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單純不做作的無言，讓啾啾懷疑他本沒想好要怎麼威脅。

怎麼說呢，你們兇的男孩子都是這麼簡單好懂的嗎？

對方瀲滟的眸微，似乎還在苦思，表莫名煩躁。

啾啾被他抵著肩膀，眼睛黑沉沉的，猛地用腦袋往前一撞！

“！！！”

幾縷碎發挲過了年的額頭，的，他愕然提了下眉，反應很快，一息間已經退后數丈遠。

就差一點，額頭就撞在他額頭上了，那一刻他幾乎到了略帶寒意的溫。

好險。

年震驚：“你做什麼？”

“我就是在想，我本探查不出你的修為，說明你比我厲害很多，那我要怎麼打你，拿頭打你啊。”啾啾闡述，“然后我突然意識到，我可以拿頭打你。”

“……”

年愣了愣，與啾啾大眼瞪小眼。不過片刻后，他又笑了：“你倒是聰明。”

“可惜沒到你。”啾啾沉聲。

看起來多有點憾。

年想了想，安：“就差一點點。再努力一下也許就功了。”

“我會努力。”啾啾道。

……

不知何燕雀飛過，翅膀撲棱出一陣清淺的風，得積雪撲簌簌落下來，給這死寂的世界添上細碎的熱鬧。

……

哪里不對。

年突然醒悟過來，用刀一指，又兇了：“不許耍小聰明！我都說了，突破瓶頸，不是磨煉你本來就有的優點，是要讓你打破你的阻礙！”

“現在認認真真和我打，拼實力和我打！”

聽起來會很累人。

啾啾舉起手。

年讀懂作：“又怎麼了？”

“我想先睡會兒，你來之前我本來準備睡覺的。”

“喔——”他還蠻好說話，收了刀，“那你睡快點。”

于是啾啾在山巖下面睡了一覺，這里比較擋風，雖然修士已經不怕小風小寒，但風大了依舊會覺得不舒服。

啾啾睡眠質量不太好，只睡了兩個多時辰。

醒來時世界已經全部變樣。

悉的賽博都市，高樓疊著高樓，仿佛積木壘出來的龐然怪。城市里沒有任何居民，只有巨大的紫燈牌下映著個修長高挑的影，帶著年人的單薄。

那人正抬頭看著不遠轉的燈，表是顯而易見的驚訝。

察覺后悄無聲息地多出個人，年收回視線，沒回頭，燈下摻雜了紫的瞳孔往左了下，用余瞥著那小小只的，稍稍咧開角：“這就是你識海的真面目？”

白天是平靜無害的一片的雪，到了晚上，冰雪漸融，銀裝素裹中轟然聳立起出猙獰的鋼筋怪。

每個人識海的樣子都不一樣。

啾啾曾經見過溫素雪的識海，那沉默淡漠的年，識海中是一片不到邊際的墳墓。永遠灰沉的天空下墓碑林立，死寂無風，霧氣招搖。

而啾啾自從恢復了一部分記憶以來，識海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

截然不同的白天和黑夜，兩個都是的世界。

啾啾“嗯”了一聲，站在旗幟的影下，稍稍低著頭，出劍。

“那我開始了。”

“來吧。”

年爽快地應了一聲。高束起的長發，隨著轉的作，在空中劃了條輕盈的弧線，最后垂下來，然而還不等它停止搖晃，整束羽般的黑發又猛然一晃！

啾啾已經提劍刺了過來，迅疾如風。

力不行，力量也不行，很能站樁打架，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靠沖撞而去的力度和高頻的攻擊頻率彌補缺陷。

