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中記》第80章

話說云鬟回到府中,不免便去給崔老夫人請安,正崔家長房一邊的人在陪著說話,見云鬟進,頓時許多雙眼睛都只管盯著看。

崔印的嬸子張氏將從頭看到腳,因道:“這孩子真是個有福氣的,一回京就能到儀書院去讀書,原本能進儀的,除了份要比尋常人高貴,還要看資質的呢,若差個一點半點的,也仍是不能夠的……”

帶過來的兩個媳婦就也點頭稱是,江夫人道:“也不用夸壞了,也不過是借了別人的兒罷了。”

張氏道:“那也是云丫頭有這福氣,才有貴人愿意借兒給呢,像是我們家里的幾個丫頭,也不過是隨便請個先生,只教幾個字罷了,跟云丫頭是不能比的。”

江夫人便只微笑,崔老夫人也點頭含笑。

忽然張氏又道:“不過既然云丫頭進了儀,那承兒是不是也大有機會進由儀呢?”

在座眾人都默然,羅氏道:“這個不必強求,只順其自然罷了。”

崔老夫人也道:“正是這個理兒。且進由儀,又那有你們說的這樣輕易?云丫頭不過是孩子罷了,尚可以任由別人松無妨,然而承兒畢竟是男孩兒,若也借別人的兒才能進去,倒顯得咱們有些太下作了,何況承兒年紀還小,再大兩歲,我瞧著不用我們費心,他自己也就選了。”

張氏干笑了兩聲:“倒也是,還是老太太比我們更察些。”

云鬟只當沒聽見的,垂著眼皮兒自顧自想事兒,便聽崔新蓉問道:“姐姐怎麼不說話?倒也撿著儀有趣兒的事同我們說說呢?”

上回云鬟自宣平侯府回來,崔新蓉便特意去尋,探聽宣平侯府發生何事,云鬟并不肯同多說,只借口困倦打發了而已。

自從儀,府眾人對的態度果然很有轉變,云鬟雖然不知,但卻不住有人私底下道:“本來是個外頭回來的丫頭,也沒人看重,誰知道竟能得恒王妃親自舉薦,在儀呆個幾年,若是名聲傳出去,自然便有好人家來聘,倒是想不到有如此造化。”

崔新蓉自也很是羨慕,只不過因是庶出,更是不著儀的門口了,又加上云鬟素來對淡淡地,崔新蓉不免便覺著云鬟故意冷淡疏遠,是以心中略有些不快,只不敢過分罷了。

此刻云鬟道:“其實并沒有什麼有趣兒的,不過是跟著學東西罷了。”

崔新蓉見仍是這樣簡單回答,便低下頭去,擺弄角而已。

江夫人見狀,不由笑道:“你妹妹撈不著去那好地方,眼地想知道,這樣心急,也是可憐見兒的,你好歹多跟說幾句又如何?”

云鬟傾道:“是。不過鬟兒因一心上課,故而并沒有留意別的。”

江夫人道:“你好歹去了幾個月,也須認得幾個相識的了?”

云鬟道:“約略認識幾個,同陳翰林、蘇學士家的兩位小姐略悉些。”

現如今,京恒寧二王的郡主,沈丞相家的小姐跟那位表小姐沈舒窈,以及六部中各尚書的小姐們,都在學院之中,這幾個朝中權宦的子,更是眾人“結”的對象,云鬟自進儀,冷眼旁觀,嘆為觀止。

對崔侯府的人來說,自然不得云鬟也能結識以上這幾家小姐,如今聽只提什麼陳翰林蘇學士,便齊齊無言。

云鬟豈能不知眾人的心思,故意如此而已。

說話間,外頭便報說崔承放學回來,崔老夫人聽聞,立即眉開眼笑,見崔承跑進來,便一疊聲讓到邊兒來,摟著不放,噓寒問暖。

崔承回了幾句話,因見云鬟也在場,便道:“姐姐,為什麼我聽人說儀書院里出事了,到底是怎麼樣呢?”

