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六記》第3章 山坡上

塔矢亮皺起眉頭,幾乎要發出一聲近乎挫敗的嘆息。

他剛剛在進藤櫥里,發現了一本漫畫期刊,在他準備將晾干疊好的服放進櫥里的時候。

進藤不在家,他在外地有指導棋工作,明天才能回來。

而塔矢正在考慮,是否明天再展開新一的冷戰,或者是從今天晚上開始?當進藤打電話回來時,就是說,如果他還能夠記得的話。

進藤應當很清楚他對于漫畫這種東西的看法——在他們搬進這間公寓后,他幾乎丟掉了進藤所有的漫畫書及游戲件,進藤曾經為此咆哮過,像一頭噴火的龍,但最終還是在他堅定的意旨下低頭妥協——,所以才會將這本漫畫藏在櫥里,也很清楚一旦被他發現會面對一些什麼,而教塔矢到挫敗的是,即使這樣他也仍然會去做這樣的事。

為什麼他永遠都學不乖?塔矢亮有些不悅地想。

大概是進藤的表現太像一位被寵壞的孩子,自由散漫、毫無條理,這迫使塔矢不得不讓自己迅速起來。

他是兩人當中負責踩剎車的那一位,確保兩人的生活能夠按部就班地照正常的軌跡行駛。從日常的食住行、飲食的營養搭配,到晚歸的時限……同時,塔矢亮也發現,想要把這樣一些最基本的生活規則打進藤那顆固執的大腦里,是怎樣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逐漸開始厭倦于為了同樣一件事反復地對進藤念叨、同他爭執,那完全沒有效果。年一貫的爽朗豁達、不拘小節在此時都了他的“大敵”。進藤通常會一轉頭就忘記了剛剛反復同他嘮叨、爭辯的事

塔矢亮為此而深深地苦惱著,同時產生了一種“難道你從來都沒聽到我在說什麼嗎”這樣被漠視的覺。

于是,當進藤再一次晚歸時,他決定閉上,懶得再對此提出異議。

沒想到竟會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那一夜,年匍、匐在他下,以一種出奇地乖巧和順從。

當他進、年的時,年痛得臉都白了,卻沒有像往日那樣大聲抗議、扭,而只是地咬住枕頭,將那悶在咽中。

不住深心疼惜,而與此同時,心中油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滿足和

那令他幾乎在瞬間達到高、、

塔矢開始發現,他想要得到什麼,只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就一定能夠得到。

進藤絕對忍不了自己不理他,每當自己板起臉時,他都會對自己屈意迎合——即使是做這種以前一直為他所抗拒的事,以前自己總是會為安他而花費太多的心力,以致于無法全心全意地這難耐的愉悅。

而每次冷戰過后,進藤總是會乖上一段時間,雖然最終還是故態重萌,但至不再像一開始那樣,完全不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

這還是一種極其文明的理矛盾的手段,至可能會引起的后果都在他的控制之中。

塔矢不想再同進藤爭,以前他曾經因為失控而險些傷害到,他承諾不會再做同樣的事。——盡管那完全是進藤無理取鬧,居然說自己影響到了他的圍棋!在塔矢看來,真正影響到進藤的圍棋的,恐怕就是他對于漫游戲這種無可自拔的迷、

但是,塔矢亮一向是說到做到的,不管怎樣他從來都不想要傷害到進藤。那畢竟是他的人。

所以最好就是不要爭執,自己不會被進藤激得失控,也就不會在暴怒時做下不可原諒的錯事。

所以這應該是解決兩人爭執的最好辦法:冷戰。

塔矢亮準備將漫畫書從櫥里拿出來的時候,忽然想起上次研修會,緒方對著自己的棋局若有所思地沉默著,而當自己離開時,卻忽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小亮,有些東西,你抓得,失去得越快。當心過猶不及。”

因為太過吃驚,塔矢亮全然忘了還擊。

被緒方忠告比被他諷刺還要教人難以忍。這個男人一貫冷漠,從來不管別人的私事,同心絕對是他最缺乏的東西,塔矢亮相信即使眼睜睜地看著別人駕駛的車子沖向懸崖邊的欄桿時,他也懶得喊一嗓子:“小心駕駛!”。而當他肯勉開金口給予忠告時,就是說,在他眼里,你已經相當可憐了,連他都忍不住要同你了,你的人生毫無價值了。

塔矢亮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為了緒方這句話而介意。

他當然知道緒方指的是什麼,抓得越流失得越快,那是沙子,而對于沙子,他是不會用手去抓的,而是會用盒子盛起來。

緒方不是真的以為他有那麼笨吧?

