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第20章 中秋

在京都馬不停蹄的時候,辛弈才醒。今日中秋,外使團有宮里邊設宴照顧,他得了忙前空閑,能和柏九一起過。才洗漱過后,就見曲老進來笑瞇瞇的討了佳節彩頭。

“今兒是團圓節,下邊人制了月餅和桂花酒孝敬大人和世子爺,大人和世子爺趁著早膳嘗嘗?”

“有心。”柏九今兒心不錯,濃麗間稍添了愉悅,道:“賞。”

兩人一道用了膳,隨后先來的是宮里的賞賜,接著各路人馬層次不窮。柏九往年也沒會客的習慣,一律都留了帖,照規矩回了月餅果品,并未見人。倒有一路是來給辛弈送禮的,名帖上寫著北,辛弈只看了名,再也未提。

賀安常出乎意料的也來了,辛弈請他院喝茶,但他喝了三杯茶后就告辭,只字未提前來何事。

柏九給辛弈描著一只芝麻燈,辛弈趴窗口看賀安常轉廊下不見,問柏九,“賀大人這是怎麼了?”

柏九筆尖一勾,“謝凈生留守青平,年末也回不來京都了。”

辛弈恍然,“可惜。”

柏九未提,實際上是謝凈生自己的意思,年末述職都決定讓蕭嫣一個人來。上次查案一事后,他有意避開賀安常,走的時候都是

赤赤圍在柏九腳邊蹭,辛弈俯將它抱起來,坐在柏九邊看他描。柏九一手他的發,問道:“這兒喜歡什麼?”

辛弈想了想,“上紅的吧,晚上亮的喜慶。”說完轉念一想,這親也是大紅的……臉頰微燒,趕忙道:“要不還是藍的吧。”

柏九蘸了紅料,“來不及了。”說著辛弈就看著他把浪卷上了個紅,慢悠悠道:“喜慶好,就要喜慶。”

辛弈臉更燒了。

柏九給他描了好幾個燈,各形各狀,主都是紅。一排掛開在屋外的廊下,晚上上了不知道多好看,辛弈圍看了好久,喜歡的不行。柏九雖未說話,但曲老已經心神領會,轉就吩咐下去。這燈,以后就一直掛這兒。晚膳本該上席,應府里就柏九和辛弈兩個人,兩人都不聽戲,便只上的是小宴,屏風外設擺了蓮花狀的西瓜、月餅和時鮮祭月。這會秋時意濃,小席面也不了螃蟹,姜酒配料,還有道桂花鴨。

置辦的時候辛弈見曲老在廊下似有慨,便問如何,曲老道:“大人已經十幾年沒過過節,這自開府以來還是頭一回。”

辛弈震驚,“那往常都在宮里過?”

曲老搖頭,“出了山之后大人就沒再過過節。”

那辛弈還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柏九靠前是什麼日子,他都不知道。但他聽得出曲老有意避諱提起太多,旁人又不知道,他想聽,只有哪天柏九自己給他說。

他也只想聽柏九說。

晚上兩人用完膳,換了就出門。

今夜長燈籠街,盛鬧喧熱。花燈琳瑯滿目,鳥花樹無所不有。這燈籠下駐步最多的就是青衿書生,將那字謎翻來覆去的猜個遍,順道向路過的姑娘回個含蓄的笑,兩廂留個含脈脈的眼波,也算作中秋佳夢。尋常稚子都提著掏了瓤的柚子燈,在人山人海中一群一群竄來跑去,嬉鬧大笑。辛弈留心在這柚子燈上,暗自琢磨著給柏九做一個。

笑笑樓和不貳茶樓這一夜也沒落下較勁,一個樓前游了條“火龍”,一個樓前豎了個“樹中秋”,都改了頂樓做拜月月的地方,熱鬧非凡。

都是人,不姑娘給柏九拋了香囊花包。大人著藏藍豎扣滾云錦袍,不扎眼,可人群一站還是長高個氣質拔群,躲都躲不及。沾了一香直皺眉,辛弈一路忍笑,停在一燈籠下,對柏九道:“猜個謎,再下去怕香囊先堵了人路。”說著抬首看上邊掛的燈籠,問柏九,“瞧上哪個了?我猜給你。”

柏九掃一眼心下就知了難易,先指了一個魚鱗燈。辛弈踮腳一看,念出來,“山上有山歸不得,湘江暮雨鷓鴣飛。”他酒窩一深,“這個簡單,我猜一個‘出’。”

得了這魚鱗燈,辛弈就長了底氣,對柏九道:“再挑一個。”

柏九提著燈,狹眸在燈籠間巡視,給他指了個戲鯉的。辛弈笑,只覺大人竟然這麼趣,想著又念:“孤巒疊嶂層云散——層云散,‘崛’字否?”見主家將這戲鯉也遞過來,辛弈便湊到柏九耳邊歡快道:“不想京都這字謎這般簡單,大人還要喜歡,我都猜給你。”

柏九聽他歡快,但見其余燈下都掛了他“不喜歡”的字謎,便借接燈之余將辛弈指尖,道:“只這兩個深得我心。”

辛弈微微憾,轉念一想,覺得今夜自己發揮極好,萬一將這燈籠都猜回去了怎麼辦?留主家一條生路吧……柏九見他抿笑就將他心思猜了個七八,那眼角還有些小得意,瞧著生氣

兩人并肩將街游轉了個遍,看著時候也差不多了,才回程。回至廊下,便見花燈錦繡。辛弈駐步看了半響,柏九將提回來的魚鱗燈與戲鯉也一并掛了上去。

“如何?”

