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恣睢之臣》第24章 苦

察合臺眼看京衛要將那人拿下,只趕忙抬手阻止道:“蕭大人做什麼,這不過是游戲傷,還沒有勝負,怎麼能停?”

已經下馬親自將人按了,聞言頓時面冷笑,對察合臺道:“這麼好玩,四王子也下場來一手?”

“蕭無禮。”秦王在馬上也是冷笑,“四王子乃國之重客,下場若是有個好歹,你擔待的起嗎。”

氣的肺疼,只想把這人罵的狗淋頭,又生生礙著面說不,只能將傷人的侍衛踹了幾腳,罵道:“混賬東西!”

察合臺毫不見惱,只道:“小王雖無緣今場,獅王卻能夠陪諸位玩一玩。”他正說著,果見那邊的阿爾斯楞策馬回程,他道:“況且當年奕世子的父親兄長都與獅王惺惺相惜,今日就讓獅王陪世子過過癮,算作小王的賠禮。”

這算哪門子的賠禮,只怕是想借故再削辛弈一次。蕭擼袖子就要再和察合臺講講道理,辛弈拍了他肩頭一下。辛弈手臂已經見了紅,他只將袍子上的灰拍了,又安了馬,翻再上。

登時就急了,住他的馬籠頭道:“你干什麼啊,你還真和他玩啊?”

辛弈見阿爾斯楞到了不遠,對蕭搖頭意示無礙。蕭看他的樣子還真是想和阿爾斯楞來一把,想攔住人,又見他沒了笑,模樣平平靜靜,卻人說不出勸阻的話。蕭不僅一愣,辛弈便拉了韁繩,調轉了馬頭。

阿爾斯楞馬到跟前,察合臺道:“獅王來了這京都,若是不和奕世子賽一場難免憾。但世子年,不如省了叼羊這一手,就玩弓箭吧。”

“四王子委實,辛弈,那你就陪獅王玩一玩吧。”秦王笑道:“當年且不說燕王騎如何,就是你哥哥們也十分了得,今日有幸,也本王開開眼。”

阿爾斯楞只將辛弈看了,辛弈已經驅馬上前。兩人馬并一線,同時拉弓。阿爾斯楞到底還是讓了辛弈幾分,并未用自己的弓。只見他拉弓指正,目肅然,在馬上,卻已經有端毅泰山之態。僅僅氣勢,就不是辛弈初出茅廬能夠相媲。再者大苑人常年騎居草原,只要上馬全民皆兵,像阿爾斯楞這樣上戰場的漢子多弓,拇指和肩臂常年鍛煉出的力道絕非大嵐弓能夠磨礪。吉白樾能被稱之為破風箭,與他手持一改常人使用的巨大牛筋反曲弓切相關。

阿爾斯楞率先開弓,箭離弦飛旋直中靶心,砰一聲撞的靶子搖晃不定,力道駭人。但接著辛弈的箭也離弦,直掠風,追撞在阿爾斯楞的箭后,竟然生生撞此箭尾!

裂開,卻未能徹底穿過此箭,輸了一招!

阿爾斯楞率先笑起來,將手中弓拋還給一側的人,對辛弈道:“雖不如吉白樾,卻也算是好手。”末了搖頭道:“可惜你留在了京都。”

辛弈矜持的笑了笑,轉手又搭一箭,本是正對靶子的忽然轉過,箭尖直向秦王。

秦王看見他眸子生冷,竟真有幾分殺意,不僅在馬上慌斥道:“辛弈你這是——”

箭猛然飛出!

