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臨的第二天, 陸淮予就銷假上班去了，忙得腳不沾地。

簡卿在學校也沒什麼事，索也去了公司上班。

年前《風華錄》有一個大型的資料片上線, 大老板一句話, 要求整效果翻新。

項目里所有的人加班加點的干活，支持部也不例外。

效果翻新雖然聽上去簡單, 但其中包括了用戶界面, 場景，角以及引擎技等各個方面的更新，才能保證效果往前進步。

因為加班的厲害，晚上簡卿自然而然就住在陸淮予家。

只是他們工作上白天黑夜顛倒開來，一兩天都沒怎麼上面, 倒是電話微信聊的勤。

這天下午兩三點的時候, 簡卿畫著畫，接到了陸淮予的電話, 角不自覺的勾起, 拿著手機去了茶水間。

午后的過大面落地窗戶潑灑在上，溫暖而舒適。

簡卿俯瞰著窗外鱗次櫛比的城市，拖著懶懶散散的調子, “什麼事？”

男人的聲音低啞徐徐, 語調溫。

“我一會要做手，你找我可能會聯系不到, 所以來告訴你一聲。”

“......”耳發出震，被他帶磁的嗓音撥地的，簡卿小聲地嗔道：“誰要找你。”

陸淮予聽傲的回答，輕笑出聲，“行, 不找我。”

“冠周炎好了嗎？”他轉了話題問。

“......”簡卿彎起的角一僵，頓了頓，“沒好。”

陸淮予上次給的藥，記得就吃，不記得就不吃，沒怎麼上心，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

聞言，陸淮予皺了皺眉，按理說消炎藥吃一兩天炎癥就會很快消下去。

看來小姑娘是沒打算配合，他也沒揭穿，漫不經心地說：“這樣啊，那晚上回家我再檢查檢查。”

“......”

晚上八點。

支持部昨天所有人熬了一個大夜做收尾工作，所以今天都走的比較早，這會兒只剩下簡卿一個人。

簡卿磨磨唧唧地有家不敢回，怕回去了就被按著腦袋檢查牙齒。

裴浩和夏訣剛剛開完主管會議，抱著筆記本電腦一起走回來，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他拍了拍夏訣的肩膀，“就這麼定了，馬上就放假了，當是年前聚一下嘛。”

夏訣不太熱地嗯了一聲，好像是被迫局似的。

“簡卿，還沒回去啊。”裴浩余看見了還在角落里的人，“不陸淮予來接你？”

“......”

可別了，躲的就是他。

簡卿沒打采地描描畫畫，回道：“他還在手，估計九點才結束。”

夏訣抱臂站在的顯示屏前，挑了挑眉，“你人進步很多。”

簡卿抬起頭看他，笑了笑，“是吧，我也覺得。”

前段時間陸淮予把他的那本《骨骼功能解剖學》借給，還把里面可能看不懂的地方，做了認認真真的備注。

之前對人的分析都是從藝的角度出發的，換一個更為理的角度，把一塊塊的拆分，讓有了更深的理解，畫起圖來也更得心應手。

夏訣看了一會兒，就被人走，對工作去了。

裴浩站在原地，看一眼簡卿，眸閃爍，就沒想著好事兒，靈機一，決定要報他被陸淮予雙鴿之仇。

陸淮予這個重輕友的。

每次鴿他都是為了妹妹，那他就把妹妹帶上，讓陸淮予想不來都不行。

他輕咳一聲，“行了，別工作了，今天我生日，下班去聚聚。”

“......”簡卿愣了愣，覺和裴浩不是很，也沒到幫他慶生的程度。

但是好像陸淮予和他是的。

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裴浩盯著，一拍腦門，“唉，瞧我這記。”

“上午陸淮予就和我說了，他下午有個手，來不及接你，讓我先帶你去，他晚一點來。”

“......”

“這樣嗎？沒聽他說起啊。”

簡卿一臉疑，明明下午還打了電話，他就顧著關心冠周炎好沒好了，恨不得立刻幫拔牙。

裴浩呵呵笑道：“估計忙忘記了吧。”

“......”

