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齊記得馮俊飛的母親胡小琴，娘家就是葫蘆的。

有一次，楚天齊和馮俊飛幹仗。是誰先挑的頭，想不起來了。反正他罵馮俊飛“有野老子”，馮俊飛罵他“理品”，還罵他家有個“老瘸”，最後兩人打在一起。

正好，馮俊飛的母親胡小琴來看兒子，看到眼前的一幕，趕上前拉架，在同學們的幫忙下，拉開了正在撕扯的二人。

胡小琴沒問打架原因，而是過正在眼淚的兒子，說道：“俊飛，你的個子比這個同學高，年齡也肯定比他大，你就是哥哥了。你怎麽能欺負弟弟呢？快給同學道歉。”

生傲慢的馮俊飛，在母親要求下，極不願的向楚天齊說了“對不起”，雖然他聲音很低，說的很含糊，可這卻是他在青牛峪鄉上學期間唯一的一次道歉。

沒想到，蠻不講理的馮俊飛竟有這麽一個寬厚、善良的母親，因此，楚天齊記住了這個麵龐清秀、清瘦的人形象。

楚天齊回家後，向父親說起此事。父親批評了他，並告訴他“馮俊飛的父親以前是礦工，得病死了，他的母親很不容易，馮俊飛去城裏他大伯家了，他母親隻能在娘家--葫蘆村過著寄人籬下的日子。”

……

警車就要拐上去葫蘆村的小路時，迎麵一輛搭著布篷的三車開了過來，三車停下，上麵下來一個男人，迅速向警車跑來。

楚天齊看清楚了看人，正是葫蘆村主任胡小剛，楚天齊和趙所長迎著胡小剛走過去。

“楚鄉長、趙所長，我小姑喝藥了。……”胡小剛眼圈發紅，聲說著。

楚天齊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喝的什麽藥？”

“敵敵畏。”胡小剛向農用車一指，說道，“瓶在車上放著。”

“趙所長，你繼續去村裏，我和他們去衛生院。”楚天齊對著趙所長說道，“對了，我用一下你的手機。”

趙所長把手機遞給了楚天齊。

楚天齊接過手機，撥了出去。萬幸，有信號。電話接通了，楚天齊對著話筒說道：“寧鄉長，我是楚天齊，有人喝敵敵畏了，馬上讓衛生院做好搶救準備。”說完，結束通話，把手機給了趙所長，迅速和胡小剛上了農用車車廂。農用車“突突突”的開了。

雖然搭著半塊布篷，可凜冽的寒風仍然肆無忌憚的猛烈吹過。

布篷下，一張恐怖的麵龐出現在眼前，楚天齊仔細辨認，才發現正是曾經悉的那個善良的臉孔。人躺在褥子上，發紫的臉上布滿汗珠，角不時流著白沫，邊枕頭上的，上麵還殘留著白沫和口水的痕跡。的瞳孔很小，脯極速起伏著，並不時發出“哼哼”的聲音。

人旁邊坐著一男一兩位老人，他們都有七十多歲的樣子。老頭胡須抖，*咬牙關，眼中噙著混濁的淚水。老婦與其說是坐著，不如說是趴著，目呆滯，褶皺的臉上布滿淚痕，裏不停念叨著：“小琴，苦命的孩兒，你怎麽就想不開呢？嗚嗚……”一邊說著，一邊用幹的手掌捶打著車廂。

胡小剛把楚天齊向旁邊拽了拽，說道：“楚鄉長，今天三*點來鍾的時候，我五見小姑還沒有做飯，以為睡著了或是生病了，就到西屋找。誰知，剛挑起門簾，就見小姑‘咣當’倒在地上，手裏的瓶子掉在一邊。五一邊哭著，一邊喊我五爺爺。五爺爺過去，拿起瓶子一看，是‘敵敵畏’，就趕到外麵喊人。我正在村委會，聽到喊聲，才知道出了事，我先向派出所報了警，就趕讓石頭開車送人到衛生院。”

“在這之前，有什麽異常嗎？”楚天齊若有所思的問道。

“也沒發現什麽異常，我小姑平時話、也不出屋。”胡小剛想了想，又說道，“對了，有這麽一件事，前幾天到村委會和我說‘小剛，以後多照顧照顧你五爺跟五’。當時我也沒覺出什麽，就說‘小姑，你放心，我會像對待親爺爺那樣對待五爺和五的’，現在想起來覺得有點反常，可能那時候就有這個心思了吧。”

“哦，出事前後，他都接過什麽人或是到什麽特殊的事了嗎？”楚天齊問道。

“沒有啊。”胡小剛撓了撓頭皮說道，“哎，對了，去村委會那天，剛從縣城回來。”

“哦……”楚天齊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車上更靜了，隻能聽到老婦的嗚咽聲和胡小琴氣管偶爾發出的“呼呼”聲，再有就是不時吹打著臉龐的寒風發出“嗚嗚”的聲音。

