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醫娘子狀元夫》第25章

卻說晏子欽帶著許安騎馬來到明月樓,范仲淹已定下一席酒菜,只是人未到,有個十七八的小廝自稱是范家下人,說自家人即刻就來,請晏人稍待。

明月樓中清凈雅潔,雖有歌侑酒,卻也不是毫無格調,們見晏子欽著樸素,邊又只跟著一個老仆,覺得無甚油水,因此上不太熱絡,只管招呼另一旁幾個鮮怒馬的年。

不一會兒,竹管弦伴著鶯聲燕語傳到晏子欽耳中,他略略皺眉,有些不自在,對許安道:“把槅扇關上吧,我們又沒給纏頭,不好白聽了人家的歌聲。”

許安笑了,心道:“哪是因為沒付那一兩吊纏頭錢,分明是您聽不慣‘靡靡之音’。”

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槅扇開了,進門的正是范仲淹,也是一簡單的青,年近四十的他已兩鬢斑白,面上帶著些許風霜之,想必是旅途勞頓所致。

“晏賢弟,別來無恙。”

晏子欽也起拱手道:“希文兄,快請上座。”

半年多未見,二人說起應天一別后各自的境況,原來范仲淹剛過孝期便向朝廷上疏長達萬字的《上執政書》,奏請革新吏治、裁剪冗員、安邊軍,現在正等著朝中批復,不過聽說宰相王曾對他的見解分外贊賞,回京就職有

既然說到職,便難免提起晏子欽辭還鄉一事,范仲淹勸道:“現下朝中波詭云譎,家已經一十有八,理應親政,可太后把持權柄不放,似賢弟這等由家欽點的進士都算天子門生,不太后信賴,與你同榜的榜眼韓琦現在也在揚州煎熬著,臨川山明水秀,見之令人壘塊頓消,賢弟在此韜養晦,再等天子傳召,亦無不可。”

晏子欽但笑不語,飲盡了杯中苦酒,道:

“在臨川倒也不是一無所獲,前些日子收了一個天資極高的徒弟,我瞧他的造化,倒比我更適合做。”

范仲淹一愣,道:“不做反而回家做教書先生,賢弟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晏子欽問道:“何人能同我一樣‘沒志氣’?”

范仲淹道:“這也是機緣所致,也是與你同榜的進士,姓包名拯字希仁,瀘州人士,放著建昌縣知縣不做,非要辭回鄉奉養雙親。可依我看,他才是地地道道的聰明人,現在的時局,順著太后的都連連升遷,依附皇帝的都仕途蹭蹬,可太后終究是要還政的,到時清算起來,是個后黨,倒不如暫且避避風頭,回家盡孝,免得如愚兄一般,在場上漂泊半生,落得個子養而親不待的下場。”

說罷,涕淚沾巾,又想起撒手人寰的先父慈母,一時間又覺得自己掃興,破涕為笑道:“莫因我失了相見之喜,不如喚兩個歌兒舞進來助興。”

話音才畢,已有兩個艷妝子走了進來,巧笑倩兮地問好,舉袂斂裾,且歌且舞起來,唱的是本朝大臣錢惟演的玉樓春,“城上風鶯語,城下煙波春拍岸”,配著此的樓心垂楊、窗影明月,聽著不遠河傳來的約濤聲,倒真是別有意趣。

范仲淹擊節相和,唱到“昔時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時還簌簌流下方才未盡的淚水,倒是晏子欽不太自在,眼神心思都不在兩個上。

是何等乖覺,早看出這個年輕俊秀的小人心不在焉,親自捧了金盞湊到他邊,含脈脈地勸酒,們方才在門外聽范、晏二人談話,知道這個年紀輕些的竟是去年欽點的狀元郎,心中都生出了傾慕之意。

們這般風月場上的子,見慣了場面,再不甘嫁與鄙漢子了此一生,都希能尋著一個潘安一般的郎君,如今正逢機會,更不肯放過眼前的晏子欽,于是使出了渾解數勸他飲酒,語溫言,眉目傳,只為了讓他先飲下自己手中那杯。

誰知他只是自斟自飲,并不理會兩個子的爭風吃醋,范仲淹見了,揮揮手讓們退下,道:“賢弟似乎心不佳,還是庸脂俗不能眼?”