長劍直指年眉心，對方本能地偏過頭，然而啾啾卻預判到他的作，不等他站定，又用另一只手蓋向他，掌心凝著尖銳木刺。

年子一矮，從手臂下繞過，啾啾立刻回一踢。等他后退一步，又是從天而降的木刺雨。

小姑娘沒什麼花架子，攻擊姿勢看起來不夠漂亮，但干凈利落，每一次作都花了心思在算計，致命且有效。

然而一套組合拳下來，年依舊游刃有余，連刀也未曾出。只能在他游龍似的馬尾間偶爾瞥見他咧開的角和囂張的犬牙。

即使已經預判了他的移方位，還是沒法到他，這就是實力間碾的差距。

這樣不行，雖然保證了力的消耗達到最小，但不到他也是徒勞。也許需要把所有力賭在某一次的發上。

啾啾猛地收回手轉為劍擊，劍尖往上斜掠，可惜不等一個作做完，面前的年已經不見。

心臟猛地一墜。

后面——！

直覺地轉過，接著，子微微一僵！

黑暗中一只白皙的手迎面朝來，手指細長漂亮，可那一刻，龐然的威脅宛如實質，得人不過氣，仿佛遮天蔽日的霾籠罩全世界。

指后能看見年興卻殘的眸子。

那只手直直探到眼前，指尖帶著灼熱溫度。

啾啾本能地滯住。

對方卻并未再向前，只堪堪停在眉心，片刻后，屈指彈了下額頭，輕輕的。

“你輸了。”年笑得囂張。

心里有什麼東西突然撞了一下。啾啾了把額上的冷汗，抿道：“再來。”

這次先用了仙法攻擊。

幾分鐘后，年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又輸了。”

……

“還是不行。”

……

“太弱了。”

……

“再來。”

……

整整七天，啾啾都在和他戰斗，也不睡覺，累了就席地而坐閉目養神。

休息的時候，年便會很興趣地在識海里的大街小巷穿行，他很像在夜中大搖大擺路過的晝行，向著亮。

好幾次啾啾睜開眼，都看見他站在廢棄工廠的鐵架樓上，袍隨風而，巨大的LED屏在后方散發明，勾勒出他黑的剪影。

得驚人。

的戰斗依舊沒贏，但是從一開始連他作也看不清，變了勉強能接近他角。

好幾次，差點就到了。

年游裕得很，迄今為止連刀也沒祭出一次。

啾啾卻放下了自己會不小心傷到他的擔心，拿出你死我活的態度和他真格。

——因為每次輸之前那一瞬間的恐懼，都讓膽戰心驚。

連啾啾這種對生命些許漠視、隨時做好了戰死準備的人，也能因那種鋪天蓋地來的威脅而呼吸一滯，然后心底不知名的東西便開始橫沖直撞，想要破殼而出。

“休息好了？”

見站起來，年跳下鐵架臺，幾個縱到面前，微微擰著眉，似乎有些煩躁。

遠的夜空已經撕裂，出一片黏稠的黑暗。

啾啾沉默著舉起了劍，眼睛匿在影里，沒有毫明。

“我開始了。”

“喔——”

萬萬沒想到，這次沒等攻擊，年便先足底一蹬，閃電似的掠到面前，抬起手——

隨意得仿佛掌控著生殺大權，讓人覺自己是他指間一能輕松折斷的野草。

啾啾瞪大眼，心跳一停，眼睜睜看見那手如同慢作一般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接著，整個人如同一顆流星般急速飛馳出去。

新一戰斗再次打響，卻和之前任何一次都不一樣，這一次，年是極侵略地主進攻，他一主，便是讓人連呼吸也不敢用力的兇殘可怕。

他一言不發，攻擊迅疾狠厲，每一手指都凝著讓人臣服的戰栗氣息，抵攏的時候，眼前只會浮現出一個巨大的死字。

就算啾啾拼死反抗，也只能支撐一分鐘。

然而年連層細汗都沒出。

這種恐懼過于震撼。如果說之前，還能在兩次戰斗之間留一息空隙，現在便是完全沒有留給放松的機會。麻麻得如同一場暴雨。

一次、兩次、三次。啾啾眼睛越來越黑。

窒息的恐懼下，心里的東西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跳得激烈。

城市早就在他們的戰斗中千瘡百孔，“咔”，又一玻璃在烈風中破碎，啾啾瞳孔中突然過了一個屋子，紅的兔子床單，星星燈輕輕搖晃。

大腦好像有一瞬間恢復了一理智。

“不要破壞那個房間。”