一時之間,眾人的目又轉到云鬟上,此刻云鬟正起,想要趁著崔承來鬧騰的當兒悄悄退下,猛然被這小子一聲阻住,便只好站定,道:“我并不太清楚,承兒若是想知道,就派人仔細去打聽就是了。”

崔承道:“你白在那學院讀書了,這個都不知道?我反而聽人說是發現了一死尸了,說的極嚇人的。”

崔老夫人忙念佛,又捂著他的:“快打住!說些什麼不好,偏說什麼犯忌諱的。”

崔承道:“我因知道姐姐在那讀書,故而才留意問的。”

云鬟聞言,不由看向崔承,卻見崔承正,卻并不是頑皮胡鬧的神,依稀出一委屈之意。

云鬟瞥了一眼,便不再答話,只趁機快快地出了上房。

云鬟沿著廊下自回房去,想到崔承,心頭一聲嘆息。——先前因謝氏被休、故去,因此云鬟跟崔侯府上下人等,皆有些淡漠,前世在慢慢曉事、更知道了一些昔日之后,甚至有些暗中懷恨羅氏。

聽聞當初崔印休妻,再娶羅氏,都是崔老夫人一意主張的,甚至有的說,是因崔老夫人看上羅氏在先,故而唆使崔印休妻在后。

可雖然心有微詞,云鬟對這位繼母,卻只是疏疏淡淡罷了,不失禮數,卻也并不過分親近。

然而細細回想,羅氏其實對并未如何薄待,只因云鬟不主親近也并不十分著云鬟,只盡其職責罷了。

因此對云鬟來說,雖然并沒有母親的溫暖跟呵護,但一應子該有的東西,也不曾缺什麼。

加上年紀越大,便更想開,心底對羅氏那種淺淺的恨意,最后不知不覺也都消散了。

至于崔承,他小時候雖有些胡鬧,但其實本不壞。

可對云鬟而言,印象最深的,便是崔承的“反叛”。

這種“反叛”,并不是對,卻恰恰是對著他最不該去反叛的那個人,就是他的生母——羅氏。

云鬟垂首正走,迎面見薛姨娘帶著兩個丫鬟而來,見了,滿面堆笑上前,溫聲道:“姑娘回來了?我先前聽聞都在老太太那邊兒湊趣,故而廚下又做了些點心要送去,你如何不再多坐一會兒呢?”

云鬟道:“困了,要回去歇息。”

薛姨娘十分,忙道:“必然是讀書太累了,到底是好書院,要學那些知書達理的大規矩,自然格外費神些,姑娘快回去歇著,我待會兒撿幾樣兒你吃的點心,丫頭再送過去。”

云鬟點頭,便別過薛姨娘,仍往前去,走了會兒,慢慢止步,回頭看向薛姨娘。

此刻崔承年紀還小,還并不覺得如何,然而再過幾年后,崔承漸漸地不肯再聽羅氏的話,母子兩人的竟越發生疏,不知如何。

可是崔承,卻對薛姨娘言聽計從,不管他如何發脾氣,只要崔姨娘安,崔承便會很快消氣,相比較他的生母羅氏,竟如薛姨娘才是他真正的母親跟正房夫人一樣。

云鬟目送薛姨娘影消失眼前,想到方才薛姨娘對自己關切的那些話,心中不由想:“自然未必真待見我,然而自從我回府,卻不似別人一樣違的,竟似真心真意為我好,直到如今尚且如此,怪不得人人都贊賢惠。”

原本云鬟不大理會這些宅之事,然而如今察覺薛姨娘的為人手段,不免想到當日謝氏在府中,——謝氏本是鄜州之人,又是小戶之家,忽然來到京城做這侯府的,頭頂有崔老太太跟江夫人兩座山似的,邊兒還有個能干的薛姨娘……

云鬟清晰的記得,昔年崔老夫人曾說過一句:“那個人,竟連薛姨娘的一半兒也趕不上。”

只不過可知謝氏并不想趕上什麼人?原本嫁給崔印,不過是慕那翩翩年,才華橫溢,故而想要鴛鴦于飛,白首偕老罷了。

誰知,所盼終究空,的才子佳人,卻只遇上一個濫之人而已。

云鬟微冷一笑,自回到屋,便珠兒警醒些,留神表爺有沒有過府,倘若來了,便請他過來一趟。

誰知不必人請,將傍晚之時,季陶然便來了,依例先去見過了羅氏,便又跑來找云鬟。

才落了座,季陶然便說起儀書院里那死尸的奇事來,又對云鬟道:“我聽清輝說,當時妹妹也在場麼?可嚇到了?”