這會兒也聯系不上陸淮予，簡卿半信半疑，就這麼被忽悠上了裴浩的車。

‘消失’酒吧。

旋轉的藍頂燈潑灑下來，將整個酒吧籠罩在幽深神的氛圍里。

他們到了酒吧，倒是看見了人，周瑞坐在卡座里，朝他們招了招手。

“秦蘊沒來？”裴浩問。

周瑞笑了笑，“不是懷孕了嗎，倒是想出來，我沒讓。”

裴浩站在中間，介紹夏訣給周瑞，“吶，你天天念叨想認識的夏老師。”

今天這個生日局，其實是裴浩隨口胡謅的，真正的目的是介紹夏訣和周瑞他們倆認識。

周瑞一直很欣賞夏訣在游戲設計上大膽的風格和能力。

南大院明年計劃開設一個新專業，游戲設計方向，所以他想請夏訣為特聘的老師，教授游戲原畫相關的課程。

于是就請了裴浩中間搭橋牽線的。

客套地閑聊幾句以后，幾個人坐下來。

周瑞好歹是混了那麼多年的院副院長，聊起天來一套一套，和夏訣很快絡起來，認認真真地探討如何將游戲設計引進學校里面教學。

簡卿側耳聽著，也覺得很有意思，時不時站在被教學者的角度，提一些自己的意見。

三個人聊得不亦樂乎。

裴浩坐在旁邊，聽也聽不懂，百無聊賴。

人無聊起來，就想搞事。

他轉了轉眼珠子，暗拍了一張簡卿的照片。

然后轉手發給了陸淮予。

沒一會兒到了九點。

簡卿皺了皺眉，忍不住泛起嘀咕，這也不像是過生日的氣氛，這麼久了也就他們四個人。

而且話題中心也沒不在裴浩上。

難不是他朋友很？那也怪可憐的。

簡卿剛想給陸淮予打電話，他的電話就來了。

男人的聲音低低沉沉。

酒吧里的聲音嘈雜，搖滾樂隊架子鼓打得裂，簡卿捂著耳朵聽不太清。

“......”

繞過卡座前的圓桌，走到酒吧門口，關上了厚重的消防門，隔絕了里面的聲音，“你剛說什麼？”

“在哪兒呢？”陸淮予的聲音有些。

“酒吧啊，你什麼時候來呀，要不要來的時候帶一個蛋糕？”

“......”

小姑娘的聲音糯糯，天真而懵懂。

陸淮予皺了皺眉，不太明白在說什麼，“什麼蛋糕？”

“今天不是裴浩生日嗎。你下午怎麼沒和我說要來給他慶生啊。”

陸淮予沉默半晌，“誰和你說今天是他生日了？”

簡卿一愣，“他自己啊，不是嗎？。”

“......”陸淮予腦子轉得快，算是明白什麼事兒了，差點沒氣笑了，低低涼涼地‘嗯’了一聲，“他天天過生日。”

陸淮予輕輕呼出一口氣，放慢了跑去停車場的步子，但依舊走的很急，大步流星。

另一只手開始解白大褂的扣子，他做完手著急忙慌從醫院出來，上的白大褂都忘記了。

“我馬上來，你別沾酒。”他叮囑道。

簡卿乖乖應聲，就算他不提醒，也是不敢喝了。

打完電話，等再回去的時候，周瑞和夏訣已經不在了。

簡卿一愣，“他們人呢？”

“秦蘊有些不舒服，周瑞先回去了。”

至于夏訣，裴浩抿了一口酒，視線移到遠，下指過去。

簡卿順著他的目，看見在昏暗的吧臺邊上，夏訣箍著一個人的手腕說著什麼。

人的長相有些眼，一襲漂亮的淡紫修長，白貌，段極佳，一雙桃花眼顧盼神飛，看誰都好像是在人。

此時有些不耐煩，拼命想要掙開夏訣的束縛。

但一點用也沒有，男人的力氣極大，生拉拽的，將扯出酒吧。

他們路過卡座區時，簡卿才想起來，被夏訣拽著的人，好像是陸淮予的同事，頜面外科的主治醫生林覓。

“......”簡卿微微有些訝異，但很快恢復了平靜，當作無事發生。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當局者迷，旁觀者也未必清楚。

卡座里剩下簡卿和裴浩大眼瞪小眼。

“這不要嗎？給你過生日的人都沒了。”簡卿問。

裴浩擺擺手，“沒事，一會兒我的鐵哥們兒就來了。”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裴浩的‘鐵哥們兒’，的確很快就來了。

簡卿正抱著一杯檸檬蘇打水，懶懶散散地陷在卡座區的沙發里。

陸淮予看向，直接手拿過手里的玻璃杯，喝了一口，確認不是酒才還回去。

簡卿捧著他喝過的杯子，臉頰微微泛紅。

他另一只手里還拎著個蛋糕盒，臉不太好的，將蛋糕擱在桌子上。

裴浩抬起頭，扯了扯角，被他上的寒氣給嚇到，當場就慫了，裝模作樣，“哎呀，淮予，你怎麼來了？”

陸淮予目涼涼，落在他的臉上，輕呵一聲，“我怎麼來了你不知道？吃蛋糕吧，特意給你買的。”

“......”

他三下五除二地拆開蛋糕盒子，出里面鋪滿芒果的油蛋糕，一清甜的芒果香味飄散出來。

“......”