塔矢亮將漫畫書拿出去扔掉,同時撥掉了家里的電話座。

他是很進藤,但那不代表他就會對他上的缺點視而不見。

電話里傳來接通音,但是遲遲沒有人接;進藤不死心地再撥了一次,依舊是同樣的形。

看了看表,剛剛十點零三分,進藤臉皺了一團,悲嘆起來:“啊啊,才過了三分鐘而已,亮你不要這樣嚴格啦!”

他面朝下一頭栽進被窩里,仿佛想就此不暝不視了一樣。

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明明知道會惹得亮不高興,卻還是一再的犯錯。難道自己真的就像亮說的那樣,個七八糟,無可救藥了?

進藤到非常沮喪。他幾乎可以想象得出塔矢此刻的表了:抿,眼瞼下垂,臉如嚴霜……這副表他最近已經看過太多次了,以至于他現在看到塔矢抿起不住心驚跳,因為那就意味著他又犯錯了,除非他爬上塔矢的床,否則不可能會和好。

進藤不會比現在更厭惡做這件事,那已經越來越像是一種懲罰而失去了它原來的意義。

但他別無選擇。

犯規的總是他,而塔矢不接他口頭上的道歉。

……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也許,他能夠教自己的明天晚上好過一些。

進藤無可奈何地將目投向剛剛洗完澡出來的緒方,開始考慮自己從他那里得到一些,嗯,指點的可能

畢竟這個男人也應當對他目前的困境承擔一定責任。

今天的指導棋結束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兩人回到房間后,卻又討論起剛剛結束的三國賽來。

三國賽中,進藤萬分驚險地通過了國預選,卻在第一預賽中便被他的老冤家高永夏淘汰了;塔矢亮則比他多堅持了一比賽,到了第二預賽才敗下陣來。

緒方毫不留地將他的棋局批評得一無是

進藤不高興地噘,卻反駁不能,畢竟他當時的確狀態不佳……呃,或者直到現在狀態也沒能佳起來。盡管如此,還是別扭了很久才嘟嘟囔囔地承認,在比賽結束后,高永夏也批評他不在狀態,希下次能夠公平地對局。

就是這個,教進藤忘了他該在十點鐘前打電話回去這件事。

“吶,緒方先生……”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心中暗自期著男人仍然沉湎在剛剛討論棋局時的熱切氛圍當中,還沒有恢復到一貫的疏離淡漠。

“是?”緒方一邊去拿眼鏡,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那個,你有沒有……我是說,”進藤吞吞吐吐地說,“你有很多的朋友,是吧?”

緒方頓了一下,眼里流出進藤所悉的嘲諷神:“真是難得。為什麼你會忽然關心起這個?我曾經有過多朋友,嗯?”

“嗯……”進藤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個、那你有沒有……有沒有同、男人……同男人……”

緒方覺得又好氣好笑。難道他看起來很像是一位青春期、、行為輔導教員嗎?又或者年僅僅只是一時心想將討論的話題從圍棋延、事上面?他扶了扶眼鏡,表微妙地保持著沉默。

進藤困窘地抓了抓頭發:“吶,我不是想……干涉你的私,只是……只是,我想知道,同男人……做,是不是——每次都這樣痛……”他的語音越來越輕,開始覺得想從這個男人上得到一些有建設的意見,本是緣木求魚。

緒方微微挑起眉宇,“這還真是……奇怪的問題啊!我的確知道一些人是需要疼痛來喚醒他們的,不過,既然你這樣問,那麼,我假設你不在此例?”他詢問地看著進藤。

進藤看起來被他的言語搞糊涂了,只來得及“啊……”了一聲。

緒方看著他,角勾起一抹淡笑:“那麼,你需要教對方了解你對疼痛的忍耐程度。做這件事是為了雙方共同尋求歡樂,你要了解對方的需求,也要讓對方了解你的,這樣才能得。”