云鬟搖頭,心中盤算。季陶然又道:“聽說皇上都驚了,特刑部跟大理寺配合偵查,盡快破案呢。”

云鬟卻不理此,只道:“表哥,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季陶然忙問何事,云鬟道:“你先答應我,絕不會把此事告訴第三個人。”

季陶然自然立刻答應了,又起誓。云鬟方道:“我想你去刑部走一趟,找一個阿澤的,向他傳個口信兒,就說……”停了停,才道:“讓他這半個月來,多看著他家的小公子。”

季陶然微驚:“他家的小公子,豈不就是清輝麼?”

云鬟點頭,季陶然睜大雙眼:“這是為什麼?莫非……是清輝有什麼危險?”

云鬟道:“不是,我只是覺著,白大人為人耿直不阿,自然得罪了好些人,我怕小白公子有危險罷了。”

季陶然盯著云鬟看了會子,忽然有些忐忑:“妹妹,你才跟清輝見過一面……怎麼就這樣上心他了?”

云鬟梗住,旋即笑道:“別瞎說,我不過是欽敬白大人為人,故而怕他的家人出事罷了,何況小心為上,不是麼?橫豎你只管把話帶到,阿澤會知道怎麼做的。”

季陶然撓了撓頭,方答應了。云鬟又叮囑:“切記的別把此事給別的什麼人,只告訴阿澤就是了……另外,也別阿澤說。”

季陶然道:“我只怕我不認得他,他未必會聽我的呢。”

云鬟道:“你只說是哥兒的意思,他就知道了。”

季陶然并不知云鬟的小名兒,聽了“哥兒”,便笑道:“難道是妹妹的名?我今兒才知道,好生別致。”

云鬟把盛點心的小碟子推到季陶然跟前,又珠兒倒了茶,才同季陶然又閑話了會兒別的。

次日,季陶然在上學之前便先來到刑部,那門口的侍衛見了他,便笑道:“季公子如何這樣早呢?”

季陶然道:“我找阿澤,他可在?”

侍衛面面相覷,不知他幾時竟也認得阿澤了,其中一個侍衛道:“我們是早上來替班的,尚且不知道呢,等我進打聽打聽。”

頃刻之間出來,便道:“在明德堂里睡著呢。”便放了季陶然

季陶然因來過刑部幾次,倒也有些認得路,走走看看,來至明德堂。

雀無聲,季陶然慢慢到了里頭,果然見一個年躺在榻上,季陶然才走了一步,那年便翻坐起,抬頭揚眉,手輕輕地按在腰間,一副蓄勢待發之態。

季陶然見這模樣,便笑道:“好厲害的手,你便是阿澤麼?”

阿澤因遠遠地看過他跟白清輝在一塊兒,便放松下來,復又懶懶躺下:“若是找清輝,自去白府,不要打攪我睡著。”

正要枕臂再睡,忽然聽季陶然道:“你聽完了我的話再睡不遲,我是替云鬟妹妹、是哥兒來傳話的。”

阿澤聽前一句的時候,還渾然不在意,聽到后面,卻騰地又跳起來:“哥兒?說什麼了?”