一側的侍衛都未曾料到他竟真的出來了,倉促阻攔已然不急,秦王在馬上面若白紙般盯著那箭眨眼便到眼前,他聲還在嚨里,箭鋒已經銳利斷他鬢邊發,釘在他后不遠的樹干上。

站在一側暗自喝彩,就差抬手鼓掌。面上立刻焦急道:“世子這準頭不太行啊。”

辛弈收了弓,冷眼看著秦王巍巍的被扶下馬,抿線自有幾分銳利和固執,竟與他常常含笑春風的模樣迥然不同。

察合臺似乎還想攪這一番渾水,只是阿爾斯楞在側并無幫腔之意,他便見好就收,沒有開口。

秦王被人扶下馬后肚子都在打,只不愿在這里怯,強撐著指向辛弈,里的話轉了又轉,還是強咽下了。原本一直在一邊當不在的胡庸終于有用武之地了,他趕忙將秦王也扶了,只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世子爺這幾日陪著外使團跑了不路,今日日頭又大,眼花也是常事,常事。下送殿下回府休憩休憩,這大熱天的殿下可萬萬別染了暑氣。”說罷招人就將人快速抬送走,一頭汗都來不及

直到蕭來拍馬,辛弈才松開了握弓的手,掌心了一片。

回府時人便犯了愁,他手臂雖然已經包扎過了,可袍子卻沒得換,回家灰頭土臉的模樣,難免人擔心他。

辛弈在門前躊躇一二,才了門。進了院見曲老正在廊下看只竹編籠子,近了一瞧,竟是幾只錦

“世子爺回來的正好。”曲老逗著,本想說讓他挑挑花好放池邊去,一靠近見他臂上破了袖還帶著跡,不僅大驚道:“這可是怎麼了?!”

辛弈便道:“下馬場小蹭了一下,沒多大事,已經好了。”見曲老要人去請大夫,即刻道:“已經在京衛司看過大夫了,大夫說沒什麼要。”

“外邊的大夫不經事,哪能有府里的好?”曲老給他將袖子口的灰又拍了拍,道:“大人還在里邊等著世子爺回來用膳呢。”

“大人沒出……”一想柏九今日許是休沐的日子,便止了話。辛弈手臂,喃喃道:“真不是什麼大事……”

里邊早就聽見了音,他一直不進來,像是等的不耐煩了,只聽茶盞落瓷的聲音微響,辛弈便從門邊冒出個頭,柏九狹眸一掃過去他就先笑了。

“站門邊上等大夫嗎?”柏九推開茶盞,對他道:“還不過來讓我看看。”

辛弈磨蹭進來,道:“就是傷,過幾天就好。”

柏九將那包的七八糟的紗布看了半響,道:“蕭的手藝真是劍走偏鋒。”

柏九見他袍子上沾灰不,給他把外袍了,人換干凈的來。辛弈微局促的站著,待人收了袍出去后,柏九又把他手抬來瞧,見拇指上弦痕破了道,狹眸高深莫測的將他看了,道:“你這是功夫不,盡往自己上使了嗎。”

辛弈垂眸,道:“心里氣不過。”

“京都就這麼個地兒,誰給你氣你就是照他臉上摔也沒事。”柏九線本抿的有些,見他可憐兮兮的垂眸聽話,話微滯,神也就松了幾分。抬手他的發心,低聲道:“說了多次有人撐腰,自己扛什麼。”辛弈又酸又甜不清心里什麼味,抬手就抱了他。柏九將人環了,也惆悵道:“你倒是學壞了。”

盡招人心疼。

大夫來得快,給辛弈把那都死結的紗布費了好一番力氣才弄下來,新添了藥,給正常的包上了。

晚上辛弈都要睡著了,那手輕了他指尖,在他耳邊問道:“記住了沒。”

辛弈都半了周公院,聽著話竟一個激靈還知道怎麼回事,閉著眼睛飛快點頭,小啄米一般嗯聲。

柏九似乎低哼了一聲,將他五指包握在掌心,讓人枕著自己舒舒服服的睡了。

第二日秦王就給宮里遞了信兒,說是染了寒要養幾天。這天才剛要轉涼,前幾日都熱的人頭昏,怎麼就染了寒。皇帝自然要詢問一番,秦王沒說什麼,倒是有風聲說是昨日奕世子在馬場和外使團起了爭執,傷及了秦王。只道秦王擔辛弈一聲皇叔,要把這事揭過去。

皇帝對辛弈態度本就值得人琢磨,秦王又是常年在他跟前的兒子,加上前些日子辛炆沒了,他心里自是對秦王有些虧欠,轉頭就康福親自去了趟秦王府問問怎麼回事。康福轉了一趟回來只說瞧著不像是染了寒,肩頭不知怎麼被銳傷著了,秦王已經臥床起不得了。

“銳傷著了?”皇帝一摔折子,就要起外去,走一半皺眉道:“他一個親王,誰敢傷他?!”