晏子欽已有微醉之態,搖頭道:“只是想起們也是別人的兒、姐妹,便沒辦法狠下心同們調笑取樂。”

范仲淹笑道:“人各有命,們有們的命,咱們有咱們的命,我常想著們侍奉客人,豈不和咱們侍奉朝廷一樣,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為了些許浮名把一生的時都拋擲了,轉眼都是憔悴不堪的老人,萍水相逢,且憐且惜吧。”

卻說明姝在家,左等右等不見人,未等更前已問了三五回,春岫笑把春岫趕走,自己在房里踱來踱去,胡思想。忽然想起今早晏子欽看自己的眼神,還把襟拉攏,于是對著鏡子仔細端詳,果然比去年長大多了,也難怪,只許他長高,不許嗎?

懶懶歪在椅子上,剪了兩回燈花,許安終于扶著醉醺醺的晏子欽回來了,明姝把他搭進房里,撲面而來的除了酒氣還有濃烈的脂味,心道不好,他肯定是和什麼子親近過,不然哪里惹來一浮艷的香味?

半倒在明姝肩頭的晏子欽還不知道風雨將至,依舊如墜云里一般粘著娘子,他一旦醉了就變得和往日不同,看什麼都笑呵呵的,在明姝上蹭了蹭,死賴著娘子,把明姝的一皮疙瘩,想把他推到床上卻甩也甩不開,真是一塊牛皮糖。

明姝又想起在銅陵時,他喝醉后也是這種“麼麼噠”的表,可今時不同往日,他上的味道著實令人不舒服,看房中沒有旁人,紅著臉解開他的外袍,一是要把沾在上的脂香趕走,二是想看看那雙環結還在不在。

晏子欽喝醉了,塌塌發沉,明姝費了九牛二虎才下他的長衫,卷一團扔到一旁,見汗巾子還好端端地束在他腰間,放下一直懸著的心,其實在那種場合,難免沾染上些脂,既然沒有更過分的舉,看來他還算是個君子,可以原諒。

從酒醉中稍稍清醒過來的晏子欽卻呆住了,只見面酡紅的娘子一刻也等不及地掉自己的服,心說這是要做什麼?隨之自然而然地想歪了。

明姝只覺得一時間天旋地轉,下一秒已經被撲倒在的床榻上,略顯重的呼吸聲在耳畔響起,熱氣噴在冰雪般的臉頰上,眼前的晏子欽變得陌生又悉,從他的目出的竟是難以言說的珍惜和忐忑。

再后來,他生地欺過來,方才用青竹鹽水漱過口,一清新的味道沁明姝口中,初時是小心翼翼的試探,如甜食一樣清甜糯的吻,后來漸漸開始地攻城略地,啃咬的力道加諸上,明姝再想反抗已經遲了,手早已被他握住,微微張開檀口呼救,卻正中那人下懷,香舌被他勾纏住,齒間盡是他口中青竹與醇酒混合的淡淡的清香。

“明姝,你愿意嗎?”他從溫鄉里起,半睜依舊帶著醉意,此時更是春意朦朧的眼,認真地

晃神的功夫,晏子欽已經在扯系在腰間的汗巾子了,可汗巾子上的雙環結是干什麼的?自然越拉越,最后毫無意外地了個死結,任憑他怎麼扯,都是一團麻、紋,汗巾子不松,那條礙事的白綾就只能一直賴在他上,而被他下的明姝早就趁逃開了。

于是,方才意迷的春閨圖景忽然變了一個人在床上死乞白賴地解汗巾子,掄胳膊蹬卻都無濟于事,而另一個抱臂站在一旁,瞪著眼睛看他鬧。

鬧到最后,晏子欽困極而眠,手還揪著腰間,似乎在夢里還不死心,明姝扶著床柱瞠目結舌地看著他,心想:“這雙環結竟是用到自己上了。”

把他推到一邊,明姝吹了燈和躺下,怪自己剛才怎麼不推開他,他問自己愿不愿意時,自己為什麼猶豫了?