天氣漸漸炎熱,這日午后,雨落不停。

清輝坐在窗邊,看著外頭雨連線,不時有小學生從窗外跑過,因是下課時間,正都嬉戲追鬧。

然而清輝卻似看不見這些,只顧著那雨氣迷蒙,心中卻想著儀書院的那宗案件。

自從事發后,半月已過,雖然上頭催的,然而此案卻依舊毫無頭緒。

清輝雖有心去刑部探聽——主要是找嚴大淼,然而因上回跟白樘“爭執”,一時心里竟有些古怪,竟覺著不好貿然再去。

不知為何,對清輝而言,面對那些或猙獰或看似平靜的死尸,竟比對著這些活蹦跳的世人更他覺著心境平和。

就如他對嚴大淼所說,死尸不會害人,可怕的,卻是那些浮躁著的、各異的活人之心。

一念至此,忽地想到當日在儀書院,有個孩子站在跟前兒道:“半月不要去由儀書院可使得……”

清輝從不曾說過,向來畏憎世人的他,就在看著崔云鬟的時候,卻有種奇異的契合之

故而對那些突如其來看似無理的話,他雖不信,卻也并不覺著荒唐。

他自知道自個兒是別人眼里“奇異古怪”的孩子,當看著崔云鬟的時候,他仿佛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雨聲潺潺里,忽然浮出那雙秋水一樣的眼眸,清輝不住笑笑。

正在此刻,一道閃電劃過,眾孩一片驚。清輝回頭看蔣勛,看他是不是又捂著雙耳驚,誰知回頭之時,卻見坐上空空。

清輝凝眸看了會兒,便站起往外走去。

他沿著廊下,且走且看,拐彎之后,快步經過落雨的天井,很快將到書院后院。

一片死寂,清輝心中卻有種極不用之,目掠過雨中一排排靜默的屋子,最終目落在一

雖看似一模一樣,但清輝卻瞧見,那一間房的門扇并未掩齊。

他快步走到跟前兒,雨聲之中,聽見有些雜響自傳來,清輝舉手用力一推,門扇在跟前兒被推開。

眼前所見,令向來波瀾不驚的他亦驚怒不已,只咬牙道:“無恥!”

一個十三四歲的學生,正抱著蔣勛,低頭不知調笑些什麼。

那學生見是清輝,一驚之下放開蔣勛,蔣勛跌在地上,一時竟起不得。

清輝走前兩步,便要扶起蔣勛,因氣急,便道:“讀圣賢書,竟做如此齷齪之事,我必要告知院長……”

不料那人一把攥住他的手臂:“你說什麼?”

清輝用力一掙,竟無法掙開,那學生凝視著他,冷笑道:“無非是仗著你父親是刑部侍郎,就鎮日作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來,你算什麼?難道比誰更干凈些不?”

清輝見他咬牙切齒,面目猙獰,怎奈畢竟比他年長許多,力氣也大些,竟無法掙開。

那人笑道:“很好,今日是你自個兒撞上來的,我便想一個新鮮的玩法……”

清輝不知他要如何,那人卻把他往蔣勛上一推,道:“整天跟著小子在一塊兒,倒是極親熱不怕人,既然如此,就全院的人瞧個熱鬧可好?”

他攥住清輝的襟,正手,忽然手上一麻,雙腳已經騰空,在反應過來之前,整個人被一大力往旁邊甩去,不由己地跌出丈遠,捂著口悶哼起來。

幾乎與此同時,在儀書院,云鬟伏在桌上,亦看著窗外凌飛舞的雨

耳畔是雷聲陣陣,仿佛雷神在云端輕輕擊鼓。

云鬟聽著那轟隆隆的悶雷,又加上水聲嘩響,困意越盛,正想要睡,忽然眼前人影一晃,鼻端嗅到一很淡的馨香。

微睜雙眸,卻見有一人在跟前兒徐徐坐下,向著自己淺笑盈盈,口中道:“崔妹妹是困了麼?只別睡才好,這樣雨天,你穿的又單,恐怕風寒侵。”

    人正在閲讀<閨中記>
      關閉消息
      猜你喜歡
      通過以下任何一個您已經安裝的APP,都可訪問<歡享小說>
      首登送5800,日簽580書幣
      及時更新最火小說!訂閱推送一鍵閱讀!海量書庫精準推薦!
      2 然後輕點【添加到主屏幕】
      1請點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