……

農用車終於進了衛生院，院長和一名醫生正在等候。大家迅速把胡小琴抬下車，送進醫務室。院長讓楚天齊和家屬退到外麵，和醫生一起開始給洗胃。

眾人在外麵焦急的等候著，不時過門上的玻璃向裏張。

過了一會兒，寧俊琦也來了。胡小剛又把況簡單向說了一遍。

“家裏人呢？”寧俊琦問道，“子呢？”

楚天齊忙說道：“是組織部馮科長的母親。”

“啊？”寧俊琦很驚訝。

胡小剛接過話茬：“出來時，我讓村會計通知他了。”

此時，屋子裏傳出嘔吐的聲音。楚天齊通過玻璃看到，醫生正用筷子在朱小琴的裏來回的捅著，不時有汙水從裏吐出。

既然是馮科長的母親，那就是馮副書記的弟妹了，寧俊琦也就和楚天齊在長條椅上坐下來，一起等著馮俊飛的到來。

又過了有一個多小時，院長從醫務室走了出來，他邊汗邊說：“病人已經醒了，隻是還有些迷糊。我們給徹底洗了胃，並讓他充分的進行了嘔吐，剛給注了阿托品，現在已經給吸上氧氣、輸上了淡鹽水，應該問題不大了。”

“辛苦你了，院長”

“謝謝！”

寧俊琦、楚天齊同時說道。

院長擺了擺手：“不客氣，應該的。”

……

發機的聲音傳來，接著一輛“桑塔納2000”轎車“吱”的一聲停在了院子裏。車門一開，車上下來三人，當先一人快速衝了進來，然後直接進了醫務室。後麵的兩人也急步走進了醫務室。

寧俊琦、楚天齊看到進醫務室的三人，有兩人都認識，當先一人正是馮俊飛，後麵進來的男人是馮誌國。和馮誌國一同進來的人沒見過，看年歲應該是馮誌國的老伴。

屋子裏傳出“媽，媽”的呼喊，寧俊琦和楚天齊知趣的到了旁邊的屋子，隨時關注著他們三人出來。

過了一會兒，屋門一響，傳來了馮誌國和院長談的聲音。寧俊琦、楚天齊急忙出了屋子，來到馮誌國麵前，了聲“馮書記”。

看到楚天齊的一剎那，馮誌國心就是一翻騰：怎麽什麽事都有他？其實他剛才進來時就看見寧俊琦和楚天齊了，一是因為他著急見病人，再一個就是他看到楚天齊就不舒服。但是，總不能不見，這才從屋裏走了出來。

馮誌國把右手向楚天齊，楚天齊也握住了馮誌國右手。

“謝，非常謝。聽院長說，小楚一直護送著病人，小寧又給聯係了衛生院，我們做為家屬萬分激。”馮誌國心複雜，既不想看楚天齊，但也覺得對方今天做了對自己有利的事，總要表達心意的。

寧俊琦急忙代替楚天齊回道：“馮書記，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遇到別人家的事，我和小楚也會這麽說的。”

楚天齊附合道：“對，我們應該做的。”

馮誌國鬆開了握著的手。

“病人清醒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讓人準備晚飯，請馮書記和家人一起去用餐。”寧俊琦邀請道

“小寧，你的心意我們心領了，現在我們什麽都吃不下，你們就回吧。謝謝，謝謝！”馮誌國說著，向寧、楚二人連連揮手。

看馮誌國心意堅決，寧俊琦說道：“馮書記，那我們一會再過來了。”

馮誌國回道：“不用了，我們一會還要和病人商量一些事。”

看來馮誌國一家人需要一些自由時間，寧俊琦和楚天齊隻好告辭出來，馮誌國難得的送他們到了衛生院大院裏。

……

晚上九點鍾的時候，馮誌國給寧俊琦打來電話，說他們已經走了，再次謝和楚天齊。

第二天，楚天齊從衛生院長口中得知，胡小琴不願跟馮俊飛他們走，依然堅持回了葫蘆。馮副書記三人回了縣城。

……

幾天後，有兩個消息傳播開來。

一個消息是說，馮副書記夫人直接闖到了縣委常委會會場。質問趙中直和眾位常委“為什麽相信大字報誣告，對一名為黨工作三十多年的老同誌隨便懷疑、調查，並致使另一當事人因不堪忍侮辱而喝毒藥以死明誌。”這個消息的真假，楚天齊無從得知，但馮誌國被恢複工作是千真萬確的事，縣裏的電視新聞裏已經有馮誌國的影了。

還有一個消息說，馮誌國的大字報是常務副縣長安排人的。對於這件事，楚天齊從雷鵬那裏得到了“部消息”：確實如此，當事人也承認了。