為什麼呢?想起他親自己,心中竟升起一種的甜

忽然有了個不祥的預,恐怕自己兩世為人,終于要代在這只包子手上了。

第二天,晏子欽起床時宿醉未消,還有些難,見明姝的汗巾子還在自己腰間,上面綴著一個拳頭大的結,怪不得晚上覺著腰上難,原來是這東西硌了一宿。

悄無聲息地繞過還在睡的明姝,來到鏡子前解結,卻死活解不開,直到明姝醒了,打著哈欠拿剪刀尖一點點幫他挑開,一邊挑,一邊試探地問:“你還記著……你昨晚做了什麼嗎?”

指的是晏子欽推倒以及強吻的事,可晏子欽已經忘了,不解道:“不記得了,我昨晚做了什麼?”

明姝眉頭一皺,心道:“好都讓你占盡了,你倒拍拍屁說忘了。”也不再理他,手下發狠,一下子把汗巾子剪斷,丟在地上,和昨晚扔下的晏子欽的外袍堆在一

晏子欽不明所以,撿起那刺繡卻碎兩段的汗巾子,道:“好端端的,糟踐了東西。”

明姝道:“糟踐東西可惜,糟踐了人就不可惜嗎?”

晏子欽道:“糟踐了誰?”

明姝背過去,道:“等你想起來再說吧,我急著去母親那兒奉茶,不陪了。”

這幾日,王安石請了假,晏子欽白日里無事可做,苦思冥想也想不出那晚究竟做了什麼事惹娘子如此氣,正因如此,明姝也不太理會他,倒是杜和總人前人后地打聽他們二人出了什麼矛盾,弄得他哭笑不得。閑坐時屈指一算,王安石因祖母患病請假兩天,如今已四天了,卻不見人,也沒有音信,王家人連同王益都去金溪探吳老夫人了,子鈺也不去進學,留在家讀書,時不時懶,又讓做哥哥的心不已。

到了第五天,晏子欽實在坐不住了,怕自己這個學生在金溪出事,于是計劃著親自去一趟看看況。

臨川和金溪只隔著一山一水,山是柘岡,水是烏塘,他家在金溪沒有親眷,雖然兩縣離得很近,卻從沒去過,反倒不如四方游走的杜和清楚道路,于是便央杜和騎著他的“驢”帶路,自己騎著小馬跟在后面。

臨要出發,杜和左顧右盼,問道:“恩娘不去?”

就算過了很久,晏子欽還是不太習慣恩娘這個稽的稱呼,挑了挑眉頭,道:“我去看一眼學生,何必勞煩跟去?”

杜和笑道:“恩公,這你就不懂了吧,現在不愿與你講話,不如帶出門逛逛,柘岡山中風獨絕,你想象一下,兩個人雙騎并轡在春風里一走,你謅幾句文人的酸詩贊,什麼吵架,什麼矛盾,統統拋在腦后!”

晏子欽紅著臉,心想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于是讓春岫把明姝請過來,說要帶游春。

其實對明姝來說,這幾天的冷戰也不令,只是總覺得下不來這個臺階而已,他親都親了,事后卻想不起來,雖知道他是宿醉后記不得事,可要說因此就完全容忍他,還真舍不下這張臉。

幾個月都在抄佛經,縱然我佛慈悲,明姝也覺得自己快發霉了,佛經上每個字都像的老朋友兼宿敵,喜歡也不是,恨也不是,如今聽說晏子欽要帶去外面轉轉,看看山野間的春,明姝自然迫不及待,辭別了婆婆,想著連續幾天的沉默相對也有一半是自己的錯,不如借此機會緩和一下氣氛。