進藤眨了眨眼睛,有些困窘的微笑著表示他對緒方所說的仍然一知半解,但是有一句話不經大腦地從他了出來:“吶,緒方先生,照這樣看來,你或許是一位非常溫人呢。”

緒方眼波熠然一閃,因為那抹閃消逝得太快,進藤甚至來不及捕捉到它。

角噙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冷笑,慢慢地重復道:“你要了解對方的需求,也要讓對方了解你的……在此之前,你要先學會,了解自己……”

進藤忽然覺得房間里的氣氛變得有些不一樣,空氣中充滿了迫的覺,那鏡片后面盯著他的炯炯目教他回想起曾經在電視屏幕上看到過的野的眼神,危險、且有侵略,而在他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這個男人已經靠得非常之近。他們的幾乎要到,但卻未曾,進藤幾乎可以覺得到男人過襯薄薄的布料而輻出來的熱量,這令他的不由自主地栗起來。

緒方朝下俯視著,一只手撐在他的頭側。他幾乎完全被男人的影籠罩著,單只是高上的差異,已經他覺得自己落了下風,也因為躺著這樣的姿式,教他更加覺得無比弱。

“緒方先生……”

“你是否有,認真地傾聽過你的?了解它,到底什麼是它所需要的?”緒方的表沒有什麼變化,仍然是那樣噙著一抹若有所思的冷笑,他的聲音低幽,當他開口時,進藤可以得到他腔的共鳴。他們的只有區區幾厘米的距離,進藤只要微一抬頭就會吻上男人的。他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噎在了咽里,卻又因為空氣過分稀薄而微微張開,他幾乎不敢

“你有一副非常漂亮的。漂亮,并且敏。”緒方用手背輕輕拂過他的臉頰,帶來一陣輕微的刺,那就好像是高級時的覺,、順。進藤覺得自己像是被固定在那里一樣,只能被地看著他的臉。和的燈從他側面投過來,映亮了他的右臉,而在左面留下一抹暗影。進藤忽然發現男人有著相當伶俐且致的弧線。

“但是,你可能會被道德教育著,選擇忽視并且抗拒聆聽。我要說的是,千萬不要這樣做。大腦有時會判斷錯誤、心靈有時會被蒙蔽,而,覺得不舒服就是一定是有什麼地方不對。你對你的所做的任何一點忽視,最終都會像一塊巨石一樣地砸向你,而到了那個時候,你未必能夠承得了。這是我們從一出生就擁有的巨大財富,并且它將陪伴我們,直到死亡。”

進藤仿佛被蠱了似地盯著他的。緒方的非常薄,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他的尖酸刻薄,而進藤此刻在想的卻是,它是否像它看上去的那樣而溫暖?他忽然有一種想要舐它的沖

于是他就這樣做了。

在那兩片薄之上。

緒方顯然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他猛的抬起,褐的眼眸瞇起。

進藤忍不住笑了起來,從吃吃悶笑到放聲大笑,笑男人臉上純然的震驚。他笑得在床上打滾,抹著眼淚。

緒方從震驚而變得悻悻然,他用手著額頭,似乎在努力尋找自己的理智。但是他失敗了。年長者的尊嚴教他拒絕為一位被嘲笑的對象。

他猛地撲上去,抓住年的肩膀,將他牢牢按在床單上,冷哼道:“男孩,這一點都不好笑!”

他一俯吻上年的。他的吻就像他一貫所表現的那樣,駕輕就而且經驗富,他用雙狡猾的吮吸著,用舌尖輕輕挑、、逗著,直到進藤不由自主地回應他,同他熱、切地糾纏在一起時,他的吻才開始變得更加侵略。

老天!進藤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這樣激的吻當中,他的因為男人的徹底探索而得發疼,卻還是覺得不夠。他不由自主地抬起,以便男人可以托住他的脊背,加深這個吻。男人的眼神深沉熱烈,不再是一貫的疏遠冷漠,落在他背后的手臂逐漸收,進藤覺自己被完全修長的軀,而這覺竟然出奇地妙!

