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第14章 案起

何經歷命案半月后,大理寺上書送皇帝手中,由中書省參知政事賀安常親送。皇帝與賀安常談甚久,只聽書房中曾有摔筆之響。接著次日上朝,大理寺卿左愷之朝訴何經歷命案,請旨監審秦王世子辛炆,責秦王管教疏忽,有縱容之嫌。皇帝不語,青平遼原布政使司謝凈生趕在后,上書辛炆雖無職加,卻行賣捐爵之事,實乃不妥,并且私拐外府,已經罪當監拿。皇帝怒極,命大理寺即刻收拿世子辛炆,責秦王半年俸祿,閉府思過。

辛炆監,此案卻由左愷之主審,賀安常、謝凈生、左都史付明學、京衛指揮使太叔渤、大理寺右卿侯容六人監察。

“一夜間就進來兩個太子的人,看來太子是決意要保秦王。”謝凈生在樓上看著付明學和太叔渤于院中攀談,道:“太叔渤棘手。”

“卻也是最好拿的人。”賀安常在他側一同看著,道:“太叔渤為京衛指揮使,職在拱衛京師守護宮,如若他將姿態全然倒向太子,恐怕圣上最先拿掉的是他。我在意的是付明學。”

“左都史?”謝凈生微挑眉,看了他一眼,“你瞧著不像是會被督察院奏本的人。”

賀安常淡淡道:“我自然。你卻不行。”

“若我尚在京都奉職倒還好說,可我如今外放青平,他能參我什麼?”謝凈生無辜道:“況且我向來稟公執法,從不干有違朝綱的事。”

“你在京都干的事不。”賀安常轉回案前,“留心讓錦衛收拾干凈。”

“遵命。”謝凈生笑了笑,眸子卻盯著太叔渤,如同捕兔之鷹。

賀安常可以不在意太叔渤,但是謝凈生不可以。比起付明學,對太子更重要是太叔渤。太叔渤手里有京衛指揮司三萬,這也是太子如今能和外放藩地的唐王對持的唯一兵馬。這三萬人打起來不算多,但若是有一日用來拿下京都,卻綽綽有余。如果說秦王在京都是太子的一只眼,那太叔渤就是他看門的惡犬。目前拿不下太子,但是斷他一只手上兩個人,謝凈生是極為樂意。

卻說這案查幾日后,一直毫無進展。原因在太叔渤命查京中被辛炆送出的,卻遲遲對不上數,他自已經有些急迫,皇帝為此很是不滿。太叔渤更是有苦說不出,他分明找對了地方,卻找不到先前送去的人,有人早已將痕跡收拾干凈,一定要給他這個苦頭咽。

正逢柏九宮陪皇帝下棋,期間見皇帝神不佳,果不出片刻,便聽皇帝道:“你看太叔渤如何。”

柏九著棋子,正專注在棋局,渾不在意道:“太叔大人嚴明公正。”說罷微抬頭,對皇帝笑道:“瞧著嚴肅,是個奉旨行事的人。”

“奉旨行事。”皇帝瞇眼將這話念了一遍。

柏九緩緩按下棋子,“太叔大人守衛宮沒出過岔子。”

“你怎知道沒出岔子。”皇帝跟下了一步,道:“端宮宴不就是岔子?若他盯得仔細就不會出這樁事。”

“這也難免。”柏九狹眸半斂,道:“太叔大人做了數十年的京衛指揮使,太子殿下和諸位親王都是他看大的,與陛下的君臣誼可久了去。出這麼一兩次不打的岔子,陛下就算作苦勞罷。”

“你倒好心。”皇帝笑著點了點他,“與他又無私,還替人說著話。朕是想他數十年守衛京師,也該歇歇了。老人家,最適宜頤養天年。”柏九笑了笑,沒接這話。皇帝自想了半響,幽幽道:“況且他向來同太子親近,若是等太子回來了,只怕又是一番離傷愁。太子隨太后禮佛辛苦,不該這生別苦。”

“凈與陛下說話。”柏九突然輕笑一聲:“臣又輸了。”