下意識喊出來。

年的破壞力道立刻換了個方向，沖向，愣神的一秒鐘，脖子已經被他住。

這次是真的住，甚至能覺到嚨上的迫。

年擰著眉，抵在面前：“我問你。”

他聲音低沉：“你是不是一邊想著要拼全力打架，一邊又想著輸了也無所謂，死了就死了？”

這有什麼不對？

啾啾說不出話，年的手得更：“既然你覺得無所謂，那我現在就可以殺掉你。”

無所謂是真的。可在這驚駭的攻擊力下，恐懼也是真的。

心里好像有天秤搖擺在行與不行之間，最后蔓延出一把火燒向心的屏障。

電火石間，的家再次落眼底。

這次不僅僅是家。

還有人。

啾啾看見爸爸沉默地拭相框。媽媽坐在梳妝臺前眼淚。哥哥將游戲機永遠塵封在了箱底。

他們……還在掛念。

對了，想回家。一直都想。

眼眶突然一熱，咬牙：“不行。”

“為什麼？”

因為家人還在等！

啾啾心臟劇烈跳：“只有鐘棘師兄能殺我。”

年冷哼：“其他人不行？”

“不行。”

“既然如此……”

心里那東西蠻橫沖撞，在年的的手指下越來越拼命，越來越瘋狂。然后——

年俯下，握著嚨的手指收攏，他揚起聲音：“那你就想個辦法，在鐘棘殺你之前，保護好你自己啊！”

“砰”的一聲。

沖撞了許多天的東西終于沖出了心的牢籠。

啾啾不缺戰死的勇氣，卻缺乏活下去的|。

已經快要碎裂完全的天空下，生的種子一瞬間恍若長|槍百折不撓直直向上，帶著幾乎毀天滅地的決心擊穿凍土。

眨眼功夫已經長參天巨，屹立在黑的天空下，軀干，布滿須。破土而出的第一時間，便猛地襲向那紅年！

要干掉他！

似乎還謹記著的決心，藤條一把將他卷起，本不給年反應時間，其它所有須一擁而上，束縛拉扯著，迫使他在空中張開四肢，空門大開。

上腰上脖子上，全是糾纏的須。

……

“你怎麼突破出這麼個玩意兒。”

年倒是不怕，就是覺得有點惡心，很嫌棄。不過片刻后，就笑了。

“算了，倒也不錯，至比你的木——”

“啪！”

他聲音突然一收，抿。

過了死寂的幾秒，年眼睛一點點燒紅，渾上下都傳遞出危險的信號。

——剛剛，一須很不知好歹地，打在了他的屁上。

……

全場靜默。

連手都不敢了。

啾啾在抑氣氛中終于一點點清醒，急忙松開手，將年放下來，面無表：“對不起。”

年眼睛里還有，盯著。

許久后，他才不甘心地嘁了一聲，別過臉：“……算了。”

他不是會為這種小事大干戈的人，估計還沉浸在剛才的戰斗中，不怪。

他穩重，不會斤斤計較。

但是啾啾下一句，又把他釘在原地。

啾啾說：“我剛才不小心把你當鐘棘師兄了。”

什麼意思？

年一愣，了手，抬起頭，聲音危險：“你的意思是，鐘棘就可以？”

“也不是這個意思。”啾啾低頭垂目，語氣平平地陳述，“只是他的反應很可。”

比如說把火魔砍泥，把火魔穿串，把火魔燒灰。

就是有點費火魔。

啾啾頓了一下：“這樣一想，我覺得鐘棘師兄可以。”

……

年默了默，氣笑了。

“我就是鐘棘。”他說。

“我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