兩人之間的熱度已經不可能再高了!進藤覺得里似乎燃起了一團火焰,男人的膝蓋巧妙地分開他的雙,相當狡猾而耐心地著他那熱而、的核、心,夾雜著一兩下撞擊。他控制不住地發出。男人的吻更加深、,他的不在,而進藤絕地想要得到更多。

突如其來的高、、沖撞上他的,進藤一下子癱在緒方的臂彎里,覺得頭昏眼花,周仿佛失去了骨頭一樣,甚至無法挪手指。

緒方似乎完全能夠會他此刻的,他的手掌著他的背部輕地上下著,與這溫相反的,是他一貫冷漠的嘲諷語調:“你真是一位非常、非常調皮的小男孩。但是我假設你已經得到了教訓?現在,去把自己收拾干凈,像個乖孩子那樣。”

進藤覺得自己的大腦已經完全罷工,甚至無法出一句回復。他近乎呆滯地看著男人相當輕地將他放回床鋪上,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位,拉開被子躺下,而當他站起來時,仍然覺得雙。這一切是怎麼開始的?又是如何一步步走到這一境地?他看著它發生,卻對此毫無概念。他只覺得陣陣刺痛,、子里冰冷粘膩地很不舒服,但這仍然是他一生中最好的驗。

當聽到衛生間的門閉合的聲響時,緒方翻過來平躺著,用手按住發熱的額頭,微微苦笑。

剛剛的那場小意外泄了比他允許的更多的緒。讓緒方無法不去正視它。或許,最初對于年的關注,僅僅是源于他與網絡棋神SAI那似有若無的神聯系,而時至今日,自己對于這年已經懷有一種異樣的緒。這到底是何時發生的,就連他自己也無法確知。

對此,緒方只能苦笑。他一向認為一個人是最劃不來的事,輕則傷、重則喪命,不輕不重時也要賠上一生。比這更離譜的,恐怕就是想要將自己人生的控制權拱手讓出的對象,竟是這麼一位頭小子了吧!

他能否確定,那不會是另一場青春期荷爾蒙的放肆燃燒?他能否確定,年想從他這里得到的,不是只是妙的、、?軀仿佛已經很久未曾——或者是從來未曾?——得到過,他的每一寸仿佛都在朝自己尖著乞、求、、憐。

但這至是個不錯的開始。雖然年的前一場尚未正式宣告終結——但那也恐怕不會是太久的事。緒方一直著他們的走到今天,兩個人都疲態俱現,如紙糊的房子,手指一就破了。

盡管用新的去埋葬舊的是相當愚蠢的舉。當事人往往還著舊的余波震,沒有余暇靜下來心來聆聽自己的心,到底他想要的是什麼。縱然有所選擇,也是盲目的,事實是他們常常會在不久以后便會后悔。但是緒方不想放過這次機會,這孩子是一顆無價的珍寶,他邊的人除非是瞎了才會悟不到。

緒方靜靜地笑了,在松的床鋪上舒展開四肢。

既然塔矢亮不能夠把握住自己的機會,那麼,接下來就由他接手,如何?

如果進藤曾經以為能夠從緒方的表中看出什麼端倪來,那麼他注定是要失了。

無論是神態,還是語調,即使自己長時期地注視著他的眼睛,進藤還是從哪里找不到毫出逃的緒,仿佛那不過是他激澎湃下的一場春夢。

但是進藤一整晚都在想那個吻、那些……他從未想到這件事也可以是如此地妙,過去自己所驗到的,同昨晚的相比起來,不僅僅是失了,簡直就是沒了

他覺得有些茫然若失,隨即,又對那男人生出一惱怒之意。他為什麼要對自己做這樣的事?平白擾了他的心神……但是隨后他又想起是自己最初想要從男人那里得到一些指點,不住為自己的愚蠢而在神上痛揍自己幾拳。

他就這樣懷著滿腹的心思回到家中,塔矢亮正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對于進藤的那句“我回來了”理也未理。