皇帝哈哈一笑,“你這臭棋簍子,從來沒贏過。”

“是。”柏九端茶微吹,邊延笑,溫煦道:“從未贏過。”

太叔渤撤免來得迅速,幾乎讓人措手不及。他在京衛指揮使上做了數十年,如今猛然被撤職,竟讓人反應不過來。倒不是皇帝撤的,而是謝凈生上書說太叔大人年紀大了,查案不得力。皇帝便道太叔渤是年紀大了,竟連查案都不得力,又如何再守衛京都?太叔渤解釋不得,皇帝卻也未迫,只責怪了幾句。不想太叔渤歸家一夜后,竟自請告老。

廢棋無用,不如主棄之,為后來者留出空位。

柏九拿穩辛弈的手,道:“放松。”

辛弈被他帶著習字,照常臉紅,小聲道:“大人握得太了。”柏九應了聲手也沒放開力道,辛弈的字依舊寫的繃,只得道:“敬淵,握得太了。”

柏九方才聽到一般側臉,“習字要力道。”說著指間攏了攏,“正經習字。”

辛弈抿,“我很正經。”

“我在說我。”柏九低笑,帶著他的手在紙上寫了個奕字,還未寫完,曲老就在門外說有人來訪。柏九只嗯了一聲,沒離開。

辛弈道:“既然有人尋大人……”

柏九慢條斯理寫著字,“不想見。”紙上寫出個字,他道:“該把這字大門上。”說完偏頭想了想,“倒是……也不錯。這字你寫得好,就門上吧。”

辛弈見他似真要如此做,不連忙將這張撤了,道:“還是給別人些門路吧。”這京衛指揮使的位置才空出來,活心思的人多了,這幾日總有人前來拜訪,柏九一個也未見。這人來人往的,個兩人手把手寫的字,倒辛弈面熱,總覺得心虛。“太子還要這位置,大人要另指人上嗎?”

“不必。”柏九似乎極其喜歡在他肩頭,手下惟妙惟肖的勾了只兔子出來,道:“辛弈。”

“嗯?”辛弈還在思量,不想被他一,卻得不到回應。不側頭看他,兩人得近,辛弈呼吸再輕都會灑在他頰面,頓時愣了神,神使鬼差的沒避開,私心想停久些。

柏九握著他手點了點筆,道:“一只辛弈。”辛弈目落回畫上,只見那兔子背著個蘿卜,似要撞到樹樁上,才反應過來這人是這兔子辛弈。接著筆鋒一轉,在兔子后勾畫了條皮包骨頭的惡犬,猙獰追在后。兔子慌不擇路要撞到樹樁上,那筆墨一,又在樹樁前畫了只打盹的豹子。如此一來,這兔子就陷進退維谷。

辛弈酒窩微現,道:“瞧著不像辛弈。”

柏九還在畫,要看兔子就要撞上豹子,惡犬就要追上兔子,旁忽然躥出條蛇,將這兔子盤在自己地盤里。惡犬猝不及防撞上豹子,兩相撕咬起來。這蛇得了兔子,冷眼看犬與豹兩敗俱傷時。

柏九便隨意丟開了筆。

辛弈問道:“不畫了嗎?”

柏九反問道:“怕蛇嗎?”辛弈搖搖頭,不解何意。柏九笑了笑,松開他,略退一步,道:“轉過來我看看。”

辛弈便轉過去,豈料柏九陡然上前一步,幾乎和他。辛弈臉一紅,往后一退,手撐扶在桌沿,已經虛靠在書桌上了。可是這次柏九沒有放過他,而是一把將人抱放到桌上,長他雙間,到咫尺,又問一遍:“怕蛇嗎?”

