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陸曦在廚房里忙活晚飯，在切菜的咚咚聲中，約能聽到客廳傳來關妍說話的聲音。

“我現在不在學校里，也不在家……”

“……你讓我安靜一會兒好不好，我真的很累了。”

“我沒事，你不要擔心了……”

“小樂。”

嗯？好像突然出現了陸曦的聲音？

我本來蹲在垃圾筐前面兢兢業業地剝蒜，幾瓣剝好的蒜被我攥在左手心，還沒剝的半個蒜頭攥在右手心，被陸曦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手抖把它們無差別丟進垃圾筐。

陸曦噗嗤一聲笑了，他把我左手心里的蒜瓣拿走放到案板上，拿走我右手的蒜頭，蹲下來，手指一捻一，干脆利落地就把蒜皮整個兒剝開了。

我帶著一點崇拜的目看著陸曦的手指——他這一手我觀察很久了，也試著模仿了好幾次，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指智商不夠，我還是沒辦法剝得這麼大氣，只能一點點撕。

陸曦用食指指節我的臉頰，孩子氣地抿了抿：“別聽打電話了，那是自己的事，看我做飯啦。”

“好，不聽了。”我沖他笑笑，“但是我有點不放心。”

“那也沒辦法，我們能幫的有限，剩下的，看自己怎麼選了。”陸曦把幾瓣蒜拍碎，用菜刀撥拉到一邊去，“小樂，不是誰都能像我一樣幸運的。”

“啊？”

“也不一定是幸運，搞不好上輩子我拯救了宇宙，所以現在我有你了。”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陸曦把泡好的筍拿出來，排在案板上一點點切——我喜歡吃沫炒筍，陸曦做的比我爸爸做的還好吃。

“那我呢？”我湊到他邊去看他切筍，“我上輩子拯救了兩個宇宙？”

陸曦眨眨眼睛，眼里像是落了碎鉆一樣，亮晶晶的：“上輩子怎麼樣都好，這輩子你只要拯救我一個人就可以了，世界之類的不要管。”

“好——偉大的小樂神現在拯救你，年啊，做頓晚飯出來讓神吃飽，你就會獲得救贖！”

“遵從您的旨意。”陸曦偏著頭一笑，“小樂，別挨這麼近，當心油濺到上。”

連下手都不用打的我，心安理得靠著冰箱蹲在地上等飯吃——蹲著比較省力，我站得有點累。

“一直蹲著會麻哦。”

“到時候你拉我起來唄。”我廢柴得理直氣壯。

“好。”然而，陸曦很愉快。

筍和沫在鍋里悶了一會兒，陸曦又把解凍化開的翅洗干凈，切了香菇拿另一個鍋燒翅去了。

全程我起到的作用就是——把香菇洗了。

“小樂。”關妍推開廚房的門，一只手還拿著手機，“剛才……我和他打電話了。”

陸曦的菜刀在案板上十分震撼地“咚”了一聲，他在表達對關妍突然闖進廚房這個小空間來的不滿。

我往陸曦里塞了幾顆他喜歡吃的玫瑰香葡萄，安了一下，才看向關妍：“怎麼樣？”

“他要過來這邊，所以我和他約好了，明天中午在這附近的味千見……好好談一談。”

“那很好啊……”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需要我們陪你去嗎？”

“不需要。”陸曦面無表地話，“那是他們兩個的事，男朋友也不會想要看到關妍帶著外人去的。”

“是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我會照你們和我說的，好好和他談一談。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關妍已經恢復了冷靜，撥了一下頭發，神堅定。

我想站起，卻發現陸曦說對了——我麻了，使不上勁。于是我只好了一聲陸曦，讓他把我從地上拉起來，再拍拍我的。

“關妍，我有件事想和你說……”我斟酌著詞句，“從小你骨子里就很驕傲，一件事你是怎麼想的，你常常不愿意完全說清楚，或者你只說到你認為對方能理解的地步，你就不再說了，我說得沒錯吧？”

關妍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明天，千萬不要再這樣。不要含蓄，不要繞彎子，如果他理解錯了，就告訴他說那是錯的，再解釋一遍你的想法。我知道你是真心想好好解決問題，那就不要因為賭氣或是驕傲，不把話說清楚，那樣會很不好。”

好一會兒，關妍都沒有說話。

“小樂，我要葡萄。”陸曦喊我。

我又洗了一小串玫瑰香，一顆一顆掰給陸曦吃——雖然他要的未必是葡萄，而是我的注意力。

“你和陸曦……”關妍忽然開口，“……就是這樣的嗎？”

“啊？”

我一時間沒聽懂關妍在問什麼，陸曦卻聽懂了：“我們一直是這樣，想要什麼就說，不想要什麼也說，高興了難過了都說出來，本來不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嗎？”

“……哈哈哈，你說得對。”關妍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其實，小的時候我一直以為你喜歡小樂只是小孩子開玩笑，長大了自然就分開了，也一直覺得這回事我比你們……可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鉆牛角尖的是我啊。”

陸曦從鍋里夾起一塊香菇，吹了吹，遞到我邊：“小樂，你覺得我是小孩子開玩笑嗎？”

我一口咬住香菇——好好吃啊！！！——搖了搖頭。

“你看，小樂不覺得我是小孩子開玩笑，知道就行了。其他的人怎麼想，現在和我關系不大。”陸曦回筷子，了一下筷子尖抿了抿——絕對是故意的，我發誓，陸曦在我。

而且他得功的。

“你一點都不像高中生啊……”關妍嘆。

“是嗎？我當作是夸獎了，謝謝。”

我及時地翻出了一摞瓷碗：“關妍，吃飯啦，你看你要吃多自己盛，陸曦做飯可好吃了！”

當晚，換好睡躺上床的時候，我才終于覺得自己松了口氣。

怎麼覺這一天格外漫長呢……不，應該是放學之后的下午和晚上格外漫長。

“想什麼呢？”陸曦敲了一下我的額頭，“該睡覺了。”

“覺累。”我說，視線下意識地追著陸曦的指尖來回轉。

陸曦微微撅了撅，一掀被子躺上了床：“累就快點睡，不要想關妍的事了，你都已經和說了那麼多，再解決不了，那也不是你的錯。”

我忍不住樂了，了陸曦的臉頰：“我剛才沒在想的事哦。”

“那你在想什麼？”

對兩個人來說床有點小，陸曦必須把我抱在懷里，才能安安穩穩地不掉下床。

“在想，要是有一天我到了離你很遠的地方，你會把我追回來吧？”

陸曦沉默著收了手臂。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會。”

“不管你在哪，不管要花多久，就算死了也會追回來的……但別讓我這麼做，小樂。”

“知道嗎，陸曦，聽你這麼說，我居然沒覺得害怕。”

“你不怕我，從小就是。”陸曦笑了笑。

“是啊，我居然只覺得很安心，大概是因為……”

“……因為什麼？什麼呀小樂？說啊說啊。”

“因為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