進藤聳了聳肩,心里生出一淡淡的躁悶。他不喜歡塔矢同他冷戰,那就好像是單方面地判決他有罪,而又不允許他為自己申辯了,除了認罪,或者不。

塔矢有沒有意識到這段時間以來,他們已經疏遠了很多?不冷戰的時候也鮮會有談,塔矢一向話,而他,害怕說錯。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進藤走回自己的房間,在他出門前,一位平日相的院生由于所住的那個區新一期的《年JUMP》已經賣銷了,托他代買,他要先給人家送過去。

然后,他要同塔矢好好地談一談。

當進藤從房間里沖出來時,塔矢亮剛剛掛斷電話。那是他母親打來的,同他父親剛剛回國,希他能夠回家一趟。

“我櫥里那本漫畫書呢?”進藤的質問來勢洶洶,不知道的人只怕會誤會那本漫畫當中藏著什麼無價之寶。

塔矢亮看看他,沒有回答。他沒有忘記目前兩人正于冷戰中,而且,他也不認為進藤會真的猜不到那本漫畫書去了哪里。很明顯它的目的地只有一個:垃圾箱。

“丟了,是嗎?那麼,我想我也不必問為什麼了吧”進藤冷笑著,當他發現藏在櫥里的漫畫書不異而飛時,他到一種無端的惱怒和傷的緒。這或者有些小題大做,漫畫書他可以再買,但是這一次,進藤倦于再次認錯服輸。

他夸張地打著手勢,“塔矢亮是這里唯一的主宰,只要你不喜歡的,就不可以在這里存在!”

塔矢亮嘆了口氣,繞過他準備出門。他不想爭吵,爭吵是毫無意義的,雙方都會因為激怒而說出許多過分的話,傷人傷已。

“塔矢亮!”

進藤誤會了他的舉,這令他更覺惱怒。他恨面對這樣面無表、冷冷冰冰的塔矢亮,這令他有種想要打碎一些什麼的沖

“既然你這樣討厭我,連話都懶得跟我說,那不如分手好了!”

房門被拉開一條,又被上。塔矢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進藤要同他分手?就為了一本漫畫書?!

“我說,我夠了!”進藤也被自己沖口而出的話語嚇了一跳,但是話已出口他也不愿就此餒了氣勢,“你總是在挑我的病,這也不好,那也不對!是,我是有很多缺點,但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是這個樣子啊!既然你看我這麼不順眼,那麼當初又為什麼要和我在一起?!”

……”塔矢亮試圖要分辯什麼,但是被進藤打斷了。

“你要的話就得是我的全部!不要試圖改造我!”

他簡直……不可理喻!

塔矢真的生氣了。

說什麼自己一直在挑他的病……難道他是要自己對他上的缺點視而不見?難道他要自己眼看著他拿那些垃圾食品謀殺他的生活卻不做任何舉措?難道他要自己對于他的不良習氣不加指摘而任其自然?!難道他以為自己喜歡為了這些瑣碎無聊的事同他爭吵、冷戰?難道自己這樣做對自己會有什麼好?自己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他!

進藤完全否認了他的關心,對他的一番好意視而不見,任他的良苦用心付諸東流……這真教他寒心。世上還有比進藤這個人更加忘恩負義、不識好歹的人麼!

房間里暫時陷了死寂。塔矢臉頰泛起兩抹激越的紅暈,膛急劇起伏,因為掙扎著控制住自己而抖……進藤不由地屏息注視著他,流隆隆的聲響在他耳畔轟鳴,他的心臟在大力撞擊著他的肋骨:不,不要,亮!拜托,請不要就此放棄我!

但是,他聽見塔矢亮說,眼里深深的厭憎之意幾乎要將他摧塌:“好吧,隨便你!”

房門在他眼前重重關上。

進藤絕似地閉上眼睛,覺他的世界就此土崩瓦解。

緒方最后找到進藤,是在那個有著金急雨的山坡上。

天已全黑,雨還零零星星地下著,被的風吹得到都是,四周的景象非常凄清——如果忽略那位沖著掛滿黑褐果實的花樹兇地嚷著:“花呢?你為什麼都不開花了?”的年的話。

緒方輕咳一聲,借此來掩飾他那險些失控的笑意,隨即因為上散發出來的濃烈酒味而皺眉:“你喝酒了?”