鄉間的規矩不比京城,在京城里,宦人家的眷騎馬出門真是連想都不敢想,在臨川卻可通融一二,只需帶上一頂覆著輕紗的帷帽就好,既能遮面,又能擋住風塵日曬。

杜和在前,晏子欽在后,明姝的小馬駒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走得慢悠悠,時不時吃兩口春岫遞來的干草,東風徐徐,春花爛漫,實在愜意。

杜和常說柘岡風景尤佳,今日一見果然不假,倒不是多麼奇秀險峻,而是漫山遍野的辛夷,如白雪般純凈,紛紛開落,遠遠看去,又像停留在枝椏上的白鳥,拾起墜落在地上的辛夷花瓣,還能看到殘留的珠,對著朝格外晶瑩。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辛夷樹,好像把天地都占滿了,這樣的氣勢連苑里的景致也比不上。”明姝挑起帷帽前的白紗,興地說道。

苑里的東西不過是人工堆砌而,哪里比得上此的天然!”杜和倒騎驢,大笑道。

晏子欽也回頭對明姝微微一笑,二人眼接,在這和煦春景里,似乎前幾天的別扭一瞬間冰釋了。

輕輕夾馬腹,趕上晏子欽,在經過他邊時輕聲道:“那件事,想不起來就別想了,以后再說。”

晏子欽微怔,明姝卻已經快馬加鞭,向遠飛馳而去,一路笑著哼起歌來起來,歌聲在山間悠悠回,似乎在訴說此時的快意。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

陌上誰家年足風流?

妾擬將嫁與一生休。

縱被無棄,不能

晏子欽追而上,與明姝不分前后,肆意相逐,愈發覺得春,春風溫

杜和在后面一看,還真被他說中了,果然是雙騎并轡,于是嘿嘿一笑,踹了一腳下的驢子,道:“驢子啊驢子,咱不忿,追上去!”

那驢犯了倔脾氣,不進反退,一個尥蹶子,把杜和顛了下去,結結實實摔了個屁墩兒,尊再次負傷,在春岫的攙扶下淚中帶笑地爬起來,不管怎麼說,勸和了一對鴛鴦,這一大功必須要記在德簿上!

晌午時分,三人就到了金溪縣,先在茶棚里用了些便飯,問清了吳家的方位,又問小二可曾知道吳家最近有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小二甩著巾子漫不經心地說:“他家老夫人最近要做六十大壽,附近縣里但凡沾親帶故的都來賀喜,但好像聽說壽星病了,壽宴延后。”

晏子欽明白了,這個做六十大壽的老夫人就是王安石的外祖母,見小二再沒說旁的,放下心來,也許真是老人病篤,因此耽擱了他那學生的歸期,一時心急如焚沒想起捎信回臨川而已。

飯后,三人不不慢地來到吳家,只見門前一畝四方水塘,墻青瓦圍出好一片屋舍連云,可見吳家的確是當地大族,聽說幾代人中也出了幾位朝為的進士,便是無功名的也有詩集傳世,雖不是簪纓世家,也算是詩禮大族了。

圍墻前大門閉,檐下都掛起了壽字油紙燈籠,卻顯得有些古怪的冷清,兩個青仆人守在門外,見有人來了,警覺地問:“人們是來找人的還是來賀壽的?”

晏子欽道:“我有個學生是這家的外孫,我來探他。”

兩個仆人竊竊私語了一陣,問道:“尊駕的學生可是王家三郎君,諱安石?”

晏子欽道:“正是。”

仆人道:“既然是三郎君的先生,請進來飲茶吧,我去請三郎君過來。”

說完,就引著四人來到外院的客堂,一個巧手養娘過來點了上等的細茶,之后也下去了,房間還是他們四人。

“吳家的人怎麼神神的,剛才聽那兩個仆人說話就覺得他們遮遮掩掩,四周連個聲也沒有,哪里像要過壽?”杜和站著環顧四周,抱怨道,他的尊依然作痛,此時想坐也坐不下。

晏子欽道:“老人得了急病,誰還有心思管壽宴的事?有些冷清也是難免的。”

明姝道:“可不是嗎,做壽是為了老人,老人都病了,還瞎熱鬧什麼?”

