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 去張平貴棋牌室打聽的人回來后，跟謝遠耳語了幾句，謝遠站起來問江川楓“頭兒, 走不走？”

江川楓點點頭, 謝遠招呼過韓忠，讓他帶路, 韓忠一聽又想跑, 謝遠抓住他的后領, 像揪小一樣揪過來“怎麼，你妹妹出了這麼大的事，讓你帶個路都不肯？”, 韓忠瞥他一眼“家里一堆事呢，警。”

謝遠松開他“不差這一會兒。”

他們這次出來帶了十二三個人, 江川楓讓留下一半，走訪這條街上的商戶, 尤其是那些與韓麗平時打道比較多的，或者關系不好的人，要重點留意。

旁邊頭大哥正坐在攤前的馬扎上煙，江川楓喊他一聲，頭站起來先回頭看了一下屋里，見他老婆不在，才走過來，江川楓說“看你現在不忙，能占用點時間嗎？”

頭笑了笑“您這哪里話, 配合政府，是每個公民的義務。”

“多謝。”，江川楓拍了拍邊一個年輕小伙子的肩膀“問詳細些, 多留心”

韓忠以為他們會開警車走，就站在街邊的等著，可江川楓和謝遠布置完任務夾著公文包走過來，也沒有要開車的意思“我還想有生之年能坐坐咱人民政府的車呢，也好跟哥們兒顯擺顯擺。”

江川楓這次的煙有點細巧，他出一讓謝遠嘗嘗，韓忠以為自己無償幫他們的忙，怎麼著他也得給自己一，可江川楓理都不理他一下，讓他有點惱火。

謝遠點上煙，偏頭看一眼江川楓“哎呦，老大，這勁兒大，我還以為的的呢。”，韓忠賭氣一樣，把腳下的小石頭踢開“去哪兒啊？”

謝遠說“韓麗父母家。”

這條商業街往東走到低，左右各有一條石板路，去韓麗父母家得往左拐，這條路的后面是一溜住宅，前面就是那片樟樹林和草坡，江川楓停下來，吩咐剩下的幾個人去住宅那邊問一圈，看有沒有目擊者。

謝遠手比劃一下“要是走正道，真遠不呢。”，韓麗回家的路是一條L形的，看著確實長，江川楓大步往樟樹林走，下草坡時，他問韓忠“哥們兒，剛剛那條街上，路燈一般亮到幾點？”

“啊？”，被江川楓這麼一搭訕，韓忠有點懵，他轉頭看他一眼“你問我？”，江川楓低著頭看草“不然呢？”

“去他媽的”，韓忠嘟囔了一句，江川楓這穿著在他看來，是土的要死的那種，襯衫沒花，脖子上沒鏈子，可架不住人家的臉和材正啊，死板的跟塊生鐵一樣的服，竟教人家穿的這麼好看“亮，亮，亮到五六點呢。”

下了草坡，走上一條臨河的小道，小道盡頭，是條長巷子，巷子里右邊的第二個門兒，就是韓麗家。

院，幾個人正坐在板凳上聊天，可能是租戶，江川楓讓謝遠過去，他則直接走到一樓的正房里，韓忠跟在江川楓后邊“讓我叔下來嗎？”

“老人家能行嗎？”

韓忠說“昏過去好幾次了，嗐，就算——，他說不了普通話。”，

江川楓掐著腰掃了一圈周圍，然后走到北墻邊，上面掛著一組照片，照片用老式相框裝著，不還是黑白的，現在都很見了。

這些照片，幾乎全都跟韓麗相關，記錄著從小到大的生活，從照片上看去，韓麗應該是個開朗的姑娘，因為在那些不管是跟朋友和同學的合照里，就數笑的最歡。

“你妹妹”，這三個字江川楓咬的很重，他希能喚醒點韓忠心里殘存的親“是個怎樣的人？”

韓忠抓抓腦袋“沒什麼心眼兒，很實在，就，就除了為人輕浮點，其他挑不出病。”

“他有仇人嗎？”

“仇人？”，韓忠瞪大雙眼“一個人家，天守著自己家的這一畝三分地，哪來的仇人。”

“跟前夫呢？”

韓忠說“還行吧，沒算搞臭，那小子接著就娶了一個。”

這些刷著紅漆的相框里，照片放的都講究，畢業照、生活照還有旅行照都是分開擺好的。

韓麗的最高學歷應該是，云州市江山職業技學院，一張09級畢業大合影里，韓麗穿著寬寬松松的水藍襯衫，笑的一臉，江川楓問韓忠“你妹什麼專業的？”

“護士吧，念書不行，畢業后在社區醫院做了陣兒臨時工，老給人打錯針，就，就被開除了。”

江川楓點點頭，把目從韓麗的初中畢業照上移到小學畢業的那張上面，這張照片的下面有一行紅字，寫著，云州市江干區，城關第二小學，00級畢業合影，右下角是時間：2006年6月16日，好像沒什麼特別，照片上30來個人，江川楓挨個看過去，突然，他把眼神鎖在最后一排男生中的一個小白胖子上，問韓忠“這個人你認識嗎？”

韓忠只瞥了一眼“不認識。”

江川楓說“看仔細點。”

“警”，韓忠攤攤手“仔細我也不認識啊，這都多久了，再說我跟阿小時候又不是一個年級的。”，江川楓拿出手機，對著那張相片咔嚓照了一張，然后，出煙點上一。

中午，江川楓和謝遠等人隨便吃了點飯，然后接著走訪，一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開車回警局，路上謝遠抱怨“頭兒，以后你可別讓我跟那些娘們兒打道了。”

