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如雲》第767章 暗鬥
鄭妃所住的閣樓,離花園並不遠,從樓上過去,便可以看到梅林層層疊疊,與積雪相互映襯,白茫茫的一片,天上地下宛若都變了白,檐下的冰凌結一尺多長,嘀嗒嘀嗒地落下晶瑩的冰水滴,撲簌地落下閣去,融化了樓下的積雪,形一道霎是好看的小溪流。
偶爾會有幾隻鳥兒突然從梅林中驚起,發出鳴,在半空盤旋,遠遠過去,讓這寒冬臘月多了幾分生機。
這樣的景,鄭妃卻是一點觀賞的興致都沒有,三年前宮,一直頗家寵,三年時間,便由嬪爲妃,按道理,已經算是世上最幸運的人之一,三千佳麗又有幾個不是惆悵幽怨的?每夜到了華燈初亮時,那點點的宮燈宛若星辰一樣織在這深宮的時候,又有多人門穿?鄭妃卻不必,十日之中,總有個三五日會有一隊影徐徐而來,與帝王歡飲的酒菜總是提早能送來,比任何人都幸運。
可是今日卻咬著銀牙,整個人的雙肩都不在抖,一個不利索的小侍梳頭時不知怎麼了,讓很是不滿意,結果生生地捱了一個掌。心裡知道,與的孃家,一個在深宮,一個在廣闊的宮外,一向互爲犄角,外頭的人過得好,在宮裡的地位纔會愈發的穩固。可是昨夜的消息傳進的耳朵,幾乎一點都不信,鄭家如日中天,怎麼會突然被人打上門去?再者說了,鄭爽那堂弟一向只有他不欺負人就不錯了,怎麼會讓別人欺負了?可是知道打上門的是沈傲,鄭妃相信了。
鄭妃沉著臉,命人四打聽消息,等到消息逐漸清晰,整個人都變得冷若寒霜,這個仇一定要報,今日若是嚥下了這口氣,明日鄭家還想有活路嗎?要報仇,自然要指皇上,到了丹陛之下,悽婉地哭告,陛下那邊也都允了,一定要懲戒。
只是這個懲戒會不會只是饒,鄭妃卻沒有把握,當然知道趙佶一向和沈傲狼狽爲的,這時候只能再等等看。
到了上午的時候,就有人接二連三地來問了,現在來的是德妃,德妃也是四夫人之一,據說一向和淑妃不和,因而這年紀足足比鄭妃大了十歲的德妃款款而來,熱絡的打著招呼,有意無意地說起外頭的事,不道:“那平西王是駙馬都尉,也是外戚,算起來和鄭家也是親戚,他怎麼就能下得了手?爲了這個,據說把屋子都拆了,真真是不知作了什麼孽,好端端的屋子也惹著他了嗎?”