裴浩臉刷的白了，強忍著作嘔的覺。

他芒果過敏啊。

陸淮予拿起塑料刀就要切。

“還沒點蠟燭許愿呢。”簡卿提醒道。

陸淮予直接切下一刀，輕描淡寫地：“我忘記買蠟燭了。”

“你還有什麼愿要許嗎？”他看向裴浩，語氣淡淡沒有溫度。

“......”裴浩呵呵干笑。

他只希自己能活過今晚。

陸淮予慢條斯理地給簡卿切了一小塊的蛋糕，剩下的全推給裴浩，“吃吧。”

裴浩盯著推至面前的芒果蛋糕，撲鼻而來的芒果味道，一惡心的覺涌了上來，捂著站起來，飛快地跑去廁所。

“......”簡卿目瞪口呆，咽下了里的蛋糕，“他怎麼了？”

陸淮予在旁邊坐下，“哭了吧可能。”

偌大的卡座區，明明很寬敞，偏偏他要挨著簡卿坐，也不講話，就那麼盯著吃蛋糕。

簡卿被他盯著不自在，抬起頭看他。

陸淮予目對上的，聲音沒什麼溫度，“好吃嗎。”

簡卿饒是再懵懂，也是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吃蛋糕的作頓了頓，把蛋糕放回桌子上，側過頭看他，“你不高興？”

陸淮予拉過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里把玩，十指纏，襯得的又小又巧。

他低垂著眼睫，臉上的表清清淡淡，角抿，看起來是有些不高興。

“有一點。”

陸淮予了的手心，“以后只許給我過生日。”

“......”簡卿眨了眨眼睛，好像聞到一酸味，然后笑了笑，“好。”

本來今天要不是陸淮予，也不想給裴浩過生日。

然而‘壽星’裴浩自從去了廁所以后，就再也沒有回來。

夜正濃，酒吧里的駐唱歌手也從熱烈的搖滾，轉吉他彈唱的民謠。

舞臺上清秀俊朗的男生，穿著白襯衫和牛仔，長相干凈，低淺唱。

繾綣而溫。

陸淮予就那麼著的手，靠在上，神態慵懶散漫，平時一板一眼的人，這會兒跟沒骨頭似的。

空氣中散發出淺淺淡淡的薄荷香，斂去了酒吧里的憋悶。

簡卿的目落在吧臺上。

不知想到什麼，肩膀推了推他，“你說我們之前答的那三道題，還能不能換酒啊？”

聞言，陸淮予輕笑道：“還惦記著酒呢？”

“那答都答完了，沒換到酒覺有點虧。”

“卡片你還留著嗎？”問。

陸淮予淡淡‘嗯’了一聲，從服口袋里出一個黑皮夾，出那三張小小的卡片，白卡紙已經泛黃。

他拉著簡卿起，“去吧臺問問。”

陸淮予拉著，在原來他們坐過的位置上坐下。

調酒師自過來，“喝點什麼？”

陸淮予看一眼簡卿。

“......”簡卿立馬慫下來，不好意思張口問，覺問了就像是想白來喝酒的。

陸淮予笑笑，倒是大方地將手里的三張卡片遞過去，斯文有禮地詢問。

調酒師在這家酒吧呆了許多年，從之前的服務生晉升了調酒師。

當看到那三張泛舊而悉的卡片時，著實吃了一驚。

記起來這是當初他一張張用小刀裁出來，老板一張張手寫的題目。

然而那個游戲當時的反響并不太好，大多數人都沒有在好好地用心流，而是隨意湊對，為了蹭一杯免費酒水。

所以從那時起，這個游戲就了‘消失’酒吧的藏活，酒吧工作人員看眼緣給題。

調酒師憶起過去，目在他們兩個人上打量，看來這個游戲也不是什麼結果也沒有產生嘛。

調酒師笑了笑，“不好意思，這個只能當天兌換的。”

他說著放下手里的搖酒壺，彎腰從柜臺里面出一疊的卡片，“不介意的話，可以重新答題，就能換酒啦。”

陸淮予挑了挑眉，看向簡卿，“還答嗎？”

簡卿坐直子，手從一疊的卡片里，出三張。

調酒師從西裝背心的口袋里出小小的印章，放在桌前，然后離開去了另一邊為其他客人調酒。

吧臺此的角落恢復了僻靜，桌上的白蠟燭燈火明滅。

簡卿翻開第一張卡片。

酒吧的線昏暗，就著微弱的燭看清上面的字，面一滯，沒好意思讀出來。

沉默半晌，把卡片甩給陸淮予，“你先答。”

陸淮予接過卡片，垂下眼眸，視線落于卡片之上。

燙花金邊的卡片上，用漂亮的行楷打印出一行字——

“第一次接吻是什麼樣的場景和覺？”