進藤大概喊累了,一屁坐在淋淋的地面上,呼哧呼哧地氣:“酒……呃,好象是……”他忽然有些張起來,一把抓住靠近過來的緒方,手指豎在上,一副神的模樣,“噓——千萬不要告訴亮,他……呃,他會生氣的……”

“是、是!”緒方漫不經心地答應著,一邊想要幫助年站起來。

進藤的表卻忽然變得傷心起來,“他不會再為我生氣了。”淡茶的大眼睛里盈滿了淚水,“亮不要我了……”

大滴大滴的眼淚從他眼睛里落,年嗚嗚咽咽地哭得非常傷心。

“是啊是啊,但是你坐在這里哭也沒有用。”緒方幾乎想狠狠咬掉自己的舌頭,同一個醉鬼講道理是不明智的,更何況,年現在并不需要他的尖刻。

完全沉湎在自己的傷心事之中,年并沒有注意他說了什麼。

“我……我要去找他……”年撐著膝蓋,吃力地站起來,腳步不穩地朝前走,“去——找他……啊!”后腳被前腳絆到,不由自主地朝前跌了出去。

緒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雨后地,兩個人都站不穩地摔倒在地。緒方本能地用手撐住地面,只覺得“喀”的一聲,疼得鉆心。

該死!他握著手臂咬牙悶住一聲邊,年又開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緒方嘆了口氣。這算是對他的懲罰嗎?由于邊這位年懷有某種不軌的意圖?他認命地背對著年蹲下:“爬上來。”

經他再三地勸哄利(“爬上來,就帶你去找亮”這類的利),年終于笨手笨腳地爬上他的背,雙臂摟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頸肩間。

“亮不要我了……”當緒方開步朝前走時,年似乎清醒了一些,在他腦后幽幽地說,“都……沒打電話給我……今天是我的生日呢……”

緒方沒有說話。白天他在塔矢宅里見到塔矢亮,他顯得有些心神不寧,時不時地盯著電話。他大概也是在等著進藤打過去吧。

不過緒方不打算說出來,即使將來也不。他從來都不是一位利他主義者,絕不會幫助別人去劫取他想要得到的寶石。

頭皮傳來一陣刺痛,年忿惱地揪住他的頭發,兇地嚷著:“……你到底有沒有聽到啊!”

“是、是。”緒方嘆了口氣,努力放語調,“我在聽。”該死的拜托你先松開我的頭發!

年似乎不滿地咕噥了一聲,尖尖的下頷在他的肩膀,微微有一點疼,“我喜歡他……很喜歡、很喜歡……”

“嗯,我知道。”

時的最脆弱,經不起一點風雨折騰,而年時的也最真最純,是一生當中最盡放肆的一場燃燒,那之后……之后人會怕疼,就會學乖。

“……很喜歡,真的很喜歡,喜歡得心都疼了……”

年又開始哭泣了吧。淚水沁了緒方的肩,微帶溫熱地黏在他的上,慢慢地變得冰涼。緒方覺得年的淚水仿佛穿了他的,一直沁他的心底里頭去。

“……嗯,我知道。”

“……我,真的很喜歡他……從來沒有這樣喜歡過一個人,我想,以后我也不會再像這樣去喜歡一個人了吧……”

是的,你是對的。緒方在心里說。人不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流里。以后,年不論再喜歡上誰,都不會是同樣的心境了。即使他曾經為此而深深地痛苦過、頹廢過、迷茫過,很多年之后回想起來,最初的那人仍舊是年時的模樣。為此,緒方縱然覺得不滿,卻也無法去剝奪。

的風從山坡下面吹來,鼓滿了他的西裝外套,年在他肩頭哭泣,哀悼著他夭折的青

緒方因為風太烈而微微瞇起眼睛,朝著山坡下燦爛的燈火走去,肩負著他最甜的負擔。

以他最辛酸的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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