鄭妃自然是淚眼婆娑,低聲道:“姐姐不要再說了,我只是個苦命人兒,原以爲進了宮,多能讓孃家人不人欺負,誰知道撞到這麼個喪門星,如今他還在逍遙法外呢。”
德妃牙尖利,冷冷笑道:“沒有人給他撐腰,難道平西王有天大的膽子敢打到鄭國公的府上去嗎?依我看,這宮裡有人保他,他才這樣肆無忌憚。”
鄭妃收不住淚,只是道:“怪只怪我命苦……”
德妃笑道:“不是我這妹妹命苦,只怕是有心人慫恿纔是,妹妹想想看,那平西王後面是誰?是賢妃的外侄,是淑妃的婿,這關係還不是擺明了嗎?沒有們撐腰,平西王敢做出這麼大的事嗎?依我看,妹妹你也是無妄之災,平日裡陛下都願意往你這邊來,有人瞧著,心裡滋生了嫉恨呢,都說咱們是母儀天下的高貴人,可不還是人不是?們這是嫉恨上妹妹了,妹妹可要小心纔是。”
話說到這個份上,任誰也知道德妃的居心了,鄭妃又豈會不知?只略略一想,便道:“這些話可莫要讓人知道,省得讓我這做妹妹的將來更不知如何做人。”
德妃的眼眸星子往這四壁掃了掃,目落在一個燈架子上,這燈架子是用緋玉雕刻而,上頭的燈點起來,整個玉架子就像是染了一層暈一樣。
這燈架子德妃自然知道,從前是陛下的喜之,後來賜給了鄭妃。德妃看著,眼眸不出羨慕之,又到幾分酸楚,已年老衰,這一輩子是別再想邀寵了。
鄭妃繼續道:“人都欺負到了頭上,泥菩薩都有三分的火氣,妹妹還顧慮什麼,那賢妃和淑妃自以爲是四夫人,地位崇高,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們再有能耐,能俘獲陛下嗎?可莫要忘了,陛下一向是最來這裡的,你也太老實了一些,有些話本來我這做姐姐的不該說,今日卻非說不可,你既然隔三差五能見到陛下,只消多說些話,就可讓們二人倒黴,說到底,還是你太老實了一些,可不是我這做姐姐的挑撥是非……”
鄭妃連忙道:“這是哪裡話,姐姐也是爲了我好。”整個人含淚嫣然一笑,既有幾分辛酸,又帶著幾分討好。
德妃見了的模樣,心裡更是羨慕,難怪這陛下三天兩頭往這裡跑,心裡又不唏噓,若是早個七八年,自家的姿又豈比差了?心裡不幽幽一嘆,正待繼續說話,這時候外頭傳出敬德的聲音:“太后有話要和鄭妃說。”
“呀……”德妃一下子變得手足無措,想要退避,這時候敬德已經上了樓,又往哪裡避去?
鄭妃起道:“走,姐姐隨我一起去接懿旨吧。”
正在這個功夫,面無表的敬德已經搭著拂塵進來,淡淡地看了鄭妃一眼,目落在德妃上,乾笑道:“德貴人也在?”
德妃臉上又青又白,尷尬地道:“老公公在這寒冬臘月也有職事?”
敬德點了點頭道:“太后有句話要雜家來向鄭妃說明白。”
德妃便什麼都不說了,看了看鄭妃,又看了看敬德,鄭妃款款福了福道:“敬德公公請說。”
敬德微微擡起溜溜的下,扯著嗓子面無表地道:“太后說:宮不幹政,外戚不得干政,外戚不得枉法。”他莊嚴肅穆地說完,隨即朝鄭妃躬道:“鄭貴人可聽清了嗎?”
鄭妃的臉變得煞白,咬著脣低語道:“聽清了。”
“聽清了就好,嘿嘿……”敬德干笑著道:“自古以來,多人在這句話上頭栽了跟頭,鄭妃一向知書達理,想必也明白這話兒的分量。太后老人家就怕有人不知輕重,又去重蹈覆轍,到時候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所以才奴才來提醒幾句。”
鄭妃的臉變得鐵青,哪裡還有那可人的模樣?回過神來,低聲道:“太后所言,我一定銘記在心,往後還有不懂事的地方,太后能時常教誨。這一次勞敬德公公特地跑一趟,實在慚愧得,這裡有一副玉佩,是我宮時帶來的嫁妝……”旋向梳妝檯,拿起一副玉佩,銅鏡恰好不爲人知地照在的臉上,鏡子裡的那個鄭妃甚是冷冽,等旋過時,俏臉之上又換上了一副嫣然笑容,拿著這一副玉佩往敬德手裡塞,一邊道:“如今越看越是不喜歡了,總是喜新厭舊,這幅玉佩索賞給敬德公公吧。”
敬德倒是不客氣,若說貴人們的賞賜,敬德往往比楊戩收得還多,輕車路地了玉佩往袖子裡一收,嘻嘻笑道:“謝鄭貴人賞。”
鄭妃端莊得地道:“這是哪裡話?敬德公公在宮中干係最大,沒有敬德公公,太后誰來伺候?所以太后長命百歲,敬德公公就有天大的功勞。”
敬德嘻嘻一笑,只是道:“太后還在等著奴才回話,鄭貴人,告辭了。”揚了揚拂塵,旋便走。
德妃眼眸晴不定,整個人更覺得尷尬。鄭妃嫣然一笑,對道:“姐姐再坐一會兒嗎?”