杜和笑道:“你們兩個又是一條船上的人了?也不想想是誰把船給你們撐起來的。”

晏子欽和明姝相視一笑,全都低下頭抿不語。

正當此時,門開了,一煙霞小羅衫的王安石走了進來,后還背了一只特制的竹編小書簍,顯得很乖巧。

他先朝師父師娘各作了一揖,又對著杜和、春岫施禮,這才開口道:“請恕學生曠學之罪,只是外祖家出了些事,爹娘說不好托人傳信,本不是有心瞞先生的。”

晏子欽不好問別人家里的長短,可杜和已經先開口了:“吳家出了什麼事?”

王安石低頭不語,一個高大的人影從門外進來,抱起小小的王安石,道:“出了人命案子。”

來人正是王安石的父親王益,他的風寒雖早已痊愈,可面依然有些蒼白,雖然材高大,卻有些羸弱的疲態,青襕衫松松垮垮架在上,瘦異常,看樣子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晏子欽拱手道:“王兄,若是出了人命案子,可曾報?”

王益道:“難就難在不能報。實不相瞞,去年開春以來,我岳母的一直不太好,小病不斷,本想借著六十壽誕驅驅邪氣,沒曾想倒先病了,家中接著出了人命,府的衙差們慣會鬧出大靜,丟了一粒米都要嚷嚷的鄰里皆知,若是報,壽宴前死了人的噩耗必然會傳到老人耳中,怕多想,加重病,便是做晚輩的大錯了。”

晏子欽道:“所以,吳老夫人現在還不知道出了命案?”

王益點頭道:“死了的原本也是個不起眼的丫頭,剛進家里,在園中幫著蒔花弄草,十四五的年紀,有些姿,不過聽說還算老實本分,被人牙子販賣過來,家鄉不在本地的,這里識得的也不多,起碼我來回行走,不曾注意起。”

王益命人把兒子抱走,隨后落座,和晏子欽等人細細述說起案發經過。

原來,這幾天為了壽宴的事,親戚們陸續趕赴吳家,等待為老夫人祝壽,可就在五天前的清晨,親戚家的孩子們在花園里蹴鞠玩耍,不慎把球踢進一口荒廢多年的枯井,孩子們趴到井口邊看時,卻見球的確在井,可井底還有一個不該有的東西。

一個人一地坐在寸尺見方的狹窄井下,臉朝上,道道痕從七竅流出,冷冷地注視著上方的人。

孩子們驚著作鳥散,有的跑回去告訴大人,家中管事的過來一看,井中的豈不正是花園里做事的丫頭小秋?才買回來個把月,怎麼掉井里了?派了個膽大的把人拉上來,小秋早就沒氣了,只有臉上突兀的暗紅痕依然扎眼,空的眼睛依然詭異地凝視著一切。

這番話聽得眾人不寒而栗,明姝著手臂想,七竅流這種死法多半被認為和中毒有關,其實沒什麼科學依據,多半是小說家為了夸大描寫胡謅出的戲言,就算是有中毒引起的外出,也不過是輕微的痕,很難到達電視劇里那種“河”的慘狀。反倒是溺死、蛇毒、全嚴重染更能加強“七竅流”的視覺效果。

晏子欽問道:“可探明了是自殺還是他殺?”