江川楓不解“怎麼了？”

“還沒問兩句話就拐到找對象上來。”

江川楓看著車窗外漸濃的夜有點心不在焉“找對象跟案子有什麼關系，們閑的吧。”

“就是閑的”，謝遠忿忿的說“他們老問我你多大了，是不是本地人，有沒有朋友，你說是不是有病？”

江川楓看他一眼，嚴肅的說“是有病。”

后座的幾個小伙子被他倆的話逗得直笑。

片刻，江川楓接了個電話，是方折打來的，說已經到云州，正在警局等他，江川楓愣了愣才想起，就幾天前，自己讓方折周六來這邊一趟，說有事找他，原來今天就到日子了。

車子到了岑港大道，江川楓掏出手機把剛從韓麗家拍的那張小學畢業照點開給謝遠看，謝遠說“一堆兒都是些小黑腦袋，能看出什麼？”，江川楓用食指點著后排那個小白胖子“看仔細點，像誰？”

謝遠搖搖頭“誰也不像”

江川楓納悶，難道是自己過于多疑了“不像勇？”，他把照片發到謝遠手機上“你拿著這張照片去新城一趟，問一下勇父母，如果照片上真是他，他父母肯定會一眼就認出來。”

回到警局，在接待室見到方折，江川楓說先帶他去吃飯，兩人說笑著一同出來，走下綜合大樓的臺階，江川楓讓方折先等一會兒他去取車，

轉過，正要朝著兩座樓之間的夾道走，這時，法證樓里走出兩個人，是陶夭和一個男人。

那男的一銀灰西裝，稍昂著頭，個子有一米八左右吧，型勻稱拔，臉不是很帥，但有味道，反正看上去就特別貴氣，陶夭兩手攏著他的胳膊朝江川楓笑了笑。

云州的天氣，只要不下雨，天就是碧青的，很干凈、純粹。

陶夭邁步想走，但陶凡不，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方折，方折實在是被他盯的不好意思了，走過來朝他微一頷首，說了句“好久不見，陶家大哥。”，不煙的嗓子，泉水般溫潤，他上是再簡單不過的白襯黑子，單手著兜，青蔥俊秀的還像個大學生一樣。

陶凡想走近點，但陶夭使勁拽著他，就是不讓，此時，江川楓的車開過來了，方折快步走過去，朝他們微點一下頭，然后開門上車。

“剛才我看見小夭夭，什麼時候來你們這兒的？”，方折笑著說。

江川楓看他一眼“你說陶夭？剛來幾個月，你們認識？”

方折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何止認識啊，做法醫就是因為我。”

“因為你？”，江川楓不大相信。

“我們家和陶家是世，一次過節的時候，我爸爸帶著我和我二哥去陶家做客，我順便把從圖書館借的書，帶過去了”，他看著江川楓強調“不是裝樣子，實在是懶得先放回家，那本書”，方折頓了頓，慨往事似的“被小夭夭看到了，從那后，就把長大了做法醫，當了人生志向。”

好他媽文藝啊，江川楓握著方向盤在心里吐槽“什麼書，這麼有魔力？”

“一本老書，宋朝的，因為這個”，方折低著頭笑“聽家里人說，陶凡一直想揍我。”

“陶凡？就剛剛陶夭邊，看著特拽那個？”

“嗯”，方折點頭“陶家的私生子，被他大哥大嫂，也就是陶夭的養父母帶大的，后來，他大哥大嫂去世后，陶家人容不下他，陶凡就帶著小夭夭出來單過了。”

江川楓唏噓“這麼復雜？”

“他們叔侄倆走到今天是真不容易，以前陶夭在北京讀書，叔侄兩人租的民房，大冬天為了省錢連炭火都不舍得點”。

“哦”，說實話江川楓心里不是滋味的，不是因為那什麼凡，而是因為陶夭，一個文文弱弱的姑娘家，竟有那麼不堪回首的過往“吃什麼？”，他問方折。

“餛飩，必須你親自包。”

“行”，和邵云一樣不要臉，但求人家辦事，這話不能說。

車子開到三個紅燈外的岔道口，江川楓朝左拐，陶凡的車朝右拐。

陶夭一路過來，都沒說話，陶凡開玩笑“你剛剛那麼張干什麼，怕我真揍那小子。”，陶夭看著窗外“不是——”，咬了下“六叔，公眾場合，又是在我單位，你往后給我留點面子行嗎？”

“哎呀，夭夭，你想哪······”，陶夭打斷他“方折很好看是吧，是你······那類型？可人家不一定就是你們這種人啊，他今天被你遇上，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陶凡猛踩了一腳剎車，怒氣沖沖的看著“嫌我給你丟人了，是吧”，他抖著一雙手在上找煙。

“不是的”，陶夭帶著哭腔說“這麼多年了，我已經不排斥那個，我嫌丟人是因為你總是朝三暮四，總是見一個一個，招惹了別人又不負責任。”，說到這兒陶夭真哭了，眼淚一行一行的掉。

陶凡慢慢冷靜下來，他了陶夭的頭，慘然的笑笑“人渣生的兒子，基因就是這樣，能有什麼辦法。”，陶夭含淚看他，陶凡嘆口氣“我改，六叔往后盡量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