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天楚接過一看，這是一塊象牙玉牌，正面刻著文：“欽命雨靈天師左佳音”，下面一行小字：“第壹拾貳號”四個字，翻過來，背面刻著：“奉旨煉丹，一聽命，違者以抗旨論”八個字。

孟天楚翻來覆去看了看：“雨靈天師？”孟天楚眼前頓時浮現出一個法師穿道袍，手拿桃木劍，在法壇上手舞足蹈口中唸唸有詞的樣子，啞然失笑道：“你是天師？道號雨靈？”

“是啊，我道號‘雨靈，，我師父道號‘金靈，，——天師都以‘靈，字爲號的，怎麼了？”左佳音見孟天楚眼中不但沒有敬仰之，反倒嘻嘻哈哈一臉嘲諷，不覺有些詫異。

天師，是道士的一種極尊崇稱號，道士在嘉靖年間，那可是紅得發紫的角，這一切都是因爲嘉靖皇帝非常崇信道教，好神仙老道之，一心求長生不老，他到蒐羅方士，方，許多人因此而一步登天，一些文人也因爲給嘉靖皇帝撰寫青詞，也就是道教儀式中向上天禱告的詞文，因而閣爲宰相，當時民間就有“青詞宰相”的說法。嚴嵩就是其中的代表人，他最擅長的就是寫青詞，善於揣測皇帝的心思。

嘉靖皇帝迷信丹藥方，他派人到採集靈芝，並經常吞服道士們煉製的丹藥。還偏信道士們胡吹的以爲煉丹鼎爐的“採補”，甚至要採集初的經，加上中草藥和礦質。煉一種“紅鉛丸”地藥丸，說是可以長生不老（其實是一種春藥，吃了神百倍）。

道士們說煉丹需要清晨的水，嘉靖就讓宮們清早爲他去採。採工作非常辛苦，宮們實在忍不了，終於在公元1542年發生宮發的“壬寅宮變”，差點將嘉靖活活勒死。可見嘉靖信奉這道已經到了何等境地。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嘉靖皇帝對道士非常看重，經過親自篩選，將他認爲真正有道的二十二名道士們任命爲“天師”。兩百來名任命爲“法師”，奉旨冶煉延年益壽、長生不老丹藥。並賦予了他們極大的特權。

孟天楚當然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等背景，掂了掂這玉牌：“這就是那天在知味觀樓下。你亮出來把肖役長嚇得直打哆嗦得那塊腰牌？”

“是啊。”左佳音對孟天楚嬉皮笑臉的神頗有些不滿，“你知道嗎？全國道士千千萬，獲欽命的只有‘天師，和‘法師，兩種，全國有資格持有這‘天師，象牙玉牌的，只有二十二人而已，憑這‘天師，玉牌，不僅府衙門。連東廠錦衛都要一聽命！否則，視爲抗旨！”

“哈，這麼厲害？抗旨要怎麼罰呢？”

“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哇！難怪那肖役長嚇得屁滾尿流了！”孟天楚急忙收起嘻笑，將象牙玉牌還給了左佳音：“原來左姑娘是天師，左姑娘年紀輕輕的。也不是道姑，怎麼就當上了天師呢？”

“靠片！”左佳音神有些得意，“我師父早年雲遊到南方。知道海外商人有一種阿芙蓉的藥可以止痛，有奇效，當時我爹孃病痛難忍，我師父便長途跋涉到南方，從海外商人手裡重金買了阿芙蓉地種子帶回來種植，提煉了片。我師父發現這片有神奇的功效之後，經過長時間研究，配置了若干藥，最終練了金丹，服用後可以讓人神百倍，延年益壽。”

這句話讓孟天楚想起了片地另一個稱呼“福壽膏”，皺眉道：“片雖然能讓人產生愉悅，但對人危害很大……”

左佳音嘆息道：“是啊，這我也知道了，所以，這金丹煉之後，除了進貢之外，我們沒有贈送出售外傳。”

“那就好，想必你們進貢的金丹得到了皇上地賞識吧？”