“好看。”辛弈酒窩一抿,沖他大大的笑開,又道了一遍:“好看。”

柏九正回首,見華燈下辛弈眉眼乖巧天真,笑的一派靜謐舒和。他便也笑,道:“凈是傻笑,回屋了。”

待柏九沐浴完,一出屏風屋卻是漆黑一片。掀了拔步床的簾,正見微弱朦朧的燈。辛弈臉紅了紅,抬了抬手中攏著的柚子燈,對他說道:“最后一個。”

柏九上了床,將柚子燈接了。還有柚子味的清香,想來是他趁自己沐浴時做的。柏九垂眸看這柚子燈上笨拙糙的雕刻,目寧靜。

“刻的是赤赤?”

辛弈興致的神一僵,回被子里,“是兔子……”柏九笑出聲,他臉頰滾燙,道:“你喜歡當赤赤那就是赤赤。”

柏九將柚子燈攏著放到了拔步床邊沿的擱置小板上。翻將辛弈攏進懷里,抱的滿懷。辛弈耳燙,道:“中秋團圓,敬淵。”

“中秋團圓。”柏九回復著他,順著他額前鼻梁,漸漸細啄到最佳位置。

辛弈口劇烈的跳,像是先意識預料到了什麼,竟被柏九細細一吻吻出了反應。他窘迫的被倒在被褥間,中似乎也察覺到了柏九不下的興。柏九的手下去,沒多久辛弈便悶哼一聲,口起伏,眼角通紅的氣迷離。

柚子燈一晃,兩人息聲錯。

吉白樾在燈火下習字。

秋夜微涼,他的筆在紙間留下剛直正的字跡,與他這個人看起來十分不同。

他更擅長握刀。

“世子依舊未見我等。”跪坐在后的勁裝男人皺眉,“我等是北的人,你說世子為何不見?難道真是被那閻王攏去了勢頭,想要投靠京都一脈?”得不到回應,他焦急的著膝上的刀,催促道:“阿樾,你說世子能行嗎?”

“我不知道。”吉白樾停了筆,回首對男人緩慢道:“但我們只有他可以選擇。”

通明的燈火中出吉白樾的臉。這張臉相當秀氣,即便是年已不輕,卻依舊能看出眼角眉峰的固執。可惜他眉骨上留了道深刻的疤痕,將俊秀變了不拘言笑的冷酷。

“他是辛靖的弟弟,做不了京都的犬。”

“如果他偏偏就了呢?”蒙辰焦躁都在臉上,他要年長的多,卻也顯得耿直的多,他道:“我們上一次見他是什麼?他滿月宴,還是穿開的時候?這都多年了,燕王府蒙屈迫,父兄皆去,他孤一人落在了辛振宵手里備打罵。我真不知道世子會了什麼樣的子!”

從他們啟程那一刻前蒙辰就在焦慮,對于辛弈,他們是一無所知,卻又倍加需要。不,應該說辛弈對他們是至關重要。沒有辛弈,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如果他弱不堪,我便殺了他。”見蒙辰又急了,吉白樾抬手阻止他要口的話。“北已經窮途末路了,倘若再等下去,皇帝必定會想方設法要回北軍符。眼下已至中秋,轉眼就到年末。待太子禮佛歸來,一切便定數,我們也無力回天。如今只有世子能攔下兵符去向。但他若是本不行,那麼我們還有什麼路可以選?與其被人宰割,不如先發制人!”最后四個字他說得鏗鏘有力,脊骨的筆直,全然是常年在軍中行走之人的氣態姿。

蒙辰自也無法,但就是焦急。起在房中走來走去,最后長嘆一聲:“阿爾斯楞也來了京都,若是戰事在此時興起,我們北恐怕也自難保,更毋提方年于燕王殿下麾下指天指地的衛國承諾。”說到這他緒更加低沉道,“當初留下哪一位公子都好,怎麼偏偏就只剩了這一位。”

吉白樾重新握起筆,沉沉道:“不試他一下,怎麼知道他就不行。殿下和王妃有四個兒子,前三個都是人中龍,我賭這最后一個,絕不是什麼雜蟻鼠輩。”

“他如今見也不見,如何試?”

“他不見,我便想辦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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