辛弈心都要跳出來了,握拳又快速抵在鼻尖,想擋住這一臉通紅。柏九手指側在他頰面,道:“回話。”

辛弈眸子微垂,搖搖頭。柏九拉開他握拳的手放到自己肩上,欺,另一手按在他后腦,將人結結實實、牢牢固固的困束在自己的范圍里,然后吻了個。辛弈被到桌上,被舌尖的驚嚇到了。手指漸漸收在柏九肩頭,面越發紅,有種將要不會息的局促

柏九離開他的時候辛弈已經微微息了,柏九用額抵在他的額,靜靜地沒說話。辛弈氣息漸平,上似乎被柏九吻破皮了,柏九竟又

辛弈忽然仰頭,高聲道:“且住。”他面紅神窘促,眸幾乎要溢出水來,連聲音都

柏九得近,自然覺到他某清晰地變化,卻就是不松開他,道:“小孩子。”

辛弈才覺得此人是真惡劣得很,就是要他窘迫才好。不了手蓋擋在自己眼睛上,喃喃道:“我只當夢一場,休想我憤難擋。”

柏九頓了頓,敏銳的反問道:“你夢見過什麼。”

辛弈這下是直接用胳臂擋住了臉,道:“大人,辛弈不在這里。”

“是嗎。”柏九手擒了他的腰,讓他的窘迫礙著自己,淡淡道:“我若找不到辛弈,只好拿它尋趣。”

辛弈大窘,抬手抵推住柏九的口,道:“我、我、我是是辛弈!”一張竟又結起來,柏九盯著他就像盯著只抖的兔子。辛弈最不得柏九這般盯著他看,意都涌染了脖頸,耳尖紅的要滴

柏九指尖挲在他耳尖上,道:“膽子小。”

辛弈語結,見他目又往自己上移,不立刻擋住了,道:“破、破了……”

柏九道:“抱歉。”

瞧著不像是道歉,更像是坦然圈占,柏九手指將他耳尖挲的滾燙。蛇侵占了氣息才算心滿意足的將渾起來的兔子放了,驚慌失措的兔子帶著它的胡蘿卜巍巍的出步才察覺,自己已然被染滿了蛇的氣息。

太叔渤告老,京衛指揮使空缺,自將有人接替。但這個人絕不會僅僅是一個人,他還意味著是哪一方的勢力。謝凈生將太叔渤毫不遮掩的趕下職位,也勢必又被記了一賬。

次日下了大雨,賀安常的馬車在去大理寺的途中忽然失常,直直撞在街口一座石獅前,整個車都翻摔進雨中,側面撞的碎。謝凈生趕到醫館的時候他正在包扎,從右肩開始的半都是。肩頭和手臂傷的最狠,白皙的皮被木碎屑的刺眼,臉也甚為雪白。

“車失修,雨大易出事。”賀安常用左手點了點板凳,對謝凈生道:“不是什麼大礙。”

謝凈生沒坐,蹲在他前盯著人。

賀安常覺得今天謝凈生不像謝凈生,而他也不像他。這短短幾瞬,竟從謝凈生目中讀出了什麼,心里也不惱怒。看見謝凈生肩頭,便道:“去吧,你上帶著水,我冷。”

謝凈生笑了笑,起問醫館小大夫要了布,就站在堂里隨意。那小大夫請他去堂換服,他不去,將人調侃了一遍,又變回和往常一樣的謝凈生。

賀安常微微松了口氣,自己松完卻又愣住了,不懂為什麼松氣。

大夫給上了藥,謝凈生不知從哪找來了件大氅給賀安常披了。賀安常看了看外邊依舊大雨,便也沒拒絕。他上也有傷,本不麻煩謝凈生,不料謝凈生從大夫那里得了方和藥之后,轉就將他抱了起來往外去。

賀安常皺眉,“天化日。”

謝凈生手臂,“我送你回家。”

外邊停了輛沒見過的馬車,見謝凈生抱著他出來,趕車的人默不作聲的掀開簾,謝凈生了。一路上賀安常都合眼睡的樣子,臉一直沒恢復起來,兩人便沒有如何講話。只說到了賀府門前報了信,沒出片刻,賀安常他一家子便都出來接人。謝凈生將人抱下車了,和賀老大人笑語客氣一番,便告辭了。

上車放了簾,驟然間便變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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