“是，我師父通過一位京城好的天師引薦，將丹藥進貢宮。過沒多久，皇上下旨封我師父和我爲天師，定期進貢金丹。”

“那好啊，”孟天楚心想，既然只用這片去毒害皇上，不至於危害民衆，自己也不用管，瞧了一眼左佳音笑容裡淡淡的哀愁，奇道：“左姑娘當了天師，連東廠都怕你三分，還有什麼值得煩惱的？”

“對金丹的控制，我現在才發現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容易，用多了，會中毒死亡，用了，達不到效果。我爹頭痛病越來越厲害，我卻不敢加大劑量，生怕中毒……”

孟天楚想到了那幾：“所以你就拿別人來試藥，對吧？”

左佳音搖了搖頭：“這不是我願意的，是皇上地旨意。”

“什麼意思？”

“皇上專門從死刑犯和重刑犯中，選出一些人，配給各個天師們，用來試藥。確信沒有問題之後，才能進貢給皇上。那些人都是皇上調來試藥的。試藥主要是我師父負責，我有心阻止，卻也無能爲力。”

聽了這話，孟天楚心中莫名升起了一寬，彷彿心中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就在這時，一個丫鬟急匆匆跑了進來，慌慌張張說道：“姑娘，不得了了，老爺昏死過去了！現在已經氣若游，快不行了！”

左佳音大驚失，來不及和孟天楚打招呼，快步衝出了房門。孟天楚追出來道：“左姑娘，我也去探一下令尊，行嗎？”

左佳音激一笑，點了點頭。兩人來到了不遠一座小院子。院子裡滿是丫鬟僕人，都是面驚慌之。

兩人進了房門，裡面是一間寬敞的房屋。靠裡一張大牀，牀邊坐著一箇中年子，正在啼哭，後站著一個子，黑紗蒙面，也在泣。一個白眉白鬍須老道坐在牀邊，神凝重，不住地搖頭。

左佳音快步走到牀邊，問那老道：“師父，我爹怎麼樣了？”

“劑量太大。怕是抵不住，只怕熬不過今晚……”

兩個子哭聲更響了。兩邊的丫環僕人們也跟著哭了起來。

孟天楚上前兩步，瞅了一眼牀上躺著地那枯瘦如柴昏昏沉睡的老人。想到剛纔左佳音同意增加劑量，這才導致中毒，眼看況危急，想也不想，急聲道：“趕快進行催吐，將服下地藥丸吐出來啊。”

那老道這才發現後面還站著一個小夥子，白眉抖了兩抖：“你是何人？”

左佳音忙道：“師父。這位是仁和縣刑名師爺孟天楚，特來看我爹的。”又對孟天楚介紹道：“孟爺，這位就是我師父金靈道長，那是我娘和我孃。”

孟天楚只是微笑點點頭，顧不得客氣，搶步上前。輕輕掀開左老爺子的眼簾，發現眼睛瞳孔已經小如針尖一般，用手掌在他眼前晃。瞳孔幾乎沒有反應，說道：“老爺子藥丸吃得太多，已經深度中毒，必須馬上催吐！不然會死地！”

那老道哼了一聲：“催吐？吐了之後，劇烈的頭痛一樣會要了他的命！”

這一點孟天楚當然知道，估計這左老爺子可能得了腦癌之的，那種劇烈疼痛不是人所能忍的，會導致疼痛休克而死。但現在只能先顧一頭，道：“先催吐！他地頭痛我有辦法！”

那老道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天楚，將信將疑：“你懂醫？”

孟天楚急道：“先不要盤問了，你們現在必須信我，先把毒藥吐出來，解了眼前危難再說，止痛的事我有辦法！”

左佳音道：“師父，孟師爺知道阿芙蓉地習，我相信他有辦法！”

“哦？”那白眉老道又好生看了看孟天楚，“你知道阿芙蓉？”

“老天爺，阿芙蓉也片，是一種罌粟科植草木，夏季開花，紅、紫或白。蒴果球形或橢圓形。種子小而多。罌粟的未果實用利刀割破果皮，待流出地漿稍凝固後，將其刮下，乾，即爲生片，片的鎮定、止痛作用主要是靠裡面的嗎啡——你們別問了好不好？先救人要！”