眼看鄭妃要來挽的手,德妃卻是連退兩步,像是這鄭妃染了天花不能靠近一樣,乾笑道:“我這時候纔想起來,還有些事要做,這就走了,妹妹不必送。”不吁了口氣,心裡暗恨,早知道是這樣,纔不來這瘟疫一樣的地方,原來這鄭妃得罪的不是賢妃和淑妃,原來竟是太后。
心裡不擔心,方纔敬德瞧見了自己在鄭妃這裡,回去覆命的時候會不會說什麼話?這可大大不妙了,心中惴惴不安,整個人失魂落魄,快步地走了。
……………………
鄭妃還留在閣樓裡,跪在腳下的是兩個侍和一個嬤嬤,這三人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擡,伺候這鄭貴人久了,誰不知道鄭妃生氣的時候是萬萬不能怒的?
鄭妃咬著脣,整個人變得冷漠到了極點,雙手挽在前,長長的雕花袖擺遮住了晶瑩剔的纖手,慢吞吞地來回踱步,突然問:“你們在外頭都說了什麼?”
“回貴人的話,什麼都沒說,就是……就是替貴人娘娘喊了幾句冤……”那老嬤嬤最先說話,不畏懼地看了鄭妃一眼,又將頭重重垂下。
鄭妃淡淡地道:“從今往後什麼也不能說,連冤都不許喊,還有,明日再備一份禮送到後宮去,劉喜……罷了,還是我親自去送。”
鄭妃款款地坐在一隻青萍凳上,欠著子,雙眸幽深,繼續道:“劉喜,你立即去文景閣,去告訴陛下,鄭家的事是我那不肖的堂弟自己不爭氣,是鄭家有錯在先,我爲陛下的妃子,蒙聖恩,更不能維護自己的孃家人,還要請陛下明斷是非,切莫與平西王爲難。平西王有大功於朝,是我大宋不可多得的才子,更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鄭家欠了他的錢,也是鄭家該死,和他沒有干係。”
劉喜驚愕地看了鄭妃一眼,不知鄭妃說的到底是氣話還是真有吩咐,跪在地上也不敢。
鄭妃雙眉一蹙,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再不去就要遲了。”
劉喜頜首點頭,連滾帶爬著去了。
鄭妃淡淡一笑,整個人變得幽怨無比,輕輕地咬了咬繼續道:“王嬤嬤,也辛苦你一趟,到我的箱子裡挑幾樣好看的首飾,送到賢妃和淑妃那兒去,就和們說,平時咱們姐妹並不時常走,多有怠慢之,還請姐姐們諒,過了幾日我這做妹妹自會去看們。”
王嬤嬤不敢說什麼,應承一聲快步去了。
這閣樓裡,只剩下了鄭妃和跪在地上的一個侍,鄭妃的臉霎時變得可怖起來,冷冷地道:“是哪個人在太后跟前挑撥是非?怎麼太后突然臨門了一腳,你說!”
跪在地上的侍面無表,道:“奴才不知道。”
鄭妃回眸獰笑道:“你每個月收了我鄭家這麼多錢,你的侄兒若不是我們鄭家,哪裡能做懷州的生意?現在用你的時候到了,給我去查,看看是誰在胡言語。還有一件事,你尋個機會出宮一趟,告訴我爹,他暫時先不要急著手,宮裡頭有了變數,先忍一忍,看看再說。”
跪在地上的侍頜首點頭道:“奴才知道了,奴才這就去辦,娘娘寬心便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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