿。”
倪簡說:“一起去拿吧。”
“讓珊珊去吧,饞,就喜歡挑吃的。”
倪簡聽倪振平這麼說,就沒再堅持。
倪珊離開了座位,就只剩下倪簡和倪振平。
倪振平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兒,有些心疼地說:“怎麼比上次還瘦了?這麼大了,還挑食?”
倪簡嚨里一哽,覺眼淚到了眼眶里。
咬著沒說話,等那陣緒過去了才開口。
“人瘦點好看,爸爸你不知道麼?”
“我的小簡已經很好看了,要那麼瘦干什麼?”倪振平說。
這回倪簡再也沒忍住,漉漉的水珠從眼睛里了下來。
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倪振平竟然還會說“我的小簡”。
“……我的小簡最聰明了,都會騎車啦!”
“……我的小簡長大了,會孝順爸爸了,不過這糖太甜了,爸爸的牙要壞了……”
“……我的小簡最乖了,別哭,跟你媽媽走吧,要聽話……”
倪簡捂著,眼淚一顆顆往外冒。
倪振平嚇壞了。
“這、、怎麼了?小簡,你……”
“沒事。”倪簡別開臉,飛快地出餐巾紙抹眼淚。
倪振平看著,心里被扯得生痛。
這是他的兒,他曾放在手心里捧著的兒,小時候在他面前哭,他會費盡心思哄,給買玩,給買糖,但現在這一刻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這些年,他沒能陪長大,他甚至沒怎麼見過。
雖然當年他已經竭盡全力爭取過倪簡的養權,但說到底都是因為他沒用,才會讓倪簡跟著程虹走。
倪振平心里對倪簡有著深深的愧疚。
倪簡很用力地把眼淚都掉。
吸了吸鼻子,轉回臉時已經穩定了緒。
“我高興的。”說,“因為今天看到爸爸了。”
倪振平眼睛也有些潤。
他低著聲說:“小簡,這些年是爸爸對不住你。”
倪簡用力地搖頭:“跟你沒關系。”
倪振平抹了把眼睛:“小簡,你能回來,爸爸很高興,你要是愿意就回家住,倪珊媽媽那邊爸爸會跟說好的。”
倪簡一頓。
倪振平會說這樣的話還是很讓意外的。
這是倪振平的心意,懂,但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的提議。
的確跟倪振平有很深的父,但他已經和別人組了新的家庭,那不是應該加的地方。
也沒那個心思去接兩個沒有關系的人。
倪簡搖搖頭:“不用了,我現在住得好,爸爸你不用為我心。”
倪振平還想說什麼,倪簡打斷了他,吸了口氣說:“我們不說這個了。對了,我手機丟了,你的號碼都沒了。”
說著掏出手機遞給倪振平。
倪振平沒辦法,只能接過來先把號碼輸進去,末了想起什麼,問:“那天手機怎麼丟的?陸繁說下午給你發短信就沒回應了。”
倪簡一愣,眉間有些疑:“陸繁?”
倪振平說:“那天珊珊突然不舒服,我帶去醫院,就讓陸繁去接你,你不記得陸繁了?”
看倪簡沒什麼反應,倪振平說:“不應該吧,原來住咱們家對門的,你的名字還是他爸爸取的呢。”
倪簡說:“我記得他。”頓了頓,說,“他們不是搬走了嗎?”
“后來又搬回來了。”
“什麼時候?”倪簡驚訝。
倪振平說:“回來久了,有十幾年了吧。”
倪簡哦了一聲,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他爸爸又調回來了?”
“不是。”倪振平搖搖頭,臉有點沉重,“他爸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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