王益笑道:“你這樣子,倒像是員審案。”

他搖搖頭,接著道:“初來乍到,無親無故卻也一樣沒有仇人,誰會想到和一個十四五的孩子過不去?恐怕是因什麼爭端導致輕生厭世,又沒有關心的人及時勸導糾正,所以釀慘劇,也算是沒有造化。”

晏子欽點點頭,杜和卻道:“我看正值年,有什麼想不開的呢,縱使是有,多半是為所困,應該好生拷打此的小廝、管事,看看是不是哪個負心漢耽誤了人家一條命。”

王益道:“若是輕生,也怪不得旁人,無論是誰、如何委屈了,終究是自行了斷的,便是衙門斷案,也只能以自殺結案,斷然不會罰旁人。”

杜和道:“這倒沒天理,那世上的惡人豈不是隨意欺辱好人了?到頭來好人上吊抹脖,一命嗚呼,前冤舊賬也一筆勾銷,那惡人們豈不天天盼著好人自盡。”

王益咳嗽了幾聲,方才連說太多話,嗓子已有些不了,一邊歉意地擺手,一邊咳嗽不止,被下人扶走了。

他離開后,晏子欽問明姝:“你瞧著像是自殺嗎?”

明姝知道他了一探究竟的心思,怕他多事,反問道:“你覺著呢?”

晏子欽道:“自殺投井,怎麼會七竅流?”

杜和懶洋洋道:“興許是先服了毒,再跳井,或是在井里服毒。”

晏子欽道:“為什麼非要在井里?”

杜和道:“那還不許人家有特殊癖好嗎?人家就是喜歡井,就是想死在井里,咱們也管不著啊。”

明姝笑了,連極在人前出笑容的晏子欽都忍俊不。明姝一邊笑一邊捶桌,道:“要是依著你的理論,那你就是喜歡摔倒,就是喜歡摔到連坐都坐不下,可是這個道理?”

杜和道:“正是啊,我就是要摔,就是喜歡屁疼,怎麼著了!”說完自己也笑起來,揮手去打癱在桌上的幾個人,他們見好就收吧,別笑岔了氣。

這時,王安石再次走了進來,說是父親微恙,回去靜養了。他后還是那只小書簍,晏子欽猜想他應該是有東西想給他看,因此才一直背著這個東西。

果然,王安石從書簍里拿出了一沓習作,都是仿照以往晏子欽留給他的功課的模式,先注釋新學的《論語》篇目,再默寫以往學過的,最后自行闡釋其中道理,模仿時文練習遣詞造句、布局謀篇。

晏子欽看了他這幾天自學的功課,雖然在解釋上有失中肯,卻態度可嘉,于是贊揚了他一番,又想起弟弟還是貪玩的孩子心,不免將二人比較了一番,只能暗中嘆息。

他想著吳家正值多事之秋,自己再留下去也沒什麼可幫忙的,反倒添,不如就此離開,只是按照禮數,離開前須得見過主人一面,因此遣了小廝求見。

就在晏子欽、杜和面見家主吳畋時,明姝帶著春岫一起,跟著王安石在院中閑步,四轉轉,遠看著一面高墻后出葳蕤枝葉,應該是個花園,但是想到那里的枯井中剛剛死過一個人,心里有些抵,不敢再張

“獾郎,你常來金溪走親戚?”明姝有一搭無一搭地問。

王安石點點頭,依舊在前面走著,路過一個院落的小垂花門前,故意低了腳步,做了個“噓”的手勢,示意師娘千萬不要出聲。

明姝不解地看著他,被他張兮兮的樣子染了,也不由得放低了腳步,可誰能料到王安石自己沒看路,被一顆石子絆倒,一個倒栽蔥摔在地上,大聲出來。

幾乎是同時,門閃出一個四五歲的小孩,頭上用珍珠紅頭須綁著兩個小髻,團團的小臉如銀盤一樣圓潤可上淡淡的羅襖、杏黃羅,把這小人裝扮的像個招人喜的絹人娃娃。

“三哥哥!你來了!”

孩笑著著走到王安石邊,見他摔倒了,手拉起他,顯然是使出了吃的勁兒,又用別在襟里的小手絹拂去他上塵土,笑盈盈地道:“三哥哥,是來找阿瓊玩的嗎?”