孟天楚一口氣說完，也不顧他們是否能聽懂，又補充道：“我知道你們在佳音山莊漫山遍野都種了罌粟，我也知道怎樣才能更好地發揮片的止痛作用，所以我有辦法給左老爺止痛，咱們趕先給他催吐解毒啊！”

片在明朝沒幾個人知道，孟天楚既然知道，肯定對這東西有了解，老道聽他如數家珍，頓時信了，急忙家僕們端來一大盆溫水，從懷裡出一個小藥瓶，到了一些紅末在水裡，用手攪勻了，吩咐撬開左老爺子的，用勺子舀了水灌下去。又將馬桶拿來。

片刻，左老爺子醒了，側過趴在牀邊哇哇狂吐起來。

吐完之後又灌，灌完了又吐，如此反覆，直到那一盆水全都喝進去又吐了出來，這才作罷。

老爺子胃裡的片大部分被嘔吐了出來，人也就甦醒了，可隨即抱著腦袋在牀上開始翻滾，慘聲震人耳。

兩個中年婦人一邊聲安著左老爺，一邊眼著孟天楚。

剛纔在止吐的時候，孟天楚便空畫了一張草圖，問左佳音道：“府上可有工匠？”

古代一般大戶人家都有自己地工匠，左家當然也不例外，左佳音急忙吩咐管家出去將工匠了來，孟天楚將工匠到一邊，拿出那張草圖細細講解之後，工匠拿著草圖出去了。

左老爺子嘔吐完清醒之後，頭痛裂，慘聲不絕於耳，金靈道長問道：“孟師爺，現在又該如何呢？”

孟天楚道：“稍安勿躁，我剛纔已經畫了草圖，讓工匠立即去製作一個械，使用這械，可以很快止痛。”

真有這麼神奇嗎？金靈老道等人將信將疑。孟天楚又向左佳音要了幾枚片藥丸，僕人找來一個小鍋，用文火熬膏狀片。

這時候，那工匠手裡拿著一一尺來長的桿子，急急忙忙跑了進來，躬遞給孟天楚，原來是一專門用來吸食片的煙槍。

孟天楚接過細細一看，符合要求，點了點頭，將鍋裡的片用煙籤挑了放在煙槍，對老道說：“你讓左老爺子就著燈這麼吸。”教了吸食的方法，老道如法炮製。

左老爺子似乎非常信任這個老道，忍著劇烈的疼痛開始吸食片，片刻之後，頭痛大爲緩解，又過了一會，左老爺子頭已經不痛了。將煙槍放在一邊，躺在牀上閉著眼神頗爲舒暢。

那老道等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左佳音非常高興，連聲稱謝，好奇地拿起那煙槍左右瞧著：“這是什麼？怎有如此功效呢？”

明朝中期，菸草還沒有在傳中國，所以還沒有專門菸地煙槍這種東西，他們當然也就不認識。用煙槍吸食片的做法，是明朝後期菸草傳中國之後纔開始出現的。所以，孟天楚讓工匠做出來地這個煙槍，無人識的。

這之前，古人主要是將生片做小丸子，直接吞服，這樣起效時間比較長，藥勁慢但持續時間卻很長，往往藥效還沒達到最高值的時候，爲了獲得強烈鎮痛效果而加服藥丸，藥量累計導致急中毒。而用煙槍的形式卻能快速生效，吸食者可以據的而掌握吸食量，一般不會出現吸食過量而急中毒的況。

左佳音爲了給左老爺子止痛，長期給他服用片丸，所以對片的耐與日俱增，生效慢的吞食方法讓老道和左佳音掌握不了多大劑量才能達到效果，結果導致左老爺急中毒，催吐洗胃之後毒緩解，但腦袋的劇烈疼痛又讓他苦不堪言。

孟天楚工匠做了煙槍給左老爺子吸食片，見效速度快，又是首次使用這種方法，所以很快達到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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