康福趕后邊哈腰道:“這奴才也想不通啊,殿下為人又善樂,這世子才……怎麼就又遭了這趟罪。”

他一提起辛炆,皇帝就想起了辛弈,眉間皺的更深,道:“朕去看看他。”

皇帝到秦王府時秦王經人攙扶著在外邊候著,皇帝見他面蒼白,立刻人趕扶進去,連禮都免了。一屋,就問秦王怎麼傷著了。

秦王靠在枕上對皇帝搖頭,只道:“兒臣這是昨個誤傷的,算不得事。”

皇帝看他這麼一一臥,肩頭都見了紅,眉頭皺,語氣也越發了些,道:“康福,差人去洪院使來。”康福彎著腰退出去,皇帝才道:“這傷豈能是誤傷?你竟還對朕說是染了寒!”

秦王長嘆一聲,合眼道:“父皇不知……父皇已經許久未曾來過兒臣府上了。”

“朝上日日都見。”皇帝見他眉間真纏了病氣,頓了頓,道:“倒是的確有再來。”

“朝上那是君臣。”秦王緩聲:“自打炆兒沒了之后,兒臣常夢回還在宮里時。那會除了桓王大哥,太子和燕王在,我們兄弟六個,上馬騎,樣樣都是父皇手把手教的。”他聲音添了些許滄桑,只道:“那會多好……兒臣還想陪父皇幾年。”

皇帝沉默半響,道:“誰要你陪不了朕,朕就割了誰的舌。”

秦王道:“兒臣不。”

“胡說什麼。”皇帝見他不僅滄桑許多,還有心灰如死的頹敗,道:“你在京中十幾年,向來安分守己。這朝堂之上還有誰會比自家兒子來得真心實意。”

秦王一靜,抬眼時已然紅了眼眶,道:“桓王早去,王中折,燕王不正,平王謀,而今唐王久居江塘回錢府,太子常伴皇太后側,唯剩最不肖的兒臣在京。兄弟們聚離多,是人非。兒臣早年喪妻,不愿再續。兒子混賬,咎由自取。除了父皇,如今已再無牽念。父皇,倘若兒臣不在,您須要留住太子在京。朝中權勢分立,旁人誰兒臣都信不得,只有太子,只能是太子。”他掙扎起,撐在床沿愴然道:“恣睢之臣在側,兒臣怕是,如何也死不瞑目!”

“胡話!”皇帝猛然抬高聲音,起按下他,斥道:“滿口胡話!你正當壯年,有的是好時候,提這些誅心之言,讓朕如何不難?”

“兒臣自知。”秦王蓄淚強忍,“炆兒該是這個下場,但兒臣、兒臣終究為人生父,心里窩得難,難啊。”

皇帝面不正常的紅,手也有些抖,猶自道:“朕如何不知道。”他緩了緩,沉聲道:“燕王和平王皆喪,朕如何不知道!”

秦王握皇帝的手,哽咽道:“父皇,三哥回來罷。兒臣已經倦了這朝堂,心力難續。”

皇帝按著他哽咽的,只道:“回來,朕立刻就太子回來。”

外邊洪院使已經到了,皇帝立刻傳人進來,且再看秦王,竟是不大好的模樣,哽咽到直至昏厥。皇帝大驚,抬聲道:“洪湘蓮!洪湘蓮速速進來!”

洪院使小跑進來,康福也跟在后邊,見皇帝也抖的厲害,哎呦一聲就去扶上,給順著背道:“陛下!陛下您慢慢說!洪院使來了,已經來了!”

皇帝扶住他的手,面猙獰道:“你去傳信,太子回京,太子回京!”

快馬一出京,書房里的柏九就得了信。他在窗邊看池邊樹黃了星星點點,將茶一飲而盡。含著苦的茶葉,角卻冷冷清清出了笑。

秦王這一手來得好。

太子這是要親自來收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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