王安石臉異樣,不好意思地看向師娘,板著臉對眼前眨著眼的阿瓊道:“表妹,你先回去找舅舅、舅媽玩兒,我有正事要做。”所謂的正事就是帶著師娘巡視各

阿瓊起先還是笑意盈盈的模樣,小越來越扁,眼睛越來越水汪汪,最后竟然哇的一聲哭出來,帶著哭腔控訴道:“你說了下次過來陪我玩,這都五天了才來,過來又不陪我,我……我……”

一邊說一邊泣,別提多委屈了,明姝趕淚,抱起綿綿的小子哄來哄去,“啊,不哭不哭,是這小子言而無信,讓他現在就陪你玩。”

阿瓊這才止住眼淚,默默看向王安石表哥,見他雖有些無奈,卻還是拉起自己的手,道:“表妹,我和你走就是了,只是沒有下次了,不要妨礙男人做正事。”

阿瓊抱著他的胳膊,著殘淚笑道:“知道了,知道了,言必信,行必果也是正事嘛。我要去找姨姨,去玩姨姨院子那架大秋千,你推我?”

“那秋千太高,你一個小孩子玩太危險了。”

“憑什麼你是男人,我就是小孩子……”

二人絮絮叨叨地走遠了,明姝遠遠看著,心道:“這就是所謂的青梅竹馬了吧?不知他們長大后會是什麼景。”

沿著原路回去,晏子欽和杜和也剛剛從吳畋房中出來,對道:“快到申時了,此時再回臨川恐怕路上天就黑了,吳先生歡迎我們留宿一晚,讓頭口今夜吃足了草料,明早再回也不遲。”

明姝一想也有道理,杜和卻吐出舌頭、耷拉著袖子,森森地扮鬼,說道:“這里剛死了人,你們怕不怕有鬼?”

明姝心說我見過的死人多了,卻從沒見過鬼,因而道:“我不怕鬼,何況有夫君陪著我,春岫護著我,倒是你,一個人要小心了!”

杜和笑道:“我是練武之人,遇神殺神,遇鬼打鬼,怕什麼?”說著就要出背后的“一條”,卻發現今天走的匆忙,又沒想到會在外面過夜,因此沒帶上兵刃,只能撓撓頭化解尷尬。

等分了客房,他們才發現這里是個回字形院落,東西南北一共四間房,西南又扇角門。晏子欽和明姝的房間在正北,和杜和的正南房遙遙相對,東、西兩戶分別住著前來祝壽的曾姓一家,父親曾易占,字不疑,住在東屋,三個孩子住西屋,都是很和善的人,只是曾易占面發青,神有些渙散,聽說是因為妻子吳氏新喪,他剛中進士不久,正應是最得意的時候,可偏偏痛失妻,只留下三個孤苦伶仃的孩子,令人嘆息。

回房前,明姝囑咐杜和,說那丫頭小秋死得蹊蹺,怕是真有,那麼兇手很可能還藏在附近,杜和今晚一個人住,若是真有不對勁的地方,立即大喊,他們馬上過來。

杜和笑道:“曾先生也是一個人,我同他將就一晚算了。”

晏子欽無奈道:“你又開玩笑了,早早安歇吧,明天一早還要出發。”

三人各自回房,當晚,明姝和晏子欽躺在床上,合計著先不熄燭火,若有靜也方便舉火查看。

借著明滅的火,明姝發現晏子欽鬢角有一白發,側躺著湊過去幫他拔掉,晏子欽說自己之前就有白發,問過郎中,說是沒什麼大礙,年人熱,偶爾生出些白發是正常的,不要介懷。

明姝玩笑道:“還以為你是對我‘一日不見,如三秋兮’,苦苦思念我以至于生出了白發,看來是我自作多了。”

晏子欽的臉道:“又胡鬧,看我整治整治你。”

一開始本來是尋常打鬧,后來,兩人都有些迷,晏子欽恍惚地看著淺笑的紅,就要吻下去,卻被一聲大打斷了。

“啊!救命!有鬼!”

是杜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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