“......”陸淮予停頓片刻，好像是在認真的思考和回憶，而后低低地輕笑，“那天外面下著大雪，房間里很溫暖，的畔像是的棉花糖。”

男人的聲音低緩徐徐，含在嗓子眼里的沙啞帶磁。

簡卿腦子里已經有了畫面，是他們在溫泉酒店的事，忍不住紅了臉。

“到你了。”陸淮予盯著紅紅的臉蛋，角不自覺地揚起。

“......”簡卿抿了抿，半天，艱難地吐出一句，“我也是。”

陸淮予半個子靠在吧臺上，神態慵懶，故意逗似的不依不饒，“也是什麼？”

簡卿不肯講話，手去拿印章，被男人一把按住，漫不經心地揶揄，“你這樣答題很不認真呢。”

“......”

簡卿惱怒地瞪他一眼，“就是和你一樣嘛。”

好煩啊。

都是一樣的場景，非要說。

“覺很棒。”直白地說，“可以了吧。”

陸淮予被簡單直接的形容詞給逗樂了，松開了按住的手，輕笑道：“可以了。”

簡卿氣呼呼地打開印章蓋子，在卡片上蓋下一個。

然后把第二張卡片推給他，“你先看。”

陸淮予慢條斯理翻開卡片，愣了一瞬，而后慢慢念出問題，“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上一個人的？”

“......”

簡卿有些后悔這個卡片了，為什麼這次的題目，比之前的題目要刁鉆那麼多啊。

兩個人陷沉默。

良久。

陸淮予淡淡地開口，“當生我氣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簡卿抬起頭，對上他漆黑一團的眸子，看向時，仿佛盛滿了宇宙星。

“那我和你相反。”輕輕地說。

當發現自己會沒有道理朝他生氣的時候，就知道了。

的小脾氣，的任，全都給了他。

卡片上的題目，像是一面鏡子，將簡卿心最真實的想法照映出來。

陸淮予懂話里沒說明白的意思，笑了笑，手了的腦袋，“生氣一下沒關系，只要你大多數時間是開開心心的就好。”

“......”

簡卿聽他這麼安，更難了。

低著頭，沒有講話，默默地給卡片蓋上。

然后翻開最后一張卡片。

待看清卡片上的容，簡卿皺了皺眉，“我不想答這個題了。”

陸淮予微愣，從手里接過卡片。

只看見卡片上寫著一句話——

“你希自己會怎麼死去？”

簡簡單單幾個字，冰冷而沉。

“......”簡卿從他手里搶回卡片，蓋在桌面上，擋住了字，“我們活得好好的，為什麼要去想這些。”

的表現，像一個不的小孩，本能的去逃避恐懼的事。

簡卿的微微抖，想起了邊死去的人們，不是突然的意外，就是早早因病夭折。

好像死亡天然和不幸掛鉤。

誰都不愿意挨上這樣的不幸。

沒辦法接。

沒有辦法再次去接離別。

酒吧的駐唱歌手低低地清嗓，翻曲譜，重新起調。

哼唱著一首陌生的詩謠。

他曾經是我的東，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

我以為可以不朽，我錯了。

不再需要星星，把每一顆都摘掉。

把月亮包起，拆除太。

傾瀉大海，掃除森林。

因為什麼也不會，再有意義。

——《葬禮藍調》

周圍的環境陷靜默。

陸淮予凝著的臉，眉心微微蹙起，漆黑的眼眸漸沉。

他單手扶在簡卿的高腳椅背上，將連人帶椅子，往自己這邊拉，兩個人距離拉得很近。

“簡卿。”陸淮予輕輕喚的名字，“題目說的只是希，又不是真的。”

“......”

簡卿低著頭，手扯他服的下擺，揪一團，“那我也不想。”

陸淮予看著，沉默半晌，緩緩地開口，“你也知道的，我的年紀比你大十歲。平均壽命又比男長五至七年。”

他用很平淡的語調，來講述沉重的話題。

“都說先走的那個人是福的，留下的那個人會苦。”

桌上白蠟燭的，明滅閃爍，映在他的側臉上。

蠟燭燃燒發出淡淡的煙熏味道，彌漫在空氣里。

“所以我還是希能活的長一點，不用太長，只要比你多一天。”

“......”簡卿怔怔地著他，眼角的。

“那你要努力啊。”低低地說。

努力的活久一點。

不要讓孤孤單單一個人。

陸淮予抬起手，將地抱住，自顧自地輕笑，“好。”

他仍生，失去了他的天使他就喪生。

事是自然而然的發生。

如同夜幕降臨，白日西沉。

即便是死亡也只能將他們分離一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